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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龙票- 第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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瑞王爷代祁子俊回答说:“这是义成信的少东家。”

瑞王爷意味深长地说:“得谦虚。你知道什么叫谦虚,就是夹起尾巴做人,别太张扬了。”

祁子俊赔着笑,不敢回话。恭亲王的脸却红一阵白一阵,十分难看。

夜晚,北京义成信票号,灯一盏盏地熄了。祁子俊穿过大厅,来到分号后院的掌柜房里。伙计们都走了,只有袁天宝还在这里守候着。袁天宝欢喜地说:“恭喜少东家。家里捎信来,少奶奶生了,是个公子。”

第二天,祁子俊捧着外裹黄云缎包袱皮的紫檀木盒,毕恭毕敬地立在恭王府门前。

祁子俊说:“烦请大爷给通报一声。”

夜色降临了。恭王府两扇朱漆大门已重重地关上了。立在门外的祁子俊能看到的,就只剩下两尊威严的石狮子。祁子俊不甘心地离开了。

第十四章

太原街道上人来攘往,一派繁华热闹景象。苏文瑞回到了自己住的那家破旧的小客栈,想躲开店老板的目光,赶快回屋。

店老板一反常态,说:“苏先生,不忙,不忙。这儿有您的东西。”

他把一个包袱推到苏文瑞面前。苏文瑞打开包袱,里面赫然是他当掉的那件蓝布夹袍,此外,还多了一身崭新的衣服、鞋帽。

店老板说:“义成信的伙计送来的,说是有位爷替您赎出来了。”

傍晚,苏文瑞来到太原义成信票号门口。他还是穿着那身旧蓝布夹袍,站在当铺门口,拿不定主意该不该进去,忽然看见祁子俊从里面走出来,热情地朝他打招呼。

祁子俊说:“这不是苏先生吗,哪阵风把您给吹来了?”

酒足饭饱之后,祁子俊说:“忘了问您,在太原有什么事要办?”

苏文瑞长叹一声:“一言难尽啊。三入科场,三次落第,一事无成,半生潦倒,我是再也不动这个念头了。”

祁子俊趁机说:“苏先生,我有个不情之请。我身边正缺个出谋划策的人,您要不嫌弃,就给我当个军师,从今往后,咱们一起干,有我吃的,就有您吃的。”

不几天,祁子俊带着苏文瑞一起回到山西祁县老家。骡车停在祁家大院门口,祁子俊走下车。苏文瑞还端坐在车里。

此时关素梅也已知道祁子俊回来了。她心神不定,又喜又忧,把屋子里收拾得十分整洁。世祯低着头,趴在关素梅的膝盖上,片刻,抬起头来,脸上带着孩子特有的执拗。

世祯说:“妈妈,他不是我爹。”

关素梅耐心地劝道:“叔叔是你爹的亲兄弟,跟爹是一样的。”

世祯固执地说:“不一样。”

关素梅问道:“给孩子取个什么名?”

祁子俊随口说:“按着家谱,叫世祺吧。”说罢才注意到,世祯一直跟在关素梅旁边。祁子俊打量着世祯说:“世祯又长高了。”

关素梅望着世祯说:“这孩子,见了爹也不知道叫。”

mpanel(1);第二天,义成信山西总号掌柜房里,祁子俊和苏文瑞相对而坐,正在商议事情。

祁子俊说:“照票号的老规矩,东家和掌柜是分开的,总号这里,我爹一向是自己兼着的,我也不能破这个例。但我常年在外边,这里得有个主事的二掌柜,我想请您出马。”

苏文瑞说:“我给你保举一个人,是你们家的远房亲戚,论辈分还比你长一辈。”

祁子俊问:“您是说祁伯兴?”

苏文瑞说:“正是。”

祁子俊说:“人是不错,但他在大恒盛干得好好的,我岳父不可能放他。”

苏文瑞说:“他在那边只是个档手,你想想,哪有档手不想当掌柜的?人往高处走,只要他本人愿意,关老爷也说不出什么来。”

祁子俊第二天就来到岳父关近儒家。关近儒听祁子俊讲完,笑吟吟地看着他,说:“子俊,你好厉害,挖墙脚都挖到我这儿来了。”

祁子俊不好意思地说:“要不是实在没人,也不敢跟您提,您就多担待着点。”

关近儒说:“可以。但是有一样儿,祁伯兴最多只能借给你,他人还得算大恒盛的人。”

祁子俊高兴得连连点头:“就照您说的办。”

早晨,祁子俊来到义成信山西总号。祁子俊走进票号的时候,等候多时的苏文瑞迎上前来。

祁子俊说:“苏先生,中午商会有饭局,您和我一起去吧。”

苏文瑞说:“我听到一点风声,有些商家对朝廷加征厘金不满,想要推举个挑头的跟官府交涉。”

祁子俊紧皱眉头说:“谁愿意出这个头?”

苏文瑞说:“我估计,会有人打你的主意。”

祁子俊问:“我?不缴这个狗屁厘金当然好,可也犯不上为这个跟官府闹翻,断了自己的前程。”

苏文瑞说:“所以最好的办法,就是躲。”

祁子俊问:“苏先生,您说究竟谁会出这个头?”

苏文瑞沉吟道:“照我看,最有可能的是关老爷。”

知府衙门前,关近儒正领着祁县商会的同仁们为裁撤厘金请愿。关近儒跪倒在衙门的台阶前,将一纸陈情状高高举过头顶。关近儒高声说道:“草民关近儒等拜见知府大老爷,恳求朝廷开恩,裁撤厘金。”

徐六垂头丧气地走回柜台,但一站在顾客面前,立刻恢复了常态,收票、数钱,手法娴熟,干净利落。祁子俊不知什么时候走了进来,站在旁边看得呆住了,差点叫出好来。

李然之厉声威胁说:“只查办为首挑动闹事的,余者一概不予追究。你们再这样闹下去,形同造反。”

关近儒等人仍然跪在那里。

李然之喝道:“拿下!”

关近儒巍然不动。几个兵丁一拥而上,将关近儒绑了起来。另外的兵丁拳打脚踢,驱散请愿的商人们。

祁子俊带着礼物来到知府衙门。杨松林从祁子俊手中接过礼盒,说:“子俊,你真是周到。”

祁子俊说:“让您劳神了。”

杨松林假模做样地说:“我实在是心有不忍,但这是上面的意思,我也没有办法。”他又转身对李然之说“回头在县衙里腾间房,暂且让关近儒搬过来住。”

祁子俊忙道谢:“子俊感激不尽。”

太原府衙大堂里,杨松林正在气势汹汹地对官吏们训话。忽然愣住了,恭亲王突然出现在眼前,身边只有两个随从。杨松林赶忙退后跪倒。

杨松林道:“叩见王爷。”

恭亲王并不理睬,只问:“厘金都征上来了?”

杨松林惶恐地答道:“奴才正在办理。”

恭亲王怒道:“昏庸无能,误国误民。限你三天,三天之内不能平息事端,拿你是问!”

恭亲王行辕里,恭亲王正站在窗前,神情专注地看着外面的街道。

恭亲王自言自语地吟道:“下帘犹觉余寒重,多少哀鸿泣路隅。”

许久,他才慢慢转过身子,似乎刚刚看见一直在等候着的祁子俊。

恭亲王感兴趣地问:“你就给我说说晋商怎么做生意吧。”

祁子俊说:“商人做事,都是利字当头,没有好处的事绝不会有人愿意干。就说厘金这事,要是换个法子,改成让商人出钱捐官,大家都得点利,问题自然就解决了。”

恭亲王脸上渐渐显出笑容,他点点头说:“瑞王爷没看错,你真是不一般,国家大事都能让你当生意做了。”

恭亲王饶有兴趣地打量着铁窗后面的关近儒。恭亲王问:“你就是关近儒?”

关近儒沉静地说:“是。”

恭亲王说:“你领头抗交厘金,藐视王法,罪过不轻啊。”

关近儒昂然面对:“征收厘金,与民争利,无异于竭泽而渔,草民恳请朝廷开恩裁撤,正是为了大清的基业生生不息,永世昌盛。”

恭亲王说:“有令婿替你捐纳,你出来领个官位,也好让太原府对上面有个交待。”

关近儒说:“草民以为,无论从商为官,都是报国之途。草民有自知之明,无能为官,也不愿为官,深望王爷体恤。”

恭亲王转身准备走开,他对杨松林说:“其罪当治,其忠可嘉。”

杨松林把祁子俊引到后面的耳房,拿出顶戴,官服,悄声说:“都给你预备好了。”

祁子俊说:“这是一万两的银票。还有这个,是给我岳父捐的。”祁子俊从杨松林手里接过顶戴、官服,又说:“改日自当重谢。这次知府大老爷当机立断,就连恭王爷也要另眼相看。”

第十五章

关近儒被放出来,回到家中。祁子俊赶忙来看望岳父。在关近儒家堂屋里,关近儒正在与祁子俊聊天,两人正聊到这次抗厘金风波。祁子俊低头小口喝着茶,尽量不显出得意的样子。

这时,管家张财急匆匆地跑进来。张财急切地说:“老爷,不知出什么事了,来了一大群人,眼看要到门口了。”

两人走到关近儒家门口。关近儒全家上上下下不知发生了什么事,都惊惶失措地涌来。只见一队人马浩浩荡荡地在门前的照壁前停下,为首的杨松林大模大样地走下蓝呢轿子,身后的随从抬过一块匾。

杨松林宣道:“恭王爷赐匾,着关近儒谢恩。”

杨松林的随从揭开金匾上包着的黄缎子,上面赫然写着四个大字:公忠体国。

几天之后,子俊做主,宝珠嫁给了苏文瑞。苏文瑞家鼓乐喧天。送亲的队伍里,掌扇、黄盖、银瓜等等仪仗应有尽有,四个红灯笼在前面引路,八个鼓乐手跟在后面吹吹打打。苏文瑞一身新郎装束,喜气洋洋地引领着轿子,来到家门口。大门刚刚漆过,在阳光下分外耀眼。轿子落定后,伴娘搀扶着新人走下轿子。

上海繁华地区一个临街的理发铺。店内,萧长天正半躺半坐在椅子上,等待修面,脸上捂着一块热毛巾。剃头师傅拿着剃刀走过来,给萧长天脸上涂满肥皂。

剃头师傅小声说:“先生,裕丰洋行那边都安排好了。”

萧长天问:“存放在铺里的那批火药,什么时候运走?”

剃头师傅近乎耳语:“今天晚上。”

萧长天嘱咐道:“翼王已经催了几次。多派几个人押运,一定要小心,绝不能让清妖抢走。”

这天,祁子俊也来到上海。祁子俊坐在黄包车上,看得眼花缭乱,心里直后悔这个眼界开得太晚了。黄包车在恒顺祥钱庄门口停了下来。

早晨,恒顺祥钱庄里的伙计都在忙碌着。有伙计叫了一声:“徐六!”

徐六来到钱庄内室,忐忑不安地站在掌柜的面前。

掌柜的对徐六说:“不是我不给你这个面子,是恒顺祥有这个规矩,工钱最多只能预支俩月,你预支了仨月的工钱,已经算是破例了。要是再支,我不好跟东家交代。”

mpanel(1);徐六垂头丧气地走回柜台,但一站在顾客面前,立刻恢复了常态,收票、数钱,手法娴熟,干净利落。祁子俊不知什么时候走了进来,站在旁边看得呆住了,差点叫出好来。

裕和茶馆里果然人气很旺,颇是热闹。

祁子俊问伙计:“恒顺祥徐六,你认识吗?我想跟他交个朋友。”

伙计:“眼下他正烦着呢。儿子不争气,欠了一屁股的赌债,让人给告了,下在大牢里,媳妇气得病在炕上起不来,好几个月了,吃了多少付药也不见效。”

祁子俊忙问:“欠了多少钱?”

夜晚,昏暗的菜油灯照着徐六家。家里没有几件家具,所有生活用品都是破破烂烂的,看上去没什么值钱的东西。徐六老婆病恹恹地躺在床上。

这时,忽然响起一阵“砰砰”的叫门声。

除夕夜。祁家大院屋里已摆好了年夜饭,一家人正等着入席,苏文瑞和宝珠也在其中。祁老太太一手拉着宝珠,一手拉着关素梅,坐在了首席。

徐六不情愿地站起身,打开门。他愣住了。王阿牛身后站着他的儿子,还有一个衣冠楚楚的陌生人。儿子急切地跑进屋里,对着徐六老婆喊道:“娘!”徐六老婆又惊又喜,猛地坐起来,紧紧抱住儿子。母子二人抱头痛哭。

徐六赶忙把大夫让进屋里,一家人又是让座,又是沏茶,忙得不亦乐乎。大夫在凳子上坐定,手搭在徐六老婆的脉搏上。

大夫说:“没什么大问题,吃几剂药就好了。”说罢,转身伏在桌子上开药方。

裕和茶馆里,祁子俊正在喝茶。随着一阵楼梯声,王阿牛带着徐六一家从楼梯走上来。徐六紧走几步,“扑通”一声跪在祁子俊面前。徐六说:“恩公,请受徐六一拜。”

徐六说:“有您这样的朋友,我徐六就算没白活一世。从今往后,只要您有事,我徐六不怕为您两肋插刀。”

哈特尔办公室里,萧长天和席慕筠坐在沙发上。

萧长天说:“我想接着谈上次没谈完的生意。”

哈特尔说:“我恐怕满足不了他的要求。两天前,大英帝国要求所有商行不卖枪给任何清朝政府以外的人,防止军火流到太平天国手里。”

洋行通事说:“太平天国现在已经打到了长沙,将来天下是谁的,还不一定呢。

我的意思是,不妨趁现在跟他们搞好关系,万一将来太平天国坐了江山,我们的生意也许会更好。“

哈特尔把一份文件放在萧长天面前。

哈特尔说:“这是《南京条约》的中文本,大英帝国全权公使文翰男爵委托我把它交给你。文翰男爵想要知道,如果太平天国取得政权,能否保护这份‘万年和约’中所规定的大英帝国的权利。”

席慕筠向萧长天耳语着。萧长天站起身来,义愤填膺,神色冷峻。萧长天说:“《南京条约》是你们用坚船利炮逼着腐败无能的清朝皇帝签订的,条条都是英国的权利,中国的义务。靠着条约里面的十三条,你们霸占了香港,在中国肆意妄为,用鸦片毒害中国人的身体和灵魂,昧着良心,行不仁之事,发不义之财。太平天国无论过去、现在还是将来,都不会承认它。如果有朝一日,太平天国得了天下,绝不会给英国一文赔款,一寸土地。你们可以住在中国,但只能老老实实地服从天朝的律法,否则就只有滚回家去。”

洋行通事看着哈特尔,不敢翻译。席慕筠站起身,缓缓地走到哈特尔面前。

席慕筠朗声道:“我来翻译给你听吧。”

哈特尔和洋行通事都用惊诧的目光看着她。

第十六章

祁子俊走进上海一个小弄堂,忽然内急。看到拐角处有一个马桶。祁子俊跑到马桶前,解开裤子,脸上顿时显出一副身心舒坦的样子。

忽然,身后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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