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辆辆坦克、一辆辆装甲车、一辆辆汽车轰鸣着马达,越过反坦克壕,朝着残余的日军扑去。
步兵战士们更简单,抬着木板往反坦克壕上一架,踏着木板就冲过了反坦克壕,向日伪军残部扑去。
冲锋号在响,战士们在呐喊,八路军装甲集群的马达震天轰鸣。向前、向前、向前,朝着开始分头逃跑的日军战车第一师团残部和日伪军步兵残部扑了过去!
呜呼!日军战车第一师团!
第一一零四章 太君,他是俺姐夫
9月17号上午,就在日军疯狂进攻官庄、景芝、井沟、柴沟一线的时候,潍城北门望海门门口来了几十个背着上细下粗的条篓的汉子。
站岗的伪军一看,就知道是乡下流饭桥一带进城里卖杠子头火烧的汉子,马上就把枪一横,开始盘查了。
杠子头火烧又叫乡火烧,是潍城一带农村的特色面食。做法很简单,用一只特大号粗瓷面盆一次和出重四五十斤的硬面团,一个壮汉在一张两米多长的面板上用一条胳膊粗、长度与面板差不多的枣木棒(俗称“杠子”)两手用力不断来回碾压翻动,直到硬面团成为质地均匀的面饼。再把均匀厚实的面饼揉成长条,手扯或刀切出一个个小面团,重量必须达到半斤,用市枰准确称好,毫不含糊。小面团做成四周厚,中间薄而凸的圆形,放入火烧炉中烤熟,散发出阵阵麦香味的杠子头火烧就陆续出炉了。
火烧制成后,不急于出售,秋末成批贮藏,半月二十天甚至一两个月,它会变得更干更硬,但吃到口中越咬越香的口感是不变的。
这种和面时用杠子翻压把面和硬制成的硬面火烧,就叫杠子头火烧。
抗战爆发前,潍城地区经济发展,农民自己用小麦磨面,麸子喂牲口,面粉打成火烧出卖。价钱低廉,越吃越香,城里众多商号以及普通市民家庭都愿意成批存储,以备过冬。一来而去,杠子头火烧就成了潍城人的特色食品,也是乡下农民的一个没有什么风险的生财之道。
潍城人吃杠子头火烧也有讲究,除了正常的吃法外,还发明了“烩杠子头”,和西北西安城里的羊肉泡差不多,就是把杠子头火烧掰成小块,或用菜刀切成小块,把五花猪肉切成片,花生油放到锅里烧热,葱花、姜末、八角炝锅,放入切好的猪肉片炒熟。然后放入适量酱油烧至沸腾,再加入适量清水和食盐,然后将掰好或切好的杠子头火烧碎块放入锅内烧开,用文火再煮五六分钟,放人适量香菜末,熄火后淋上香油,香喷喷的“烩杠子头”就出锅了。
这都是抗战前的往事,只能存在于潍城人的叹息声中。现在可是日伪占领潍城时期,还说什么杠子头火烧,能填饱肚子就不错了!因此,伪军哨兵一见竟然有人进城卖杠子头火烧,眼都绿了,开始盘查了。
伪军哨兵先伸手从第一个汉子的条篓里拿过两个杠子头火烧,跑到和他一起站岗的鬼子面前,点头哈腰地说:“太君,杠子头火烧,潍城名吃。你的,米西米西的要?”
小鬼子听不懂伪军的话,但知道是让他吃的意思,端着步枪、瞪着狐疑的眼睛警惕地看着伪军手里的火烧。
伪军哨兵忙把枪背到肩上,用手掰下一块火烧,放到嘴里咯嘣咯嘣咬开了,边吃边说好吃。
鬼子不再怀疑了,拿过伪军手里的另一块杠子头火烧,入嘴一咬,差点没把牙崩掉,正要发怒,嘴里传出了面香味,不再发怒了,低着头慢慢地咀嚼开了。
伪军哨兵嘴里吃着杠子头火烧,开始一个挨一个翻腾汉子们的条篓了。
领头的汉子不满地说:“吃也吃了,吓折腾什么?这可都是吃食,不能用手乱翻的!”
伪军哨兵把眼一横,张嘴就骂:“你个驴日的货,老子的职责就是检查,不翻怎么行?要是你是土八路怎么办?去年就有个卖火烧的乡下汉子,在南门口打死了皇军,抢走了一条大枪。为这事儿,县知事都被撤职了。你驴日的不知道么?”
那汉子被骂的额头上青筋直蹦,眼睛变得象刀锋一样凌厉。
伪军哨兵一愣,把半个杠子头火烧塞进口袋里,顺手取下肩上的步枪,照着汉子的屁股就是一枪托,张嘴又骂:“我二(日)妈的,不服气是吧?老子告诉你,这年头,天大地大没有皇军的恩情大,爹亲娘亲没有皇军的枪杆子亲。没有皇军搞大东亚共荣,你小子能进潍城卖火烧?”
骂完,伪军哨兵又背起枪,伸出双手开始往汉子的身上摸,开始搜身。
这一搜,伪军哨兵就愣住了,他分明在汉子的腰上摸到了一块硬邦邦的东西。
伪军哨兵不但没喊,没再张狂地拿枪,态度反而来了个180度大转弯,低下头小声问道:“都来了多少弟兄,还有人没有?”
那汉子根本就不理他。伪军哨兵讨了个没趣,挥挥手大声吆喝到:“赶紧走,赶紧走!”
卖杠子头火烧的汉子们这才重又背好条篓,进城。
人还没全部走进城门,鬼子带班的伍长出来了,一见进来这么多人,就大声吆喝到:“什么的干活?”
伪军哨兵指着打头的汉子大声说道:“报告太君,他是俺姐夫,进城做买卖的干活!”
鬼子伍长不再多话,挥挥手,吆喝道:“快快的开路!”
卖杠子头火烧的汉子们全部通过了望海门,进入了潍城城内。
这伪军哨兵只是潍城警备大队的一个士兵,并不是什么八路军的地下人员,他也没有想到是八路军进城,以为是周围地面上的流匪别着刀子进城作案来了,本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心态,放这群精悍的汉子进城了。
自古兵匪一家,警备队最擅长干的就是黑吃黑。伪军哨兵还想着下岗后就去向队长报告,严密监视这群汉子的动向,只要他们不向皇军动手,干什么都行。等他们抢完了,再收拾他们,又落钱财又立功,多好啊!
进城的这几十个卖杠子头火烧的汉子,自然是八路军了。领头的是潍城县大队中队指导员孙乐洵,跟在他身后的是八路军特战三中队队长赵治宇率领的一个特战小队。
这孙乐洵是潍城附近人,才23岁,脾气有点倔,刚才在望海门门口差一点和伪军哨兵冲突,屁股上还挨了一枪托。赵治宇他们就不同了,一个个神色内敛,一声不吭,背着条篓跟在孙乐洵身后,在潍城城内穿街走巷,直接去了厉文礼鲁东和平建国军驻潍城办事处主任丁叔言家。
丁叔言是潍城首富,家就是潍城有名的十笏园。抗战爆发后,丁叔言没有象潍城维持会的那些大商人、大地主一样打着白旗去迎接日寇,而是随着厉文礼到安丘西南山区打游击。厉文礼部最困难的时候军粮接济不上,是丁叔言写的字据,派人送给丁家的佃户们,让他们把粮食全部交给厉文礼部。那个时候的丁叔言绝对是一个未来抗日抛家舍业的英雄。可惜,厉文礼在日军高压下力战被俘,投降了日寇,连带着丁叔言也跟着他做了汉奸。只不过这丁叔言和厉文礼等人不同,毕竟是潍城收复、地方上卓有声望的人物,不肯让自己的双手沾血,没有什么大恶。
赵治宇之所以来找丁叔言,是奉了刘一民的命令,想动员丁叔言反正,利用他的影响力,进一步瓦解山东地面上的伪军,打击日军以华制华的罪恶企图。
丁叔言家门口站着伪军哨兵。
孙乐洵大摇大摆地走上前去,对伪军哨兵说:“老总,前些日子,丁主任路过我们村,吃了我们的杠子头火烧,说是好久没吃过这么好的火烧了。让我们大量做,做好后送到十笏园来,有多少他买多少。麻烦老总去报告一声,看丁主任要不要。他要是要,我们就卖给他。他要是不要,我们就背到东关城去卖了。”
门口的哨兵不知道这档子事儿,但是有杠子头火烧吃,谁不愿意啊?
哨兵询问孙乐洵他们是哪里的?
孙乐洵回答说是流饭桥的。
流饭桥距离潍城十八里,做的杠子头火烧最有名。
哨兵看了看孙乐洵身后那些汉子们的身板,嘴里啧啧有声:“不错,身板都不错。做杠子头火烧就得年轻力壮的汉子才行!你们等着,我进去报告!”
丁叔言此时正在屋里发愁,因为厉文礼又找他想法筹措军饷了。
丁叔言此人严格说是一个极重友情的人。厉文礼当潍县县长的时候,和他成了朋友。结果,厉文礼要抗日,他就领着家眷义无反顾地跟着厉文礼抗日。厉文礼投降当汉奸,他也随着厉文礼投降了。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他虽然是潍城首富,但无兵无卒,只能依附于厉文礼。
县长不同于战前,丁叔言虽然有2万亩良田,但是由于他随厉文礼投敌,八路军清河军区、鲁中军区部队在潍城活动时,都把他的土地按汉奸土地没收,分给了无地的佃户。他再去找这些佃户要租子,那些佃户明里不敢说不给,暗里总是想法拖延,还时不时地说粮食送到半路被八路军缴获了。丁叔言本人又不想毁了丁家乐善好施的名声,这粮食就越发的收不上来了。
第一一零五章 丁叔言
丁叔言正在作难从哪里给厉文礼筹集军粮,卫兵进来报告说门口有几十个流饭桥来的卖杠子头火烧的,说是老爷前段时间曾经去过流饭桥,让他们多作杠子头火烧,有多少要多少。现在这些人就在门外,问丁主任要不要,不要的话他们就拿到东关城去卖了。
丁叔言一听有几十个人来卖杠子头火烧,高兴得让卫兵赶紧叫进来,全部买了。
几十个汉子背着装满杠子头火烧的条篓走进了十笏园。
赵治宇走进十笏园,心里竟然一阵恍惚,似乎又回到了鲁中战役的时候。
那个时候,这十笏园曾经是日军第一零八师团的师团司令部,刘司令员曾经孤身杀进十笏园,用毛笔、水笔、铅笔将一0八师团师团长下元熊弥中将钉在办公室的墙上,并借用下元熊弥名义,调动日军,创造了鲁中战役消灭日军第一零八师团、第三十三师团、进而攻占济南、消灭日军第三十四师团和济南守备队的辉煌战绩。当时,刘、罗首长指挥部就曾经设在这十笏园中,刘司令员离开潍城前,曾经在这里审问日军十二军司令官、勇足将军尾高龟藏和两个中将师团长,并对记者发表谈话。那情景,宛如昨日。
赵治宇定定心神,朝孙乐洵使了个眼色。
孙乐洵马上和丁府的管家搞开了价钱。
一个说给的价钱已经很公道了,你去街上打听打听,看看是不是都是这个价。
另一个说请管家开恩,再多给一点。现在粮食不是被皇军和厉司令的兵抢走,就是被国军的游击部队抢走,还有可能被八路军的游击队征用,乡下人实在是没活路。别看路不远,可世道不太平,进城卖杠子头火烧都是拿命当赌注的,不容易啊!
说着说着,年轻的孙乐洵就和丁叔言的老管家起高腔了,开始吵架了。吵到面红耳赤的时候,孙乐洵就大声吆喝:“什么丁大善人,还当过北洋政府的众议院议员和黎元洪的总统府咨议呢,我看还不如我们乡下人实在,买个火烧都这么啬刻,我呸,丢祖宗先人了!”
丁叔言自从随厉文礼投敌,心里就有个死结,最怕人说他是汉奸和丢祖宗先人。孙乐洵这一大声吆喝,丁叔言坐不住了,从书房走了出来,到了库房,咳嗽一声,止住了正拉枪栓作势抓人的卫兵,慢悠悠地说道:“小伙子,买卖不成仁义在,可不能出口伤人啊!”
赵治宇这才仔细打量了一下丁叔言:50多岁,看上去面目和善,象一个饱学宿儒。
孙乐洵大声说道:“丁主任,不是我年轻不懂事,出口伤人,是你的管家太抠唆!你也知道现在的粮食都被皇军和这司令、那旅长抢光了,老百姓能有一口高粱糊糊喝,那都是上等光景。这么好的杠子头火烧,你的管家非要按老价钱给钱。你去街上打听打听,看看现在一斗麦子都卖到啥价钱了么!”
丁叔言正在为粮食发愁,自然是知道小麦多少钱一斗了,还知道有钱也买不到。因此,他当即说道:“管家,按价给钱。”
说完,丁叔言转身就要离去,就听孙乐洵又说道:“要是丁主任真的能按价给钱,我们明天、后天、大后天还来卖!”
这下,丁叔言兴趣来了,招手叫过孙乐洵:“小伙子,你说你明天、后天还能来卖这么多杠子头火烧?”
孙乐洵肯定地点点头。
丁叔言马上就说:“小伙子,走,我们找个地方谈个买卖。”
孙乐洵迟疑了一下,说道:“我不会算账,谈买卖得我大哥去才行。”
丁叔言问道:“你大哥在哪里?”
孙乐洵抬手朝赵治宇指了指。
丁叔言就叫孙乐洵喊上他大哥,跟着他走。
十笏园并不大,时间不长,三个人就到了丁叔言的办公室。
丁叔言坐下后,没有请孙乐洵和赵治宇落座,他虽然是有名的饱学之士,也没有让乡下农民在他面前落座的习惯,更别说给孙乐洵他们上茶了。
不等丁叔言开口,赵治宇就开口了:“丁先生,我们是八路军,是受刘一民将军指令,来给你送他的亲笔信的!”
“哐当”一声,丁叔言手中的茶杯掉到了青砖地上,摔的粉碎。
刘一民的信写的很家常,说是他驻军潍城期间,曾经留住十笏园,知道主人丁叔言是一个对潍城教育、公益事业很有贡献的人,曾经与蔡元培先生共同探讨教育问题,心里很敬佩。不意丁先生后来竟随厉文礼投敌,当了汉奸,愤慨之余颇多惋惜。想起丁家书香传家、经营首富,丁先生又办学育才、著述颇丰,就为丁先生不值。考虑到丁先生一直随厉文礼行动,无枪无兵,之所以随厉文礼投敌,中间颇多客观原因,且投敌后并无大恶,故命人持亲笔信前往接洽,望丁先生悬崖勒马,改过自新。如能听从劝告,幡然悔悟,八路军将保证丁先生一家安全,并邀请丁先生到根据地从事教育工作。
信不长,后面落款赫然是八路军山东军区司令刘一民。
看完信后,丁叔言先是冷汗直流,后来总算冷静下来,抬头问道:“如果我不从,贵军是不是要按照对付汉奸办法枪毙我?”
历史上,丁叔言是在1946年自杀的,原因是当了第八区行政督察专员兼保安司令、山东省保安第一师师长、胶济铁路警备司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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