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璟却是一脸淡然。
众人笑,他没什么反应;陈七呵斥,他也安静。
“既然如此,我还真想坐坐看。”孟燕居哈哈大笑,拍了拍陈璟的肩膀,“多谢兄弟了,起身相让吧!”
陈七狠狠盯着陈璟。
赶紧让啊蠢货。
比起让座,陈璟挣扎的表现更丢人,还不如让孟燕居得意一回。
陈七也不是第一次在孟燕居面前栽跟头。
这些年,陈七和孟燕居多次交手,负多胜少,总是吃亏。但是,他还是头一次这么丢脸,都是陈央及的错。这孩子就是个扫把星。
“好吧。”陈璟笑笑,果然站起身。
孟燕居愉快的坐到了陈璟的位置上。
如阑上前斟酒。
孟燕居端起来欲饮。
“这酒也敢喝,不怕下毒?”陈璟站在身后,突然道。
孟燕居和他的朋友们皆是一怔。
如阑霎时脸色灰白。
酒是桌上的,陈七等人方才喝得开心呢。
连陈七等人也微讶。
“这酒,不会有毒的。”如阑连忙跪下,磕头道,“孟少爷明鉴,如阑绝不敢害人。这酒,陈少爷和黄少爷也喝了半壶。。。。。。”
微微一愣神,又听到如阑这般表白,大家就都明白过来:这孩子刚刚诅咒孟燕居,结果没成功,还是让了位子,心里觉得丢人显眼,不甘心,想垂死挣扎一番。
很幼稚的孩子!
殊不知,这样更丢脸啊。
孟燕居哈哈大笑。
他的朋友们也跟着笑。
陈七恨不能挖个地缝钻进去。
黄兰卿和孙世一也尴尬不已。
唉,陈七这族弟,怎么这德行啊?今天被这孩子丢脸丢到家了。
“你起身吧。”陈璟没有理会众人的大笑,也不等陈七等人开口,笑笑对如阑道,“我知道酒里并没有毒。我如此说,不过怕是等会儿孟少爷肩膀麻痛发作,赖到酒头上。到时候,你更加说不清了。。。。。。”
额。。。。。。
屋子里众人皆暴汗!
这位小兄弟,你还真是不死心啊!
如阑也是一脸茫然。
她大概第一次遇到这种事。
陈璟到底要干嘛,如阑也茫然。虽然听着像为了如阑好,但是怎么有点不对味儿?
就好像被人扇了一巴掌,这孩子捂住脸不停的说,你的手疼,你的手更疼。。。。。。
如阑回味过来,也觉得满难堪的。
这位陈少爷,您还是算了,别再说话了,我们都好臊得慌啊。如阑心里这般想。
“央及!”陈七整张脸都被陈璟打肿了的感觉,“你先出去,等会儿再进来!”他还本想算计陈璟的。
结果,陈璟在陈七仇人面前,把陈七的脸丢光了。
陈七欲哭无泪。
什么叫自作自受?这就是啊。
这现世报。。。。。。
“哈哈。。。。。。”孟燕居觉得有趣极了。陈末人蠢,由着他耍,不成想他还有个更蠢的跟班,好有趣呢。
孟燕居打算留下陈璟。
他哈哈笑着,打开了折扇。
这么一打开扇子,只感觉肩头一阵发麻。那种发麻,从肩头牵连至胳膊,让他拿着扇子的手微微颤抖。
孟燕居霎时脸如白纸,神色全变。
得意的表情顿时全敛。
他这么一惊,头就一阵炫目发昏。
“这。。。。。。”孟燕居错愕,猛的一拍桌子,起身就抓住了身后的陈璟,“说,你使了什么妖法?”
他一起身,头更晕了,胃里确有翻滚,想吐吐不出来。
从来没有过这种感觉。
孟燕居如此一变脸,满屋子遽然静得落针可闻。
大家都是出来混的,谁还没有点眼色?
孟燕居方才哈哈大笑,然后突然起身抓住了陈璟的衣领,足见刚刚那个瞬间,陈璟对他的诅咒起效了。
他抓住陈璟的双手,仍是感觉麻木,就有点轻微颤抖。
这发抖,众人皆看在眼里。
大家睁大了双目,难以置信。
头晕、反胃,外人感觉不到。但是孟燕居这发抖,却是实实在在的。
站着的人,都不着痕迹后退半步;而坐着的几位,各自把身子往旁边挪了下。
“干什么,要动手啊?”陈七猛然惊醒,跳起来推搡了孟燕居一把,差点把孟燕居推到,从孟燕居手下救了陈璟。
孟燕居被陈七推得踉跄,错了好几步才站稳了身形。
“燕居。。。。。。”
“孟少爷。。。。。。”
跟着孟燕居的人,也回神,纷纷上前,欲扶住孟燕居。
孟燕居那张万年不变的温和脸,现在分万难看。
他满面黑云笼罩,指着陈璟问:“你。。。。。。你用了什么妖术?你敢用妖术,可是死罪!”
孟燕居这话,就证实了方才陈璟对他的诅咒,都起效了。
众人都惊悚看着陈璟。
这满屋子的人,个个是有点家底的,都从小读圣贤书,对装神弄鬼之事嗤之以鼻。所以,方才陈璟说那些话,他们都笑得要死。
可是他们的笑容还没有落下,陈璟的诅咒就起效,任谁都心惊肉跳。
这些不信鬼神的读书人,现在都觉得这屋子阴森森的。
“我说了啊。”陈璟笑道,“我的位子,你坐不得。你记住了吗?”
他那笑容,有种俯瞰万物的高高在上。
你记住了吗?
这种语气,简直见孟燕居秒杀到了尘埃呢。
偏偏孟燕居等人还生气不起来,只觉得惊悚。
“不走吗?”陈璟见他们都愣住,又道,“你们再不走,我就要说,这屋子,你们都待不得了。。。。。。”
孟燕居和他的跟班们对视一眼。
恐怖、愤怒、不解,不甘,全部浮现在他们脸上。
权衡一番,最后,他们灰溜溜走了。
“哈哈哈!”陈七在身后,发出难以压抑的爆笑。
太他|妈|的爽了!
孟燕居也有夹着尾巴逃的那天啊!
多次交手,陈七哪怕赢了,也是险胜,哪里像今天,让孟燕居那龟孙子模样般的溜走?
陈七是个没心没肺的。
他只顾看孟燕居的狼狈相,笑得超开心。
黄兰卿、孙世一等人却笑不出来。
他们也惊悚看着陈璟。
陈璟看在眼里,笑着跟他们解释:“我不会妖法。那位孟少爷,身上有病。我不过是瞧准了时机,他快要发病了,才故意恐吓他的。。。。。。”
“什么病?”众人异口同声问。
这异口同声里,居然包括龚至离大夫。
第012章婉娘
“什么病?”几个人问得异口同声。
陈璟失笑。
而后,他又觉得微讶:陈七他们不通医理,不知道也罢了,怎么号称明州神医的龚至离也不知道孟燕居什么病?
孟燕居面色淡白,鼻准发暗,而双颊有点不正常的红潮,这是很典型的面相,不用号脉和看舌苔,陈璟都能估断他的病。
陈璟能估断个八九成,龚至离这种老郎中,最少也能看出三四成的,怎么他好似全然无知,比陈七他们还要惊讶?
心里起了这个疑惑,陈璟心念微微一转。
陈璟前世在中医院上过班,虽然年轻,因为世家出身,依旧是专家号。他每天诊断的病例,不下三十。近十年的问诊,陈璟看过的病例,至少有七八万例。
他所在的医院,是京都最好的中医院。他的病人,是全国各地慕名来求诊的。因此,他看过的病家,是来自不同地方的人。
中医看病,也讲究气运。风土气候不同,就会造成“同病不同因,同因不同病”。
那些病例,为陈璟积累了丰富的经验。
现在,大部分的病例,他不用诊脉,光面相一看,就能看个七八成,因为他基础扎实、经验丰富。当然,要最后确诊,还是需要诊脉和看舌苔,才稳妥。
然而,这个年代的郎中,安居一隅,病家都是这一个地方的,很多病例他们没见过。看病也贵,在衣食都无法充足的情况下,普遍百姓愿意来问诊的,都是病入膏肓。富贵人家看病,男人还好,女眷问诊都要隔着帘幕。
种种条件限制,且是在医学早期,知识积累不够,像龚至离这种大夫的医术,和同时代的相比,可能高超。
但在陈璟这里,就显得很单薄。
陈璟随便就能看出的病例,龚至离却茫然无知,陈璟仔细想来,也能理解了。
“一点小病。”陈璟笑笑,没有直言相告。
孟燕居比陈七还要嚣张。他用的折扇,扇坠是块翡翠扣,那翡翠通透清澈,晶莹凝重,价值不菲,孟家应该是很有钱的,地位比陈家高。
孟燕居那个病,早晚都得治。
既然这个时代的郎中看不出来,陈璟暂时就不打算和他们交流切磋。
他想通过那个病,从孟燕居身上赚笔钱。
陈璟很缺钱。
“什么小病?”龚至离继续追问。
其他人听到陈璟说一点小病,就知道是推辞之句,也没有勉强陈璟多说,说了他们也不太懂。
只有龚至离,他挠心挠肺想知道。
“你不也是郎中,你自己没看出来?”孙世一瞟了龚至离一眼,淡淡问道。
孙世一虽然跟着陈七和黄兰卿走马章台、千金买笑,但是他骨子里仍有几分清傲。
方才陈璟对孟燕居的态度,让孙世一欣赏不已,很是解气,心里对陈璟充满了好感。
而龚至离呢,黄兰卿给了他三十两银子,请他来望县,这可是笔巨款。孙世一和黄兰卿一路上陪着笑脸,好言相待,可龚至离一直是副高傲不耐烦的面孔。
孙世一很不爽这老头。
现在,见这老头自己失态,孙世一瞅准了机会,就故作淡然上前踩了一脚。
他这脚踩的准又狠,龚至离满面通红。
“唉,你真没看出来?”陈七蹙眉,从愉悦里回神过来,见龚至离羞愧难当,不由蹙眉问道。
他并不是要踩龚至离。
陈璟那小子,不过是读了几本医术,就能把病断个准,将孟燕居吓跑了,你龚至离号称明州神医,你居然没看出来?
你这医术,怎么医治惜文姑娘?
陈七的心思,全在惜文姑娘身上,对龚至离产生了不信任感。
龚至离又羞又愤,一张老脸通红。
“没有诊脉、看舌苔,怎么知道是什么病?”陈璟笑了笑,对陈七和孙世一道,“我也是瞎蒙的。我瞎蒙运气最好,是不是,七哥?”
陈七就想到了上次三叔那暴泄,也是被陈璟瞎蒙蒙对的。
难道人真的那么好运气?
“龚大夫,惜文姑娘那里,还仰仗您。。。。。。”陈七听了陈璟的话,立马换了笑脸,给龚至离赔了个不是。
想陈七在家里,多么霸道的一个人啊。结果,为了惜文,他居然主动给龚至离赔礼道歉,这深情。。。。。。
龚至离面色微缓,气氛也微松,感激看了眼陈璟。
“客气。”龚至离道,终于把这份难堪揭了过去。只是,他神态一改冷傲烦躁,安静多了。
被孟燕居那伙人这么一搅合,大家喝酒的兴致全无。
如阑也没有了抚琴的平和心境,几次错了音律。
这就让陈七更烦。
心里着急见惜文姑娘,陈七坐立不安。
时至申正三刻,日影西移,正巧照进了闺阁里。摆在窗台的一株海棠浸在暖阳里,秾艳妖娆的花瓣染成了耀眼金色。光影有短暂的错落,原来是一只雀儿横掠而过,落在杏树枝头,疏影摇摇。
“有点饿。。。。。。”沉默的屋子里,黄兰卿突然开口道。
这个年代,每天只吃两顿饭。现在是下午四点,快到了晚膳时刻,黄兰卿十六七的男孩子,最不经饿。
他这么一提,陈七陈璟等人也觉胃里空空。
“七少爷,您几位留在这里用膳?若是留下,奴这就去吩咐。”如阑道。
陈七准备答应,就听到了敲门声。
如阑去开门。
来的,是位衣着锦丽的龟奴。他天生带笑,眉眼弯弯,对陈七道:“陈七少爷,婉姨请您几位到琼兰居说话。”
婉君阁占地较大,内修有水榭楼阁。
琼兰居是惜文姑娘的闺阁,是一处二层小楼,修建在婉君阁后园,临水而建。
陈七豁的站起了起来,脸上喜色藏匿不住。
“这就去。”陈七连忙道。
然后,他给黄兰卿递眼色。
黄兰卿会意,给那龟奴塞了个五两的银锭子。
龟奴不着痕迹收在袖底,笑了笑,前头引路。
陈七等人下楼,走过两条长长回廊,就到了后园;后园的小径,全部用五彩石铺就。道路两旁,挂满了大红灯笼,尚未入夜,灯笼安静矗立;灯杆后面,是修建整齐的花圃,种满了各色鲜花,深红浓翠相依偎。
浓香飘渺。
沿着小径,走到了尽头,便是一处半虹型拱门。
进了拱门,便有两人高的油彩壁影。壁影的油彩鲜亮,绘画精致,是幅淡花弱柳的江南水乡图,栩栩如生,依稀能听到潺潺水声。
绕过壁影,才是琼兰居。
琼兰居是栋两层小楼,墨瓦白墙,简单又干净,丝毫不见风尘气。
陈七第一次到琼兰居,看到这小楼,也是惊讶不已。他还以为琼兰居奢靡华丽,沉香为梁,玳瑁贴门。
没想到,琼兰居这般素淡。
几个人进了门。
三间敞厅,安置了不少座椅,已经熙熙攘攘坐满了人。
孟燕居一行人也在。
陈七进来,被龟奴引到了大厅西南角坐下,和孟燕居隔开。
然后,又进来了两批人。
并不见老|鸨婉娘。
等了两盏茶的功夫,二楼楼梯处传来脚步声。
屋子里遽然安静,大家的目光都投向了楼梯处。
一个娉婷身影,出现在楼梯转弯处。她穿着大红金枝线褙子,月白色挑线裙子,长裙曳地。
她就是婉娘,这婉君阁的主人。
婉娘浓密青丝盘起,梳了高高的云髻。云鬟上,插了两只赤金累丝红宝石步摇,摇曳生辉;她颈项修长,润白如玉;红唇艳潋,研态风|流。若不是眼角有淡淡细纹,泄露了年纪的痕迹,真是个绝艳佳人。
风韵犹存的婉娘,妆容奢华靡丽,衣着秾艳灼目,大红大金的颜色堆砌一身,却丝毫不让人觉得艳俗,反而风情烈烈,似木棉枝头盛绽的繁花,火般的浓烈妖娆。
陈璟觉得好看。
女人年轻时清纯如水,迟暮时娇丽华贵,这才算是把一生轰轰烈烈过完。
她就是陈璟昨日在街上遇到的那位妈妈。
那么,生病的惜文姑娘,就是昨日遇到的“清儿”吧?
陈璟挪开了眼,没有盯着婉娘看。
“多谢诸位了。”婉娘缓步走下楼梯,笑着给众人行了一礼,“小女惜文,遭此不幸,蒙诸位不弃,寻医问药,婉娘一并谢过。”
众人都起身,七嘴八舌说着不客气。
“。。。。。。惜文的病,也不能多耽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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