步步封疆- 第14部分

章立人忙说：“叶叔，叶长现在是我的领导了。”

“他？”叶父转头看儿子一眼。他倒是搞不明白派出所所长和副乡长的大小，感觉中派出所长是很有权势的官了。“再怎么说，还是孩子嘛。”

在父母心目里，没结婚的都属于“小孩子”。

“叶叔，叶长是J大的高才生，是市里的梯队干部，前程比我大多了，我以后还要靠他帮助呢。”章立人笑着对叶父说。

“他敢不帮你！”叶父于是威风地说道，体现出家长气势。实际上，他听了章立人的话，心里面却在为儿子骄傲，脸上的神sè很舒展。

叶母呢？自看到张念悦一刻起，嘴就微微张着，始终保持着欢喜的神态。她看着念悦端庄地坐在身边，粉嫩雪白的手为自己擦干碗盆，满意更是超过一百分了。等菜上来，她就开始不停地往念悦的碗里夹菜，不一会满满一碗，搞得张念悦都不知道从哪下口。还好她机灵，佯装关心叶之然，把碗里不喜欢的菜夹出来放到他的碗里，说道：“木头，你辛苦了一天，来，犒赏你，多吃点。”

叶之然心有灵犀，把念悦夹过来的菜一个个消灭，说道：“嗯，你夹的菜好吃。”

杨红梅就“哧”地一声笑了出来。叶母忙给杨红梅夹菜，说道：“嫂子吃菜，吃菜。”

这顿饭，吃得最满意的是叶之然的父亲，看到张念悦和儿子的亲密关系，又听章立人说儿子前程远大，心里又是幸福又是自豪。不过，他也是国营厂的老工人，见识了许多上上下下的事情，为了儿子前途就告诫他几句：“阿然啊，现在社会上风气不好，你要记住，做了官不能搞**。”

“爸爸放心吧，我不会的。”叶之然说。

“不仅仅是经济上的**哦。”张念悦瞥一眼叶之然，接口说。

“生活上也不搞**。”叶之然笑着对念悦保证。

“哼，要是搞**，小心······”张念悦伸手用食指和中指做了个“剪刀”合拢的动作。

杨红梅就接口把念悦的动作含义大声说了出来：“咔嚓”，并示威地看着章立人。

叶之然和章立人立即满面黑线。

叶之然父母没明白什么意思，但看看几个人的表情就知道不是什么好话，便连连给他们每个人夹菜，说：“吃菜，吃菜，别浪费了。”

第二十二节乡党委会

马石乡党委会在四楼会议室召开，会议将重点讨论经济小区的新政策和纺织厂的问题。对叶之然来说，重要xìng不言而喻。上会讨论的二个主要议题都是他提出来的，能否顺利通过不仅意味着他的执政思路能否得到实施，而且意味着他在党委会中能得到多少支持。

而他提议的经济小区的入驻企业享受税收奖励政策，税收返还幅度前所未有，一旦实施必能吸引大量非公企业入驻马石乡经济小区，接踵而来的则是其他乡镇、包括县市一级的经济开发区的高度关注。如果政策实施后，效果良好，各方会群起效仿。一旦失败，就将面临各种非议。他想象得到，在党委会一番论战不可避免。

因此，这也是他从政以后的第一个重要会议。

叶之然提早十分钟到达会议室，在自己的座位落座。不一会，党委宣传委员吴阿照、组织委员潘秋生结伴走了进来，和叶之然点头微笑。叶之然也是微笑着欠身打个招呼。乡一级的党委不设宣传部和组织部，但党委班子中设专职的委员负责宣传和组织工作，吴阿照和潘秋生在马石乡党委委员任上已经四年多，和叶之然都很熟悉。但两人不是一个圈子里的人，潘秋生是秦书记的亲信，而吴阿照没有明显倾向，和秦书记、李乡长、王副书记关系都保持一样的远近。

第四个到的是武装部林部长，进来就笑呵呵地给每人发了一支烟，他是马石乡党委会中资格最老的委员，年龄也已五十多岁。一般情况下，他在党委会中发言很少，遇到表决，他的选择也很简单，不管对错，谁是一把手就支持谁。

叶之然拿起没点燃的香烟在鼻尖嗅了嗅，闻着清香淡然的烟丝味，悄然出神。j大毕业二年多了，时间真的飞逝而过，大学的情景宛在眼前，而如今大家各奔东西，忙着自己的工作。最牵肠挂肚的杨缨去美国后也是袅无音信，那个聪慧秀丽的女孩，想必仍旧孤傲地继续着学业。而他，在常嘉县这个小小马石乡，正一步步在仕途上迈下坚实的脚步。

走神之时，党委副书记王静语走进会议室后，靠窗而坐。见叶之然呆呆发愣，抿嘴笑了一下。在马石乡党委中，她最看好年轻的叶之然，这些年，党zhōngyāng非常重视领导队伍建设，加强领导干部梯队建设的同时，又倡导干部队伍的年轻化、知识化。叶之然可以说是应时而生，既年轻又有文化，做事有章有法，本身又被嘉南市委组织部列入梯队干部予以长期考察。种种因素叠加在一起，王静语相信他在仕途上的脚步会走得很远。

王副书记进来后不久，李乡长和程副乡长就说笑着走了进来，刚落座，秦书记也到了。

会议由党委书记秦大明主持。

秦大明保持着一贯的威严，看了看大家，说：“同志们，今天党委会讨论二个内容，第一个是经济小区的税收优惠和人员调配；第二个是乡镇企业整顿情况中遇到的问题。下面，我们先讨论第一项内容，请分管经济小区工作的叶之然副乡长先做情况汇报。”

叶之然收回遐思，把经济小区的相关资料发到每个参会者手里，说道：“经济小区的基本情况大家都知道，我就不向各位领导汇报了，下面主要主要讲一下经济小区近期的工作重点。第一，加强小区员工服务意识，提高小区软件竞争力，这项工作现在已经开展，由小区管委会具体落实执行；第二，经过考察探讨，我们发现，乡经济小区在规模、配套设施等方面竞争力都不强，是无法吸引大企业落户的，我个人的想法，将经济小区定位于注册型经济小区，主要为非公企业服务，主要是指集体企业和私营企业，希望能积少成多，以数量取胜。在这个前提下，计划到嘉南的市区开设办事处，将覆盖面扩大，吸引市区的非公企业来经济小区注册落户；第三，为了增加对私营企业的吸引力，我建议在税收方面实行税收奖励措施。”

不出意外的，第一、二项内容顺利通过。决定在市区设立办事处，配备一辆面包车每天接送，人员编制暂定为七人，增设副主任一人。第三项内容遭到激辩。

“叶长，你说的税收奖励措施，具体数额是多少？”乡党委委员、纪委书记梁必达问。

“我的设想，退税百分之五十比较恰当。”

“这个幅度过大了吧？会不会减少乡里的总体税收？”程副乡长惊讶地问。

叶之然开会前预料到这个问题会遭到普遍的怀疑，已做了充分准备，此刻可以侃侃而谈：“程长，因为只有注册在经济小区的企业才能享受税收优惠，而我们经济小区去年的税收收入只占全乡税收收入的3％，所以不会对整体的税收产生负面影响，相反，我们给予这么大的优惠，会有大量的集体企业和私营企业注册到经济小区，经济总量将有数倍甚至几十倍的增长，虽然退的税多，但因为基数大了，总的税收会有大幅度的增加。”

一番话说得李乡长大为心动，作为乡zhèngfǔ的行政领导，他最关心的就是经济发展指标，但对50％的奖励幅度也是心存疑虑：“叶长的设想非常超前，甚至可以说是大胆，但我感觉50％比例确实太高，可以往下调整，35％~40％也已经开创本市先河了。”

叶之然微笑着点点头，心想第一步优惠到35％~40％也不错，等其他地方反应过来跟风，马石乡的经济小区规模已成，可以进一步提高返税优惠。

没想到副书记王静语第一个明确提出了反对，她站在政治的角度看问题：“我表示反对这种做法，实行退税政策后，虽然对经济可能产生一些刺激作用，但我们要看到，这个退税政策，享受优惠的主体是集体企业和私人企业，这与国家当前的政策不相符合，我们一方面对乡镇企业进行整顿、改造，一方面又为乡镇企业和私营企业大开绿灯，政策上是否有矛盾的地方？请同志们考虑。”

叶之然闻听暗吃一惊，这个王书记不简单，看问题眼光刁钻。仈jiǔ年风波之后，掀起反对资产阶级zìyóu化的浪cháo，国内对发展私营企业的争论不断，政治氛围一下子又从右转到左。国家的经济政策也有了一些摇摆不定，从目前大力整顿乡镇企业的措施看，上层对非公经济存有疑虑，保守派势力有所恢复。

“国家的政策虽然有微调，但党对社会主义初级阶段的论断并没有推翻，大力发展非公有经济的政策也没有变化。改革开放以来，我们国家的经济得到飞速发展，其中非公经济的发展速度更是惊人，我认为这个趋势仍将继续，大力发展经济，扩大改革开放的路线也不会动摇。所以，我们的这个税收优惠政策是符合国家方针路线的。”叶之然再次明确地提出自己的看法，委婉地对王静语提出反驳。

“大家都议议，这个政策如果出台，我们乡会引起广泛的注意，同志们，这是一个重要的议题，大家都发表一下自己的看法。”秦书记作为一把手，此时也显得较为慎重。

“发展经济，扩大改革开放确实是我国长期的国策，但目前正是治理、整顿乡镇企业的时刻，王书记的担心也是很有道理的，在这个时间段，是不是暂时放一放比较妥当？”党委宣传委员吴阿照也提出反对。

“王书记和吴委员的发言都对退税政策相当慎重，我也认为有一定的道理。但是，我们也要看到，退税政策并不冒险，我的意见还是现在实施得好，走在前面才可以争得主动，可以抢先一步吸引非公企业来马石入驻。”叶之然再次发言。

秦书记见叶之然急切地进行反驳，微微皱一下眉，心里想，到底是年轻人，有些盛气凌人。

潘秋生观察到秦书记的皱眉，发言道：“叶长的设想确实非常大胆，对经济小区推动作用不小，但还要考虑两个问题，一是增长率如果不大，税收优惠又很多，负面作用就会显得突出；二是执行了这个政策，我们乡会成为关注点，是否有点冒险？”

这话说得叶之然心里“咯噔”一下，“枪打出头鸟”的道理大家都懂，但这个政策一旦实施，失败的可能xìng极小。一旦吸收到大量的非公企业入驻，税收规模成倍扩大，可以彻底改变马石乡的落后面貌。

叶之然心里估计了一下，王静语、吴阿照、潘秋生明确反对，程光态度不明，仅仅李军有限支持，而秦大明一向和李军站在反面立场，税收优惠政策看来是凶多吉少啊。若果如此，对他绝对是个沉重打击。

就看大家的表决了。

第二十三节通过提议

秦书记的表态使得结果峰回路转。

“我赞成李长的意见，50％的退税优惠幅度太高，暂时定在40％比较妥当。为了慎重起见，这个决定如果在乡党委获得通过，还要上报县zhèngfǔ审核，县zhèngfǔ审核通过后再具体实施。”秦书记发言沉稳果敢，充分体现了一把手的权威。让大家想不到的是，这次，他难得和李乡长的意见保持一致，“这样吧，我们举手表决一下，同意退税优惠40％的请举手。”

秦书记、李乡长、程乡长、叶之然、潘秋生、林部长举手同意。

秦书记继续说：“反对的请举手。”

王副书记和吴阿照举手表示反对。

“弃权的请举手。”秦书记一丝不苟。

梁必达举手表示弃权。

叶之然不由得心里一松，抬眼看了看大家：秦书记依然保持着一把手的威严，一脸严肃；李乡长不动声sè，端着茶杯若有所思；王副书记则低头在笔记上写着什么，神态悠然；众人中，只有武装部林部长最是淡然。

秦书记宣布结果：“六票赞成，二票反对，一票弃权，退税方案得到通过，我们将上报县zhèngfǔ审核，审核通过之后再实施。何主任记录一下。”秦书记看了一眼新任的党政办主任杨正，继续说：“下面请大家汇报一下我们乡几家企业的治理整顿情况。”

马石乡是以农、林业为主的乡镇，工业底子薄，乡办企业不多，效益也一向不好。四个大的乡办企业中，马铁厂、漂染厂、农机厂的情况汇报也是波澜不惊，但到了叶之然负责的纺织厂，又是形成一轮争辩。

叶之然汇报道：“马石纺织厂主要问题在于产品的质量、档次都落后于市场的需求，造成产品积压。要根本改变纺织厂的经营状况，要么更新设备，完成产品升级换代；要么改产，改变目前的主营业务。另外，我们在纺织厂实地调研时无意中发现厂长胡伟忠存在严重的男女问题，已经涉及犯罪，胡厂长目前已被拘留审查。”

“叶长，你把胡厂长的情况说一下，究竟是怎么回事？”纪委书记梁必达问。

胡伟忠虽是乡办厂的厂长，但不属于干部编制，依然是农民的身份，所以，他生活方面的重大问题没汇报给乡纪委，而直接由派出所处理。道理虽然如此，但梁必达身为乡党委委员、纪委书记事先未听闻此事，心里自然不舒服。

叶之然点点头，说：“我们在纺织厂调研时，乡民黄如成殴打胡厂长，在派出所将他拘留后，黄如成称殴打胡厂长是因为他jiān污了他姐姐，纺织厂的女工黄如花。”

“黄如成是有名的泼皮，这种人的话有多少可信度？况且，他打人在先，为了推卸责任，乱咬一通是其本能反应，派出所为何如此轻信一个泼皮而将胡厂长拘留审查？”李乡长看看叶之然，又看看列席的章立人，不满地问。

李乡长的不满在叶之然意料之中，他不动声sè地喝口茶，手里拿着笔低头沉思着，在笔记本上写下“胡伟忠”三字，又在旁边写上“李军”的名字，打了个小问号。

秦书记看一眼李乡长，说：“拘留胡伟忠前，章所向我汇报过情况，根据已经查明的胡伟忠的情况，问题很严重。下面让章所介绍一下情况。”

马石乡党委会除了九名委员外，派出所所长和党政办主任都列席会议，会议记录一般由党政办主任做。

章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