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乡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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乡官- 第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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乡机关大院内,一阵阵急促的脚步声和说话声此起彼伏,只见乡干部们正急急地往乡政府门口的广场上聚集起来,一个个穿上了统一配发的迷彩服,一手拿着手电筒,一手拿着长把柴刀,正在紧急集合待命。

汪祥有点激动起来,这种场面有点像电视、电影里战斗打响前的情景。他盼望着干部们像战士那样摩拳擦掌、跃跃欲试,领导像首长那样,铿锵有力、掷地有声地作战前动员。但是,他所期望的场面始终没有出现。乡长何林春不知是情况不明,还是缺乏驾驶这种突发事件的能力,她毕竟到东风还不到半年,也是第一次遇见紧急情况,显得有点慌乱了。只见她急得一个劲地催着办公室主任高小生:

“快打电话,快打电话,集中人员上山扑火!”

说着说着脸上憋得通红,不停地跺着脚,干着急。

乡干部们则似乎已经司空见惯了,丝毫没有一点壮士出征前的豪迈、激越和亢奋,好像去处理一件普普通通的纠纷似的。这样一支散漫、拖沓、纪律松弛的队伍与身上整齐的迷彩服对照一下,实在有点滑稽。

李子文中午真的是喝多了,这个时候才急急忙忙地骑着那辆大阳牌摩托车赶过来。

何林春一见李子文,像一下子有了主心骨似的:

“李书记,你情况熟,今天就由你来指挥吧!”

说完,清了清嗓子,对着乡干部们说:“大家静一静,现在请李书记安排今天的扑火工作。”

李子文急急忙忙放下摩托车,走到人群前面。“我就说三点:第一,一定要注意安全。现在是晚上,更要注意与山火的距离,不要离得太近;第二,要服从指挥。何乡长在乡办公室坐镇指挥,山上扑火由我统一调度;乡干部分成两个组,一二片的同志由郑部长带队,三四片的同志跟我走。”

说到这里,扭头问护林队长:“护林队灭火机带来了吗?”

在听见“带了”之后,李子文又开始安排,护林队的灭火机分成两个组,随他和武装部的郑部长。

“最后一点,请大家带好手机,随时保持联系。”

说完,他又要求办公室主任高小生:一是迅速向县林业局和县防火办报告;二是通知乡办单位一把手,半个钟头之后在山上紧急集合点名。

然后,一挥手:“出发!”

汪祥主动走到李子文面前:“李书记,我坐你的摩托可以吗?”→文·冇·人·冇·书·冇·屋←

“好吧,上车。”李子文熟练地发动摩托车。

几十辆摩托车纷纷“咕咕呜呜”地发动起来,徐徐摆动着的车灯慢慢形成了一支壮观的长龙。这是一道独特的风景线,乡镇工作的干部绝大多数的交通工具都是摩托车,既机动方便又经济实在。

第一次见这场面的汪祥一下激情澎湃起来,刚才被酒精搅得昏昏沉沉的脑袋,此刻一下子清醒多了。

不到半个钟头,摩托车队就赶到了失火的樟树坡村的后山冈上。

只见星星点点的火光在不远处若隐若现,不时地窜出一条条火龙腾空而起。

樟树村的村干部正组织当地村民在山上扑火。

李子文停下摩托车后,仔细观察着不远处的火情,然后问前来报告情况的村支书刘大雷:

“你们上来了多少人?”

“大概有八十来个。”刘大雷答。

李子文把武装部部长郑旺生叫了过来,然后对刘大雷说:“这样,你和郑部长带领的干部绕到右边那个山头,从山背上砍出一条防火道,烧倒火过去。我带部分干部和你村的村民在左边这个山头砍出一条防火道。注意,一定要离火远一点,千万不要伤了干部和群众。现在各就各位,开始行动!”

从李子文有条不紊的安排可以看出,他对这里的地形非常熟悉,而且对如何扑火很有经验。要知道,现在是黑得快看不清什么了,这种时候,扑火需要胆识和经验,更需要沉着冷静的指挥,要不然,发生人员伤亡事件,后果更为严重。

李子文是土生土长的东风人,又有无数次扑灭山火的经验,因此,今天他并未显得乱了分寸。他分完工之后,招呼三四片的乡干部,迅速上山来到坡上,和村民们一道砍开防火道。

眼看着熊熊燃烧的山火,汪祥快步跑在机关干部的前面去了,迎着冲天火光往前赶。

“小汪,不要乱跑,注意安全,跟着我!”

李子文的语音虽然不大,但很严厉。汪祥有点不以为然,这有什么,我也是农家子弟,虽然大的山林火灾没有见过,但小时候经常玩火仗。有一次因为玩火,差一点将隔壁家的牛栏烧掉。眼前山坡下的火点并不怎样大,有什么大惊小怪、故弄玄虚的。

乡干部和村民们密切配合,紧张有序地砍着杂柴和林木。别看刚才出发前,一个个松松散散、蔫头耷脑的乡干部们,此时却动作熟练地横扫着杂柴丛木,仿佛受过专门训练似的。不一会,一道十多米宽的隔离带渐成雏形。

因为手里没有刀,汪祥只能将砍断的杂柴拖走。也许是鬼使神差,他借着不远处的火光看见前面一丛大芭茅,心想已砍断的杂柴湿漉漉的,怎么都不会烧着,因此,用它们把芭茅草盖住,就像将土把煤盖住一样的道理。正是他这自以为是的自作主张,差点铸成一个天大的祸事。

由于防火道的开辟,从山坡下渐渐烧上来的山火因为没有了可燃物,渐渐失去刚才还肆无忌惮的气势,成为一个个若隐若现的火点。就在大伙正在四处寻找火点踩灭的时候,刚才被汪祥用杂柴遮盖的芭茅草此刻像是浇了油似的,腾地一下火光涌现,火苗一下子蹿出几丈高,湿漉漉的杂柴也仿佛用了鼓风机似的,噼噼啪啪燃烧起来,芭茅草堆一下子火光冲天,加上杂柴的助燃,一下子火势就上来了,而且火急生风,随着一团火光升起,一个巨大火球像原子弹爆炸似的腾空而起,天空中的火点像天女散花般飞向四面八方,随着火点的四散而去,防火道西边的山林又出现了多处火点。

汪祥被吓蒙了,站着不知所措,随后拼命地扑向那个该死的芭茅堆。

李子文拼命地喊:“大家不要慌!不要乱!站在原地不要动!护林队员请站在我身边来!”

随后,他迅速组织了乡里三名护林队员,手拿风力灭火机对着芭茅堆一阵狂扫。

由于人员充足,工具先进,芭茅堆的火被迅速扑灭,其他几个火点也被干部们抢先踩灭。

尽管是有惊有险,好强的汪祥总觉得无脸见人。一心想帮上忙,却帮成了倒忙。

乡干部们一个个望着汪祥,眼里盛满了责怪和怒气。

李子文却轻松地说:“这是新来的乡长助理小汪,第一次参加扑火,情有可原。不过,现在没事了。”

一场山火虽然扑灭了,汪祥却心里很不好受,回来的路上坐在李子文的摩托车上一言不发,一到乡政府就直奔接待室。

李子文叫住他:“小汪,吃点夜宵。”

每次扑火回来,办公室都会准备一份夜宵,算是犒劳大家的。

李子文一到办公室,何林春乡长就迫不及待地问:“怎样?扑灭了吗?”

李子文轻描淡写地回答:“灭了。”

“灭了就好,灭了就好。”何林春如释重负般地舒了一口气。

汪祥却因此一连几天心情沉重。这个一直都顺风顺水的幸运儿,参加工作第一天就出了一个不该出的洋相。这个不该出的洋相让他后来在乡干部们面前的自信大打折扣,很长时间抬不起头来。

不过,正是因为这件事,使汪祥这个“三门”(家门、校门、机关门)干部,对乡镇干部有了更深刻更丰满的认识和体验。

东风乡是全县有名的林业乡,全乡人口虽然不到三万人,但土地面积大,林地面积更广,全乡一半以上的山地都是林木。因此,防火工作是全乡各项工作的中心,尤其是从九月份开始到次年的五月份,大半年的时间处于森林防火期。

因此,在这里工作的干部,包括县办驻乡单位干部职工,除了分管工作、其他日常工作和中心工作外,人人都是正式的扑火队员,三年以上工作经历的干部都熟悉了灭火的基本常识和规律。

上世纪九十年代初期,新一届乡党委政府新提名的班子成员正在县委党校礼堂集体谈话时,山上突然起火。那次山火特大,损失特别严重,省政府一位副省长亲临现场指挥灭火,万余名武警战士从邻近四省集调到此参加扑火。山火不仅惊动了省、地、县三级领导,而且引来了北京及省城各大媒体的记者。

一时间,东风乡闻名全国,轰动全省。因此,调到东风乡工作的干部,人皆谈火色变,见火就急。

乡干部则自我调侃:进了东风乡,就是上了火焰山,进了炼丹炉,随时准备接受太上老君的炼浴、考验。

第三章

人不能为了所谓的尊严而忽视生存,一个女人不能为了守着一个虚幻的“经典”,而错失了自己的美好前程和梦想。对她来说,一份好工作是实现自己梦想的翅膀,没有这个翅膀,她的一切梦想都会破灭。

(一)

正当李子文带领乡村干部在山上奋力扑灭山火的时候,严明带着吴亮庆在浙江杭州一带招商引资。

其实,外出招商引资只是严明虚晃一枪的策略,他的真正目的是去看望早在福建泉州挂职学习的乡党委宣传委员熊茶花。

为了做到天衣无缝,证明是招商引资,他早就电话联系了在萧山的一位朋友,要他跟几位企业老总通通气,到时上他们企业简单考察一下,象征性地谈几个意向性合同,回乡之后,在班子会上通报一下,掩人耳目而已。

为此,他还特地把不是分管招商引资工作的吴亮庆带上,因为他在分析问题方面不会像肖鹏飞那样综合考虑,察言观色也没有肖鹏飞敏锐,况且严明和吴亮庆关系很近,有什么破绽,吴亮庆也会帮他圆场。因此,尽管肖鹏飞有想法,他还是把吴亮庆带出来了。

熊茶花原是乡广播站的播音员兼打字员,当初招聘时,李子文作为宣传委员,自然是主考官,考题其实就是一篇作文,叫《我爱东风的山和水》。虽然高考落榜,但文字功底不差的熊茶花以其细腻的描写和拟人化的比喻,抒发了一个东风年轻人热爱家乡、渴望家乡发展富强的炽热情怀,加上一笔漂亮工整的钢笔字,深深地打动了爱才心切的李子文,连声叫道:“好文!好字!”

就这样,熊茶花成了乡机关大院内一名没有编制的乡办干部。为此,熊茶花一直以来特别感激李子文的知遇之恩,尤其是在她入党的问题上,有人对她的作风问题指指点点,但作为组织员兼乡机关支部书记的李子文在支部会上公开为她说话,才勉强通过。因此,熊茶花多年来始终对他敬重有加。

熊茶花长得身材高挑,楚楚动人,一双不大不小的丹凤眼特别妩媚,加上她性格活泼,爱唱爱跳。美女加才女的强强优势,不但使乡机关尚未婚配的小伙子们神魂颠倒,而且引得小镇上那些见异思迁、见色起意的花心男人们跃跃欲试,有事没事总爱往广播站里钻。甚至连有的平日里在台上道貌岸然的乡里主要领导,也总是找个借口要她抄写文章材料,让她到办公室后趁机想占点便宜,吃吃“腥”食,但都被她委婉而机智地摆定了。于是,熊茶花住的房里,晚上总是有不速之客冒昧地敲门或“拜访”,吓得她心惊肉跳,总是连插几道保险,防止不良男人的骚扰。

那时候的熊茶花总想守身如玉,保持自己的一份纯洁,并想通过自己的努力,实现自己的梦想。她写了很多文章,在市、县的小报小刊上也登载了一些,她成了县里小有名气的美丽才女。她感觉自己的前途灿烂光明,像只快乐的百灵鸟,一天到晚笑逐颜开。

然而,现实残酷地摧毁了她做一个好女人的最后一道防线。那年,新一轮乡镇机构改革风起云涌,按照新的改革精神,乡办干部一律要辞退,组织人事部门备案的招聘干部一律分流到乡办事业站(所)工作。像熊茶花这样工龄最短、又无编制的乡办干部,属于临时工,首当其冲是辞退对象。眼看自己的泥饭碗就要被打得粉碎,她哭了,哭得很伤心,伤心得让刚任书记不久的严明有点于心不忍,亲自找她谈话到半夜,谈到最后,两人谈到了床上。

自那个晚上开始,她就变了,变得让乡机关大院的人不认识了。再也不像以前那样无拘无束地爱唱爱跳了,一下子变得郁郁寡欢,心事重重起来。

最终,熊茶花享受招聘干部身份待遇,分流到了乡计生办,而且任副主任,不到半年,又升为主任。年底碰上乡镇换届,每个乡镇必须配备一名女性班子成员。严明力排众议,并动用自己在县里的各种人脉关系,一举成功,把熊茶花推上了乡政府领导岗位,成了一名“非国干”的乡党委宣传委员。

随着级别的提升和身份的改变,命运之神向她招手示好,她的前途越来越光明,不但变身成了吃皇粮的副科级干部,而且作为全县三十岁以下的年轻女性领导干部,属于重点培养对象。

今年,县政府为了加大招商引资力度,和东南沿海省份的一些县、乡加强了横向联系,全县选派了十名有培养前途的年轻正副科级领导,到这些县、市的乡镇担任助理挂职锻炼半年,一边带职学习,一边招商引资。规定每个学员学习结束时,必须带回一个以上项目,才能回单位上班。

严明找到了县委组织部,推荐熊茶花外出挂职学习。严明做事就是这样出人意料,乡机关大院的人对他和熊茶花的不清不楚的关系早就心照不宣,这个时候把她调开,一为堵堵人们的嘴,省得有人议论说他经常找机会改善精神生活;二来让熊茶花到外地尝一尝寂寞难耐的滋味,到时候,自己以救世主的身份,找个借口招商引资去鹊桥相会一番,既温馨浪漫,又掩人耳目。

这次的杭州之行,就是在和熊茶花分离两个月后第一次秘密相会的跳板。因此,尽管沿途美景诱人,接待的几位朋友和老板也格外热情,但吴亮庆看得出,严明总是心不在焉地敷衍应付,调动不出应有的好心情。其实,他的心思,早已飞到了千里之外的熊茶花身边,幻想着久别相逢之后的喜悦和激情。

接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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