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了,他军叔,你回去把马车卸了就回来吃饭,这不小宇回来了,中午我多弄几个菜咱们庆贺庆贺,我儿子可是两年没有回家了。”说完狠狠地瞪了周宇一眼。
周宇身子一猫,头一低,顺眉顺眼地跟在母亲身后。
“嫂子,我就不来了,你们一家三口好好地团聚团聚,等改天我再来找国哥喝两杯。”
回到自己的屋子,把东西放下,看屋里一切如旧,干干净净,和两年前几乎一点变化也没有,到处都充满着老妈的温情,周宇的眼睛又有点湿润了。
换了一身宽松的T恤,穿着大裤衩,周宇来到了堂屋帮着母亲烧饭。看着正在杀鸡的母亲,挽起袖子就要帮忙。
“去去,刚回来你不累啊,天儿热,快到外边凉快凉快去。”
周宇家是五间瓦房,正中间是堂屋,两边是居室(北方农村一般都是这样的格局),靠西边的两间有一间是周宇的房间,另一间堆放着一些杂物,东边的两间中间打通,作为家里的正屋,父母亲住着。
周家村土地多,荒山野岭的不在其数,加上三面环山,木材也不缺,所以各家的宅院都非常的大。周宇家的院子差不多二十米长,四周用大青石砌起来,院中间有两排葡萄架,青色晶莹的葡萄挂满了支架,两侧种着各色的时令蔬菜。
周宇走到黄瓜架下摘了一根中年黄瓜,用水洗了洗,然后坐在葡萄架下的躺椅上一口咬下,一股清香瞬间充盈在口中,清脆甘凉,真是太好吃了,这简直就是夏日清凉解渴的避暑佳品啊。
周宇闭着眼睛慢慢地嚼着,回味着。这和城市里注了水打了保鲜剂的黄瓜比起来不可同日而语,自己家种的东西就是好啊!
快十二点的时候,父亲周定国回来了,这个身材魁梧,全身被晒得黑黑的五旬汉子看到儿子也是高兴之极,打趣道:“儿子,你要是再不回来你妈可就真得了失眠症了。”
“你个死老头子,难道你就不想儿子?是谁一喝酒就提到儿子然后就唉声叹气的?那可是我儿子,是我身上掉下的肉,我能不想吗?”
一看战争有升级的的意思,周宇赶紧打岔道:“妈,饭好了吗?我可是快一天没吃饭了。”
“马上就好,马上就好,老头子还愣着干什么?快把桌子摆上,要是饿坏了我儿子我可饶不了你。”
“儿子,你一回来爸就惨了,待遇就下去了,你妈以前可不是这么对我的。走,放桌子去,今天儿子回来了得高兴高兴。”老爸周定国狭蹙道。
不一会儿饭菜就齐全了,桌子中间是一大盆松菇炖土鸡,上面撒了一些葱花香菜,一看就令人食指大动、垂涎欲滴。四周还有五个菜,分别是素炒土豆丝、小葱炒鸡蛋、黄瓜炒肉、炒花生米和炝拌刺嫩芽。另外在桌子边上放着一盆飘散着稻谷香味的小米红薯干饭。
一家三口在葡萄架下坐好,王桂兰有些不好意思地说到:“小宇,妈不知道你要回来,要不怎么着也得让你爸去镇里割新鲜肉,再到狼沽河里撒两网弄两条鱼好好给你解解馋,今天先对付着吃,妈明天再给你弄好吃的。”
简单的话语包含着深深地母爱,周宇鼻子一酸眼泪好悬没掉下来,点了点头,拿起筷子就大口地吃起来。
土鸡被老妈用大锅炖得烂乎乎的,肉质细腻鲜香,再配上松菇的味道简直美味得不得了,土豆丝是老妈的拿手菜,周宇在南方待了快七年了从来没吃到过这么好吃的土豆丝。黄瓜是用家里的咸肉炒的,清爽中带着咸香。
东北农村比较贫困的地方都有腌制咸肉的习惯,因为舍不得卖新鲜肉和保证来年一年都有肉吃,农民们在腊月杀年猪的时候会把大部分的肉用坛子腌制起来,等过了年没有什么油水了就开始陆续地吃咸肉。就算如此,在周宇的记忆中这咸肉也不是想吃就能吃到的,毕竟一年有三百六十五天,过日子是要细水长流的。
看到儿子狼吞虎咽地吃着饭菜,老两口默默地对视了一眼,露出了欣慰地笑容。
自己这个儿子虽说小时候顽劣了一些,可是为人真诚、心地善良、为人处世一点也不含糊,确实是个让人放心的好孩子。至于这一次不年不节的就回来了老两口也想知道原因,可是儿子不说老两口是不会开口问的,毕竟孩子大了有自己的主见了不是?
“来小宇,别光顾着吃土豆丝,快吃个鸡腿,这咸肉也吃两块……”老妈王桂兰简直就成了儿子的夹菜师,恨不得儿子把这桌子菜全都吃了。
看到老爸和老妈小鸡炖蘑菇是一口未动,只是夹了点黄瓜片和土豆丝就着饭吃,了解父母性格的周宇也没劝,要是说出来拍父母会觉得不好意思,也会加深他们的自责,要是有钱了至于这样么?
周宇几乎是心里流着泪吃完了这顿饭,同时父母的艰辛与家里的穷苦更是刺激到他,看来应该做点什么了。
吃过晌饭,趁着父母在院里歇凉的时候,周宇把两个大包从里屋拿了出来,这次回来周宇给老爸老妈买了两身衣裳,一双凉鞋。另外给太公和三叔周定邦夫妇以及族弟周虎也买了不少礼物。
虽然嘴里埋怨着儿子乱花钱,可是周定国两口子那满脸笑出的褶子出卖了他们此时的心情,不管这些东西值多少钱,关键这是儿子买来送给自己的,还有什么比这更让人高兴的事情么?
看着儿子只是打开了一个包,周定国疑惑地问道:“小宇,那个包里是什么东西,快打开让我和你妈开开眼。”
周宇不好意思地挠挠头,“爸、妈,这个包里的东西可不是给你们的,让你们失望了啊!”
两口子笑了笑,这个臭小子和自己爸妈还这么客气干啥?
包打开了,里面全是南方的一些小吃,零零总总不胜枚举,看这包的大小这些东西怎么着也得有个五六十斤,也不知道周宇是怎么带回来的。
“爸,这些小吃是给村里的老人和孩子们的,其实数量也不多,只能让他们尝尝鲜了。”
周定国露出了欣慰地笑容,点了点头高兴地说道:“儿子啊,你真是长大喽,这么远回来还没忘记乡亲们,不错,真是不错!等傍黑天凉快些你就给各家送去,让老人和孩子们也高兴高兴。”
第五章 送礼
下午周宇和老爸周定国扛着锄头到苞米地锄草去了。这时候苞米苗已经有两捺长,正是锄草的紧要时候,否则等苞米过了半人高垄沟里就被叶子封死了,人根本就进不去,趁着这时候把垄沟里的草锄完以后就不用再锄了,省事儿的很。
苞米地在村子的东头,南边紧挨着狼沽河,老远望去绿油油一片,足有二三百亩,全村的苞米种植几乎全在这里。这是一块自上而下的有点坡度的地块,后面就是莽莽青山,中间被一道由山间泉水冲刷成的小溪隔开,小溪两侧杂草丛生,溪水清澈凉爽,不知疲倦得流淌着,最后汇聚到山下的狼沽河里。
爷俩边锄草边唠嗑,不知不觉就唠到了家里今年的种植情况,原来家里今年主要种了八亩苞米、五十几棵果树以及在田间地头种了一些五谷杂粮等。
另外周定国还告诉周宇在村西头老两口还开荒了三亩河滩地种上了西瓜,如果老天爷开恩能够风调雨顺,估计今年的收成怎么着也能有个四千多元。周宇听得是一阵心酸,父母一年面朝黄土背朝天辛勤劳作的收成还不如自己一个月的工资多呢。
锄了还不到半亩地,周宇已经干流浃背,再看看老爸依旧是不急不缓地挥舞着锄头,周宇不禁有些脸红,在老爸玩味的笑声里跑到小溪边洗了把脸又喝了点泉水。
太阳越来越偏西,光线也不是那么足了,山风习习送来阵阵凉爽,在老爸的催促下周宇只好扛着锄头先一步回家了。
路上遇到了不少乡亲,都亲切地和周宇打着招呼,并招呼他有空到自家坐坐,周宇忙不迭地答应了。
对于这帮叔叔大爷婶子大娘们周宇可是不敢得罪,自己小时候可是没少祸祸人家,可是这帮暴脾气的人愣是没有一个对周宇发火的,反而都喜欢这个特别调皮的小家伙,待他就和自家的崽子差不多。出于这一份情感,周宇长大后对村里人感激地不得了。
太公和自己的亲孙子也就是三叔周定邦住在一起,离周宇家也就一里多地。太公是周宇太爷爷的亲弟弟,周宇爷爷奶奶死得早,老爸周定国全是太公和太奶奶一手拉扯大的,所以周定国夫妇拿这位老爷子当自己的亲爷爷对待。
至于周宇小时候能够成为一个千人敬仰的小惹祸精和这个老头子有着百分之八十的关系,老太公在周家村的地位是绝对的NO。1、杠把子,老头子说出的话就和圣旨差不多,周宇一惹事儿就往太公跟前跑,之后一切的一切都会被太公摆平,太公不但不怪他反而还很欣赏,用老人家的话来说就是:小小子要是不龙兴点,不调皮捣蛋的那就白长了那个把儿了,还不如娘们呢!结果有了太公这句话后周宇变得更加的肆无忌惮,什么危险干什么,怎么邪性怎么玩,最后才被头疼的周家村人按照排行冠以二狗子的称号。
到了太公家大门口,周宇鬼头鬼脑地朝院里看了两眼,发现太公还真在家,正躺在院子里的藤椅上眯缝着眼睛哼着不知名的小曲儿逍遥着呢。
“嗯,看来老头子现在心情挺好,时候赶得还不错。”周宇一边心里嘀咕着,一边拎着包进了院子里。在周家村没有人不怕太公的,就连被太公宠爱的周宇也不例外。
周宇屁颠屁颠地来到老头子跟前,脸上的笑容就像是桃花盛开一样,小心翼翼地说道:“太公,我来看您了,您老身子骨儿还好吧?”
太公停止了哼唱,在藤椅上瞥了周宇一眼也没搭理他,而是拿起桌子上的大茶缸子狠狠地嘬了一口凉茶,然后又把眼皮耷拉下来继续哼着小曲儿。
看来老头子对自己意见不小啊!可是自己这两年也没在家,怎么会惹到这位啊?
这时候周宇也不敢说话,像一个邻家大男孩一样守在太公跟前。过了一会儿老太公终于睁开了眼睛,打量了一下周宇,突然大声说道:“哎呀,这不是二狗子么?你小子什么时候来的?看样子来了有时候了吧?唉,太公老眼昏花竟然没看到你,再说你来了怎么不叫我?”
周宇很无奈,真得很无奈。村里这帮老人没有一个是易于之辈,这帮老家伙在抗战的时候不是游击队员就是红小鬼,在这绵绵大山里和小鬼子周旋了十几年,东北解放后也没有随部队南下,而是留在家乡搞建设,后来就在村里隐居下来。并且拒绝了政府一切的援助,说是能自食其力。
他们还给周家村立了一个规矩,凡是带把儿的都得当兵,周宇因为考上了大学才成为唯一的漏网之鱼。
这是一群可歌可泣的老人,也是一群老而弥坚的老人,而作为当年游击队队长的太公就是这帮人的代表,在村里绝对是说一不二的人物,名副其实的“周霸天”。
“太公,我今天刚回来,这不就来看您来了么?我在明珠市给您买了几双纯棉布鞋,穿起来很舒服的,对了,还给您带了些南方的小吃,要不您尝尝?”
太公又不说话了,而是一直盯着周宇,把周宇盯得是浑身发毛,
“你回来了啊?你还知道回来啊?你个小王八蛋翅膀还没硬呢就想飞了是不是?你竟然敢两年不回家看看,你知道你妈想你流了多少眼泪么?你这个不孝的兔崽子。”
不再沉默中爆发就在沉默中灭亡,老太公终于爆发了,唾沫星子狂喷,周宇感到方圆一米内好像下了小雨似得。
“还有啊,你说你起个什么名字不好,偏偏叫周宇。你知不知道咱们这一支的老祖宗就是周瑜?我现在他娘的都不敢叫你的大名,每叫一次我都感觉是在叫祖宗,能让我憋屈好几天。”
周宇有些不服气,争辩道:“太公,咱得讲点理吧?我的名字好像是我爷爷起得吧?我那时候刚从娘胎里出来也不能给自己起名字啊!”
话说完周宇就想跑,但还是没有太公的脚快,就见太公飞快地一个横踹,周宇就和大地来了个亲密的拥抱。
麻利地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泥土,周宇委屈地说到:“老头子,骂也骂了打也打了,这下心情该顺溜了吧?”
刚才还愤怒不已、狂喷不止的太公突然哈哈大笑起来,“爽快了,爽快了!二狗子,其实这事儿都怨你自己,妈的,竟敢两年都不回来看看太公,我看你小子就是皮子紧,欠收拾了。”
说到这儿话锋一转,“对了,你刚才说给太公捎什么礼物了来着?快拿出来给老子瞅瞅!”
过了能有两分钟,太公穿上了可脚的布鞋,嘴里吃着小食品,满是褶子的脸膛上喜笑颜开。这时候三叔周定邦夫妇干完农活回来了,和周宇又是一阵熟络地唠了一会儿,对于周宇带来的礼物自是高兴不已。
“三叔,三驴子没和你们一起去干活么?我可是有几年没见到这小子了。三婶笑了笑,“可不是么,你念大学那会儿这小子当兵去了,这不前年复员回来了,回来后自己卖了辆面包车在镇里跑运输呢,每天都得天黑了才能回来。不过这样也好,这小子总算是磨出个人样来了。”
说起自己的儿子,三婶也是满面放光。
在太公家坐了一会儿后周宇就离开了,瞅着天没黑得赶紧把这些小吃给送出去,终于到了天阳落山的时候周宇把这些事情做完了。
晚上吃得是韭菜咸猪肉馅的水饺,配上两个山野菜拌制的小凉菜,周宇吃得是胃口大开,足足吃了两大碗才放下筷子。
山村几乎没有夜生活,由于天气热,邻邻居居的经常会拿着板凳聚到一起东加长西家短地唠扯着家常,小孩子们则围在大人周围玩闹嬉戏着。
周宇此时就坐在自家的院里,看着满天的繁星,脑子里想得是以后的路该怎样走。凭自己的能力在大城市混出个人样应该不是问题,可是自己就真得舍得这片自然、美丽的土地么?何况这里还有自己的亲人和伙伴?但是留在这里自己又会有什么作为呢?
想了一会儿周宇也没想出个所以然来,摇了摇有些发胀的脑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