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全部还给你。”
秦思蓉看着她浑浊却莫名地闪亮的眼睛,一时之间,居然不知道该说什么。
最后,她干巴巴地说:“好,我等着看你还我什么。”
秦凤仰头大笑:“放心,绝对是你想要的东西。”笑着笑着,她的眼泪就慢慢地从眼角滑落,落入鬓发中消失不见。
秦思蓉发觉,在她身上,自己看到了某种熟悉的东西。
那种萦绕自己多年,从未消退的恨意。
她和她,两个人是毋庸置疑的同类。
秦思蓉忽然就放松下来,安静地看着秦凤,等她定了定神,抹去了最后一滴将流未流的眼泪。
然后,她看着秦凤,说:“这不是你的错。我一早就知道。我只是被冲昏了头脑而已。”她对她微微躬身,给她行礼,然后,直起身看着她:“有我一个人陷进去,就足够了。你没有必要……”
秦凤缓慢却坚定地摇头,脸上都是苦色:“我要做什么,和你的选择并没有太大的关系。我想要这样做,我就这样做而已。再说,”她指一指自己身上干枯皲裂的皮肤,仿佛行将就木的老人一样的脸色,早已浑浊不清的眼睛,对秦思蓉说,“这些,都是我的债。在我死之前,怎么可以不讨回来。”
看着她下定决心的样子,秦思蓉暗自叹息,意兴阑珊点头:“既然如此,你随意。”
秦凤呵呵地笑,怀恋地看着她:“你和云蓉一样,都有一副好心肠。但是,作为一个长辈,我应该告诉你,在这个世界上,有好心肠的人通常活得很痛苦。想要活得好,就把那些无谓的同情心和道德感都抛弃吧。”
秦思蓉一怔,轻轻笑起来。她摇头,挑眉看向秦凤:“不,你说错了。那种东西,我早就不存在了。我之所以放任你,不过是因为觉得,你跳不出我的掌控。”
秦凤一眯眼,仔细打量她的神情,然后点头:“这样就好。”
。
这边两个人几乎要相对无言,那边秦菲菲对着秦凤丢过来的钻饰乱了心神。
虽然秦家也算有钱,但是,她也从未见过这样大的钻石,几乎要让她心神荡漾到晕厥。
她捧着那颗鹌鹑蛋大小的钻石,全神贯注了好长时间,才心满意足地放下来,将它放回秦凤丢过来的那个盒子里。
虽然还不确定秦凤这个姑姑到底来来者何意,她已经对她产生了极大的好感。能够这么大方送人钻石的人,也看不上秦家这点小钱。
她这样想着,看了看时间,然后尖叫一声,立刻冲到了放衣服的房间里去——和叶还真的约会,只剩下不到三十分钟了。
当她打扮好出门的时候,正好碰上秦凤。对方看到她急火火的样子,十分亲切地笑:“怎么这么着急?难道急着去约会?”
秦菲菲快言快语地丢下一句:“不好意思姑姑我现在赶着出门没时间和你聊天等我回来再陪你聊。”就冲了出去。
秦凤在她身后爽朗地笑起来,仿佛非洲大草原上穿透一切的骄阳。
秦菲菲忍不住回头看她一眼,才飞快地奔出门去开着车走了。
等她一走,秦凤就收敛了笑意,眯着眼目露阴狠。
“秦菲菲……脑子里面什么都没有的女人。”她喃喃自语,转身上了楼,到了秦菲菲的房间门口。手一伸,袖子里滑出来一根铁丝,她拨弄几下,门就开了。
她走进秦思蓉过的房间,左右环视一圈,在她的床边坐下来,看着那个不久前自己才交给秦菲菲的盒子。
“没见识的女人。”她喃喃自语,目光扫过那些暧昧不明的薄纱,扫过那堆了一地的礼服,最后落在桌面上。
那里有段雅彤和秦思蓉两个人相互挽着,对着镜头微笑的照片。
看到这张照片,她眼中闪过莫名的光,渐渐变成忿恨,平静的眸子里隐藏着深深的疯狂。
“段雅彤……我受了那么多苦,不一一还给你,怎么能让我安心……”她低下头去,良久,抬起头,笑容灿烂,眼神平静无波。
然后,她随手将秦菲菲床上的那个盒子打开,将里面的钻石调了包。
“你也就配带带这种货色。”
。
秦思蓉站在楼上的窗户边,看着秦菲菲挽着叶还真的手喜笑颜开地走进来。
不知道为什么,她总感觉,叶还真最近闲得有些过分。
那两个人进了门看不到身影之后,她从高高的窗台前离开,被捏住的窗帘旖旎地落回原地。
“阿莫,你说,我会成功吗?”
站在她身后的阿莫平静地回答:“会。”秦思蓉微笑起来:“真好,你这样说。虽然我还是觉得,你是在安慰我。”
她在沙发上坐下来,蜷起膝盖,将下巴搁在上面。
“晚餐时间快到了,你现在应该起来换衣服去餐厅。”阿莫安静了片刻,提醒她。
秦思蓉苦闷地皱眉:“真不想去。每次看到那些人就有种将餐刀丢到他们脸上的冲动。如果不是这样做太不值得,我应该早就丢过去了。”
阿莫不回答,只是上前一步,再一次用身体的姿势提醒她,时间快到了。
秦思蓉叹息一身,终于站起来去换衣服。
她走进餐厅的时候,其他人都已经到了,只剩她一个。
虽然叶还真的目光十分隐蔽,但是,她依旧感觉到他那种炙热的目光,仿佛探照灯一样掠过自己的身体。
充满侵略与欲望。
不快地皱眉,她向秦天和段雅彤道歉,为自己的来迟。
段雅彤面色十分不善地说没关系,生硬地让她坐下来。秦菲菲在一旁只顾着与叶还真交谈,情意绵绵地抛着媚眼。
秦思蓉坐下来,一眼扫过去,敏锐地发现,秦天十分焦躁。
与之相对的,是十分冷静却仿佛浑身带刺的秦凤。
第 25 章
这一顿饭秦思蓉一直都吃得很沉默。她看着饭桌上话中有话,心虚焦躁的秦天,和不紧不慢层层推进的秦凤,有种见到了几年后的秦菲菲和自己的错觉。
不,一定不会是那样。她摇摇头,将这种莫名的想法甩开。
段雅彤比较沉默,间或在秦天和秦凤中间插两句话,笑语盈盈的,倒是看不出什么来。
至于秦菲菲,她完全没有发现自己父母和姑姑之间暗地里的波涛汹涌,对着秦凤大加讨好,拐弯抹角地问着秦凤手里还有多少钻石。
于是,冷落了叶还真。
秦思蓉感受着落在身上的,仿佛探照灯一样炙热的目光,面色如常地将羊肝送进口中。
终于吃完正餐,有人上来讲盘子都撤了下去,送上小小的一碗红豆羹。
秦思蓉面色恹恹地推开碗,表达了自己拒绝的意思。
叶还真则是心不在焉地偷眼看着秦思蓉吃了个干净。
一下桌子,秦思蓉就跑远了,让想要借着机会和她说两句话的叶还真连出声叫住她都来不及。如果是以前,秦菲菲早就不满地上来扭叶还真了,今天她全身心地都扑在秦凤身上,倒是没有对叶还真说什么。
他提出告辞,秦天笑呵呵地挽留他:“时间还早,还真你要是有时间,就多坐坐。要是我让你走了,只怕菲菲要怪罪我。”
秦凤的眼睛扫过叶还真,让他激灵灵地打了一个冷颤,觉得那目光冷淡得仿佛在看一件没有生命的物体。
她笑道:“这是侄女的心上人?”
秦菲菲故作娇羞地叫起来:“姑姑!”秦凤大笑,秦天的嘴角抽搐了两下。
段雅彤冷眼旁观着,此时觉得实在是不愿意再继续待下去,站起来说自己头疼,先行离开。
秦凤殷切地问她是不是有什么病,要是病了一定要去看医生:“否则,要是因为这个死了,就太可惜了。”她说。
段雅彤被气得发抖,最后强压下了怒火,暴怒地离开。
秦天等到她走远,才等于秦凤说:“凤儿,你太过分了。她是你大嫂,怎么可以那么咒她?”
秦凤不说话,秦菲菲看着气氛不对,连忙上来打圆场。叶还真也插嘴加入话题,没有让气氛继续尴尬下去。
。
叶还真晚上还是离开了,只是离开的时候,脸色有一点青白。
半夜的时候,秦思蓉被一阵喧闹惊醒,在床上迷茫地睁开眼:“阿莫,什么时间了?”
仿佛万能执事一般的阿莫从阴影中显出身形来:“十二点过三分。”
“外面发生什么事了?”她接着问,有些懒散地坐起来。阿莫一声轻笑:“你知道原因的,晚饭。”
秦思蓉想起晚上的羊肝和红豆,了然地笑了笑。她又躺回去,对阿莫说:“我应该过去吗?”阿莫点头称是,已经快人一步地将衣物和面具放到了她床边。
她叹息一声,坐起来开始穿衣服,全然没有避讳阿莫。
阿莫也没有躲开的意思,就那样等着她穿好衣服,又扣上面具,跟在她身后提醒一句:“请注意安全。”然后悄无声息地隐没在了黑暗中。
秦思蓉穿过长长的走廊,来到大宅。
此时,飙车前来的医生已经到了这里,不出意料的是薛家两父子。
薛飞白有些魂不守舍地跟在父亲身后,穿过虽然惊惶但是不显杂乱的人群去秦天的卧室。
薛穆瞪他一眼,打发他去秦菲菲那边——今天晚上,出事的不仅仅是秦天,还有秦菲菲。
秦思蓉在门口低低地唤:“薛伯伯。”
薛穆脸上立刻露出温和的笑:“思蓉丫头,你没事就好。放心,我过去检查检查,就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秦思蓉点头,跟在他身后走进去。
秦天躺在床上,被子盖住了半身,露出棕色格子的睡衣来。他的脸色有一丝青黑,皱着眉按着肚子,整个人看上去十分颓败。
薛穆询问了发病的状况,然后又检查一下,最后皱着眉:“能够让我看一看今天晚上的菜单吗?”
一旁的段雅彤挑眉,让人过去将自己拟定的菜单取来。
薛穆翻了一下,立刻苦笑:“没有人告诉过你们,羊肝不能和红豆一起吃吗?会中毒。”
秦思蓉低下头去,段雅彤则是惊诧地飞速瞥了她一眼,露出羞愧的神色:“是我的错。我没有认真看就定了这样的菜单。”
薛穆摆摆手:“没有关系,吃得不太多,只是会难受一阵子,过去就好了。”
他转身往外走,边走边说:“我估计菲菲那边也是一样的,要是觉得难受,我可以给两颗药。”
秦天在床上声息低微地回答:“不用了。我还熬得过去。拜托老薛你去看看菲菲。”
“没关系,我已经让飞白过去了。”薛穆回答,在秦天床边的椅子上坐下来:“我顺便帮你看看你的身体情况怎么样了。”
秦天艰难地挤出感激的笑脸:“多谢你,老薛。”
。
秦思蓉和段雅彤退出房间,段雅彤关上门,转身就给了秦思蓉一巴掌,却不巧打在带了面具的那半边脸上,将面具扫了下去。
甩了甩被面具硌得生疼的手,她怒视着半面妩媚半面狰狞的秦思蓉:“你这个不安好心的白眼狼!”
秦思蓉面无表情地把目光从面具上缩回来,慢慢回答:“继母大人你在说什么,为什么我一点都听不明白。你说我是白眼狼,我又做了什么让你不满的了?”
她直直地看着段雅彤,那张骇人的脸越发显得令人恐怖。
段雅彤看了她一眼,立刻避之不及地扭过头去:“你还狡辩!今天你根本就没有吃红豆羹,你根本就是知道的!”
“啊,原来是这个啊……”秦思蓉立刻做恍然大悟状,然后没什么诚意地回答:“我说了,你们就会相信吗?那一次我也是因为这个而中毒,结果你不是说我是苦肉计吗?”段雅彤咬牙切齿:“果然是这样的!”
秦思蓉走过去捏住那张面具慢条斯理地扣回自己脸上,曼声说:“我亲爱的继母大人,这件事,我不说,谁会相信你的话?相反是拟定菜单的你,说不准就是为了谋杀亲夫。”她唇角一勾,扑哧一笑:“哦,我倒是说错了,是连女儿一起杀。”
段雅彤几乎就要冲过去再给她一巴掌,却有两个人的交谈声越来越近,让她悻悻地停住脚步,艰难地脸上的表情调整为温柔的笑。
那边走过来的是薛飞白和管家张叔。张叔在快要到的时候对薛飞白一点头,转身离开了,只剩薛飞白一个人大踏步地走过来。
“秦夫人,放心,非非只是有点轻微的食物中毒,再过上一两个小时就会好。”他对着段雅彤说完秦菲菲的病况,立刻转向秦思蓉,拉着她就走:“我暂借思蓉片刻。”
秦思蓉不避不让地任由他拉着自己走到会客室内,薛飞白才松开了她的手臂。
转过脸,他露出为难的表情。
早就知道他想说什么的秦思蓉轻笑起来,眼睛弯弯的十分愉快。
薛飞白面露哀求之色,最后鼓着脸,赌气地看着一直一直在笑的秦思蓉。
“好了,白白,你要说的事我都知道了。放心大胆地去追求吧,薛伯伯这边,我帮你说项。”
听到秦思蓉这样说,薛飞白的眼睛马上变得亮闪闪,冲过来抱着秦思蓉一阵摇晃:“真的真的?”秦思蓉艰难地将自己从他的手中挣脱出来,抚额道:“当然是真的。只是,如果你再这样激动地摇晃我,我不保证还是不是真的。”
薛飞白立刻挑开一步,举起双手表示自己很安全很无害。
秦思蓉又是噗哧一笑。
薛飞白有些傻气地挠头也跟着笑起来。过一会,他脸色一正,对着秦思蓉鞠躬:“谢谢你,思蓉。她是个好女孩我不想伤她,我是真的想要和她共度一生的。”
秦思蓉点点头:“我知道,看你那副傻样就知道你陷进去了。不过,白白,你有没有考虑过,如果薛伯伯一定要反对,你会怎么做?”
思索片刻,薛飞白坚定地回答:“和她一起走,如果她愿意。如果她不愿意,就回来乖乖听父亲的话。”随后,他看着秦思蓉,满目爱怜:“思蓉,我亏欠你了。原本,是该由我来照顾你的。”
“没什么。这世上,没有谁是离了谁就不能活的。再说,”她对他粲然一笑,“就算你想照顾我,也还得看我乐意不乐意。”
薛飞白定定地看着她,目光渐渐变得更加温暖。
。
薛飞白和薛穆一直等到两个人的状态都消失才在客房睡下,秦思蓉早在知道是怎么回事之后就和秦天打了声招呼,回去补觉了。
一觉醒来,天色已经大亮,阳光暖暖地透进来。
窗外的花园里,有人在远远地咆哮:“不行,我不准!”
她透过窗户看出去,看到薛飞白和薛穆坐在灌木旁的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