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丽叶作完介绍,回过身来,恰好看见贝尔·加拉步入树林的阴影。她心中又是一阵内疚,觉得太冷落他了。他也许对招待会感到索然无味,独个儿散步去了。她一阵冲动,便向他追去。但没走几步,便被当地的村长拦住了。他开始喋喋不休地与她讨论瓦拉西下星期出席在村里教堂举行的当地青年艺术家画展的可能性。
完全没入树林的黑暗中后,贝尔·加拉便加快了步伐。他一边走,一边从兜里抽出双手。他右手拎着一件短扁棍模样的东西,这是一个用两块富有韧性的皮革缝在一起的棍状软套,顶端有几粒钢珠。
一件简单的武器,但在一个技术娴熟的人手中甩动起来,却可以给人以致命打击。
贝尔·加拉将这条软棍悬在腕上,用胳膊挡住,转身向左,找到了他记得的那条小路。他在漆黑的林中摸索向前,小路两边的树枝不断地拂打着额角。钻出树林,来到迷宫般的篱笆曲径,这儿有了星光,他的眼睛也习惯了黑暗。他毫不费力地通过了篱笆迷宫,步下柏树夹道中的石阶,穿过小桥。
修道院的废墟矗立在前面,星光色勒出它模糊而扭曲的轮廓,投下黑色而破碎的阴影。贝尔·加拉经过废墟,向海边峭壁走去,又一次显出悠闲的神态。他来到峭壁边沿,站住了,双手垂在大腿两侧,向大海凝视。
平静的海面上,一片片阴影缓慢地移动着,星光时隐时现,远处孤零零地停着一艘游艇,船上的浮桥上亮着一盏黄色的航海灯——这是贝尔·加拉对底特里奇交待过的。乌云过处,星光便衬出船体银色的轮廓来。那正是底特里奇的“萨里玛”号。
苏马格勒安排在废墟和峭壁之间的那名保卫人员从一棵树后闪出,向贝尔·加拉走来。贝尔·加拉轻轻一转身,面向他微笑着说:“你好——我又来了。”
那人认出是贝尔·加拉,便放松了警惕。“哦,是先生您哪。招待会没什么意思吗?”
基尔伯特·苏马格勒曾来查过两次哨,贝尔·加拉悄悄跟着来过一次。当看见他们时,他装出有些吃惊的样子,并解释说他来这儿是为了散散心。既然苏马格勒已经把他认为是一名宾客,而且又经过朱丽叶的介绍,这位安全负责人对他在这儿出现就没产生怀疑,而这又自然而然地让他的手下现在对贝尔·加拉的又一次到来掉以轻心。
“倒不是因为这个,”贝尔·加拉不加思索地说道。“但在这种大型的鸡尾酒会上我总是感到不安。人太多闹哄哄的。”
“从这儿听去,音乐倒挺美。”管弦乐正飘渺地穿过树林传来。
贝尔加拉又注视着海上。“那儿有条船。”
那个保卫人员点点头,也随着他的眼光看过去。“在那儿停了差不多一个钟头了。我拿望远镜看过,有个人在钓鱼。他钓不到多少鱼的,不下网不行。现在鱼剩下可不多……”
贝尔·加拉抡圆右臂,竭尽全力甩起那条皮革软棒向他头部击去,软棒一端装的钢珠正正地击中那人的太阳穴。他呻吟了一下,斜身倒了下去。呻吟声被密林挡住了,传不过去。那人绻缩仰躺在地,又滚成侧身,手脚笨拙地不协调地抽搐着。
贝尔·加拉弯下腰,又用尽力气往他额头上打了一下。那人喉咙里轻轻响了响,犹如一声叹息,然后脸朝下伏地不动了。他倒卧的地方离峭壁边沿只有几英寸。贝尔·加拉提起一只脚,用后跟踹了他一下,他便软软地掉了下去,拍岸浪的泼溅声淹没了尸体摔到下面礁石上的声音。
贝尔·加拉卷好软捧,放进衣兜,转身离开峭壁边沿向废墟走去。他蹲在残墙旁边的地上,轻声呼唤着地下室的突击队员。
他们一个接一个地爬了出来:第一个是哈莫,接下来是哈达尼、拉苏尔、阿布、萨莫德和库尔菲。由于绻伏得太久,他们的动作有些僵硬。但他们一切照令行事,无须贝尔·加拉再行吩咐。哈达尼将一把装好子弹的左轮枪和一盒备用子弹交给贝尔·加拉。贝尔·加拉把枪插到皮带上,扣好外衣钮扣来遮住它,然后将备用弹盒装进侧兜。这时哈莫将尼龙绳梯交给他,库尔菲又递过来一把电筒。
贝尔·加拉拿着绳梯和电筒回到峭壁边沿。其他人则留在废墟处,开始活动肢体,让肌肉和血液循环恢复正常。
在峭壁边沿上,贝尔·加拉将电筒对着海上的“萨里玛”号打讯号:两长三短的闪光。然后他来到峭壁边那根树桩处,放下电筒,将尼龙绳梯的一端牢牢系到树桩上。系好之后,他便将绳梯放下去,让它悬挂在峭壁上。他立起身来,见“萨里玛”号的灯熄来了,黑黑的船体开始移动,慢慢漂了过来,尽量地向岸边的礁石靠拢。
贝尔·加拉拾起电筒,回到废墟中。哈莫和另外5人已全副武装,做好了准备。拉苏尔和阿布已将冲锋枪弹梭装上,搬开了速射机钮。萨莫德一手握一颗炸弹,腰间还挂了两颗。哈莫和库尔菲也将手枪拔出。哈达尼跟贝尔·加拉一样(奇*书*网。整*理*提*供),将左轮枪别在腰间,扣好外衣钮扣将其遮住。
哈莫将叠好的草图递给贝尔·加拉。后者蹲下来,将两张草图摊在地上,揿亮手电;其余的人都围了过来。他首先将电筒光照到主餐桌的位置,将两个代表主要目标的圆圈指给哈达尼看。
哈达尼用手指指着其中一个圆圈。“这个算我的,那个让给你。”
贝尔·加拉点点头。“记住,只管对着你那位的脑袋射击,别的都不用操心。”
哈达尼笑道:“三枪之后,就没有脑袋了。”
贝尔·加拉却没有笑。他将光柱移到另一张图上:这张是瓦拉西住宅后面的就餐处和草坪图。他将主餐桌和那5名保镖的桌子的确切位置指给他们看,并告诉他们在住宅里面还有卫兵。然后他给哈莫和库尔菲指明儿童们玩耍的地方,木偶戏台和那些最小的孩子坐的桌位。他的手指滑过草坪,指向膳食供应中心。
“你们得藏在这儿,”他告诉萨莫德,拉苏尔和阿布。“就在树林的边缘处。听到第一声枪响后,便冲进开阔地去干你们的事。”
贝尔·加拉估让冲锋枪和炸弹会在几秒钟内消灭主餐桌上和附近的人。于是他让哈达尼看清楚他俩接近主餐桌的确切位置,在那儿他们既可以准确地射杀目标,又能避开冲锋枪和炸弹的袭击。等射击一开始,哈莫和库尔菲就一人擒一个孩子。在射击暂停之后,哈莫将杀掉一个不在他们手中的儿童,然后贝尔·加拉便高声警告其余的人不得乱动。
万事俱备。贝尔·加拉一阵热血沸腾,他关掉手电筒,放到地上,立起身来,开始穿过废墟向膳食供应中心后面的草坪走去。他身后跟着哈达尼,拉苏尔,阿布和萨莫德。哈莫和库尔菲则绕向草坪的另一侧。
突然,在贝尔·加拉前面破塔的阴影中有什么东西一晃。贝尔·加拉大吃一惊,伸手握住了腰间的手枪。一个人影从塔后的阴影中转出,犹豫不决地向他走来。是朱丽叶。
她止住脚步,困惑地瞪视着贝尔·加拉身后的人。“安德鲁,怎么?……”
哈莫突然出现在她身后,一只手捂住她的嘴,另一只手拔出一把尖刀。她挣扎了一下,但当冰凉的刀锋搁到她的喉咙上时,她不敢动弹了。哈莫从她脑后向贝尔·加拉询问地看着。
贝尔·加拉吸了一口气——然后点点头。哈莫往侧面一拖刀锋,猛地割断了她的声带和颈静脉,鲜血激射而出。朱丽叶全身痉挛,从哈莫手中滑出,倒在地上,象一条挂在钩上的鱼一般扭动。生命从这个残酷的创口迅速地流逝。哈莫弯下腰,仔细地在草地上擦净刀刃上的血迹。
贝尔·加拉恨恨地做个怪相,举步绕过她抽搐的躯体,走出了废墟。
因为山斯基对这个地区更加了解一些,所以他的车在前面领路,直向马丁岬驶去。亨特驾车在黑暗崎岖的路上紧随其后。驶抵瓦拉西别墅区时,他们看见汽车一辆接一辆地停在路的两边。在许多豪华轿车周围站着的人显然是司机,而在别墅大门口还有一些人,却显然不是司机。
山斯基刚将车与人行道旁的车并排停下,便有两人向他夹过来。亨特的车紧抵山斯基的车停下。他一眼认出过来的其中一人:唐。耶兹,一个经验丰富的秘密警察贴身保镖。于是他推开车门迅速钻出车来。
耶兹转身看见他,吃了一惊:“你来这儿干什么?”
“你陪谁来这儿的?”亨特急问,声音极不自然。
“樵夫,”耶兹说道,眼睛眯了起来。“樵夫”是美国国务卿的秘密代号。
亨特一听,拔腿擦过耶兹身边向大门奔去。
他脸上的神色使耶兹不由自主地伸手去拔腋下的手枪,并转身跟他跑去。“怎么回事?”他咆哮道。
山斯基一边跟他一起往里跑,一边向他解释事情的原委。
贝尔·加拉在一丛稠密的灌木后面停了下来,身后紧跟着哈达尼·萨莫德在他们的一侧,紧握着炸弹;拉苏尔和阿布在另一侧,端着冲锋枪。他们已经运动到草坪的边缘,就在膳食供应中心的后面。但他们还看不见草坪和住宅,因为现在如进入开阔地,势必会让人发现。
他们在那里呆了一会儿,让哈莫和库尔菲有充分的时间接近草坪另一侧儿童玩耍的地方。然后,贝尔·加拉做了个手势,让其余3人留在原地,他则挽着哈达尼的手膀,领他走出了灌木丛。
他们进入了膳食供应中心一端与住宅后部之间的开阔地,然后散步似地向草坪上走去。蓦地,他脚步停了下来。
首先他注意到餐桌周围的宾客中出现了一阵骚动,接着他发现了原因:有几个人正敏捷地沿草坪散开,用眼光迅速地打量周围人的面孔——而苏马格勒则几乎是跑着向草坪另一侧抄过去,左轮手枪提在手中。
贝尔·加拉再扭头往就餐处看去。主餐桌上的人都站了起来,正向住宅内退去。两名约旦保镖和另外两名美国保镖端枪面向草坪,身体挡着主餐桌。坐在他们旁边的那个保险公司的保卫人员正匆匆地向膳食供应中心那过跑去,他手中也拿着枪。这时从住宅里冲出来3个人,向膳食供应中心后面的树林包抄过去,其中两人端着手枪,一人提一枝短筒猎枪。
贝尔·加拉松开了哈达尼的手膀,脑中一阵晕眩。他清楚地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但他弄不明白为什么会发生这种事。
正在这时,沿草坪搜索过来的一个人看见了贝尔·加拉。这是山斯基。他向亨特呼喊:“他在这儿!”跟着便向贝尔·加拉冲过来。冲到半路,山斯基才想起他没有武器,于是减慢了速度,但已经太迟了。
贝尔·加拉从震惊中回过神来,第一个反应便是转身开溜。哈达尼更快,但脑子却没有贝尔·加拉那么灵。他见山斯基向他们冲来,便不由自主地拔出左轮枪连发两弹,发射的速度如此之快,以致听上去象是一声枪响。大口径的子弹击中山斯基的胸部,打得他转了个圈,象个散架的木偶一样倒了下去。
膳食供应中心抄过来的那名保卫人员单腿跪下,双手擎枪,一弹从侧面打进了哈达尼的脑袋。
在这之后的几件事几乎是同时发生的:
贝尔·加拉一边全力奔跑,一边拔出左轮枪,但他只准备在万不得已时才使用。他冲进林中——不是刚才来的那个地方,那儿离住宅太近,——向领地深处跑,绕个大圈往海边的方向溜去。这个选择是明智的。
拉苏尔,阿布和萨莫德听到枪响,以为是行动开始的讯号,便冲出树林,往就餐处跑去。可他一进入开阔地,便发现右侧有好几个人端枪对着他们。阿布马上平端冲锋枪向他们扭过身去,但没等他完全转过身,三颗子弹便将他击翻在地。
拉苏尔扔下他的冲锋枪,高举双手不动了。萨莫德看了看对准他的枪口,缓缓地让手中的炸弹掉到地上……
亨特跑到山斯基身边,单腿跪下。山斯基伸开四肢仰面躺着,一动不动,胸部一片黑糊糊的血迹。他双眼圆睁,瞪着亨特,一句话也说不出来,看上去一副吃惊的样子。亨特伸出一吸疤痕累累的大手,轻轻从山斯基脸上捋下,将他的眼睛闭拢,然后起身进入树林,向贝尔·加拉追去。
他远远离开草坪,深深地追入一片橄榄林中,这时他右面响了一枪,是左轮枪的声音。亨特弯下腰,拣最黑的路线往右边绕了过去。他一路小心翼翼,因为他没有枪。但他还是向前摸去。
一个男人躺在地上,旁边是一株多瘤的橄榄树。这是瓦拉西的一个侄子,贝尔·加拉的子弹打中了他的侧前额。在他交叠在一起的手边扔着他曾想用来向贝尔·加拉射击的猎枪。亨特拾起猎枪,继续往橄榄林深处搜去。
贝尔·加拉没有听见亨特在他身后不远处的动静,但却听见了在他和大海方向之间有人在活动。于是他换了个方向,爬在地上,钻入一蓬稠密的灌木中去。这一切摧毁来得太快,而且毫无道理,他需要点时间来想一想……
在草坪的另一侧,哈莫和库尔菲也将枪声认作为行动的讯号。他们从木偶戏台后面的林中闪出,绕过戏台,提着枪向左面最后一张儿童餐桌扑过去。
基尔伯特·苏马格勒正往草坪这边跑来,他一眼便看见了他们——和他们手中的枪。他一个转身,瞄准一个脑袋举枪便放。子弹打碎了库尔菲的脸,将他掀到哈莫身上,两人一起滚倒在地。周围的孩子们尖声大叫,乱糟糟地四下逃跑。哈莫甩开库尔菲软软的身体,左手闪电般伸出,抓住了一个五岁男孩的脚踝。
他猛地一拽,将那男孩拉到自己身上。苏马格勒将枪口转向地上的哈莫,正要射击,一见这情形,手指便僵住了。哈莫左臂紧紧抱住哭叫的孩子,将枪口对准他的太阳穴。他跪起一条腿,将孩子紧压在胸部,枪口贴着他的头。
哈莫龇牙咧嘴,象一头困兽。“我要杀了他!”他向苏马格勒尖声喊叫。“你就是杀了我,我也会杀了他!”
苏马格勒保持着半蹲姿势,擎枪瞄准着哈莫,但没有射击,脸上的神情又怒又怕。哈莫从他身后看见了草坪上发生的事,知道大势已去。他将眼光收回,见苏马格勒仍然一动不动,显然是怕孩子受到伤害。其他人拿起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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