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乳泽身在虎穴,当然知道动武对自己没有好处,听蔡玛克吉这样说,也就趁势收回刀,坐在垫子上。谁知他刚坐下,珠扎白登桂布和蔡玛克吉同时站起,扑向辛巴王,放松了警惕的梅乳泽束手就擒。
眼看太阳逝去,黑暗笼罩了大地,梅乳泽仍未归营,格萨尔估计,辛巴王此去没有骗过珠扎白登桂布,反被姜国人困在营里,雄狮王决定立即发兵。
追风骏马放开了健步,吃肉宝刀离开了银鞘,黑羽箭也搭上了宝弓,岭国的一百八十万兵马,浩浩荡荡地向盐海杀去。
盐海边上的珠扎白登桂布和蔡玛克吉见远处尘土飞扬,知道岭兵已经出动,遂作好了迎敌准备。突然,一头硕大的野牛出现在离姜兵不远的山岗上。那野牛长得好凶呵,长角像要插向天空,大吼三声,响彻云霄,四蹄奔驰,地动山摇。姜国兵将一见,忙向珠扎白登桂布禀报。珠扎和蔡玛克吉出帐来看,见那野牛确是凶猛。珠扎吩咐取过弓箭:
“你们不要怕,这是保护神给我们送来的吃食,是我们的福分。看我一箭射死它。”说着,珠扎白登桂布一箭射去,不料那箭射在野牛身上,竟像茅草一样无力,野牛连根毫毛也未损伤。珠扎的心往下一沉,自语道:我再连射三箭,如果还不能射死这头野牛,就不是什么好兆头了。珠扎白登桂布又连发三箭,同第一箭一样,毫无作用。珠扎大怒,一箭连一箭,把自己的三百支利箭统统射了出去,野牛没有受到任何伤害,反倒慢悠悠地朝岭兵来的方向走去。
珠扎白登桂布哪里知道,这野牛原是雄狮王格萨尔所变,他当然不能射死它了。但是,野牛未射死,反倒把箭射光了。珠扎见山上没有动静,就徒步走去,想取回他的三百支箭。
他刚走下山坡,还没有走到落箭的地方,以丹玛为首的岭国兵将像从天上掉下来似的铺天盖地而来,没容珠扎白登桂布多想,丹玛已经砍掉了他的脑袋。岭兵一路掩杀,杀得姜国人马四处逃命,蔡玛克吉连头都不敢回,一直逃回姜国去了。偌大个营地,只剩下一个辛巴梅乳泽,被捆在木桩上。姜兵只顾逃命,哪里还有工夫去管他!
蔡玛克吉带着残兵败将逃回了姜国,萨丹王气得七窍生烟。他要姜国的一百八十万兵马倾城出动,去夺回王子玉拉,为大将珠扎白登桂布和杰威推噶报仇,还要让阿隆巩珠盐海永归姜国所有。
姜国的一百八十万兵马与岭国的一百八十万兵马在日那绷黑山下相遇了。
岭国的大将以丹玛为首,左翼黄旗招展,尼奔达亚为统帅;右翼白旗招展,阿努巴亚为统帅;中间青旗开路,森达阿冬为统帅。三路人马,遮天蔽日,八十位英雄,威风凛凛。
姜国的人马是以法王滚噶吉美为先锋,带领着噶伦尼玛、董本噶玛绷图、黑旗独眼十手喝血辛巴退玛、角头铁辛巴、大力士熊头拉马、单脚白魔鬼、九头黑魔鬼,还有四方降将,杀气腾腾地奔向盐海。
两方相遇,必有一场恶战。岭国大将丹玛下令:
“右翼要从天上冲下去,噶伦尼玛作对手;左翼要从山上冲下去,噶玛绷图作对手;中军要从对面冲过去,把法王滚噶吉美的头砍下来。岭国的英雄和勇士,杀敌好像山石滚,除掉姜国的兵马与将官,好似平地铲草根。”
姜国法王滚噶吉美向众妖魔吼道:
“当太阳照到山顶时,要把岭国的人马,高处的在三山尖上杀死,低处的在河水边杀死;把那该死的辛巴梅乳泽活捉过来;把丹玛杀死在阴坡和阳坡之间。我们有魔鬼神保护,今天夺不过盐海,活着有脸也难见人。”说完,法王一马当先,冲到两军阵前,指着英雄丹玛大叫:
“喂,岭国的丹玛,听说你们要出兵姜国,萨丹王命我来擒你。”
草山牧场广又宽,各有土地不相干。
谁知我在本国内,岭王派兵来犯边。
可恶的丹玛和觉如,这样藐视我姜国。
我的黑箭不留情,要把你命根全射断。
古人有话说得好:日月高度不自制,一定要被天狗吃;红石崖高不自制,一定要遭五雷劈;岭国兵马不自制,一定死无葬身地。
说罢,便把无羽黑毒箭搭在三楞铁弓上,铁弓顿时喷出火焰。那箭带着黑烟,径直射向丹玛,正中丹玛的护身青甲上,可并未伤着丹玛。英雄见了哈哈大笑:
“姜法王,笨家伙,你这箭伤不了我。明明是你黑姜国要抢我们的盐海,反倒说岭国要犯边。你再仔细看一看,这里是岭国是姜国?你和姜国萨丹王,侵犯邻国多罪恶,还说我们不自制!今天让你碰上我丹玛,先叫你尝尝我这青钢刀的厉害!”丹玛扬鞭打马,手起刀落,把姜法王的头砍了下来。姜兵见主帅身亡,顿时乱了阵脚,丹玛挥兵掩杀,姜国众妖全军覆没。
一连几天,姜国方面再没有任何动静,格萨尔大王和众英雄驻扎在盐海旁边,日夜守卫着他们的宝贝盐海。这天夜里,雄狮王正在酣睡,天母朗曼噶姆驾着祥云前来,对格萨尔作歌曰:
呵,孩子推巴噶瓦,静听天母一曲歌:孩儿在天发过愿,要下世抑恶扶幼弱,降妖斩魔须留心,要使万民得安乐。
明日太阳发光时,你能见到姜王萨丹。
对待妖魔别小看,他是黑魔有神变。
张嘴一吼如雷响,身躯高大顶着天,顶门梵穴冒烟火,发辫是毒蛇一盘盘。
千军万马捉不住,要你亲自去降伏。
你要把江噶佩布马,变作一棵檀香树;你要把三百支雕翎箭,变作十万小灌木;甲盔宝弓变树叶,变作森林满山谷。
萨丹见这好山林,就会出宫散散心;走过森林翻过山,看见湖水会高兴;喜得下湖去洗澡,护法天女当侍从。
这时孩儿你快来,
变作金眼鱼湖中游。
萨丹渴了要喝水,
你趁势钻进他肚里头,
在他肚里变成千辐轮,
把他心肺搅得如烂粥。
格萨尔一觉醒来,心中非常高兴,立即遵旨行动,降伏了姜国魔王萨丹。
姜国兵马见萨丹王死在湖边,并不知道是怎么回事,立即去报告王妃白玛曲珍。
那曲珍王妃原是天女下凡,具有神通,不待报告,便知姜王萨丹已死。见到前来报信的大臣,王妃并无惊慌之色,反而说:
“你们不必多言,萨丹王已死,这是命中注定的事。如果听我的劝告,还不致于死得这样快。可他偏要侵犯岭国,想抢占盐海,自找死亡。现在,我就要与世界雄狮王格萨尔见面了。我白玛曲珍与森姜珠牡、梅萨绷吉,一生都有三个经历。珠牡半生在霍尔国,梅萨半生在魔国,我的半生在姜国,这不过是为了降伏妖魔。最后要相聚在达孜王宫中,共享太平。你们也不必惊恐,只要你们忏悔以前的罪过,发愿不再残害百姓,在格萨尔大王面前,我一定替你们求情。”
听了王妃曲珍的话,其他人都没说什么,只有大臣柏堆怒气冲冲地说:
“王妃曲珍呵,不要这样吧。我们的萨丹王死了,就像太阳被天狗吃了,我们感到万分悲痛。仇未报,恨未消,怎能投降?!常言说得好:‘有大仇不报是狐狸,欠饭帐不还是小人。’我一定要为大王报仇。”
“大臣柏堆,你怎么了?当初我们俩是怎样劝大王不要兴兵去抢盐海,你忘了?可恨大王他不自制,盐海起战争;不自量,盆地毒气翻……”王妃曲珍还想说服大臣柏堆。
“王妃呵,事已至此,不必说过去,战斗的帅旗快竖起。快乐时不要意气扬,痛苦时不应心颓丧。我堂堂大臣伟丈夫,誓与姜国共存亡。我们不能再耽搁,格萨尔就要冲进城堡。”柏堆说罢,便穿上九角黑铁甲、黑魔鬼神的护身衣,带上削铁腰刀,骑上黑鹰飞马,一直冲向岭国兵营。
雄狮王正坐在宝驹江噶佩布的背上,四处张望,忽见姜国方向冲来一黑人黑马,立即拔出白马水晶刀,一扬手,刀从柏堆的前胸进去,从后背穿了出来。柏堆大叫一声,跌下马来,当即毙命。
眼看岭国兵马就要攻破姜国的王宫,一直镇守在姜国城堡中的老将齐拉根保杀了出来。他一路冲杀,并不说话,砍倒了岭国的金旗,踏翻了岭国的大帐,杀死了众多的岭国兵马;而岭兵射向他的利箭,却像茅草一样无力,砍向他的刀枪,像柴棍一样不能伤他。八十位英雄一齐上阵,也没有能战胜他,眼看着他杀得天昏地暗,然后得意洋洋地回宫去了。
一连几天,齐拉根保老人连连出城,每战必胜,杀得岭兵横躺竖卧,尸积如山。岭国兵将不知如何是好,连雄狮王格萨尔也无计可施。
这天晚上,当齐拉又得胜回城、岭地众英雄聚在一起商量对策之时,格萨尔的千里宝驹江噶佩布突然开口了:
“哦,众位英雄们,你们虽然武艺高强,能征善战,但齐拉的命不该死于你们之手,你们再打也是枉然。”
“那,齐拉不死,姜城不破,我们怎么能收兵,大王的事业怎么能完成?”丹玛急急地插嘴。
“丹玛莫急,我无事不会乱开腔,开口自有好主张:明天太阳照山时,齐拉又会把营闯。众英雄披挂整齐压阵脚,不必和他去较量。等他打完回姜地,我和三十匹骏马拦在他的?
第21回 得预言进军门域国 闻报警出城探敌情
自从降伏了姜国,又过去了十年,岭国变得越来越富饶、美丽。雄狮王格萨尔居住的达孜城修建得更加雄伟无比。城的上部,像雄狮蹲踞;城的中部,像金刚石矗立;城的下部,像青龙盘绕。
这天夜里,格萨尔正在王宫安寝,天空中出现了一道彩虹,白梵天王骑着青灰色的神马,在亿万白衣天将的护卫下,驾着白云落在达孜宫中。天王语气威严而平缓地对格萨尔说:
“孩子推巴噶瓦,你现在已经降伏了三个魔王,但是南方的魔王辛赤还活着,他今年已经五十四岁了,他的魔马米森玛布已满七岁,他的大臣古拉妥杰也满三十七岁了。前世注定,今年正当征服他。若过了明年,这魔王、魔马和魔臣就无法降伏了。不降伏辛赤王,就拨不开南方的黑云浓雾,大地的冻土无法融解,在没有日月、没有花草的的世界里,众生的苦难是非常深重的……”
“父王,请告诉孩儿,辛赤王对岭国犯过什么罪恶?”
“在你还没有出世的时候,嘉察也还年幼,门国的两员大将阿琼格如和穆琼古如带着十五万人马抢劫了岭地所属的达绒十八部落,抢走了马匹、粮食、牛羊,还把岭地的珍宝六摺云锦宝衣抢走了,杀死了很多百姓,还有达绒的两个家臣。当时岭国弱小,兵微将寡,无法报仇。如今,孩儿你已有降妖伏魔之力,正是报仇的好时机,千万不能再等待。”
“孩儿遵命,明日就整装进军门域。”
“不,门国的这些罪恶都是在晁通所属的达绒十八部落犯下的,你要托梦让达绒忿怒王兴兵。
说门国美丽的公主梅朵卓玛,本该是达绒家的媳妇,今年已经二十五岁,也正该趁此机会娶来才是。“说毕,白梵天王驾云离去,天也渐渐亮了起来。格萨尔披衣下床,走出王宫,深深吸了一口气,把白梵天王的话细细想了一遍,决定立即前去达绒部落,给晁通预言。
晁通王已从边远的放牧之地回到了达绒地方,这是格萨尔大王对他的恩典。对此,晁通感恩之外还有几分羞愧,所以他很少出门。这天,晁通正在静修,忽见他的称作先知鸟的寄魂鸟扑哧哧地飞到神案上,开口对他说:
“修行的长官晁通呵,不要忘了旧日的仇恨,六摺云锦宝衣还在门国国王辛赤手里,你达绒的两个家臣死于门军的箭下,达绒部落的良马和牛羊现在正在门国的牧场上不断繁育。门国的公主梅朵卓玛像森姜珠牡一样美丽,她年已二十五岁,正等着晁通王去娶。今年的好时机难寻觅,快快行动莫迟疑。”说完,先知鸟扑愣两下翅膀,飞走了。
鸟去言留,晁通牢牢地记住了先知鸟给自己的预言,特别是要娶梅朵卓玛为妻的说法,更是时时在耳边回响。这正应了俗话说的“掉了牙的犏牛喜欢吃嫩草,上了年纪的男子喜欢娶少女。”
晁通顾不得再闭关静修,连忙吩咐家将:
“将达绒部落的七十万人马全部集合起来,准备好红色的茶水、解渴的酒浆,还有各种肉食、酥油和奶酪。”
王妃丹萨不知晁通闭关静修时又着了什么魔,忙阻止住家将,询问晁通王要干什么?
晁通既兴奋又不耐烦地给丹萨讲了先知鸟的预言,丹萨听了,不觉一阵冷笑:
“想必王爷忘了赛马会前马头明王的预言了?六十二岁的老翁还想娶年轻的姑娘,真是越老越没出息了。”
一句话,把晁通王说得白胡须瑟瑟发抖,脸涨得像供品多玛一样紫,指着丹萨却说不出一句话来。
丹萨一见晁通如此生气,知道自己的话说得重了,忙走了出去。她再进来时,左手端着盛茶的金壶,右手拿着盛酒的银壶,细声细气地劝晁通:
“王爷呵,静坐不应当中途起来,修行也不应该突然中断。这预言决不是神明的旨意。门域那样的大国,达绒部落怎么能敌得过?梅朵卓玛那样年轻美貌的姑娘,怎么能让你这老头来娶?你的头发已经雪白,口中无牙,像个空口袋,脸上的皱纹象树皮。我的王爷呀,不要再惹出什么祸来吧!我这是为你、为我,为我们大家长久相安呵!”
晁通已经缓过气来,指着丹萨大骂:
“无知无识、丑陋无比的婆娘,你还敢来教训我晁通长官?达绒的军队像毒海沸腾,怎么会打不过辛赤?还居然说姑娘不会爱我晁通。女人的性情我早知道,不光看头发白不白,要看能不能像公羊一样斗起来;口中没牙也不要紧,会像羊羔一样来接吻;脸上有皱纹没关系,姑娘缠着我的脖子像树枝。没有人说不爱我晁通,除了坏婆娘丹萨你。此番去门域,是天定了的,丹萨再多嘴,我定不饶你!”
丹萨见晁通如此蛮横,像是着了魔一般,待要不理他,又怕他真的集合军队去打门域。凭着达绒部落的一点人马,怎么能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