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将曹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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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将曹彬- 第1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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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大宋归州路平蜀军马军都指挥使张廷翰。”他说:“高彦俦,你深知兵法,只看我军兵不血刃,连破数关,胜负之势如何?不待我言。趁早投诚,宋天子一定重用。”

“没有那话!”

“你不要执迷不悟。我是爱惜你的人才!

“少噜嗦!放马过来。”

张廷翰身处危地,自恃气壮,还好整以暇地想说眼敌人投降,高彦俦却没有这份闲情逸致跟他周旋,手一挥,放马直冲;无奈将强兵弱,都有怯意。到此地步,张廷翰自然无所顾惜,舞刀直前,高声下令:“冲过去!”

于是展开一阵混战。蜀军人虽多,却挡不住宋军的气势,连连败退;往来冲驰之间,高彦俦身中十余枪,满身皆血,他部下十几名亲信小校,拼死命保着他夺路而走,其余蜀军投降的投降,逃走的逃走;张廷翰要防着后路,不敢穷追,仍旧领队退保东门。

等到高彦俦逃回帅府,全城已经大乱,三路溃散的蜀军,或者为了逃命,或者趁机抢劫,也有些真不服气的,结成小队向宋军偷袭;而宋军的大队,已由东门长驱直入,人喊马嘶,长街如沸。高彦俦的枪伤倒还不重,但心头的震骇惶恐,却都摆在脸上;亲信的一名小校颇有胆识,一面关闭府门,防备宋军来攻,一面替高彦俦裹伤,劝他早自为计。

一句话提醒了高彦俦,打起精神问道:“罗判官呢?”

判官罗济在另外一间屋中,绕室彷徨;他已经预备投降宋军,但顾虑着高彦俦,不知何以为计?此时听说召唤,便即赶了来;却不开口,要看高彦俦的意向再说。

“唉!”高彦俦于是长叹:“不想情势糟到如此,叫人措手不及!如今计将安出?”

看他不像想投降的样子,罗济便说:“不妨单骑先回成都——不能带兵走,怕宋军会追。”

高彦俦沉吟了一下,摇摇头说:“我从前在天水失利,回到成都,官家不以为罪,如今夔州又没有守住,还有什么脸面回成都?”

“那——”罗济很吃力地说:“不如顺应形势。宋天子仁声远播,得明主而事——”

“不!”高彦俦断然决然地说:“岂可做降将军?而且我老幼百口,都在成都,一个人偷生,连累一族,于心何忍?今日之下,唯有死而已。罗公,我的后事拜托你了。”

说着他取过兵符、印信,亲手递交罗济。然后一瘸一拐地踏上楼梯。

走到半中腰,他回身用极威严的声音下令:“举火!”

罗济首先拜了下去,左右随从卫士一齐下拜垂泪;一片哀怆的沉默中,显得外面的人声格外嘈杂。

“事不宜迟,动手吧!”

说了这一句,罗济命人取来油脂、火种;三四十个人一齐下手,四面八方燃着了火头,顿时轰轰烈烈地烧将起来。

火光影里,遥见高彦俦望西北再拜,叩谢君思,然后端坐闭目——

12

几乎是同一时刻,瞿唐关下锁江的浮桥也一样地烈焰腾空,火光照映,满江皆红。

武守谦的轻举妄动,替宋军带来了意想不到的好机会,但也由于宋军的一刻不懈,时时有应变的充分准备,才能完全掌握这个好机会。在张廷翰乘胜追击时,后路马、步大军就已展开了全面的行动,兵分三路,次第出发,第一路由步军都指挥使李进卿率领,由小路径趋羊角山去破浮桥;第二路由刘光乂及老将高彦晖亲领,接应张廷翰攻打夔州;殿后的一路由曹彬押队,既以策应,亦以扫荡,做的是善后的工作。

李进卿的兵力,依然的破三会砦的那两千人,四里路的山路,却走了一个时辰;等望得见浮桥时,也大致看清了蜀军守护这座浮桥的布置。这座浮桥,主要功用是为了锁江以防制敌人的水师;所以在南岸立一个水寨,就叫南城寨,在陆路的防御工事,全靠地形得势,山峰斜出,形如羊角,只有一条刚可容两人并行的小径,通到峰顶——峰顶是一道极坚固的栅门。

因为羊角山的地势特高,遥遥鸟瞰,李进卿一军的行踪,瞒不过峰顶的守军;远远望过去,只见人影往来,在栅门后面,亦立刻出现了许多弯弓搭箭,作势欲射的蜀军。

见此情况,李进卿立刻下令暂停行军,谁知脚步刚刚立定,陡见峰顶飞出来好几块大石头;蜀军的“石炮”原来对准江面的,此时显然转移了方向。幸好石炮的威力虽大,势子却慢,易于趋避;宋军训练有素,并不惊惶,只仰头望着,看准了落点,略略移动数步,便轻易地避开了。

“散开,都靠壁站!”李进卿下令。

于是两千劲卒,分别散开,背贴崖壁,目注峰顶;静候攻击的命令。

攻击很难!可是同样地,蜀军只能守,不能攻;一攻便是自暴其短,所以李进卿只要把队伍摆在峰顶弓箭的射程以外,便可确保安全。

“如何?”他问左军都头周武成和右军都头陈陶。

“如果能爬上那座山去就好了。”

顺着陈陶的手指望去,羊角山西北面,另有一座更高的山峰;就地形而论,能够取得那个据点,居高临下,必可制服羊角山的蜀军。但那座不知名的高峰,连樵径都找不出来;就我得出来,也不是一时能够到达;即使能够到达,却又不知峰顶有无蜀军防守——想来应该有的;真正是一夫当关、万人莫敌之处。枉费心血,此谋无用,李进卿摇摇头说:“没有那么多时间。”

“最妙还是火攻。”周武成说。

李进卿也想到过这一着,无奈火箭射不到峰顶——倘能射得到,那亦必在蜀军弓弩力所能及之处;所以他反问一句:“怎样攻法?”

“我有个主意了。”周武成忽然极兴奋地:“用‘床子弩!’”

“对了!”陈陶立即接口:“可惜不曾带来。”

“那也好办!一共这么点路,立刻派人回白帝山去要——请供奉官多派熟手,拆卸了运来,到这里再装。”

“好!”李进卿当机立断,接纳了周武成的建议。

于是由周武成亲自出马,赶向白帝山——后营辎重,屯积在此;找着管弓弩的供奉官一说经过,那供奉官想了想问道:“要‘双弓床弩’还是三弓床弩‘?”

“当然是三弓床弩。”

“周都头,”供奉官笑道:“莫道总要威力大的,也得有地方架才行。三弓床弩得要用到几十人才能发射,逼仄山路,正好有那么一块空旷的地方吗?”

“那不行。”

“我看用双弓的好了,不妨多带一架。”

“好!好!”周武成连声答应:“就照你所说。不过要快,时机紧迫得很!”

“我马上就叫人动手。”

那供奉官立刻找来二十名熟于弓弩性能的士兵,抬出两架双弓床弩,拆卸完毕,用几匹马驼着,连人带弩,一起运到羊角山头。

于是李进卿亲自选定地点,立即开始装置——床弩是宋军中特有的射远利器,分双弓、三弓两种;双弓是将两张弓合在一起,安设在枣木架上,用转轴绞紧,瞄准发射。因为形式奇异,蜀军从未见过,而且距离也远,看不真切,蜀军只好奇地聚集在栅门后面张望,却猜不出宋军是在玩些什么花样?

同样地,李进卿和陈、周二人,也一眼不眨地在注意蜀军的动态,看到他们这样恃险自固、毫无戒备的情形,都暗暗心喜。

床弩的架子已经装好,安上了引可以开始使用了。只要一装上箭,蜀军就必能明白;所以李进卿下令,每架弩前派五十士兵,各砍树枝,高高擎起,把床弩遮住。

“用什么箭?”陈陶问。

“自然是用火箭。”周武成说。

“不!”李进卿回头看了看密集的蜀军:“先给他们一个下马威!用‘寒鸦箭’。”

这种箭只有在床弩上才能用,一发数十枝,粉散如晚鸦投林,因而称为“寒鸦箭”。等把箭装到弩上,选取四十名健卒,每架配置二十名,合力转动绞架,把强劲的双弓拉满,将手指样粗的扣弓牛筋,绞在架子的“牙”上,然后用木榫头楔住。

让遮掩床弩的士兵,在中间微微闪开,李进卿亲自瞄准蜀寨,定好双弓俯仰的位置,要开始发射了。

“将军!”陈陶忽然喊道:“有一事不可不妨。”

“什么,你说?”

“只瞒得蜀军一时,射过一次,蜀军就知道了;用石炮来毁我们的床弩,那时便如何?”

这个顾虑是应该有的。如果在空旷之处,位置一经显露,不妨马上把床弩抬了走,另找隐蔽地点;而此地狭仄,行动不便,使得李进卿踌躇了。

考虑亦不能太久,“用兵原无万全之计!”他说:“石炮的准头不好,而且这么远的距离,他们只能用小石头,击中了,力量也有限。不管他了。”

“那么,”陈陶又建议:“射过一次寒鸦箭,第二次用火箭吧!”

“对了!”李进卿说:“第二次用火箭,等蜀寨一乱,立即抢攻!”

“这个任务请交给我。”周武成立即接口。

“不!”陈陶不让:“应该是我的。”

“这会儿不是争的时候!”李进卿急忙挥手阻止:“凭天断!”

他取一文“乾德通实”的钱在手里,用“关扑”的办法,让他们两人各认一面,然后往上一抛,落在地上一看是“幕”钱的背面。

“我说了,应该是我的。”陈陶望着周武成笑。

“好!让你拔个头筹!”周武成把手里的那把刀递过去,“我这把刀快,你用吧!”

陈陶一直喜爱他那把刀,每每索来把玩,赞不绝口;欲羡之情,见于颜色,此时见周武成慨然相借,喜不可言。

“谢谢、谢谢!”他抱拳唱喏,“仗你这把好刀,为官家建功!”

于是,陈陶喜孜孜地跟周武成换了刀,回到自己队伍中去挑选精锐,预备冲锋。

“该动手了!”李进卿对周武成说,“我管第一架,你管第二架,接续发射。”

“是!”周武成到第二架床弩旁边,检视妥贴,等候李进卿的行动!

“散开!”李进卿下令;等遮蔽在弩前的士兵往两边一避,随即对射手说了一个字:“放!”

射手手里拿着个小木槌,用极准确而轻巧的动作,敲掉木榫,扣弩的牛筋像闪电似地松开,随即听得清劲浏亮的眩振之声,一簇寒鸦箭直飞蜀寨,其势不是寒鸦投林,却像鹰隼搏击,蜀军还未弄清楚是怎么口事,已有十几个人倒了下去,而其余的还来不及逃,第二波寒鸦箭却又射到,这一下因为人群散开,死伤的更多,寨中顿时大乱。

李进卿和周武成连看一看蜀寨的功夫都没有,亲自动手帮着士兵,装上火箭,转动绞盘;刚刚把扣弓的牛筋拴住,随即发射,一弩十箭就是十团火,直飞山顶,一半射在寨门上。第二架弩略为抬高些,射程较远,火箭落入寨中;这样又发射了两次,一共有六十个火头射到羊角山顶蜀寨,里里外外,一片火焰。

“冲!”陈陶大喊,左手持盾,右手举刀,拔步飞奔;精选的五百健儿,接续而上。

床弩暂时用不着了,李进卿下令集合,以弓箭手作前队,跟着冲锋的队伍移动;同时领头呐喊,为陈陶助威;一时山鸣谷应,尽是“杀”声。

这时蜀寨虽乱,却仍有抵御的措施;火光影里,不断有乱箭射了出来,而陈陶全然不惧,奋勇抢攻,只见他到了寨门前,举刀便砍;果然周武成那把刀快,陈陶的武艺也好,一刀下去,正在门缝中,劈开了里面的门闩,横身一撞,寨门已破。

李进卿方在高兴,突然发见寨门里挺出一枝矛来;一声“不好”还不曾喊出口,已见那枝矛当胸刺中了陈陶。

李进卿一见,大惊失色,就待冲了上去,却让左右的卫士挡住了。这一挡,让他了解了作为一个指挥使在阵前的责任;此时蜀寨中仍有不密却也不疏的飞篁射出来,如果进入射程以内,设或中箭,全军皆乱,因而只得咬一咬牙,痛苦地望着。

他望见冲锋的士兵,为了救援他们的都头,格外鼓噪贾勇,只以陈陶孤身深入,与他的部下相距甚远,遥见他身受重伤,依然坚持,左手捏住矛尖已入胸中的矛杆,右手舞着周武成的那把刀,乱砍乱杀,那两扇坚固的寨门,已砍坏不能再闭。地上,一线鲜红,蜒蜒下流;而寨里寨外,火势渐炽,因为天早干燥,山上的树木,也有了好几个火头,这时如果再起一阵大风,立刻便可以烧红整座羊角山。

面对这样的形势,蜀军愈显怯意;李进卿从火光中看出端倪,更怕大火封住蜀寨,玉石俱毁,而锁江的浮桥依然存在,阻住南陵舟师,不得西上,那便是虽胜犹败。

因此,李进卿决意强攻,下令抢寨;大队踏着陈陶的血迹,着着逼进。这时陈陶已经力竭阵亡,前队牺牲的甚多,但毕竟也有一部份人冲入寨内,形成混战;身陷重围的人望见主将旗帜,无不奋然反攻,以一当十,杀开一条血路,与大队重新相会。

“蜀军投降!”李进卿命人在高处大喊:“放下武器者活命!”

于是有的投降,而有的仍在顽抗。李进卿把寨中战事交给周武成指挥,自领两百亲兵,一百弓箭手;以凌厉无匹之势,直趋南端崖壁,这才发觉羊角山顶的寨子,为锁江浮桥的命脉所在——南面崖壁,向里凹进,凿开一条极陡的石级坡路。是北岸得以走回浮桥的唯一通路,而此刻为李进卿所掌握了。

那座浮桥,共有三层敌棚,平时驻兵守望,战时可凭以拒敌;但面对江面,对于羊角山的寨子,无所作用。再望到南岸水寨,蜀军甚多;因为距离颇远,喊话不便,李进卿不知如何叫他们投降?只觉得锁江浮桥,无论如何皆须摧毁,才可以让武守谦所率领的战舰畅行无阻,因而断然决定,发射火箭,先烧掉浮桥,然后看南岸蜀军水寨的动静再作计较。

于是李进卿亲手射出一支火箭,斜插在浮桥正中的敌棚上。居然还有一名蜀军,想去拔掉火箭;但手刚伸了出来,另一支火箭却也到了,当胸射着,顿时栽倒——宋军此时都跟着李进卿行动,满空中的火箭,纷纷飞向浮桥,无数火头连接成一片火墙。江面当风,烈焰飞卷,于是南城寨上,树起一面白旗,宋军高声欢呼,山鸣谷应。再看羊角山中,混战的局势已经结束,被缴了械的蜀军,正会同宋军在扑灭寨中的大火。

13

当巫山失守、夔州吃紧的消息传到成都,也正是王昭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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