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总兵道:“圣旨也有假的么?”便令兵士锁拿。安得海发怒道:“当今皇上也不敢拿我,你要寻死不成?”兵士被喝,不敢动手。王总兵两目圆睁,亲自动手,先挥去他的蓝翎大帽,然后将安得海扯倒,令兵士把他锁住。兵士见主将动手,遂一齐动手,将他捆住。船上之人全行拿下,水手即时放回。
丁抚台正候消息,过两日,王总兵已将安得海解到,立即在见,谈了数言,即传令两旁出坐大堂。兵士带上安得海。安得海仍然大言不惭,说道:“丁宝桢,你安老爷从不犯法,你真是混帐!”丁抚台也不与驳辩,离座将密谕宣读,至“就地正法”四字,安得海才有些惧怕,心中总疑没有此事。安得海央求丁抚台代为转奏。丁抚台道:“圣旨已说明,毋庸再请。”
遂传令绑出,将安得海首级斩了,其余人犯全行收禁,请旨定夺。旨下,令将随从太监一齐绞死,其余男女戍的戍,放的放,当时发落停当。慈禧太后这些事一毫不知,至案情了结,方传到李莲英耳中,转告慈禧。慈禧心中只恨慈安太后不曾商议,欲穷水落右出。经莲英解劝,方才息怒。莲英遂补安得海缺,宠幸亦如安得海。
光阴似箭,又过一年。天津地方又闹一宗教案,经曾国藩和平解决,把起事的人正法十余名,方免交战衅。不料了一事,又生一事。两江总督马新贻被刺客张汶祥刺死,凶信到京,朝旨又调曾国藩复督两江。曾帅谢恩退出,于同治九年十月出京,沿途无事,至江宁接篆后,办理刺马案件。清廷以江督被刺,事关重大,并命钦差郑敦谨南下,会同审问。令将各队排列整齐,威严赫赫。曾候同郑钦差同升公座,两旁兵役推张汶祥上堂,当面会讯。曾、郑二公先用威吓,后用刑讯。张汶祥毫无实供,只说刺死马新贻可以泄忿,大事已了,愿即受刑。曾候问他何人主使,汶祥大呼道:“要刺马新贻是我,要杀马新贻也是我,好汉做事一身当,凭你处治便了。”郑钦差百般诱骗,终无实供。再讯问,他说:“主使的人就是你。”弄得曾、郑二公无法可施。只得奏称该犯实无主使,应处极刑。朝旨准奏。
且说同治帝自即位以来,忽忽的是十年了,年纪已十七岁,在百姓人家,将要授室,何况早天子至尊。满蒙王公家有几个待字的女儿,哪个不想嫁入宫中,做个淑房贵戚。‘慈禧太后也只有这个儿子,也想择一佳妇,成就一对佳偶。自同治八年起,就着礼、工二部预备大婚典礼,直至十年冬月,方才挑选几个淑媛:一个是崇绮的女儿;一个是凤秀的女儿,是富蔡氏:一个是崇龄的女儿,是赫舍里氏;一个是赛尚阿的女儿,是阿鲁特氏。这几个女子,才貌皆差不多。慈禧太后已经选定,遂与慈安太后商量。慈安太后道:“女子以德为主,才貌次之,未知四女中哪个德性好,堪为中宫。”慈禧太后道:“闻四女中崇绮的女年纪最大,今年十九岁;凤女年最少,今年才十四岁,太年轻了。”慈安太后道:“皇后母仪天下,还是年长的好,年长也老成些。”慈禧太后道:“凤女虽年轻,闻她很贤淑。”
慈安太后道:“皇后册定妃嫔,也不可少,这等女孩子,均选作妃嫔便了。”慈禧太后道:“且传恭王奕沂进宫,叫他一酌。
慈安点头,即命太监去召恭王。恭王入宫,行礼毕,慈禧就说立后的事情,恭王也主张年长,名正言顺,慈禧不得不从。遂于次日降旨,着钦天监择吉,于同治十一年九月举行大婚礼。
正拟筹备,忽接两江巡抚奏报,江督曾国藩出缺。恭王吃了一惊,即忙入奏,两宫太后甚为叹息。命同治辍朝三日,即下谕追赠太傅,照大学士例赐恤,谥文正,并于湖南、江苏两省建祠祀享,将生平政绩宣付史馆,着伊子纪泽承袭‘等侯爵,长孙等均赏给有差。曾侯既出缺,两江督席着李鸿章继任。
却说同治帝大婚,已届吉期。至九月十二日甲午,先遣官祭告天地太庙。次日乙未,同治帝御太和殿,视皇后国宝,钦差正副使奉册诣皇后邸,册封鲁特氏为皇后;又钦差正副使至三女子邸,册封为贵妃。又次日,饬正副使及太监奉鸾舆至皇后邸,导引皇后入宫,行合卺礼。此等大婚,非常热闹,自不必说。越日丁酉,皇上率皇后诣寿皇殿行礼,并两宫太后前行礼。礼毕,上御乾清官,各贵妃等由皇后带领朝贺。又越日,上两宫徽号,并受群臣朝贺。隔了数天,内阁传出上谕一道,因皇上已册立中宫,两宫太后意欲息肩,遂倡议归政,着钦天监择吉,于同治十二年正月举行。
皇上既亲政,即将日期颁布各省。忽接云南捷报,云贵总督在任病故。朝旨以前抚刘岳昭升任,与巡抚岑毓英商议,合剿回匪。刘督坐守省城,岑抚出省剿办,令马如龙招抚倒酋等众,协攻杜文秀。文秀穷蹙势孤,自知不免,遂服毒自尽。酋官杨荣、蔡廷栋被岑军擒住,一齐磔死,捷报云南肃清。同治帝初亲政,就有陕甘总督左宗棠收降匪首董福祥,迭复名城,逐陕倒,擒甘回,表奏肃清。旨下,赏左宗棠一等轻车都尉。
同洽帝非常快乐,心中就是与慈禧太后意见不合。但慈禧太后既撤帘归政,意思总想干预国政,凡有军国大事,先着内监探听明白,后问同治帝,望他和盘托出。同治帝不独不尽言,反要隐蹒,就此有些不悦。有时把皇后传进宫去,叫她劝说。哪知皇后少年夫妻,与帝意旨相同,竟把太后话全行说出,同治帝越加烦恼。太后又怨起皇后来,视若同仇。有两个内监,怂恿同治帝饬造圆明园,正中同抬下怀,遂批准奏。旨下,饬总管饬日兴工,恭王奕讲留心大局,因财政支绌,遂进谏阻止,絮絮叨叨。同治大怒,退入内去了。适恭王子载澂进见,同治怒未消,遂不见。载澂莫明其故,无心说了“帝摆架子”一句,被内监奏明,同治格外大怒,立传军机大臣文祥入见,着他拟旨,说:“恭王父子无礼,着即赐死。”文祥跪下求免,同治笑道:“你们是一党,纵不赐死,着革职便了。”文祥拟旨呈阅毕,遂至举王邸密报。恭王心慌,邀知己商议。密报慈禧太后,太后将草谕收起,留中不发。后同治登殿,恭王侍班仍服前职,被同治看见,立召文祥入内,文祥均推在西太后身上。
同治斥骂一顿,随提朱笔写数行,令内侍张挂。恭王、文祥二人见皇上如此,即入宫见西太后哭奏;太后安慰二番,即召帝入内严训,令还恭王原职。同治只得命内阁再降旨,复恭王爵。
自此以后,每日怏怏。内监文喜、宝柱二人,欲替主上分忧,想出一法,导同治帝微行。京城南一带,皆是娟家居所,同治帝听了内监的话,微服出游。瞒着太后,每日花天酒地,秦楼楚馆,虽有忠言,不能入耳。太后虽知,也无可如何,只得把朝中大事,着恭王及王大臣等格外勤劳。同治帝越加放荡,不想乐极生悲,竟受了淫毒。及到十月、连头面皆有,宫中传说皇上生天花,其实是杨梅。御医不识病原,将敷衍药搪塞,越过越重,竟致不起。于十二月初五日,竟崩于养心殿。
同治帝既崩,立传亲王、郡王、贝于、贝勒、王大臣等入见。各王入宫,见太后状态与往日不同,亦不敢问。太后道:“皇上驾崩了,闻皇后虽有孕,不知何时诞生,亦不知是男是女,”恭王道:“皇后诞生之期,想亦不远,不如秘不发丧,如生于自当立嗣,倘生女再议立新君。”慈禧太后道:“国不可一日无君,何能长守秘密?一经发觉,反摇动国本。”军机大臣李鸿章等跪奏道:“太后明见,臣等佩服。”两官太后遂议立醇王奕子载湉入嗣文宗,继承大统,尊谥同治为穆宗,改元光绪,即以明年为光绪元年,是为德宗。皇后阿鲁特氏心中凄楚,自不待言。又兼慈禧太后待他恶毒,心中一想:纵然生子,也属无益,不如寻个自尽,倒还完全名节。遂见父崇绮一面,与他诀别。次日,宫中即传出皇后凶信。宫中治丧,同治帝还照旧例;皇后丧事,却草草了事,不过加了“孝哲”二字谥法。至光绪四年,葬穆宗毅皇帝、孝哲毅皇后于惠陵,同治事情至此已了。
时左宗棠已平回乱斑师,现在朝中,闻崇厚使俄,受俄人百般要索,订了十八条约章,签订了押,咨报总理衙门。王大臣等见了报章,总说俄国不是,遂奏闻两宫太后,都要调兵与俄开战。有的说崇使诛戮,即可吓倒俄人。两宫皿众臣纷议,即将原报批驳,一面将崇厚拿问,一面问左宗棠和战情形。宗棠遂上一表,太后照准:即着世袭勇毅侯曾纪泽使俄改约,并整顿海防,着北洋大臣李鸿章预备战舰,饬彭玉麟操练长江水师,起用一班旧将。俄国亦派军舰游弋海上,险些开仗。幸亏曾袭侯多谋能言,反复辩难,俄使总执前约,不能解决。适值俄皇被刺,新主登基,俄使不敢再执前约。重行开谈,另改前约七条,方才妥拾,签字画押,时已光绪七年。惟新疆西北边境,一时不能尽归中国。沿江海一带,照常戒严,改新疆为行省,各方告平,依然太平世界。不料宫中传出凶信,说慈安太后无故骤崩,王大臣等甚为惊讶,亦未闻太后有病,忽然崩逝,令人不测。王大臣等又不敢多嘴,只得照例办丧,将慈安太后合葬东陵,加谥孝贞。
葬毕,忽东方朝鲜国又出一场祸乱,险些酿成中日交涉。
原来朝鲜是中国属国,国王李熙系由旁支入嗣,封生父李应昰为大院君,主持国政,拒绝日本通商。李熙年长,亲裁大政,大院君退处无权,王妃闵氏才貌兼全,为李熙所宠,闵族中仗王妃势,反大院君所为,开通口岸,与日本通商。一班守旧派。
见闵族势横,请大院君出头,与闵族反对。光绪八年,值朝鲜兵缺饷,军士哗变,守旧派趁势作乱,闯进京城,把朝中大臣杀死几个,又杀入王宫,寻奉闵妃。闵妃知风逃避。遂率众至日本使馆,杀死日本官数人。时报传至中国,署直督张树声急调提督吴长庆,率军入朝鲜。长庆多才,谎称来助大院君。院君信以为真,遂至清营会议,被长庆拿住。所有党羽均被长庆拿住,押解天津,按律正法。及日本兵到,朝鲜事已被长庆平了,遂按兵住了,索偿人命银。长庆又居中调停,令朝鲜赔款了事。日本遂在朝鲜开埠驻兵,国王只得遵循。中国亦驻兵朝鲜京城。大院君到津后,由直督请旨发落。
朝鲜事方了,不料又有中法开衅战端。中法交涉,起自越南。咸、同间,越南国屡受兵,皆是割地,请和订约了案。法人贪心不足,得步进尺。越两年,法人又起兵衅,说越南虐待教士。其时恼了越南一个好汉,姓刘名永福,系洪、杨余党,勾结越人黄崇英,帮越王抗拒法人。永福闻法将安邺屯兵河内,竟出间道攻破法兵,将安邺杀死。越王恐法报仇,遂遣使至法议和,法人认越南为独立国,令与他国断绝。越边两次有乱,皆向清廷求助,清兵一出,即为平定。“越王甚感中国,奈法人得知,据约切责,越王毫不答复。法国遣将李威利进攻河内,被黑旗兵刘永福杀败,连法将李威利一齐杀死。法人大举入越,海陆并进,攻陷数县,只山西一带是刘永福把守,不能攻入。
法遂转攻越南都城。守城兵见法兵来攻,吓得魂飞天外,一齐保着越南王出都逃难,法兵遂进越都。越王又遣使求和,法人要越南降为保护国,且割东京与法。越王应允。
此事传入清廷,大惊,急檄驻法公使曾纪泽与法交涉,不认法越条约;令岑毓英调督云贵,出关督师,与刘永福协力防法;饬一班老臣宿将,分地任事。法人见清廷布置完密,不敢暴动,差舰长福禄诺等到天津访直督李鸿章,说愿归和好。但越南总要归法保护。鸿章也不允,也不拒,用两可手段对付外交。粤关税司、美国人德摧林居中调停,与鸿章订约五条。双方允议,申表朝廷,随即批准,着鸿章订约签字。此事云南兵将尚未得知,滇兵已至谅山,法兵亦入谅山驻扎。两下相遇,竟起冲突,约半日,法兵损失甚多。中国闻此捷音,个个主战。
法人行文总署,硬要赔款一千万磅,总署不允,法愈增兵,攻陷北宁,复督舰进攻台湾,夺去基隆。幸刘铭传奉旨督办台湾军务,似守为战,法人才不敢犯,法提督孤拔转入闽海。驻守大员张佩纶有虚名而无实学,时为福建船政大臣。及法规入口,他毫不在意,至法兵攻毁炮舰,他才焦灼起来,带了亲兵二人,暗暗的逃走了。法舰乘胜进攻,破了福州炮台,占领各塞要口。
朝廷闻报,急令左宗棠飞速赴闽,饬故陕甘总督杨岳斌帮办闽省军务。宗棠到闽后,即查办张佩纶在彭田乡,寻着己非从前气习,遂自拟一篇奏表,请求处分。清廷遂传旨,逮京治罪,谪戍黑龙江了案。忽报马江败仗,谅山失守,镇南关守将杨玉科阵亡。慈禧犬怒,将统兵主将分别治罪;另有懿旨一道,把恭亲王罢免。清廷另用一班人物,与法会战,如浙抚潘鼎新,提督冯子材、王孝祺等,皆英勇异常,任你法人枪炮厉害,只是直前。法人见此猛勇,心中反惧怕起来,遂弃谅山,退出境内。此次杀死法将七人,法兵三四千名,所得器械不计。法将孤拔闻败,遂上书请兵再战,法政府和战不决。孤拔大愤,遂率舰闯入浙江三门湾。宵深月朗,爬上桅竿,想观内地形势。
忽一声炮响,由桅上跌下,登时毙命。提督欧阳利表奏战绩,旨下甚为嘉奖,以下将弁皆有升叙。孤拔一死,法军气沮。清将弁闻此捷音,个个兴勃,恨不得立复全越。忽接得天津议和消息,个个又叹息,却把个彭督玉麟气得须发皆乍,说:“这是哪个和事佬做的事?”遂上一篇《五不可和,五可战》的表章,申奏朝廷。朝廷因和议已成,也没有甚说法。由此一事,惹出后来多少事情,如越南、朝鲜、缅甸、暹罗相继丧失,皆由此而致,这且不提。
且说光绪十四年,光绪帝年已十八,届期册立皇后,总由慈禧太后主持。此番非比前日,心想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