骑三轮的是个老大哥,终于忍不住了。“兄弟,我感觉着这车呀,让我蹬的就比飞机慢点了!”
陆一平被骑三轮老大哥说得不好意思,忙道:“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我忘了这是三轮了,别见怪,我是心急所致。”
三轮车停在公路边上,陆一平把钱付完,直奔“姐妹收购点”的大门。
依旧是竹巴莲子围院,木杆做的大门,墨绿的铁板房,在寒风中显得破败不堪,冷冷清清。
陆一平看了一下表,已是早上八点多钟,门口也没个送破烂的,即便是冬天天冷一些,也应该有一两个。
走到大门口,见两扇大门被个铁链子锁住。看看大门两边,没见着那“姐妹收购点”的木牌。
陆一平感觉有些不对头,忙去拉大门,喊道:“郭叔!郭叔!”
刚一动链子,在院子里便有一条黑狗狂吠起来。那狗不算太大,被拴在院里旮旯处,但很凶恶,挣得链子“哗哗”直响。
陆一平看看院子,没甚变化,只是感觉这里的生意大不如前,什么物品都不足性,不如自己在时那样满满的,两天不送走一车的话,三四天就要涨院了。
狗一狂吠,里边板房门打开了,出来一个披着皮大衣的中年人,睡意朦胧,见陆一平打扮过于板正,不敢放肆,但也不客气地问:“找谁呀?”走到大门口,望着陆一平。
陆一平心里一沉,已意识到这里可能已有变化,仍有一丝侥幸。“我找韩露,还有韩冰。”
中年人一怔,“韩露?韩冰?我不认识,这里没有这俩人,男的女的?”
“她俩都是女的。”陆一平回答着中年人的问话。“还有一个叫郭叔的老头。”
中年人摇摇头。
陆一平有些急,“就是以前在这收破烂的姐俩,那老头负责约秤。”
中年人好象忽拉想起来了。“那姐俩呀!知道了。我不知道她们叫啥。”
陆一平点头。
中年人甩手一扬:“早走了,得有百十来天了。”
“不可能吧!”陆一平双手一摊。
中年人掏出一盒“羚羊”牌雪茄烟,抽出一支点着,“怎么不可能?我是这的老板,这个收购点是我从她们手里兑下来的,我还不如你!”
陆一平无法相信现实,仿佛被打了一闷棍,半天说不出话来。他去鹤城满打满算百天左右,按中年人的说法,陆一平离开五七家子没几天,“韩氏姐妹”就把这收购点转让给这位中年人了,应说是前后脚的事。
“知道她们为啥要走吗?”陆一平想问出个所以来,也好心里明白是怎么一回事。
“不知道。”中年人回答的很干脆,“吧哒”几口烟道:“大概是那个女老板的爹呀还是妈呀的死了,听那个掌秤的老头说了这么一句。反正人家钱也挣够了。我占了个大便宜,花了两万块钱就兑下来了。哎,我想想,他们好象是回冰城了。我分析是回了冰城,因为听那老头说,先回冰城再说吧。哎哥们,你知道他们是那里人吗?”中年人直勾勾地望着陆一平。
陆一平从来没真正打问过韩露、韩冰家详细地址,只是知道姐俩是冰城人,是真正的冰城市里住着,具体在冰城哪街哪巷,这倒不清楚,也从没细问过,但知郭叔是冰城市南岗人。知不知道也没啥意义了,人家已经走了。
陆一平满怀的希望,顿时化为泡影,沮丧至极。
中年人见陆一平失望的样子,搭讪着问:“你是她们什么人?看你这表情关系挺近的?。”
陆一平惨淡地道:“朋友,关系很近的朋友。”
中年人“噢”了一声,见陆一平如此懊丧,似有恻隐之心,“兄弟,如果我知道他们在哪,肯定会告诉你的。”
陆一平表示感谢后问:“大哥,他们走时没说什么吗?”
中年人搔搔头皮,抠抠耳朵,歪头想了一阵,“没什么大的印象了。当时我兑这个收购点时,得占两万块钱的便宜,光顾着高兴了。也不需要清点,估个价,给钱走人,她们什么都没动就急急忙忙的走了。我还有个印象,那个大点的娘们,长得富态,挺白嫩的,胸脯子挺老高的,说话‘劈哩叭啦’,是个挺楞势的女人。那个小崽长得象个‘玉面娃娃’,俊的出奇,不瞒你说,当时我都淌哈拉子了,真他妈好看!头发挺长,一点不打岔,可捋顺了,穿一身白色衣服。真应了那句话,男要俏,一身皂,女要俏,一身孝,真稀罕人!当时我也实在太忙,这边送她们,这边约秤,真的想不起她们曾经说些个啥。后来她们仨人租了一辆小轿车就奔市里去了。”
陆一平知道是去庆城火车站。他纳闷,什么事这么急匆匆而去呢?而且是宁可少兑两万元钱。
陆一平掏出香烟,给了中年人一支,中年人也没有客气,接到手里,习惯地看看牌子,尤感惊讶,“呀!老弟,你是有身份的人,抽‘石林’烟呢!”
陆一平苦笑了一下,“什么身份呀,一个淘厕所的‘大屯子人’”。
中年人一边点着香烟,一边笑着道:“老弟,你别拿大哥开涮了。我开开门,进屋来坐会。我一般都九点开门,现在的生意马马虎虎,不如人家那姐俩那会了,现在一个月对付个三千两千的。唉!挣点就行呗,挣多少为多呀!”
陆一平点头,“这话是真。改日再来吧。”陆一平已没心思与其闲聊了。
陆一平恍恍惚惚回到家,一头扎在床上,望着屋顶发呆。
韩露走了,韩冰去了,留下了永久的遗憾,连解释的机会都没有,不求原谅,但求给个机会见上一面,好有个解脱。说心里话,陆一平已不敢对韩冰有所奢望,想看看韩露,心里真的有些想得慌。
一平父母见儿子从大红房子镇回来有些消沉,忙问及何事,陆一平不愿意让父母操心,也没过多解释,只说昨天喝酒多些,有些不舒服搪塞过去。
一平母劝陆一平今后少喝酒,酒大伤身。告诉陆一平,前些天姐夫周海洋回来说,工作的事,过了正月就要解决。
陆一平含糊地表示欢喜,而事实上,陆一平现在对当什么国营工人并不感兴趣。
一连几天,陆一平似醉非醉,白天与云鹏等人吆三喝四,晚上彻夜不眠。他始终解不开一个迷,“韩氏姐妹”为什么要走?如果说因为他而走,至少心里可以有一个安慰,可是,以韩露的性格及处事态度,是不成立的,绝不会因为他而离开庆城的,顶多把韩冰打发回冰城,就是这种局面,出现的可能都微乎其微。若是她父母身体健康,同时辞世的可能不大,就算有这样情况发生,还不至于扔下一年二三十万的买卖吧?韩露可不是那么死心眼的人。总之,冰城那边肯定发生了什么重大变故,对于韩露极其重要,否则,以她的个性,不会轻易放弃这赚钱的买卖而急急返回冰城的。不管什么原因,“露姐”走了,把小韩冰也带走了。走得彻底,走得干净,不知何年何月,才能再见上韩露一面,兴许有幸能再见韩冰一面。
陆一平来到大红房子镇,想给杜丽娜打个长途电话,几次拿起电话,缺乏勇气又放下,寻思来寻思去,就是不敢给杜丽娜拨通电话。
在邮电局里,陆一平苦苦思索了两个多小时,决定不打这个电话,别在搔扰杜丽娜,让她心静而安,而且,千万不要让老舅有什么想法。于是,郁郁而回了五七家子。
陆一平心事重重,回到家里后,疯狂地看书,尤其是回来的时候,杜丽娜给了她一本《推销员札记》的书,对陆一平说:“这本书我认为很实际,大多是关于推销心理学方面的,对你会有帮助的,我最喜欢这本书,就送给你吧,你就见书如见人,让‘娜姐’永远伴你走向成功!”
陆一平看了一遍又一遍,不忍放手,有时还要吻上一吻,捧着那书,如捧着杜丽娜的一张美白妩媚的脸,吻上一吻,似已吻到杜丽娜的嫩腻的香腮与滚热的媚唇,心中有一种甜醉与莫大的安慰。
陆一平除了睡觉和看书外,就是望着房顶吸着烟,想着杜丽娜,回忆与杜丽娜在一起的日子。他总是问自己些个问题,又解释不清,该与不该也说不明白。
“我爱上了杜丽娜,爱上了吗?我爱上了老舅的女人,可她是老舅的女人吗?我该不该爱上她呢?她该不该我爱呢?”陆一平心里总在划魂。
一平父母以为陆一平日渐成熟,稳当多了,大概一心只待批工人的指标下来,就一门心思去报到上班了,也不打扰,陆一平反而心里安静许多。安静是安静,但他很清楚,韩露走了也就走了,韩冰去了也就去了,但杜丽娜可是真正的念念不忘,如影相随,想着她时,真的想得睡不着觉,捧着《推销员札记》若苦似甜。
堪堪元旦将至,天气更冷。大部分人家不愿烧炉子浪费柴禾,屋里墙角都上了厚厚的一层霜,看着都觉冷,呵气成雾,一吹老远,冷得站不住脚。
云鹏家就剩下爷俩,不到晚上不烧炉子。陆一平怕冷,去的次数明显见少。
陆家从不吝惜钱财,买了上等好煤,周海洋向机关锅炉房又给要了两吨煤回来,两下掺和着烧,把个屋里烧的热热乎乎。
陆一平会享受,弄盘花生米,烫上一壶小烧,放在喝水缸子里温着,坐在炉子边上,一边看书,一边自斟自饮,趣味盎然,自享其乐。
五七家子保持着农民许多生活习惯,一般是不把元旦当年过的,也没人张罗过什么新年,把上年的日历最后一页一撇,把新日历向上一挂,这就算是一种迎接新一年的态度了。
大部分人像平常一样没啥事可做,都是东家走,西家串,谁家暖和就招一大帮子人,唠些闲嗑。
陆一平不喜欢有人打扰,总是把大门紧闭,生怕都聚到这里来整些扯老婆舌的事。
一平父的劳资商调三联单已下,这两天正两头忙活,早去晚归,白天基本上不在家。一平母不大注重元旦,但知城里人对元旦情有独钟,当个年节过,便又开始新一轮送礼活动。其实也没啥可送,只是把自家养的“本地鸡”一家两只地送了五六家,也好为一平父到城里工作谋个顺当,为早日分上福利房打下一个良好的基础。老俩口子整日奔波于市里与五七家子之间,家里就剩下陆一平孤独着。
愿意串门的人,见一平父母不在,不愿听陆一平给讲大道理,接受不了他的几乎是绝对叛逆的想法,都急忙溜之大吉,让陆一平有难得的安静。
陆一平翻着日历过着日子,从鹤城回到五七家子也有二十几天了,再有一个星期是元旦,自己就满二十二周岁了。
小酒一饮而尽,“真快呀!这又要长一岁了。”
陆一平小酒喝的正在兴头,思绪已飞向鹤城。眼前不时闪过杜丽娜清澈晶莹的双眸,一会杜丽娜正笑盈盈地站在身边,疼爱地抚弄着自己的头,一会杜丽娜风中颤粟的身影楚楚可怜。偶尔也回忆起韩露丰乳肥臀与韩冰的若雪肌肤。
陆一平正望着炉火发呆,思绪万千,听见大门一声轻响,知道有人进了大院,窗上霜重也不知是谁。等外屋门一开,迟丽丽穿着一件红色呢子大衣走进来。
迟丽丽似乎粗圆了许多,象个已出闺的少妇,两眼无神,脸冻通红。
陆一平忙站起来。“我当云鹏呢,原来是丽姐,快坐,快坐。”把迟丽丽向炕沿上礼让。
迟丽丽坐到炕沿上。“这屋真暖和。”把屋里环视一下,用手把冻红的脸蛋焐了一下问道:“回来二十多天了吧?”
“差不多。”陆一平拿起炉钩捅了几下炉火。
“咋不上我家去溜跶一圈呢?你知道我在家。”迟丽丽有些嗔怪。“我家又没有挂杀人刀。”
“怎么会呢?挂杀人刀我也会去的。”陆一平言不由衷地道。“最近为了工作的事跑了几趟市里,在姐家待了几天,这不,刚回来几天,在家里正寻思着一会去呢!”
陆一平说谎时,比平常说话更流利些,有闲功夫喝小酒,没功夫去迟丽丽家一趟,却编说正寻思着呢!以为迟丽丽老实。其实陆一平也不是有意搪塞迟丽丽,她与杜丽娜、韩露、韩冰相比,实在是份量太轻,几乎引不起感情牵挂。心乱如麻心烦,消沉失望人懒,值此时候,也没闲心去关心迟丽丽,尽管如此,陆一平从来没忘记过迟丽丽,这是千真万确的事实。陆一平回来第一天就问迟丽丽的事,知道她元旦将结婚,替她高兴不已。
俩人沉默了一会。以前也总是没什么话说。
“我来告诉你一声,元旦我结婚。我估计云鹏早告诉你了。”迟丽丽终于轻声挑起了话题。
陆一平抬起头,一脸笑意,“好哇!结婚可是个大喜事。”陆一平明显虚情假意。
迟丽丽见陆一平装腔做势,竟泪水涌出,抽泣起来,以手掩面,双肩一动一耸的。
陆一平不知迟丽丽这是咋啦,有些惶恐,“丽姐,你怎么啦?结婚就结婚呗,哭什么呢?我是真心祝福你的。”
迟丽丽泪眼愁眉,凄凄艾艾。“咱俩无缘,我不怪你,只怪我长得不好,家又穷。”
陆一平忙解释:“丽姐,你这是什么话。我对你象待亲姐一样,真的没考虑过什么,如果说我嫌你长得好看懒看,或嫌你家穷的话,那可是冤枉我。”
迟丽丽凄情又多了几分。
陆一平忙找了条毛巾给她,“快别哭了,让人看见不好。”
迟丽丽依旧泪流,但止住了抽泣。“我不想结婚,可是,没办法,真的没办法了。”
陆一平不明白迟丽丽的话中意思,“什么没办法?你能不能跟我说清楚一些。”
迟丽丽低声道:“我怀孕了。”
陆一平一惊,但马上镇静了,怪不得见迟丽丽第一印象觉得腰粗了,以为是发福了呢。“我当是什么大不了的事,不就是怀孕了吗?结婚以后不也得怀孕吗?就要结婚了,也没什么不好,现在都啥年代了,怕什么笑话!反正是乔家的孩子,这有什么说道吗?”
迟丽丽不敢看陆一平,“说道倒没有,但我,但我觉得这事不是我所愿,太让我接受不了。”迟丽丽似乎有什么话要对陆一平讲出来。
陆一平直性,“你有话就直接了当,跟我还吞吞吐吐,拐弯抹角,你可愁死我了!”
迟丽丽声音提高,“不是我自愿与他怀孕的,是乔伯万把我强奸了!”
陆一平望着迟丽丽,“他把你强奸了!什么时候?”
迟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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