《格萨尔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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格萨尔王- 第1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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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珠牡的眼前一片黑暗,心凉了半截。她简直不能相信面前这个破衣烂袄的要饭花子将成为自己的丈夫。她真想哭,特别是看到觉如那弓身驼背、一副没见过世面的样子,心里更难受。忽然,一只蜜蜂飞来,在珠牡耳边轻轻唱了几句,珠牡顿时笑了,笑得那么好看。她明白了,眼前的觉如,不过又是他的化身而已。自己一时心急,竟忘了觉如的神变本领。
  只有达绒晁通王见了觉如这副样子非常高兴。他想,这下可好了,自己没了对手,达绒家不会再担心彩注会落入觉如手中。除了高兴,晁通的另一个感觉是非常放心。所以在赛马场上,只有他对觉如显得格外亲热。此时,晁通更加相信马头明王的预言无比正确。他对琼居那些神情沮丧的弟兄们高声喊道:
  “弟兄们,准备好呵,打起精神,赛马就要开始了。”
  这喊声分明透露出得意和骄狂。当然,一看到觉如那副经不得阵仗的样子,再看看晁通那春风得意的神情,人们确信:今日得胜者,除他以外,不会是别人。
  在阿玉底山下,众家勇士们不先不后,一字排开了,只听得一声法号长鸣,宣布赛马开始。一匹匹骏马像一团团滚动着的云彩,在草地上向前飞驰着。很快,岭噶布大名鼎鼎的三十位英雄跑到了前面:
  色巴、文布和穆江,对内称为三虎将,对外称为“鹞、雕、狼”。他们是岭噶布的心、眼、命根子,是岭噶布的画栋和雕梁。他们的马儿跑得快,不是在跑像飞翔。
  以嘉察为首的岭噶布七勇士,是保护百姓的七豪杰,是七十万大军的总首领,犹如七座黄金山,像大地一样能负重。他们的马儿蹄不停,犹如长虹舞天空。
  以总管王为首的四叔伯,是岭噶布大事的决策人,也是祖业的继承人。见多识广的四叔伯,犹如冈底斯神山的四大水,是灌溉田地的甘露汁。他们的马儿腾九霄,好似狂风卷黄尘。
  以昂琼玉依梅朵为首的岭噶布十三人,是青年英雄的生力军,犹如十三支神箭,是降伏魔敌的好武器。十三匹马好像浓云旋,长啸奔腾震大地。
  具有福命的二兄弟,是米庆杰哇隆珠和岭庆塔巴索朗;具有毅勇的二兄弟,是甲本赛吉阿干和东本哲孜喜曲;这四兄弟是岭噶布的四面旗,是支撑帐幕的四绳索,是修盖房舍的四根柱,是四翼兵马的统率人,正直无邪亦无私。他们的马儿犹如大鹏鸟,好似碧空走流星。
  嘉洛·敦巴坚赞等四位,是持宝幢的四兄弟,犹如白狮子的四只爪,是雪山岭噶布的美装饰。他们在福德之中位最高,众人祝愿他们永不衰老福寿长。他们的马儿跑得飞快又轻柔,好似青龙腾九霄。
  俊美的三兄弟以阿格·仓巴俄鲁为首,犹如镂花镶玉的刀鞘与箭袋,是岭噶布俊秀丰盛的标志。他们骑着藏地雪山马,好似天空飞雪花。
  威玛拉达和达盼,是岭噶布的大证人和公正判断者,是成百意见的最后决定者,是成百会议的最后总结人。他们的眼睛观察善恶明如镜,他们的命令恰似锋利无比的钢刀。威玛拉达骑着“金毛飞”,达盼跨下是“金黄黄”,往日为别人排难解纠纷,今日也参加比赛欲称王。
  一股股如云似雾的青烟从古热石山袅袅升起,给这隆重、热烈的赛马场罩上了一层神秘的色彩。
  在古热石山上,有十三个供烧香敬神的神房,人们在那里已经烧起祭神的柏树枝和一种叫“桑”的树枝(注1)。香烟缭绕,布满天空。佛灯也在神器的坛城周围燃起,灯火闪耀,扑朔迷离。只听螺声呜呜,人们匍匐在地,口中念念有词,向天神、护法神祈祷,为战神唱赞歌。
  在鲁底山上观看赛马的人们,心情一点也不比参加赛马的人轻松。就连那平日最活泼的七姐妹,也紧张得瞪大眼睛,唯恐漏掉赛马场上的每一个细小的变化。在岭噶布的重大活劝中,最善于打扮的要数姑娘们,而在姑娘们中打扮得最漂亮的要算七姐妹。重要的不是她们的服饰有多么绮丽,而是她们那婀娜的丰姿,照人的光彩和动人的神态。所以只要她们一出现,立即会引起众人的注目。可她们不但毫不在意,反倒愿意让众人多看自己几眼。
  眼看赛马场上的马群越来越远,莱琼·鲁姑查娅忽然想起一件事,便低声对珠牡说:
  “珠牡姐姐,我昨晚忽然做了个梦,梦见……”
  “别那么小声,老跟珠牡嘀嘀咕咕!有什么话,大声讲出来,让我们也听听!”卓洛·拜噶娜泽故意对莱琼说。
  “是嘛,也让我们听听。”几个姑娘纷纷凑近了。她们看不清赛马场上的情景,又不甘寂寞。就恢复了她们活泼风趣的本性。
  “嗯,好吧!”莱琼·鲁姑查娅把水灵灵的俏眼一扬,爽快地答应着。她见众姐妹把目光都聚在自己身上,心中好不得意,一得意,不由要唱几句:
  嘉洛、鄂洛和卓洛,有钱时被称为叔伯三兄弟,无钱时被称为叔伯三奴仆;珠牡、莱琼和娜泽,有钱时被称为三姐妹,无钱时被称为三奴仆。
  “谁要听你说这个。”娜泽有些不高兴。
  “莱琼,你不是说昨晚作了个什么梦吗?说说你的梦。”珠牡也不想听莱琼那格言般的演唱。
  “你们不要急嘛,我总要先教导教导你们,然后再给你们讲故事呵!”莱琼调皮地说着,又唱了起来:
  在昨夜香甜的睡梦中,梦见玛隆义吉金科地,大鹏苍龙空中嬉;梦见狮虎地上驰,大象奋力在行走,彩虹的穹窿更美丽。
  梦见武勇凌太空,能力像是镇大地,没到天际返回来,没到地面悬空中。
  梦见古日的天湖中,太阳浓云相竞技,浓云虽在太空飞,烈日光辉照天际。
  我莱琼祝愿日光好,温暖舒畅心欢喜。
  唱罢,莱琼把小嘴一闭,不说话了。
  “完了?”晁通的女儿晁姆措问。
  莱琼点了一下头,似乎不想再说什么。
  “这是什么意思呢?”晁姆措显然没听懂。不仅她没听懂,旁边几个姑娘也直摇头。只有珠牡心如明镜,却含而不露,微笑不语。
  “哪位姐姐能解我的梦呢?”莱琼又扬了扬眉毛。
  “我试试!”总管王的女儿玉珍不像晁姆措那样愚钝,也不喜欢莱琼的轻狂,更做不到珠牡的沉稳。她是个心急嘴快、机敏聪慧的姑娘。她看了看周围的姐妹,也唱道:
  琼居的神魄依大鹏,珍居的神魄依青龙,琪居的神魄依雄狮,达绒的神魄依猛虎,弟兄们的神魄依大象,倘若武勇上能凌太空,下能镇大地,定是神武无比的好象征。
  可听了莱琼唱罢梦,武勇、本领却不行,骏马不能夺取黄金座,穹窿架出七彩虹。
  太阳和浓云在天湖上竞争,象征着觉如是龙所生;浓云消逝太阳照碧空,象征着苦行要解除。
  烈日灿烂升太空,是觉如登上王位的好兆头;光辉照遍全世界,是觉如为大众做事圆满的好兆头;祝愿日光金灿灿,是觉如给众生造福的好兆头。
  玉珍唱罢,不仅莱琼高兴,而且珠牡也微微点着头表示同意。只是那晁姆措像被激怒了的母狮子,身子像蛇一样,烦躁不安地扭来扭去;头发像黄牛尾巴似地甩来甩去,她真是气极了。既然玉佳马是岭噶布公认的快马,那么她阿爸坐王位已确定无疑,可这两个臭丫头却胡说王位是觉如的。这还了得!不要说觉如得不到王位,就是这样说说也是不可以的。于是,晁姆措气急败坏地“哼”了一声,叫鲁姑直查娅听着: 脏地方尘土飞扬遮碧空,青草香花都不生;脏官脑子里多诡诈,颠倒是非和曲直;坏妈妈的丫头多自大,却没有智慧和聪明;有道喇嘛说话前,无知和尚抢先哇拉拉;有识长官考虑前,无知大臣训斥吧吧吧;未知主人口味前,女仆炒菜当当当。
  眼睛还未看见家宅门,就想把婢女去克扣;三顿饭食不知在何方,就自以为是狗的主人。
  那莱琼和玉珍听了晁姆措这一番没头没脑的像话不是话、像骂不是骂的斥责,一时懵住了。她们哪里知道晁姆措心里的想法,正不知该怎样回敬她几句,晁姆措又开口了:
  你说觉如穷是好象征,是好象征你去等;你说觉如苦是好兆头,是好兆头你去应;你说乞丐觉如是神子,既是神子你去配婚姻。
  莱琼和玉珍这才明白晁姆措发火的原因,是因为她们二人说梦和圆梦的言辞激怒了她。二人刚要回敬,珠牡轻轻拽了一下她俩的袍襟,示意不要理她。莱琼把小嘴一撅,很不高兴。玉珍却明白了珠牡的用意,也认为不必与她计较,只有让她看到赛马的结果,才能让她自己打自己的嘴巴,自己骂自己。
  那晁姆措见没人搭腔,以为众人被她说得无言以对,便更加肆无忌惮起来:
  黄金宝座将属玉佳马,森姜珠牡将属晁通王,嘉洛的财富要归达绒仓,岭噶布定属我父王。
  男子汉、公马、雄犏牛,外表不美哪会有内才?
  譬如空心的肺做菜,嚼之无物也不饱肚。
  外形是流浪叫花子,内看也是空肚皮,觉如的马儿像老鼠,不像在跑像在爬。
  掉在弟兄们后面像啄食,又像达勒虫儿用鼻向前拱,倒数第一的锦旗虽然少,觉如一定能拿到。
  众家姐妹虽不理会晁姆措的恶言恶语,但莱琼和玉珍的脸却早被气得通红。只有珠牡像是没听见什么似的,依旧笑着,微微昂起头,细细地观察赛马场。
  那赛马场上,比赛进行得正激烈。晁通骑着玉佳马跑在最前头,觉如骑着江噶佩布落在最后头,嘉察一边扬鞭急驰,一边不时回头望着觉如。可觉如偏不看他,倒像是要观察大地的美丽风景,不紧不慢地走着、走着…… (注1)是一种祭神祈祷的仪式,叫“煨桑”。
  第11回 赛马途中屡降妖魔 金座前面再论英雄
  赛马会的盛况空前。因为路程已经跑了一小半,觉如不由自主地用腿夹了一下马肚子,千里驹加快了脚步。其他各家英雄弟兄们更是打马扬鞭。晁通和他的玉佳马始终跑在这支赛马队伍的最前面。
  正在这个时候,天空出现了一片像绵羊一样大的乌云。像是着了魔一样,这片乌云越来越大,天色变得越来越黑。接着,一声霹雳划破了浓厚的云层,眼看就要降下一场冰雹。
  是这里的气候变化无常呢?还是神灵故意与赛马会做对?不是,都不是。原来是这阿玉底山的虎头、豹头、熊头三妖魔在作怪。那虎头妖说:
  “今天岭噶布举行赛马会,人人腿肚子向后弯,膝盖向前突,马一跑,弄得满山尘土飞扬,还有马的粪便。这些脏东西都丢给我们,怎么得了……”
  “就是,他们不光把雪山踏得摇晃,还把草原也破坏了……”熊头妖憨声憨气,本不善言辞,却又憋不住要说。
  “真不知我们邻山的山神们,怎么能容忍这些人在山上胡闹。我们今天要不给他们点颜色看看,以后随便什么人都敢在山上胡闹。那些汉地的茶商、藏地的马帮,再不会向我们脱帽致敬。那些喇嘛、官人,乃至牧人、穷汉,再也不会列石供奉我们。这怎么得了,这怎么得了。”一向舌尖嘴巧的豹头妖喋喋不休地说着。
  三妖一致认为,一定要给岭噶布的人们一点颜色看看,于是召集了他们属下的黑暗魔军,布上乌云,散下霹雳。当三妖正要把冰雹降下的时候,突然觉得周身不自在起来。
  原来,那觉如早把三妖的行为看在眼里。有觉如在,怎能容忍妖魔横行?!偌大一个赛马会,岂有被妖魔搅了的道理?如不降伏这三妖,岭噶布的人们迟早要受其害。顷刻间,觉如已将神索抛向空中,三妖一下子被缚到觉如的马前。
  三妖见了天神之子,顿时失了灵气,连连叩头,表示愿意归顺觉如,愿意为神子效力。
  觉如见状,命他们立即收起乌云,回归山门听命,从今往后再不准作恶伤人,否则决不轻饶。
  乌云顿时逝去,阳光比先前更加灿烂、明媚,玛麦地方的女仙立即给觉如献上了三件宝:充满甘露的水晶净瓶、开启古热石山宝矿的钥匙和一条长一丈五尺的八宝三吉祥丝绸哈达。觉如降妖有功,不仅为凡间众生免除了灾祸,也为仙家减去了不少麻烦。
  觉如谢过女仙,立即打马追赶赛马的队伍,一瞬间就赶上了走在最后的驼背古如。觉如一见古如那一弓一弓吃力的样子,觉得好笑,就故意逗他:
  我是觉如向上翘(注1),你是古如驼着腰(注2),我、你二人相配合,你看这样好不好?
  觉如、古如相伴行,我俩一同来赛跑,得了彩注我俩分,欠了债务我俩还。
  那古如一听,顿时烦躁起来。他看觉如这副穷酸相,还说什么能得彩注;跑在了最后,还要和我配合,这配合大概没有别的意思,一定是要我和他平分债务。我决不能和他作伴配合,我可不愿意替他还债。让他死了这条心吧!于是,古如虎着脸对觉如说:
  “你别打我的主意了,古如没有那么傻,平白无故替你还债。现在我俩早就失去获得彩注的希望了。如果天神肯帮助我获得彩注,我决不和你平分;如果你得了彩注,我也不希罕。我更不会替你还债。你我是白雪与红火,两者不相容,更说不上什么配合。”
  “古如呵,我觉如可是一片好心,我是看你驼着背,怪可怜的,真心愿意帮助你,你怎么这样说话呢?你不后悔吗?”觉如还想给古如一个机会。
  古如一听此话,不禁哈哈大笑:
  “可怜?帮助?哈哈……你大概还不知道我驼背的好处吧。我古如,上为岭噶布的神驼,若没有我则神仙要衰败;我中为岭噶布的富驼,若没有我则富者要衰败;我下为岭噶布的福驼,若没有我则福禄要衰败。你没听那岭噶布人唱的歌么?
  上弦的月牙弯着好,它把碧空装饰得好;丰年的穗头弯着好,填满众生的仓房好;太空的彩虹弯着好,天地靠它衔接好。
  男子汉驼时武艺强,女人们驼时见识高,兵器弯时好撕杀,坡路弯时好赛跑。
  “觉如啊,我虽比不得那富翁,但比起你觉如来也算是个富人。我有九头犏牛、九块水田、九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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