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绾,你给我住嘴!”
卢绾这个人,挺好,也挺忠心。
就是太贱,嘴贱!
“都啥时候了,你还惦记着那小寡妇。你要是真动了王姬母子,到时候刘阚非抽了你的筋,扒了你的皮不可。你以为刘阚为何收留那小寡妇?这里面,肯定是有不寻常处。”
刘邦恶狠狠的骂道:“记住,不许无礼!能骗则骗,不能骗,用强是可以,但不能伤了老乞婆和那寡妇母子。娘的,这刘阚还真是……我这辈子,都没有被折腾的这么惨过。”
说着话,刘邦居然笑了!
※※※
三个人赶夜路,急急忙忙往泗水泽奔。
刘阚家的院门口,挂着彩带,一派喜庆的模样。
院门没有关,里面非常的安静。刘邦三个人来到院门口,卢绾伸着脖子喊道:“婶婶在否?婶婶在否?”
主屋里的灯亮了,阚夫人走出来,“谁啊!”
刘邦连忙上前,“婶婶,我是刘季……吕雉的丈夫。阿阚兄弟突然病了,父亲让我来接您进城。”
“病了?”
阚夫人对刘阚的行动,并不是很清楚。
一听刘阚病了,顿时就有些着急,“阿阚什么病?正午时进城去,还是好好的,怎一下子病了呢?”
“这个……我也不清楚。”
刘邦心里有些着急,可表面上还是要做出一副很有礼数的样子,“婶婶随我进城,不就知道了?”
“那你等等,我这就让人套车!”
阚夫人年纪大了,走夜路自然不太可能。
而刘邦心里却是一阵狂喜,真是想什么,来什么啊!正琢磨着怎么把这老东西带回沛县,她倒配合上了……唉,那刘阚也真是个有本事的人,短短几年,就置办如此家业。
你看看,连车都有了!
刘邦心里一阵酸楚,自己好歹也折腾了这么多年,可到头来呢,却什么都没有折腾来。
这人比人,气死人啊。
“王姬,王姬……阿阚病了,去套一下车吧。”
阚夫人转身回房,又叫喊道:“巨,巨啊!快点起来,你弟弟生病了,跟我一起进城。”
王姬正在后院厨房里操持着明天的酒宴,王信蹲在门口,两只手油乎乎的,拿着一条炙肉狼吞虎咽。虽然说家境好了,但老夫人还是很注重勤俭,而刘阚呢,对饮食结构也很注重,并非每天都有肉吃。王信是个绝对的肉食动物,肚子里虽不缺油水,可对于肉食的那种已经刻在骨子里的热爱,却不会改变。趁着王姬准备,他也过来蹭肉吃。
听到老夫人的叫喊,王姬顿时也慌了手脚。
“信,别吃了,跟娘去把车子套上,你二主人病了。”
王信瞪大了眼睛,好像听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事情,“娘,二主人怎么可能生病呢?”
只是很随意的一句话,却一下子提醒了王姬。
刘阚没有把他目前的困境告诉阚夫人,是害怕老夫人担心。可王姬却经常出没酒场,作坊里发生的那些古怪事情,虽然并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但她还是觉察到了一丝不对。
是啊,阿阚兄弟出门时好好的,怎么会生病呢?
王姬想到这里,让王信去套车,自己却偷偷摸摸的跑到了前院,正好看见老夫人出客厅。
刘季?
王姬陡然生出一种不祥之兆,忍不住喊了一声,“老夫人,别上当,那些人是坏人!”
说不出是什么感觉!
但是王姬很了解刘邦的为人。好吃懒做型的,大半夜跑来报信?这显然不符合刘邦的作风。
再说了,如果阿阚兄弟真出了事情,吕文派刘季前来,怎可能让他们走路来?
吕家可不缺骡马,至少也应该套一辆车才是啊。
王姬这一嗓子,是出于本能。可是在刘季听来,却如同五雷轰顶。
该死的臭娘们儿,坏了我的大事!
“屠子,动手!”
刘季说完,就扑向了王姬。一旁卢绾反应更快,“大哥,这臭娘们儿交给我,你把风!”
说着话,就冲了过去。
王姬惊叫一声,扭头就往后院跑,“信,快来救我……信,快来救我!”
阚夫人这时候正要走下台阶,见这突如其来的变化,不由得一怔,旋即转身就往屋里走。
樊哙真不想跟一个老太婆动手。
可他也知道,不抓住阚夫人的话,就真的如刘邦所说,这些个兄弟啊,怕要跟着倒霉。
“老夫人,别害怕,我等并无恶意!”
樊哙大叫一声,健步如飞,冲向了老夫人。
可他也不想想,都图穷匕见了,谁还会相信他的话?这一嗓子,让老夫人一哆嗦,脚下一个绊子,身子就往前倒。樊哙一见,纵身跃上台阶。他那意思是,把老夫人搀扶住。
可就在这时,屋中突然传来一声巨吼,宛如霹雳炸响一般。
“谁敢伤我娘,我让他死!”
那个‘死’字犹在刘季等人耳边回响,一个巨大的身影,唰的就冲出屋子,一手扶住阚夫人,一手抡拳,呼的就砸向了樊哙。
樊哙没看清楚来人,只觉眼前光线一暗。
一斗大的拳头就轰了过来,吓得他腾身错步,同时一拳迎上。
蓬!
沉闷的声响传来,樊哙几乎是被轰出去一样,双脚落地之后,连退了数步,脸色大变。
手臂好像没了知觉一样,对方这一拳,力气大的惊人。
抬头看去,只见一身高近丈的巨汉,发髻披散,满脸狂暴怒色,一双环眼,瞪得溜圆。
“娘,你没事儿吧!”
老夫人站稳身子,“巨,这些人是坏人,要害你兄弟!”
“敢害我兄弟?”
那刘巨张开双臂,如同发疯了的狮子一样,仰天一声咆哮:“你们都给我死,都给我死!”
刘邦懵了!
樊哙也懵了……
这家伙是谁,怎么感觉着,比那刘阚还要可怕?
“大哥,抄家伙吧!”
樊哙心中苦笑,对刘邦说:“这家伙不好对付,至少我一个人,不是他的对手!”
和樊哙认识了这么多年,刘邦是第一次见到樊哙低头。心知不好,却也是骑虎难下了。
“屠子,动手!”
刘邦这边目光扫了一眼,看见门后面有一根门闩,跑过去一把就抓了起来。
樊哙在官署当差,自然配有武器。抬手拽出宝剑,纵步冲出,朝着台阶上发狂的刘巨扑去。
那刘巨,宛如疯虎。
大步走下台阶,看台阶下有两个石墩,是平日里阚夫人和王姬晒太阳做活计时坐的。他双目圆睁,弯下腰,一手扣住了一个石墩,呼的一下子竟举了起来。这两个石墩子,每一个都差不多有六七十斤的份量。当初为了方便移动,刘阚还请了石匠在石墩上镂空出来一根石头柱子。如今被刘巨给抓起来,俨然就是两把大锤似地武器,呼的轮开。
樊哙一剑刺出,正砍在那石头墩子上。
一股巨力,真的樊哙虎口破裂,忍不住啊的一声,利剑险些脱手。另一边刘邦举着门闩跑过来,却一下子僵住了。这家伙还是人嘛?那怎么那石头墩子看上去很灯草一样。
这一愣神儿的工夫,刘巨大步向前,左手抡起石墩,劈头盖脸的砸向刘邦。
本能的,刘邦举起门闩想要封挡。
一旁樊哙可吓坏了,“大哥,不能挡,不能挡啊!”
废话,这一墩子下来,刘邦如果敢接实在了,非被刘巨砸成肉酱不可。刘邦闻听,撒开手来。
这石头墩子已经砸下来,蓬的落在门闩上。
儿臂粗细的门闩,被砸的粉碎。也幸好是刘邦得了樊哙的提醒,早一步脱手,否则连他一块都要被砸死。这时候,后院又传来一声咆哮,虽不似刘巨这般的响亮,带着一点童稚的味道,可犹自如疯虎怒吼:“你个坏蛋,敢欺负我娘,我打死你,我打死你!”
卢绾的身子,几乎是飞出了,摔在地上,口中鲜血狂喷。
只见王信拎着一根一丈多长的毛竹,足有碗口粗细。这是他平日里练功用的毛竹,听到母亲的呼救声,顺手就抄起来。正好看见卢绾把王姬推倒,骑在王姬的身上想要制住王姬。
王信对母亲的崇慕,可丝毫不比刘巨对阚夫人的尊敬差。
眼珠子一下就泛红了,抡起毛竹向卢绾扑去。卢绾一开始没在意,可两下子就知道不妙。转身向要逃走,那王信一招横扫千军,很结实的砸在了卢绾的身上,把他轰飞了出去。
刘邦快要发疯了!
这是他妈的什么事儿啊……
刘阚家里哪儿来得这么两头野兽?
王信他是知道一点的,可却没有想到,居然如此的疯狂和厉害。卢绾好歹也是个游侠儿出身,当年和刘邦一起在张耳门下当食客,多多少少也有些本事,居然,居然被……
抢过去一把抄起了卢绾的身子。
“屠子,撤,撤!”
刘邦背着卢绾就跑,樊哙跟在后面掩护。可到了这会儿,你想跑就跑嘛?
刘巨虽然奔跑并不快,可是手中还拎着那石墩子呢。想当初,他能把百多斤重的铁椎,隔着几十步的距离掷出去,力道丝毫不减。如今又怎可能放过樊哙这三个企图害他老娘的人?
“狗贼,别走!”
刘巨举起石墩子,呼的一声就掷出去。
六七十斤的石墩子,加上刘巨那股子神力,力道可不止千钧。樊哙双目瞪圆,抬手举剑往外一封。就听嘎巴一声脆响,利剑折断。石墩余劲未消,就砸在了樊哙的胸口上。
樊哙闷哼一声,被砸飞出去,鲜血夺口喷出。
“屠子!”
刘邦听到身后的动静,扭头一看,不禁吓了一大跳。认识樊哙这么多年,见他如此狼狈的模样,还是第二次。而且这一次的情况,显然比上一次还要严重。
“大哥,别管我,跑!”
也真的是樊哙这身板儿结实,如果换一个人,哪还有力气爬起来?
樊哙被砸的口喷鲜血,感觉着肋骨至少也断了两根。可仍咬着牙翻身爬起来,朝刘邦就追了过去。身后传来蓬的一声,另一个石墩子飞过来,正落在刚才樊哙倒地的地方。
妈的,以后见到刘阚,就躲着走!
刘邦这回是真的害怕了,一手搀着樊哙,背着卢绾撒腿就跑。
刘巨和王信在后面追出了院门,却听见阚夫人叫道:“巨啊,别追了,别追了……信,去把你娘扶过来,看看伤着了没有。唉,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那刘季不是大丫头的丈夫吗?”
阚夫人说着话,轻轻摇头,“不晓得阚在城里,究竟在做什么?”
第一百零二章 萧何出招
已经过了三更天,但刘阚房间里的烛火,仍旧亮着。
两指多长的火苗子噗噗跳动,使得这斗室显得格外明亮。吕嬃正沉静的坐在刘阚面前。
“阿嬃,事情就是这样。”
刘阚正色的说:“不是我心狠手辣,是有人要害得我家破人亡。我知道,刘季是大姐的丈夫,但这件事他也参与其中,更试图拐走周昌。本来我以为,咱们都结亲了,是一家人,彼此应该是帮衬着……如果不是周昌告诉我说,周苛让他离开,我可能还蒙在鼓里。
我承认,我做的也许过了!
但是这年月,虽说太平盛世,可凶险依然存在。
所以我借今天的机会,出手进行反击……我自认,自我来到沛县四年以来,为沛县贡献不少。四年前沛县不足八千户,如今已经有一万两千户,商贾运集,比当年咱们来的时候热闹了百倍。可是沛人犹自不知足,竟妄图坑害于我,我怎么也不会束手待毙。”
吕嬃是个很聪明的姑娘。
就算是一开始没觉察到什么,可静下来一想,就会看出今晚这一出戏中所隐藏的玄机。
说穿了,刘阚是借用这次喜宴来放松所有人的警惕,然后行雷霆一击。
小女孩儿心中没什么机巧,但今晚是她的好日子,刘阚竟然借此机会杀人?多少有些纠结。
刘阚也很爽快,一点没有隐瞒。
吕嬃难过的快要哭了,不过倒不是怪刘阚,毕竟这件事里,刘阚也是被迫还击而已。
问题在于,刘阚要杀刘季。
这样的事情,瞒得了一时,瞒不过一世。
迟早都会被揭穿,与其那样,刘阚索性把话说明白。
我今天就是要杀刘季!你如果和别人一样,也觉得我手段狠毒,现在后悔,还来得及。
“阿阚,能不能不杀刘季?”
吕嬃哀求道:“如果刘季死了,姐姐就要变成寡妇……姐姐的女儿才两岁,刘季死了的话,她该怎么办?这次刘季的确是做的不对,但看在姐姐的面子上,你饶他一次,好吗?”
“大姐有孩子了?我怎么不知道!”
吕嬃说:“已经两岁了!不过是个女儿,单名一个元字。”
刘阚唔了一声,倒也没多想什么。他站起来,推开窗子,看着窗户外面那幽静的小院。
“阿嬃,还记得我们刚来沛县的时候吗?”
“啊?”
“那时候我一无所有,和母亲就住在这里……那时候,我只有一个母亲,什么都没有。
可现在,抛开那些产业不说,老唐、审食、老曹、灌婴……我身边有了很多的朋友。他们把我当成兄弟,在我困难的时候,一直不离不弃。我曾发誓,绝不会让他们失望。
我今日放人一马,他日会连累很多兄弟朋友。
我宁愿死,也不愿意让他们遭受无妄之灾。阿嬃,我现在只要软弱半分,将来就会死无葬身之地,你明白吗?大姐的事情,不是我无情。如今我和刘季,已经是不死不休。”
刘阚转过身,“如果我倒霉了,刘季绝不会给我翻身的机会;同理,我也不能放过他。”
“真的不可以吗?”
吕嬃眼睛红红的。从小在父母,兄长、姐姐的呵护下长大,她又如何能了解,这人与人之间的勾心斗角,甚至比真刀真枪的拼杀更加凶险。见刘阚不点头,心中升起一种失落。
刘阚点点头:“绝不可以!”
“那我明白了!”
吕嬃缓缓的站起来,犹豫了一下,又说:“你杀刘季我不管,但你绝不能伤害我姐姐。”
“你……”
吕嬃露出笑靥,“等天亮了,拜见过婶婶以后,我就是你的人了。阿阚,我知道你不是一个坏人,所以不管你做什么,我都会支持你。不过记住我的话,不许伤害我大姐。
很夜了,我去隔壁休息。
天亮以后记得叫我,我们一起回家。”
刘阚忍不住也笑了,“那你就先去歇息……要不要我通知你父亲,你今晚不回去了?”
“已经喝过了别离酒,回去作甚?再说了,我已经让小猪告诉家里了。”
小猪,是吕嬃的弟弟吕释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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