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浒传》

下载本书

添加书签

水浒传- 第5部分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酒至数杯,却早东边推起那轮明月。
  史进和三个头领叙说旧话新言。
  只听得墙外一声喊起,火把乱明。
  史进大惊,跳起身来道:“三位贤友且坐,待我去看!”
  喝叫庄客:“不要开门!”
  掇条梯子上墙打一看时,只见是华阴县尉在马上,引着两个都头,带着三四百士兵,围住庄院。
  史进及三个头领只管叫苦。
  外面火光中照见钢叉,朴刀,五股寸,留客住,摆得似麻林一般。
  两个都头口里叫道:“不要走了强贼!”
  不是这伙人来捉史并三个头领,怎地教史进先杀了一二个人,结识了十数个好汉?直教:芦花深处屯兵士,荷叶荡中治战船。
  毕竟史进与三个头领怎地脱身,且听下回分解。
  第二回 史大郎夜走华阴县 鲁提辖拳打镇关西
  话说当时史进道:“却怎生是好?”
  朱武等三个头领跪下道:“哥哥,你是干净的人,休为我等连累了。大郎可把索来绑缚我三个出去请赏,免得负累了你不好看。”
  史进道:“如何使得!恁地时,是我赚你们来,捉你请赏,枉惹天下人笑。若是死时,我与你们同死,活时同活。你等起来,放心,别作圆便。且等我问个来历情由。”
  史进上梯子问道:“你两个何故半夜三更来劫我庄上?”
  两个都头道:“大郎,你兀自赖哩!见有原告人李吉在这里。”
  史进喝道:“李吉,你如何诬告平人?”
  李吉应道:“我本不知,林子里拾得王四的回书,一时间不该县前观看,因此事发。”
  史进叫王四,问道:“你说无回书,如何却又有书?”
  王四道:“便是小人一时醉了,忘记了回书。”
  史进大喝道:“畜生!却怎生好!”外面都头人等惧怕史进了得,不敢奔入庄里来捉人。三个头领把手指道:“且答应外面。”
  史进会意,在梯子上叫道:“你两个都头都不必斗动,权退一步,我自绑缚出来解官请赏。”
  那两个都头都怕史进,只得应道:“我们都是没事的,等你绑出来,同去请赏。”
  史进下梯子,来到厅前,先将王四带进后园,把来一刀杀了;喝教许多庄客把庄里有的没的细软等物即便收拾,尽教打叠起了;一壁点起三四十个火把。
  庄里史进和三个头领全身披挂,枪架上各人跨了腰刀,拿了朴刀,拽扎起,把庄后草屋点着;庄客各自打拴了包裹,外面见里面火起,都奔来后面看。史进却就中堂又放起火来,大开庄门,呐声喊,杀将出来。史进当头,朱武,杨春在中,陈达在后,和小喽罗并庄客,冲将出来,正迎着两个都头并李吉,史进见了大怒。仇人见面,分外眼明!两个都头见势头不好,转身便走。李吉却待回身,史进早到,手起一刀,把李吉斩做两段。
  两个都头正待走时,陈达,杨春赶上,一个一朴刀,结果了两个性命。县尉惊得跑马走回去了。
  众士兵那里敢向前,各自逃命散了,不知去向。
  史进引着一行人,且杀且走,直到少华山上寨内坐下。喘息方定,朱武等忙叫小喽罗一面杀牛宰马,贺喜饮宴,不在话下。一连过了几日,史进寻思:“一时间要救三人,放火烧了庄院。虽是有些细软家财,重杂物,尽皆没了!”
  心内踌躇,在此不了,开言对朱武等说道:“我师父王教头在关西经略府勾当,我先要去寻他,只因父亲死了,不曾去得;今来家私庄院废尽,我如今要去寻他。”
  朱武三人道:“哥哥休去,只在我寨中且过几日,又作商议。若哥哥不愿落草时,待平静了,小弟们与哥哥重整庄院,再作良民。”
  史进道:“虽是你们的好情分,只是我今去意难留。我若寻得师父,也要那里讨个出身,求半世快乐。”
  朱武道:“哥哥便在此间做个寨主,却不快活?只恐寨小不堪歇马。”
  史进道:“我是个清白好汉,如何肯把父母遗体来点污了!你劝我落草,再也休题。”
  史进住了几日,定要去。朱武等苦留不住。史进带去的庄客都留在山寨;只自收拾了些散碎银两,打拴一个包里,馀者多的尽数寄留在山寨。史进头带白范阳毡大帽,上撒一撮红缨;帽儿下裹一顶浑青抓角软头巾。顶上明黄缕带;身穿一领白丝两上领战袍;腰系一条五指梅红攒线搭;青白间道行缠绞脚,衬着踏山透土多耳麻鞋;跨一口铜钹磐口雁翎刀;背上包裹;提了朴刀;辞别朱武等三人。众多小喽罗都送下山来。朱武等洒泪而别,自回山寨去了。
  只说史进提了朴刀,离了少华山,取路投关西正路。望延安府路上来,免不得饥食渴饮,夜住晓行;独自行了半月之上,来到渭州:“这里也有个经略府,莫非师父王教头在这里?”
  史进便入城来看时,依然有六街三市。只见一个小小茶坊正在路口。史进便入茶坊里来拣一副坐位坐了。问茶博士道:“这里经略府在何处?”
  茶博士道:“只在前面便是。”
  史进道:“借问经略府内有个东京来的教头王进么?”
  茶博士道:“这府里教头极多,有三四个姓王的,不知哪个是王进。”
  道犹未了,只见一个大汉大踏步竟进入茶坊里来。史进看他时,是个军官模样;头戴芝麻罗万字顶头巾;脑后两个太原府扭丝金环;上穿一领鹦哥绿丝战袍;腰系一条文武双股鸦青;足穿一双鹰爪皮四缝干黄靴;生得面圆耳大,鼻直口方,腮边一部落腮胡须,身长八尺,腰阔十围。
  那人入到茶房里面坐下。茶博士道:“客官,要寻王教头,只问这位提辖,便都认得。”
  史进忙起身施礼道:“客官,请坐,拜茶。”
  那人见史进长大魁伟,像条好汉,便来与他施礼。
  两个坐下。史进道:“小人大胆,敢问官人高姓大名?”那人道:“洒家是经略府提辖,姓鲁,讳个达字。敢问阿哥,你姓什么?”
  史进道:“小人是华州华阴县人氏。姓史,名进。请问官人,小人有个师父,是东京八十万禁军教头,姓王,名进,不知在此经略府中有也无?”
  鲁提辖道:“阿哥,你莫不是史家村甚么九纹龙史大郎?”
  史进拜道:“小人便是。”
  鲁提辖连忙还礼,说道:“闻名不如见!见面胜如闻名。你要寻王教头,莫不是在东京恶了高太尉的王进?”
  史进道:“正是那人。”
  鲁达道:“俺也闻他名字,那个阿哥不在这里。洒家听得说,他在延安府老种经略相公处勾当。俺这渭州却是小种经略相公镇守。那人不在这里。你即是史大郎时,多闻你的好名字,你且和我上街去吃杯酒。”
  鲁提辖挽了史进的手,便出茶坊来。鲁达回头道:“茶钱,洒家自还你。”
  茶博士应道:“提辖但吃不妨,只顾去。”
  两个挽了,出得茶坊来,上街行得三五十步,只见一簇众人围住白地上。史进道:“兄长,我们看一看。”
  分开人众看时,中间里一个人,仗着十来条杆棒,地上摊着十数个膏药,一盘子盛着,却原来是江湖上使枪棒卖药的。
  史进见了,却认得他。
  原来是教史进开手的师父,叫做“打虎将”李忠。史进就人丛中叫道:“师父,多时不见。”
  李忠道:“贤弟如何到这里?”
  鲁提辖道:“既是史大郎的师父,也和俺去吃三杯。”
  李忠道:“待小子卖了膏药,讨了回钱,一同和提辖去。”
  鲁达道:“谁奈烦等你!去便同去!”李忠道:“小人的衣饭,无计奈何。提辖先行,小人便寻将来——贤弟,你和提辖先行一步。”
  鲁达焦躁,把那看的人一推一交,骂道:“这厮们夹着屁眼散开!不去的洒家便打!”
  众人见是鲁提辖,一哄都走了。
  李忠见鲁达凶猛,敢怒而不敢言,只得陪笑道:“好急性的人!”当下收拾了行头药囊,寄顿了枪棒。三个人转弯抹角,来到州桥之下一个潘家有名的酒店,门前挑出望竿,挂着酒旗,漾在空史飘荡。三人来到潘家酒楼上拣个济楚阁儿里坐下。提辖坐了主位,李忠对席,史进下首坐了。
  酒保唱了喏,认的是鲁提辖便道:“提辖官人,打多少酒?”
  鲁达道:“先打四角酒来。”
  一面铺下菜蔬果品按酒,又问道:“官人,吃甚下饭?”
  鲁达道:“问甚么!但有,只顾卖来,一发算钱还你!这厮!只顾来聒噪!”酒保下去,随即烫酒上来;但是下口肉食,只顾将来摆一桌子。
  三个酒至数杯,正说较量些枪法,说得入港,只听得隔壁阁子里有人哽哽咽咽啼哭。
  鲁达焦躁,便把碟儿盏儿都丢在楼板上。酒保听得,慌忙上来看时,见鲁提辖气愤地。酒保抄手道:“官人,要甚东西,分付卖来。”
  鲁达道:“洒家要甚么!你也须认得洒家!却恁地教甚么人在间壁吱吱的哭,搅俺弟兄们吃酒?洒家须不曾少了你酒钱!”
  酒保道:“官人息怒。小人怎敢教人啼哭打搅官人吃酒?这个哭的是绰酒座儿唱的父女两人,不知官人们在此吃酒,一时间自苦了啼哭。”
  鲁提辖道:“可是作怪!你与我唤得他来。”
  酒保去叫。不多时,只见两个到来:前面一个十八九岁的妇人,背后一个五六十岁的老儿,手里拿串拍板,都来到面前。看那妇人,虽无十分的容貌,也有些动人的颜色,拭着泪眼,向前来,深深的道了三个万福。那老儿也都相见了。
  鲁达问道:“你两个是那里人家?为甚么啼哭?”
  那妇人便道:“官人不知,容奴告禀:奴家是东京人氏,因同父母来渭州投奔亲眷,不想搬移南京去了。母亲在客店里染病身故。父女二人流落在此生受。此间有个财主,叫做”镇关西“郑大官人,因见奴家,便使强媒硬保,要奴作妾。谁想写了三千贯文书,虚钱实契,要了奴家身体。未及三个月,他家大娘子好生利害,将奴赶打出来,不容完聚,着落店主人家追要原典身钱三千贯。父亲懦弱,和他争不得。他又有钱有势。当初不曾得他一文,如今那讨钱来还他?没计奈何,父亲自小教得奴家些小曲儿,来这里酒楼上赶座子,每日但得些钱来,将大半还他,留些少父女们盘缠。这两日,酒客稀少,违了他钱限,怕他来讨时,受他差耻。父女们想起这苦楚无处告诉,因此啼哭。不想误犯了官人,望乞恕罪,高抬贵手!”鲁提辖又问道:“你姓甚么?在那个客店里歇?那个镇关西郑大官人在那里住?”
  老儿答道:“老汉姓金,排行第二。孩儿小字翠莲。郑大官人便是此间状元桥下卖肉的郑屠,绰号镇关西。老汉父女两个只在前面东门里鲁家客店安下。”
  鲁达听了道:“呸!俺只道那个郑大官人,却原来是杀猪的郑屠!这个腌泼才,投托着俺小种经略相公门下做个肉铺户,却原来这等欺负人!”
  回头看着李忠,史进,道:“你两个且在这里,等洒家去打死了那厮便来!”史进,李忠,抱住劝道:“哥哥息怒,明日却理会。”
  两个三回五次劝得他住。鲁达又道:“老儿,你来。洒家与你些盘缠,明日便回东京去,如何?”
  父女两个告道:“若是能彀回乡去时,便是重生父母,再长爷娘。只是店主人家如何肯放?郑大官人须着落他要钱。”鲁达道:“这个不妨事,俺自有道理。”便去身边摸出五两来银子,放在桌上,看着史进道:“洒家今日不曾多带得些出来;你有银子,借些与俺,洒家明日便送还你。”
  史进道:“值甚么,要哥哥还。”去包裹里取出一锭十两银子放在桌上。
  鲁达看着李忠道:“你也借些出来与洒家。”
  李忠去身边摸出二两来银子。
  鲁提辖看了,见少,便道:“也是个不爽利的人!”
  鲁达只把这十五两银子与了金老,分付道:“你父女两个将去做盘缠,一面收拾行李。俺明日清早来发付你两个起身,看那个店主人敢留你!”
  金老并女儿拜谢去了。鲁达把这两银子丢还了李忠。三人再吃了两角酒,下楼来叫道:“主人家酒钱,洒家明日送来还你。”
  主人家连声应道:“提辖只顾自去,但吃不妨,只怕提辖不来赊。”
  三个人出了潘家酒肆,到街上分手。史进,李忠,各自投客店去了。
  只说鲁提辖回到经略府前下处。到房里,晚饭也不吃,气愤愤地睡了。主人家又不敢问他。
  再说金老得了这一十五两银子,回到店中,安顿了女儿,先去城外远处觅下一辆车儿;回来收拾了行李,还了房钱,算清了柴米钱,只等来日天明,当夜无事。次早,五更起来,父女两个先打火做饭,吃罢,收拾了,天色微明,只见鲁提辖大脚步走入店里来,高声叫道:“店小二,那里是金老歇处?”
  小二道:“金公,鲁提辖在此寻你。”
  金老引了女儿,挑了担儿,作谢提辖,便待出门。
  店小二拦住道:“金公,那里去?”
  鲁达问道:“他少了你房钱?”
  小二道:“小人房钱,昨夜都算还了;须欠郑大官人典身钱,着落在小人身上看他哩。”
  鲁提辖道:“郑屠的钱,洒家自还他,你放了老儿还乡去!”
  那店小二那里肯放。
  鲁达大怒,叉开五指,去那小二脸上只一掌,打得那店小二口中吐血;再复一拳,打落两个当门牙齿。小二爬将起来,一道烟跑向店里去躲了。店主人那里敢出来拦他。金老父女两个忙忙离了店中,出城自去寻昨日觅下的车儿去了。
  且说鲁达寻思,恐怕店小二赶去拦截他,且向店里掇条凳子坐了两个时辰,约莫金公去得远了,方才起身,迳到状元桥来。
  且说郑屠开着间门面,两副肉案,悬挂着三五片猪肉。郑屠正在门前柜身内坐定,看那十来个刀手卖肉。鲁达走到门前,叫声“郑屠。”郑屠看时,见是鲁提辖,慌忙出柜身来唱喏,道:“提辖恕罪。”便叫副手掇条凳子来。“提辖请坐。”
  鲁达坐下,道:“奉着经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