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吕雉走后,刘季给萧何倒了一杯酒,刚准备喝,却被萧何一把抓住了胳膊。
“刘季,问你一件事。”
“萧先生请讲。”
“你家刘肥,如今在何处?”
刘季闻听这句话,脸色骤然一变,强笑一声道:“萧先生,你也知道,这两年我一直忙于公务,很少回家照应。阿肥现在也大了,我呢,也没时间管他。不怕你笑话,我还真不知道他在何处。”
萧何不说话,看着刘季,片刻后压低声音道:“刘季,好歹咱们也是乡亲,有些话我不得不提醒你。
阿肥的年纪也不小了,整日游手好闲,终究不是个事儿。
我听说,他经常和一些不三不四的人交往,在沛县还欠下了一屁股的债。如今,天下看似平静,可是却并不安生。欠债是小事儿,可不要因为些许小事儿,走错了路,可就危险了。”
刘季一怔,连忙问道:“萧先生,可是听到了什么风声?”
萧何说:“我只听说,他今年经常去戚县……你也知道,戚县在薛郡,而薛郡目前……万一被牵连进去,到时候想要脱身,可就没那么简单了。刘季,你最好让人去戚县,把阿肥找回来。
现如今,是多事之秋,一切小心为妙,切莫在闹出什么事端。”
刘季点点头,酒也不喝了,呼的站起身来,“我这就去找王吸,让他去一趟戚县,把那家伙抓回来。”
他之所以这么紧张,自然不是没有原因。
刘季虽然只是一个亭长,可是交友很广,多多少少也知道一些关于刘肥现如今的状况。这两年来,刘肥结识了一些不法之徒,成色十分复杂。薛郡出了那么大的事情,少不得会有一番清洗。万一沾染了腥气,到时候想洗掉都很困难。弄个不好,连自己都要被那小子牵连。
今年,还真是一个多事之秋啊……
刘季前脚刚走,吕雉就走进了房间。
“萧先生,刘季这次去骊山,不会有什么麻烦吧。”
萧何诧异的问道:“阿雉,刘季这又不是第一次出公差,能出什么事情呢?你可别胡思乱想。”
吕雉摇摇头,“您刚才不也说了嘛,如今这世道,并非如看上去的那样太平。我也知道他不是第一次出公差。可不知为什么,我这心里面啊……乱的很。总觉得好像要出什么事似地。”
萧何笑道:“阿雉,你想的太多了。
这世道虽说不太平,可是也不算太坏。薛郡之乱,已经被刘……都尉平息了,应该不会再有什么麻烦。”
自从刘阚去了楼仓之后,不论是萧何还是吕雉,都刻意避免提起刘阚的名字。
吕雉摇了摇头,“也许是我胡思乱想吧……但是刚才听说刘季要出去之后,我就有点心绪不宁。
萧先生,万一我出了什么事情的话,有件事想要求你帮忙。
把阿元送去楼仓,我父母和阿嬃都在那里,也能给她一个照应……你知道,刘季家里的情况。”
萧何当然知道,刘季的父亲,刘湍刘老太公对刘季并不喜欢。
连带着刘季的兄长嫂子,对刘季这一家子,也非常的苛刻。不过,他觉得吕雉有些疑神疑鬼了。
不过是押送刑徒而已,又能生出什么乱子?
这吕雉啊,聪明是聪明,也很能干,是一个有主见的女人。只是在有的时候,未免考虑的太多了一些。
想到这里,萧何抿了一口酒,微笑着答应了吕雉的请求。
第二百三十二章 千字文
始皇帝三十四年的冬天,很冷!
就在隆冬到来的前夕,一场三十年未有的大雨,使得泗洪地区提前进入了冬季。
十月七日,往年这个时候,泗洪还很温暖。可是今年,陡降的气温,让泗洪居民措手不及。
沛县、丰邑、留县、啮桑等地,接二连三的出现了冻死人的事情。
突如其来的恶劣天气,也让泗水郡郡守嬴壮焦头烂额。原本手里的人员就不够充足,出现了这种事情,更让他有些无奈。紧急从各县抽调大批官吏,商议如何解决这种棘手的难题。
而诸多问题之中,最主要的还是粮食问题。
由于早先一场大雨,让许多农户的家中都出现了短缺。相县周遭还好,可是泗水沿岸,包括下邳彭城两地,都开始有流民出没。自古以来,流民都是一个大问题。如果处理不好,势必会演变成巨大的灾难。嬴壮无奈之下,最终上报咸阳,请求开放楼仓储备,以缓解危机。
楼仓,如今有大仓百余座,粮窖近千。
按照大秦的规定,一口粮窖,可存放三千石粮食。近千口粮窖,那可就是差不多三百万石粮食。
当然了,这些粮食是作为战略储备粮。
更承担着东海、泗水、九江三郡的粮道枢纽。
开仓放粮,绝对是一件大事。即便是嬴壮,堂堂两千石俸禄的一方大员,也不敢擅自决定。
好在这个时候,楼仓令,泗水都尉刘阚率部返回楼仓。
由于楼仓在兴建之初,就考虑到了各种自然因素。密布的沟渠,成功的保护了楼仓的安全。同时,一场大雨,还让新兴的睢水堤坝经受了考验。即便是地处低洼,却没有受到影响。
听说了下邳等地的灾情之后,刘阚召集部曲,开放私仓,以缓解下邳的灾情。
同时,居住在楼仓的吕文、陈义等人,通过各自的渠道,从外地购买粮草。刘阚更派人紧急入蜀,向江阳求援。十月二十日,西南典属巴棘,筹粮草十万石,自江阳出发,驶向邾县。
不管是刘阚的私仓,还是吕文陈义的捐粮。
包括还未到达的巴蜀粮草,在很大程度上缓解了泗水地区的灾患。
至十一月十七日,沛、啮桑、胡陵、下邳四县灾民,共八万余人都得到了妥善安置,各自返回家乡。当咸阳同意开放楼仓储粮的诏令抵达相县时,灾患已经得到了全面控制,无需再开仓放粮了……
在这一场意想不到的灾害之中,楼仓镇成为泗洪地区最为耀眼的一颗明珠。
嬴壮再次奏疏咸阳,要为刘阚等人请功。
许多人纷纷登门向刘阚道喜。一时间,楼仓镇人来人往,在寒冷得冬季里,却显得格外热闹。
刘阚很不高兴!
他坐在府衙大厅里,听着吕释之的报告。
黑黝的面皮,阴沉似水,让人感到一种莫名的威压。
“姐夫,我在下邳已经查出,张良的确曾住在那里……他化名韩良,平日里并不是引人注目。
据街坊邻居说,这个张良在下邳几年中,大部分时间也不与人交往,只是埋头读书。但是,去年八月,张良就离开了下邳,之后再也没有回去。也没有人知道,他究竟是去了何处。”
“那就是说,找不到他了?”
刘阚轻轻的敲击着书案,声音有些低沉。
吕释之说:“从目前来看,的确是失踪了……不过,姐夫请放心。我已秘密安排人手,在下邳暗中监视。一旦有蛛丝马迹出现,我可以立刻得到消息。只是,我有些不明白,您为何对这个张良如此看重?他在平阳的布局,并不是非常高明……根本不足以让你对他如此关注啊。”
你又怎知道,这张良日后好大的名声?
刘阚在心里默默念叨了一句,暗中思量:这一次,张良的谋划,的确是不甚完美。可智谋并非天生,也不是读几部书就能大成。历史上的张良,真正声名鹊起的时候,是在楚汉争霸时。
时间,只有时间才是培养一个策士的关键。
当这个人有了足够的时间,足够的经历之后,一定会展现出惊人的能量。
现在不高明,却不代表着日后也不高明。刘阚下意识的握紧了拳头,在书案上轻轻一擂。
不管距离那楚汉争霸还有多少时间,必须要有所行动了……
以前,自己是没有这个能力。
而现在,刘阚已经坐稳了泗水都尉的职位,手中也有了自己的班底,是时候该主动出击了。
“小猪,去找一下蒯先生,就说我晚上有要事,要和他商议……恩,你也过来!”
“喏!”(文*冇*人-冇…书-屋-W-Γ-S-H-U)
吕释之拱手应命,退出了房间。
刘阚从书案上,拿起纸笔,沉吟片刻之后,伏案奋笔疾书。
信,是写给巴曼的。
巴蜀的情况,已日趋明朗化。
始皇帝在成功收回了对巴蜀的控制权之后,大度的给予了巴曼许多特权。当然,这诸多特权和当年给秦清的特权不能同日而语。可是对于巴曼而言,足以建立起一支和秦枳对抗的力量。
蜀中巴人,随之分为两派。
秦枳虽然失去了朝廷的支持,但是却掌握着大笔财富。加上秦枳与许多土著巴人关系密切,所以隐隐形成了一股势力。而巴曼,凭借巴人商行的力量,加之始皇帝给予的特权,事业也蒸蒸日上。不过巴曼的主要发展方向,是在蜀郡。毕竟,巴棘在蜀郡,能给予她很多支持。
于是,昔日巴蜀,以江阳为界,划分为两个部分。
巴曼在唐厉的帮助下,并不急于扩张势力,而是一步步的发展。
如今,巴曼的主要精力,是向沫水和青衣水流域发展。沫水和青衣水,都是江水上游的支流,流域之中也是以巴人为主。按照唐厉的规划,当巴曼在两水流域站稳脚跟之后,就向江水上游渗透。如此一来,巴曼就可以在蜀郡彻底站稳,然后徐徐,向东南邛都夜郎国发展。
如果用一句话概括,那就是:先巴蜀,后云贵!
唐厉的这个谋划,倒也颇符合刘阚的意思。巴曼不可能向巴郡发展,也不能向巴郡发展。
始皇帝需要的是一个分裂,相互争斗的巴蜀,而不是一个一人独大的巴蜀。
不过,巴曼要发展,手里的资源,相对缺乏。特别是人才,更是巴曼的一个大缺陷。掰着指头算,审食其曹无伤,由于背着官府的身份,不可能出面帮忙。张苍年纪大了,又背着一个通缉犯的身份,也不适合出面。至于唐厉可在幕后运筹帷幄,可是实际操办的人员,并不算多。
江阳佐史李兴,倒是向巴曼推荐了几个人。只是,李兴的背后,还有一个庞大的家族。
此人是当年蜀郡太守李冰的后代,他所推荐的人,也大都出自成都李家。如果全部任用的话,势必会造成尾大不去的局面。必须要有另一派力量出面给予制约,才能更好的发展。
唐厉建议,由刘阚从楼仓抽调几个人,入蜀郡协助。
经过一番商议,刘阚决定派出周昌苦行者两人前往蜀郡。再加上已经动身启程,前往蜀郡协助造纸的程邈,在短时间内,巴曼不需要为人手方面的事情而操心。至于以后?到时再说吧!
“父亲!”
门外传来了一个童稚的声音。
一个五岁大小的童子,走进了书房。
“平安,有事吗?”
看见这童子,刘阚的脸上,立刻露出了一丝笑意。
童子,正是刘阚的儿子刘秦。平安是刘秦的小名,年方五岁的他,非常聪慧,已经能读书识字。
吕嬃不止一次的和刘阚提起,想要给刘秦找个老师。
只是刘阚回到楼仓之后,就赶上了那场灾祸。之后一直忙着处理各种事情,没有时间考虑。
要说起来,楼仓镇里,能识文断字的人可不少。
不论是陈平也好,曹参也罢,还有蒯彻安期贾绍,包括刘阚在内,都可以教导刘秦。
但吕嬃却都不满意。
“道子长于阴谋,所学阴鸷;蒯彻贾绍精于诡辩,也非良师。曹大哥倒是正常一些,可前些日子,我发现他居然在教平安老庄之术……我不是说老庄之术不好,可平安才不过五岁啊。
我觉得,应该教给他一些正常的东西,适合于他这个年纪的东西。
太深奥的学识,实在不适合平安现在的年龄……阿阚,你还是想想办法,看能否再找个人?”
哈,这可真的难坏了刘阚。
他如今公务也很繁忙,哪有时间考虑这些?
再说了,他认识的读书人,除了楼仓这些个擅长于阴谋诡计的家伙之外,大都是朝中官吏。
刘秦走到刘阚身边,“父亲,奶奶让您过去一趟。”
“现在吗?”
刘秦点点头,“还有,娘让孩儿问您,什么时候给孩儿找个先生?”
“哦……”
刘阚放下笔,把公文折起收好,然后一把抱起刘秦。
一边走,一边笑呵呵的说:“平安喜欢读书识字?”
“是!”
刘秦挠挠头,却羞涩一笑,“不过我不喜欢道子叔叔他们教给我的东西,好闷啊!”
想想也是,曹参教的是道德经,陈平蒯彻他们教的,是阴符经,商君书……安期还好一些,传授的是黄帝内经。这些东西,连刘阚都看着头疼,更不要说一个年纪只有五岁的孩子。
“等爹爹闲下来,一定专门编一本平安喜欢的书!”
话说出来了,可就一定要去做。
可是教给刘秦什么呢?
英语之类的肯定不太可能……而刘阚前世所学的东西,大都与时代不符。刘阚抱着刘秦,一边走一边想。绞尽了脑汁,当刘阚快走到后宅院门口的时候,脑海中突然闪过了一个主意。
陈平他们教给刘秦的东西,不能说坏!
这世上,阴谋诡计是一种不可或缺的存在。
刘秦学那些东西,也不是没有好处。但在学那些东西之前,必须要先学会如何做人……
有一篇文章,倒是颇符合刘秦的年纪。
刘阚想到这里,就拿定了主意。
这时候,他已经走进了后宅,就见阚老夫人正坐在堂上,笑呵呵的和吕嬃低声交谈着什么。
这两年,儿子的确是出息了。
可是陪伴老夫人的时间,相对也减少了。
所以,老夫人心里也不甚痛快,故而刘阚走进来之后,她脸上的笑容一下子消失不见了。
“孩儿见过母亲!”
刘阚放下刘秦,上前向阚老夫人行礼,“只不知道,母亲找孩儿来,有什么要事吩咐?”
刘秦跑到了吕嬃的旁边,依偎在吕嬃的怀中。
老夫人说:“阿阚,你大哥的身子骨,已经见好了……可是他的婚事,却不能总这么拖着。
本来,年初我就想给他们操办。可是王姬说,你是当家的,你不在家,总归是不好。
如今你回来了,我就想着,早早把你哥哥的事情办了吧。咱家也没什么人,索性挑选个好日子,让你哥和王姬先把婚事操办起来。还有,王姬的意思,想要让信也转到你哥的膝下。
就叫刘信,你觉得如何?”
刘巨身上的锁奴印记,已经成功的取下。手术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