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刑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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刑徒- 第31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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论本领,钟离昧和龙且不相上下。

可钟离昧却占了两大优势,一是他胯下战马是百里挑一的乌孙良驹,远非龙且的坐骑可以比拟。

二来呢,钟离昧的马上配有高鞍双镫,能使出全力。

相比之下,龙且的马虽然也不俗,可比起乌孙天马来,明显差了几筹。最关键的是,他在动手交锋的时候,需要分出力量,以便在马上坐稳,此消彼长之下,只一回合,龙且就落了下风。

不过龙且也不是个轻易会低头的主儿,虽处于下风,犹自凶猛异常。

二人交锋数回合,钟离昧突然一提战马,跳出了圈外,大声道:“龙且,而今韩信主力,以葬身井陉峡谷之中,你何苦做那困兽犹斗之举?我见你武艺不俗,现在下马投降,犹未晚矣。”

龙且一怔,脱口而出道:“北蛮休要乱我军心。”

钟离昧闻听大笑,“我如何乱你军心,如若不信,不妨回头看看,那井陉峡谷如今是何景象?”

龙且下意识扭头看去,这一看却不要紧,顿时脸色大变。

只见井陉峡谷,火光冲天,浓烟滚滚。

虽然距离甚远,不知道里面的情况,可龙且也不是傻子,如何能不清楚,那韩信此时面临的危险?

中计了,中计了!

龙且大喊一声,拨马就要走。

钟离昧又怎可能轻易放过他,催马上前,将龙且缠住。

“龙且,我家大王乃天命所归,尔为何不识天数,欲螳臂当车不成?”

“休要胡言,我和你拼了!”

龙且这次可算是发了狠,咬牙切齿的和钟离昧斗在一处。耳边不时传来战马的惨嘶声,还是士卒的哀嚎声。而钟离昧又不时的冷言冷语,令龙且心绪不宁。他还惦记着那峡谷中的韩信,正可是心分三用。本就处在下风,这心神一分,那里还是钟离昧的对手?

钟离昧看了一个破绽,二马错蹬之时,胯下乌孙天马猛然横里一窜。

只见他,探手从身后抽出一支钢鞭,反手啪的拍出,正中龙且的后背。那钢鞭乃是盘野老在抵达北疆之后,研究出百炼之法炼制而成,坚硬无比。一鞭打得龙且甲叶子乱飞,龙且在马上哇的喷出一口鲜血,翻身摔在了地上。

未等龙且起身,钟离昧大矟轻轻探出,蓬的正抵在了龙且胸前。

口中大喝一声,“来人,把这厮绑住,回头送往咸阳,向大王请功!”

十几个军卒蜂拥而上,把犹自挣扎的龙且按在地上,绳捆索绑。这时候,楚军已停止了抵抗,李左车轻车而行,在亲军的护卫下,来到战场之上。

看着被鲜血染红的白茫茫雪地,李左车与钟离昧相视一笑。

两人同时扭头,朝着井陉峡谷方向看去。只见那浓烟滚滚,煞是惊人,不由得同时轻声叹息。

“这一把火,韩信危矣。”

而钟离昧却叹了口气,“那韩信原本是大王极为看重之人,只是……

不过也好,喜子为了这一天,已等了足足三四年之久。今日这一把火,好歹能了却了他一桩心事。”

喜子,自然指的是司马喜。

当年始皇帝驾崩,陈胜吴广大泽乡起事之后,韩信砍了司马喜一只手臂,反出楼仓。

一晃四年,司马喜无时无刻不在想着找韩信报仇的事情。为了报仇,更使得他和戚姬的婚事一拖再拖。

李左车不太清楚这里面的恩怨,可钟离昧却非常了解。

要知道,当年在楼仓时,不管是韩信也好,司马喜也罢,时常到大营中帮忙。那时候,两个人好的如同亲兄弟,而刘阚对韩信的期望,远高于司马喜。可不曾想……钟离昧心中,不禁感慨万千。

“少君,此战过后,河北必乱。”

钟离昧回过神来,轻声问道:“接下来,我们该怎么做?”

李左车一笑,“怎么做?呵呵,就只看接下来,蒯郎中的手段了……”

第三百六十九章 江山一盘棋(十)

井陉峡谷的大火,整整燃烧了一夜,到黎明时分才算熄灭。

司马喜披着一件黑色的棉袍,内罩兕皮甲,在护卫的簇拥下,从山顶缓缓的走入了峡谷中。

整个峡谷,被烧得一片漆黑。

许多大石头,更出现了融化的迹象。烧焦了的尸体,马匹横七竖八的倒在山道上,看上去惨不忍睹。虽然已经有了准备,可是当司马喜看到眼前的惨状时,仍忍不住生出一种负罪感。

如此大火,说不定是会要折寿的!

井陉山有很多山岭组成,连接着太行山脉。

几十里长的峡谷,如今已到处是灰烬,再也看不到半点生气。

韩信督帅十万人马前来,其中进入峡谷的军卒,大约有六万余人。剩下的辎重人马,在两边谷口被封死之后,就遭遇到了灌婴骑军的冲击,死的死,降的降,也早已经溃不成军了。

也就是说,楚项在河北的力量,于一夜之间,几乎全部耗尽。

只剩下蒲将军柴武驻守河东,张耳留守巨鹿,再也抽调不出半点人马来。

四年的仇恨,在这一夜,烟消云散。

“可曾发现韩信的尸骨?”

司马喜阴恻恻的向身边亲卫询问。

他不过是左领军的一名参军,说起来职位并不算太高。但由于他曾在刘阚身边做事,地位却颇有些超然。整个军府之中,除了将军之外,就是司马喜权力最大,甚至超过许多郎将。

“还没有发现……尸体太多,许多尸体都被烧得面目全非,不好辨认。”

司马喜轻声道:“那就继续寻找,一定要找到韩信的尸体……对了,他配有一柄宝剑,极为锋利,你们再寻找一下。”

“喝!”

亲兵连忙领命下去,司马喜则站在山岭上,静静的看着面前的一切。

空荡荡的衣袖,随风而动,似乎在提醒着他,昔日韩信曾砍掉了他一只手臂。可此情此景,那仇恨却好像变得淡了。四年来,日思夜想的就是要抓住韩信,砍了他的手臂。但却从未想过,会是这样一种景象。数万条性命啊,就在这一夜之间,都没有了,令人难以释怀。

“参军大人,好像找到了韩信的尸体。”

突然间,有军卒高声叫喊,司马喜连忙迈步前行,在军卒的领引下,来到了一块巨石旁边。

这巨石与峭壁相连,形成了一个火焰无法燃烧到的死角。

一具尸体靠着冰冷的峭壁坐在地上,膝上横着一把宝剑,面目被烟熏火燎的黑乎乎,已看不清模样。不过看披挂穿戴,是一个将军的打扮。司马喜一眼就认出了尸体膝上的宝剑,上前一步,一把抓起来,仔细分辨了一下……片刻后,他恶狠狠的用宝剑砍在石头上,迸出火星飞溅。

“韩贼,你也有今日!”

司马喜癫狂大笑起来,一边笑,一边叫喊。

他认得这把剑,正是韩信的祖传佩剑。当年在楼仓时,韩信曾不止一次的向他炫耀,司马喜又如何能认不出来?正是这把剑,在那个晚上,斩断了他的手臂,他永远都无法忘记。

笑着笑着,两行清泪顺着面颊,不知不觉的滑落。

他收起笑声,蹲下身子,用袍袖擦拭那具尸体的面庞。不一会儿,尸体露出了本来的面目,正是韩信……

“信啊信,你怎能如此糊涂?”

司马喜呢喃道:“当年大王对你何等器重,待你若手足一般,你却为何要背叛大王?

你说张楚声势浩大,大王音讯全无……可仅仅是这个原因?就能背叛待你若手足一样的大王吗?

一步错,步步错……你可知王后为何对你不满?

她曾说过:你性情坚忍,聪慧过人,成就定然会在我之上。但你最大的毛病,却是太聪明了,聪明的有些过头,所以王后才不肯委以重任……信啊信,你当日若多一份坚持,该多好啊!”

司马喜对韩信是恨之入骨,但五年的相处,那份情意又岂能割舍?

他哭了一会儿,站起身对身边的军卒道:“把韩信的尸体收敛起来,用棺椁装盛,立刻送往咸阳。

另外,加速清理峡谷山路,正午之前,必须要清理出通路,以便大军通行。

……再去通知两位将军,就说韩信尸骨已经找到,六万楚军葬身峡谷,请将军早作谋划。”

“参军大人,那您呢?”

司马喜轻声道:“韩信虽罪该万死,终究曾是我的兄弟。

我将护送他棺椁,前往咸阳……再说了,这里的事情已经结束,接下来我也帮不上什么忙。”

神情略有些落寞,司马喜转身离去。

※※※

渑池,楚军大营。

项羽在营中徘徊不停,不时的从口中发出几声咒骂。

范增虞子期,静静的坐在一旁,在正中央帅案的一侧,则端坐一名女子,看着项羽也不说话。

这女子,正是项羽的宠姬,虞姬。

虞姬是在三日之前,才抵达楚军大营。原本,她是留在彭城,但随着渑池战事不畅,项羽的脾气也变得愈发暴躁,甚至还出现了酗酒和斩杀军卒的事情。粮草不济,战事又不顺畅,再出现这样的事情,范增颇有些担心。他担心这军中会出现哗变,到时候可就有大麻烦了。

范增也知道,能劝说项羽的人不多。

项梁活着的时候,能算上一个;而如今项梁死了,能劝说项羽的,也只有虞姬一人。

于是范增命人火速从彭城将虞姬接到渑池。

而事实上,在虞姬抵达渑池之后,项羽的脾气随即收敛了许多。有道是英雄难过美人关,也许这虞姬,就是项羽唯一的克星。可即便是这样,刘阚张良打定了主意,固守渑池大营,坚决不予出战……一来二去,项羽竟生出了一种,当年在楼仓城下和刘阚交手的错觉。

“刘蛮子无胆,某数次叫阵,他竟然理都不理,实在气煞我也。”

项羽不说话的时候,最让人心惊肉跳。

这一说话,范增和虞子期反而松了一口气。

“上将军,如今河洛粮草匮乏,加之天降大雪,许多将士的衣装,未能换上。长久下去,只怕会军心浮动。北蛮刘唐据守渑池,一时间也难以攻破……以末将愚见,不如先退兵吧。”

“退兵?”

项羽一肚子的火气,被虞子期这一句话又勾起来了。

“粮草不足,让陈婴和董翳给我送来……我不退兵,不破渑池,我绝不退兵。”

他也是有些骑虎难下,原本想要在天下英豪面前展示楚军威武。却不想被刘阚给拖在这渑池城下,动弹不得。想当初,他渡过河水,信誓旦旦的发出豪言壮语,如今还声声在耳畔回响。

这时候退兵,岂不是让天下人耻笑?

“将军!”

虞姬突然开口,“两国交兵,不可以意气用事,当知进退才是上将。亚父和阿哥说的不错,唐王固守渑池,不肯和将军交锋,若再拖延下去的话,只怕对将军不利,还需要早作谋划。”

你道虞姬如何能说出这般得体的话语?

却是范增在头一日,私下里与她说过的……

有些话,从女人口中说出来,和从男人嘴里说出来,味道就会变得不太一样。

似项羽这样好强,要脸面的人,范增也好,虞子期也罢,有些话说的多了,不免会生出反感。但若是换个人,换一个角度的话,效果就会好很多。虞姬话音未落,项羽就停下脚步。

“虞姬,依你之见,当如何是好?”

“将军,虞姬不过一妇道人家,如何知道如何是好?

此事你还需请教亚父……亚父足智多谋,先前就被叔叔所倚重,你为何舍近求远,来问我呢?”

“啊,亚父……”

项羽转身向范增看去,却见范增面带古怪的笑容。

要说了解项羽的人,还要算是范增。他知道项羽的秉性,也清楚项羽的问题所在。难道项羽就不想退兵吗?不,恐怕项羽现在逼谁都想撤走。可如何能体面的撤兵?这才是问题的关键。

“上将军,咱们虽然攻不下渑池,但也可以给唐军一些教训。”

范增正色道:“我有一计,可令唐军大败……上将军可放出谣言,说三齐作乱,然后做出慌乱之状,向洛阳撤退。唐军见我等走的仓皇,定然会派人马追击。到时候上将军压阵,在中途设下埋伏,等追兵一至,突然杀出,唐军定然大败而回……如此,上将军也算得胜退兵。”

项羽闻听此计,顿时喜出望外。

“我有亚父,胜过十万甲兵!”

他兴奋的连连搓手,“最好是那刘阚追击,如此我正可将其打败,好生羞辱才是。”

虞子期虞姬兄妹,和范增相视一眼,不由得轻出一口气。

就这样,项羽立刻安排下去。

既然是有心安排,那楚军要撤兵的消息,很快就传到了张良的耳中。

张良不敢迟疑,连忙派人请刘阚来到大营里。把情况一说,刘阚却忍不住笑了起来。

“此乃诱敌之计!”

他沉声道:“我观项籍,定然会亲自压阵,在途中设伏。待我追兵一至,而后突然杀出,将我军击溃。

未曾想,项籍竟想出这般计策。

看来楚军已经无法再继续坚持,他想要靠着这一战将我战胜,然后才有退兵的借口吧。呵呵,如果我没有接到李少君的书信,说不定还会上当。可是现在……三齐怕是还未有行动吧。”

张良笑道:“既然如此,那我们就不追击了吗?”

“追!”

刘阚起身道:“不过我会等项羽撤伏之后,再追击……到那时候,楚军定然防卫松懈,正可追击。”

“大王神机妙算,良钦佩之至。”

刘阚却用奇怪的眼神看着张良,“子房,只怕你和我,也是同一般想法吧。”

张良,笑而不答。

为人臣者,最重要的就是要知道进退。

该表现的时候,一定要尽量表现;不该表现的时候,就要学会沉默。张良是官宦之后,祖上曾是韩国宰相,自然清楚这为人臣之道。刘阚给他足够的权力,让他指挥兵马,已经出够了风头。那么接下来,他需要退居幕后,最精彩的一幕,一定要留给主上,否则就做的过了。

这也是历史上,汉高祖刘邦诛杀了那么多功臣之后,却留下张良的一个原因。

运筹帷幄有张良!

说穿了,那就是出风头的事情,由刘邦做。所以,汉初三杰,萧何张良得以终老,而韩信却被诛杀。无他,韩信太风骚了,那风头已经盖过了刘邦,让刘邦心里又如何能够舒服呢?

刘阚也明白张良的心思,于是点明了之后,再也没有谈起这个话题。

他点起兵马,率领五千黑旗军尾随楚军而去……

但始终没有露面,令项羽在途中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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