选,最新的民意调查中郑梦准已被排在总统竞选者的第三位。在两家报纸6月17日公布的调查中,郑梦准的支持率分别达到了18。7%和15。3%,比六个月前增长了五倍,请注意,这个时候韩国还没有进入四强。郑梦准的支持者并非都是“红魔”,而是包含了各个年龄和多个领域的人,这说明足球巨大的政治超越性,也说明郑梦准将韩国带入新的政治理想之中。
“足球党”的政治凝聚力也许是短暂的,但韩国人通过世界杯提升了在国际上的形象。1997年亚洲金融危机期间,韩国百姓踊跃捐献家里的黄金,帮助政府度过难关,在国际上留下了极为深刻的印象。而这一次韩国队和韩国“红魔”球迷的优异表现,是对1997年韩国形象又一次完美的提升。在世界杯期间,有2000多万人次的群众上街游行,但激情并没有导致暴力,没有发生骚乱和安全事故,与欧洲的一些国家屡次发生足球骚乱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韩国人的国民性格在世界杯上也发生了变化,最典型的便是他们对红色的钟爱。整个世界杯期间,整个韩国成了一个“红海洋”。这种“红海洋”与中国“文革”期间的“红海洋”在外形上极为相似,但内涵却不可同日而语,中国“文革”的“红海洋”是与个人崇拜、阶级斗争联系在一起的,它象征革命、烈火和鲜血,而韩国的“红海洋”象征着强国梦和胜利的庆贺,更重要的是韩国以前的“颜色图腾”是宁静、内敛的白色,而现在将红色作为民族性格的象征,本身就是一种自信、向上、争强的国民精神。韩国“红魔”球迷给世界杯留下一片红色的海洋。
“足球党”的说法也许带有调侃意味,但说明世界杯在韩国人心中激起的那种民族的自豪和自信心已经超过一两个政党的地位。足球能否强国,可能是难以回答的问题,但足球被意识形态化之后,便拥有了特别的涵义。都说世界杯是一场没有硝烟的战争,韩国人在此次世界杯大战中赢得了胜利,他们的胜利与战场上的英雄凯旋是同一级别。
我们通过对韩国人在这一次世界杯上的种种变化,可以看到足球是怎样一步一步地意识形态化的。如果追溯它与日本争办2002年世界杯主办权的历程,就会更清晰地昭显其意识形态色彩。韩国人在申办世界杯时与日本人平分秋色,在本届世界杯小组赛上,又与日本人一起挺进十六强,但其后的赛程中,日本人止步不前,韩国人一直冲进四强,在日韩两个老冤家的竞争中,韩国人历史性地战胜日本。
能激起韩国人民族自豪感的原因,还有历史的缘由。早在1966年,朝鲜队也曾经击败意大利队挺进八强,亚洲球队在世界杯上两次由同一个民族的球队有所建树,以至韩国媒体用“重现1966”、“金主席,下一次让我们并肩作战”这样的标题表达“本是同根生”的兄弟之情。
当然,足球的胜利也可能被夸大,被意识形态泡沫化,韩国人想在经济上进入世界四强的设想便是被足球宏大叙事之后构筑的乌托邦。足球在意识形态方面有它的特殊效应,但足球水平不是综合国力的体现,世界杯成绩与国家的国际地位更不成比例,世界杯能激活一个国家的经济增长的动力,但并不是一个国家腾飞的翅膀。
四、足球诱发“后东方主义”
韩国人的胜利是亚洲人的胜利,也是东方人的胜利。当然韩国人的胜利,也招致诸多的非议,这些非议大都是对韩国人胜利的不服气,对韩国足球进入四强的不满意。一时媒体广为渲染,乃至认为整个世界杯都贬值了,关于黑哨、裁判、阴谋的种种猜疑四起。这些舆论当中,有一些是来自韩国队对手的媒体,像葡萄牙、意大利、西班牙的媒体大肆夸张裁判的不公正,大肆宣传国际足联与郑梦准的“阴谋”,这很正常。一是失败的一方总是为自己找理由,二是韩国队本不入流,这一次踢这么好肯定有“猫腻”,心理上会把自己的失败归结为对方的舞弊。
让我感兴趣的是中国媒体和日本媒体的反应。日本媒体发过这样一条消息,如果韩国队进入决赛,日本人将拒绝韩国队入境,这当然只是一种态度,按照赛程的规定,韩国人真的进入了决赛,日本人是没有理由拒绝韩国队进军横滨。很显然,日本人对韩国人的胜利是有些难受的,这种难受是由于一种嫉妒,出于心理不平衡,因为韩日同时举办世界杯,日本队只进入十六强而韩国队却超水平发挥,进入四强,日本人心里酸着,但拒绝入境便带有一种仇恨的心理,这或许是最终典的东方式的嫉妒。
日本人的嫉妒、愤怒乃至仇恨,还是可以理解,但中国媒体的反应就有些出人意料、在韩国人进入八强、四强之后,中国的媒体几乎异口同声地用各种各样的腔调来挖苦、讽刺、嘲笑韩国人的历史性突破,最著名的观点便是央视一主持人的“小人得志论”。作为韩国人的近邻,中国人对韩国人在世界杯的出色表现应该欢呼、激动,显然中国足球队在首次进入世界杯吃了九个蛋、零得分、零进球,但也不能怨韩国人打得好,把韩国人的顽强拼搏精神视为“小人得忘”。
诚然,韩国足球队在本次世界杯上的优异成绩与天时、地利、人和是分不开的。作为东道主,韩围人得到的便宜不是第一家,也不会是最后一家。1986年墨西哥举办世界杯,凭借天时、地利、人和进入了八强,1998年法国人世界杯,第一次获得世界冠军,捧走了大力神杯,虽然有实力的因素,但与地主之利关系极大。在这之前,法国队多次有问鼎世界冠军的实力,就因为缺少那么一点点的“便宜”,让一代球王普拉蒂尼扼腕长叹。人们没有去指责1998年法国队利用主办国之利挤走巴西获得世界冠军,对韩国的第四名却嗤之以鼻,说到底还是一种“后东方主义”的思维在起作用。
赛义德的东方主义揭示了西方对待东方文化的误区,西方人总是按照某种想像的“东方”来看待东方、对待东方。西方人的东方主义又反过来影响了东方人的思维,“他者”、“被看”便成为东方的景观。应该说,东方主义仍根深蒂固地存在在西方人的意识形态之中。后东方主义则是由于东方受西方文化的影响滋生出来的一种价值系统,像央视主持人由于平常担任欧洲联赛的解说,他们的立场会自觉不自觉地以欧洲为正统,其他的如韩国、塞内加尔当然是异类,他们打败了正统,胜利自然是名不正、言不顺,不是国际足联的阴谋,就是黑哨。这种偏见是典型的后东方主义的错误。
后东方主义在冷战结束之后会有更大的市场。在一个全球化的信息时代,西方文化以强势进入,肯定会影响我们的人文观念和价值取向,这种潜在的渗透会销蚀掉很多的民族主见。西方的意识形态在全球化的话语中获得主宰的地位。或许,这正是发展中国家最大的困惑,就像足球一样,西方人制定的游戏规则,你想战胜对方,就必须遵循对方制订的游戏规则。在这样的意义上,韩国人,整个亚洲人,甚至整个东方都不可能拿到世界杯冠军,这是足球的深沉的意识形态。
2000年7年11日于北京
第31节 啊!足球
地球村的“世界语”
6月10日欧洲杯隆重开幕,欧洲足球锦标赛风风火火地在欧罗巴大地进行,这本是欧洲人的狂欢节,但古老的中国大地却为此一片欢腾,几乎所有的媒体都在狂炒这一赛事,CCTV全程转播,由于时差的关系,中国的球迷们常常熬到清晨来观看电视的实况转播,白天还要上班,可谓劳累不堪,可是球迷们没有一点怨言,反而是兴奋异常。中国人关心远在万里之外与自己无关的赛事,真正超越国家、民族的界限,更说明足球运动的巨大魅力。
这一届欧洲杯开幕式的主题名为《足球无疆界》,道出世界足球运动的一个特点。足球运动能够迅速普及,就在于它能够消除种种人为的隔阂和障碍,没有任何一种宗教像它这样被各国人民无条件地接受。
1840年鸦片战争打开了中国的国门,外国传教士便陆续来到中国进行传道,一百多年来,这些传教士不能说不艰辛,不能说不虔诚,但基督教在中国并没有能够广为传播,强大的传统文化对洋教不买账,不认同。现代足球的发源地在英格兰,英国人并没有刻意去传播它,如今却已风靡全球。足球对中国人来说也是“洋人”的玩意儿,但未经洋人的传播,在中国已经生根、发芽、开花、结果。随着足球职业化的展开,中国球迷人数与日俱增,足球的电视观众全球第一。
足球运动的全球化正说明“地球村”的理想正在变为现实。这是由于足球运动是一种极易传播与流行的语言,是一种真正的“世界语”。想当年波兰人柴门霍夫为了消除国家、种族之间的差异和隔阂,费尽心机创建了“世界语”。遗憾的是世界语由于是人造语并没有能够广为流传,而足球则跨越了柴门霍夫所憎恨的那些差异,成为人类进行沟通和交流的共同语言。
由于足球运动在国际间、民族间的交流没有障碍,这种文化符号受到人们的普遍欢迎。足球俱乐部的老板,球队的球员,介绍足球的媒体,狂热的球迷,最能理解“地球村”这个名词的真正含义。列宁说过,“凭着《国际歌》的旋律,可以找到自己的战友”。而在足球场上,两个陌生的球迷只要钟爱同一支球队,几秒钟内便成为“同志”,成为铁哥儿们。在这个领域里所实现的宣言、章程、条约、规则和裁判法,是沟通这个“地球村”,维持其和睦生存的“语法”。国际足联恐怕是全世界最具权威的国际性组织机构,它的令行禁止让联合国这个政治性组织机构常常羡慕不已。
足球运动是一项平等的运动,富得冒油的欧洲国家与贫瘠的非洲穷国可以在一起角逐,在一起竞争,平等对话。“黑非洲小子”维阿与英俊酷哥贝克汉姆同样可以荣膺欧洲足球先生的称号,敌对多年的美国和伊朗,两国球队在第15届世界杯赛上狭路相逢,也没有出现人们想像的仇人相见分外眼红,只是无数场比赛中的一场正常比赛。足球消解了政治、经济、文化的诸多鸿沟,真有点像天下大同的乌托邦。
共同的游戏规则又让球员成为对国家忠诚、对民族奉献的代表。他们拼体力、拼技术、拼意志、拼智慧,在他们身上总要表现出一种极高的献身精神和英雄主义气概。他们不仅成为球迷的追逐对象,也是青少年模仿的榜样(一些中学生可能不知本国的总统、总理何许人也,但肯定知道国家队的队长、前锋、守门员)。贝利、贝肯鲍尔、马拉多纳、马特乌斯、普拉蒂尼、罗纳尔多不仅成为本国的民族英雄,也成为全世界青年顶礼膜拜的偶像。
在没有战争的年代里,足球明星就是英雄,就是将军,就是神话。
没有硝烟的“战争”
第二次世界大战结束五十多年了,虽然第三次世界大战并没有爆发过,但世界上的战火并没有真正停息过,总是有局部的战争在发生,这是因为人类出现之后,总需要战争来保持“生态平衡”,来刺激科技和经济的发展。但战争是残酷的,它是以无数人的生命为代价的,人们憎恨战争,憎恨世界大战。
但有一种“战争”却让人鼓掌欢迎,这就是世界级别的足球赛,像世界杯、欧洲杯、美洲杯等高水平的比赛,都是伟大而美丽的“战争”。在这样伟大的战争空间里,人们尽可以把自己多余的能量和极度表现自我的欲望尽情地释放、宣泄,英阿的马岛之战,阿根廷最终丧失马岛,可阿根廷球星马拉多纳在世界杯上连过“英军”四人直捣龙门的英姿让英格兰人望其项背,甘拜下风。在世界杯这场不流血的战争中,个人的愿望、国家的愿望、地区的愿望乃至洲际的愿望被划分得表达得明明白白、清清楚楚,记得1994年世界杯上,当韩国队在小组赛上踢平西班牙时,整个韩国沸腾了,整个亚洲都沸腾了,连当时的中国足协副主席陈成达都激动地宣布这是“亚洲足坛的荣誉”。为了让亚洲在世界杯上获得更多的席位,亚足联全体成员国以全体退席的方式抗议国际足联的领导机构,除了足球,恐怕难再有其他的外交活动让亚洲各国如此心齐,如此步调一致听指挥了。
这太有意思了。虽然人们再三宣告体育只是体育,足球只是足球,没有意识形态和政治内容,但世界杯足球大战显然包含了远比体育更为丰富的政治、经济、文化和种族的内容。1994年的世界杯在美国举行,和美国人不共戴天的伊拉克人要求足球队冲出亚洲,视打进决赛为“进入美国国土”的“军事行动”和“政治战争”,这似乎成了海湾战争的延续与变奏。
足球在这样的意义上似乎“拯救”了人类,它用虚拟世界大战的方式将各国所蓄积的种种恩怨利用足球锦标赛这样特殊的渠道释放出来,虽然不能彻底消除战争的隐患,但至少可以缓解推迟战争的发生,更重要的是在高科技的时代,战争也越来越高科技化、越来越核武器化,战争这个怪物已经具备毁人类于瞬间的超常破坏力,在半个多世纪内没有发生世界大战,与原子弹这一类可怕的毁坏力有关。而足球大战则是人类最初战争方式的回归,没有武器,没有硝烟,没有死亡,人只有靠自身的身体力量和技巧去赢得胜利打败对方,这不仅是战争的回归,也是人的回归。
另一种“新经济”
2000年的欧洲杯正如火如荼地展开,人们在为谁能夺冠而猜测不已,几乎每个人都希望自己的祖国能加冕夺冠,球迷们为自己的国家队能取得好的成绩更是煞费苦心,使出了各种为国家队加油的“招数”,不同国家的球迷为自己心爱的母队甚至大打出手。为主队呐喊,为祖国的荣誉而战是每个人的责任。但是,偏偏有人这个时候大声疾呼,自己的国家队千万不要夺冠!他们呼吁全体队员“以国家利益为重,别一门心思要夺冠”。其情之切,比之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