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握住她的手,将它们举到他的嘴唇边,他的嘴唇在她的指关节上轻轻地吻着。
“这会杀了我的,宝贝,”他说,“但是我认为我最好还是离开。”
离开?他一定不是认真的。
“晚安,玛歇尔。”他轻声说。
然后,在她还没有来得及请他不要走之前,他转过身,离开了房间,将门在他身后关上。
她软绵绵地靠在墙上,害怕她的膝盖无法承受她身体的重量。她慢慢地滑坐在地板上,无法相信他竟然从她身边走开了——当他对她的渴望同她对他的渴望同样强烈的时候。
她不知道她在地上坐了多久。她将头靠在墙壁上,想要让自己的呼吸平稳下来,想要恢复自己的控制力。过去了多长时间,五分钟?或者十分钟?
终于,她深深地缓慢地吸了一口气,从地上站了起来。这时她注意到电脑旁边的激光打印机上有一丝绿色的闪光。这有些不同寻常。她思忖着。她知道每天晚上下班之前,她都要将打印机关闭。这意味着当瑞梅试图进人到她的系统里时,他打开了打印机。
为什么……?
这时她想起来在她抓住他的衬衫时,她以为她听到的那一阵不祥的纸张的沙沙声。忽然之间,他决定突然离去的想法在她看起来一目了然了。
“你这个被惯坏的混蛋!”
在她进人到电脑房之前,他打印了什么东西,也许是路径名单,或者就是杰瑞特拍卖行的整个保安系统概况。不论是什么,他将它打印了下来,而她就这么放他走了,而那份打印件就塞在他牛仔裤的裤腰中。
让那双说谎的眼睛见鬼去吧。还有他那见鬼的令人头脑发昏的热吻——她不应该就这么让他走了。她将双手握成了拳头。
实际上,在她看来,瑞梅·拜楼向她宣了战,这场战争她一定要赢。不论付出的代价是什么。
他的嘴唇仍然在发热,他的身体仍然绷得紧紧的,他以为他的身体会由于那些无法解释的能量而爆炸。
瑞梅慢慢地喘息了一声,靠在了他租来的那辆跑车的折叠篷上,让折叠篷上的寒意透过他的衣服渗透到他发烧的皮肤上来。
将她从他身边推开是他所做过的最艰难的事情。他知道她渴望得到他,就像他渴望得到她一样:他也知道如果他们的热情变得一发不可收拾而使他拉着她一同在电脑房内的地板上倒下来时,她不会拒绝他的。但是他想从玛歇尔那里得到更多的东西,不仅仅是她的身体。
他想让她再一次爱他,毫无保留地,就像她在戛纳一样。
他叹了口气。
不幸的是,事情没有像他想象的那样发生。见鬼,玛歇尔在一开始就将一切说得非常清楚了,但是他知道她对他仍然怀有爱意,那些爱意在他吻她时,在她抚摸他时,在他深深地凝视她时,总是情不自禁地从她的眼眸深处流露出来——同时还伴随着不信任与三年的分离带来的心碎。
如果我再相信你,我就是一个傻瓜。
她的声音仍然在他的头脑里回荡着,就像是一个小小的备忘录,提醒着他在里维埃拉曾经怎样令她心碎。他不认为她明天会比今天晚上更信任他。
他将手伸到背后,将他黑色的T恤衫从牛仔裤里拽出来,将他折叠着塞进他牛仔裤裤腰中的打印纸抽出来。这些打印纸是他在玛歇尔冲进办公室之前就放在他的身上的。
当她意识到他用几个吻欺骗了她时,她永远也不会再信任他了。即使他回报她的爱意。即使他扔下挑战的铁手套。
他微笑了。他知道她毕竟接受了挑战,她到底想要做一个怎样的选择?如果不找回他从她办公室里拿走的打印件,她就会面临更大的风险。
当她下定决心,想要溜进他的旅馆来找回那些打印件时,他会在旅馆里等候她的。他的笑容更加灿烂起来,在他成功地说服她让他们再试着相爱一次时,他不会放她离开的。
玛歇尔一直没有找到机会溜进瑞梅的旅馆房间里,直到在那天早上十一点钟左右。她不得不耐心地等待着,直到看到他驾驶着他租来的黑色跑车离开旅馆,她才从她的汽车里走下来,穿过绿树成荫的街道,向他的旅馆走过去。
瑞梅在选择住处方面仍然像过去那样挑剔而奢侈。他居住在戈蒂埃旅馆,那是位于法国城区的一座三层的红砖建筑。旅馆的房间都是由古典的家具布置着,客人们像家里人一样被亲切地招待着,而不像是付钱的顾客。这使她想偷偷地不引人注目地溜进他房间的计划变得比溜进保安人员严密把守的重地还要困难。幸运的是,那一天绝大多数客人都出去了,而俯视着庭院的造型坚固的锻铁阳台,看起来是进入到他位于第三层楼的房间的好路径。
她在两分钟之内攀上了阳台。当她翻进他摆满了花朵的阳台里时,她的心脏在剧烈地跳动着。
法国式的房间门半开着,她慢慢地推开门,溜进了卧室里。
房间里冷清而安静,只有天花板上的吊扇发出嘶嘶的响声。一个巨大的古典样式的橡木四柱大床占据了房间中央,它的亚麻布床罩揉皱了,四个枕头毫无章法地扔在床上,似乎他是匆忙从床上起身离开的。她可以看到白色的绣着花边的床单从玫瑰红色的针绣床罩下面露出来,一丝若有若无的茉莉花香在房间中飘散着。
有片刻的时间,她感觉到仿佛又回到了埃尔·法拉的公寓。
散发着茉莉花香味的枕头。
古典样式的橡木大床。
她。
瑞梅。
一种炽热的激情让他们两个人都变得脆弱而容易受到伤害。
想到这些,一丝颤抖沿着她的脊柱蔓延下来。
但是她到这里来是做正事的,她强制性地提醒自己,她越早地完成这项工作离开这里就越好。
她先在一些显而易见的地方动手翻找,抽屉顶端,床头柜上,墙角的一尘不染的胡桃木桌子上,但是什么都没有找到。接下来,她开始翻找组合家具的抽屉,并且将柜脚下面也检查了一番。
还是什么都没有。
她开始想到他也许将那些打印件带在身上了—一他想要按照打印件上的提示开始行动—一就在这时,她发现了放在床底下的紧锁着的公文包。
她的脸上浮现出胜利的微笑。她将那只沉重的皮包从床底下拖出来,然后跪在硬木地板上。她从牛仔裤的裤腰上拿下来一只皮口袋,从里面抽出来一根长长的金属丝。她将这根金属丝插进了公文包的锁里,打开了公文包。
正如她所希望的那样,五张折叠起来的电脑打印件正放在公文包的最上层。
“找到了。”她轻声地自言自语。
就在这时,她听到似乎有人正将钥匙插进她身后的门锁中开门,她脸上得意的笑容立刻消失了。她的心脏停止了跳动,她害怕得不敢移动,甚至不敢呼吸。她迅速地回头看了一眼,看到门的把手开始转动起来。
见鬼。
她抓起了那五张纸,合上了公文包,将它塞回到床底下。然后闪电一般地跳了起来。她刚刚逃到阳台上,就听到身后卧室的门被打开了。
玛歇尔屏住呼吸,向栏杆方向退过去,尽量让自己躲开进来的那个人的视线。
她将一条腿跨过锻铁栏杆,想要攀下阳台,跳到庭院里。这时两条强壮的手臂搂住了她的腰,她被从栏杆上拖了下来,撞到一个熟悉的岩石般坚硬的胸膛上。
“急什么,宝贝?”瑞梅用低沉而沙哑的慢吞吞的南部口音在她耳边轻声说,“在我看来,事情开始变得有刺激了。”他说。
七、情到深处
“该死,放我下来!”
瑞梅只是大笑着,紧紧拥抱着她。她身上柔和的香水味环绕着他,激起了他活跃的想象力,重新点燃了几个小时以前燃烧得像地狱之火一样猛烈而灼热的激情。
“我不能那么做。”他说。
让他的手臂环绕在她的腰上感觉是如此惬意,让她修长柔软的身体紧靠在他的身上,后背贴着他的胸膛,是如此令人愉悦。他知道他永远也不会放开她的。
“有人一直告诉我说破门而入、私闯民宅是一件非常严重的犯罪行为。”他说,“在我看来,我现在惟一正确的反应就是将你送到警察局,让他们审问你。”
她诅咒了几句。
他再次大笑起来。“这是什么话,宝贝?”他打趣着说,“但是我恐怕侮辱并不能帮助你摆脱困境。”
他拖着她向旅馆房间里走去,用脚将通往阳台的法国式房门关上。
她扭动着,竭尽全力想要从他的手臂里挣脱开。
她当然没有成功。
“我只是想要从你这里找回来你昨天夜里从我的办公室偷去的东西。”她说,再次挣扎着。
“那是什么?一只钢笔?一棵便笺簿?是什么?”
“你非常清楚我正在谈论什么,不要遮遮掩掩的。”
他看到那几张折叠的电脑打印纸塞在她牛仔裤前面的口袋里。他将她推倒在四柱大床上,然后俯下身,将那些打印件从她的口袋里抽出来。
“你指的是这些?”他问。
“还给我!”她猛然坐了起来,向那些电脑打印件扑过去,但是他敏捷地将那些纸张举到她够不到的地方。
“告诉我,是什么使你以为我从你的办公室里拿走了这些东西。”
她对他怒目而视。她长长的红色头发已经从马尾巴里松散开来,那些火一样耀眼的发卷在她的肩膀上毫无规则地披散着。
他的小腹肌肉开始收缩,他的手渴望着伸出去,抚摸她的头发,感觉到那些柔软的发丝缠绕在他的手指上,就像他的嘴唇渴望着感觉到她嘴唇的质感与温暖,他的舌尖期待着与她的舌尖纠缠在一起的欢乐。
他的身体由于渴望感觉到她的激情而疼痛。当他们在一起做爱时,她的面孔鲜红,她的呼吸轻浅而急促。
“因为你让打印机开着,”她断然地说,“因为当你吻我时,我听到了纸张的沙沙声。这意味着你一定将那些打印件藏在你的T恤衫底下了。”
他微笑起来,俯下身体,温柔地抚摸着她的面颊。她的皮肤是如此柔软,他惊讶地思忖着,甚至比丝绸更加柔软。他将手指插进她的头发中,慢慢地用指尖缠绕住一个长长的发卷。
他仿佛在梦中感觉着红宝石颜色的丝绸。
他深深地慢慢地吸了一口气,声音嘶哑着说,“昨天夜里我也听到了那种声音,但那不是纸张发出来的声音,那是激情的火焰的噼啪声在我们两个人中间飞舞……还有我们身体产生的化学反应在嘶嘶做响。”
他托起她的下颏,让她看着他的眼睛。
她的眼睛转成了一种幽深的祖母绿色,里面闪烁着晶莹的火焰。这火焰如此强烈,似乎能够融化掉他整个灵魂。
他的心脏开始剧烈地跳动起来,他的嘴里发于。
“如果你闭上眼睛,”他说,将他的声音放低,转成了一种柔和的耳语,“你仍然可以听到那声音,激情的碑啪声与热情的嘶嘶声,它们仍然在我们两个人中间回响着。”
“你真令人可笑。”
“嗯。”
他抚摸着她的颈,感觉到她的脉搏在他的指尖下急速地跳跃着。
“仔细听着,宝贝,”他说,“用你的心,不要用你的耳朵。你听到了吗?”
“你为什么不能严肃一些!”
她伸手拿过来一个镶着花边的枕头向他扔过去,枕头打中了他的胸膛,然后落到了地板上。她又拿起第二只枕头,像昨天夜里手中拿着雨伞一样带着势不罢休的神情瞄准了他。
“收起你的美男计,”她命令着。“将那些打印件还给我。立刻。”
“好吧,好吧,”他说,“如果这对你很重要,给你。”
他将那些纸张递给她。“但是我认为你最好先看它们一眼,你,嗯,也许会对你找到的东西感到吃惊的。”
她怀疑地注视了他片刻,然后放下枕头,慢慢展开那些折叠的纸张。
几秒钟的时间过去了。
“我被搞糊涂了,”她说,翻着这几页纸,“它们全都是没用的东西。”
“哦?”
“它们看起来似乎是通讯用的草稿和一些旧的雇用人员工作计划表,这些东西应该被塞进循环回收垃圾箱里。”
他没有说什么,只是看着她翻动着那几张纸,没有等多长时间,她就将那些废纸浏览了一遍。
“为什么,你偷偷摸摸地到这里来……”
她抬起头,注视着他。“你耍弄了我。”
“是吗?”
“我怎么会这么愚蠢?”她说,用力摇了摇头,“你根本没有进到我的程序里,你只是想让我以为你进去了。”
他轻轻地笑起来。“那么,我为什么要做那样的事?”
“为了让我发疯。”她咕哝着。
“这是你想到的惟一的理由吗?”
她注视了他一会儿,然后,一抹羞色袭上了她的面颊。她扔下那些打印纸,它们飘散着落在了床罩上。然后她皱起了眉头,抓起枕头向他扔过去,但是没有打中。枕头飞过带起来的疾风将那些纸张吹了起来,让它们从床边飘落到地板上。
“我想我告诉过你严肃些。”她说。
他大笑起来,在她伸手去拿另一只枕头之前扑到了床上。“但我是严肃的,宝贝,”他说,“就像一个男人那样严肃。昨天夜里,我听到有人打开了外层办公室的门,知道是你,于是我打开了打印机,从循环回收垃圾箱里抽出来那几张纸。我想用它们将你诱惑到我的旅馆里来,让我们可以单独地谈一谈,不受别人的干扰……也没有外界的事物让我们分心。”
他将她拉近他,让她连同枕头一起靠在他的身上。她的头发散落到他的肩膀上,摩擦着他的脸,将一股电流的刺痛感沿着他的脊柱传递下去。
他的目光牢牢地锁定她的目光,他看到了渴望与需要在她祖母绿色的眼眸深处闪耀着。
“我非常小心地策划了这一切。”他仰起头,慢慢地用他的嘴唇擦过她的额头。她的皮肤在发热。她急促地喘息了一声,久久地屏住呼吸,然后慢慢地叹息了一声。
“首先,我选择了房间,”他声音嘶哑着说,“你喜欢这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