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一叉腰骂街,气势十足。
陈璟大笑,搂住她亲了一通。
原来不打算理这件事的,不成想第二天,洪尚书府的总管事,居然和齐王一起登门了。
总管事长着一张富态的脸,恭恭敬敬对陈璟说:“神医,我家小公子的病,还请您妙手回春。。。。。。”
跟总管事一起来的,除了齐王,还有七八盒礼品。病还没有看,先送了礼,这份诚意十足。
洪尚书府最近在到处打听神医。
他们家孩子病了有些日子,他们先找了诸位太医。而后,太医院的太医,对陈璟的小儿科颇为推崇,纷纷举荐陈璟。
但是,陈璟是杨之舟的人。
洪尚书和杨之舟不和,已经多年了。听闻是杨之舟从江南请过来的人,洪尚书不放心。
挨了一个多月,孩子久病不愈,洪尚书也急了。他听闻齐王的儿子也是陈璟治好的,就知道陈璟对小儿科的确有点手段,于是撇开了杨之舟,请齐王做个说客,让陈璟去治病。
“别耽误了,走吧。”陈璟看到齐王,这个面子是要给齐王的,当即很痛快,起身对洪府的总管事说。
总管事大喜,带着陈璟去了洪尚书府。
天寒地冻,滴水成冰,洪尚书府的大门,掩映在一片冰凉的雾气里。
那倒扣的黄铜门钹,也冰凉,敲起来有碎冰的声音。
陈璟踩在冻得僵硬的路上,带着齐王、洪府总管事,去了孩子的院子。
远远的,陈璟听到了小孩子喘齁之声。
洪尚书的儿子,得的是喘齁之病。喘齁,就是鼻息声,像打呼噜那样。
只是,犯了喘齁,并不是睡觉才打呼噜,而是喘气就打呼噜,非常吵,人也难受,时间久了,就会导致乳食不进,孩子渐渐消瘦下去。
“小儿喘齁”并非孩子的常见病,这个病症的名词,在这个年代的医学著作里并没有出现。第一次出现,乃是在明朝医学著作的《普济方》里,比现在晚了好几百年。
介于人类知识积累还没有到位,现在的大夫多半对小儿喘齁没有明确而有效的治疗方法。
哪怕是小病,在没有出现治疗方法之前,它都是可怕而致命的。
这个时候,就要感谢知识的力量。
知识是可以救命的。
“陈神医,您请进。”总管事客客气气请陈璟。
陈璟只是听总管事说过孩子的简单情况,具体什么脉息,他也不知道。他没有犹豫,抬腿进了院子里。
第293章催吐
第293章催吐
洪尚书府修建得华丽奢靡,内宅的院子秀美精致,铺着青石板的小路,干干净净的,一直延伸到台阶下,道路两旁摆了数盆腊梅盆景。
梅花正浓,腊梅树虬枝舒展,彼此攀延,慵懒又婀娜多姿,将幽香款款送出。
陈璟等人进了屋子,先在东梢间等待,丫鬟进去里屋通禀。
片刻之后,银红色的帘栊一动,出来一个中等身量的男人。他五十来岁,精瘦白皙,脸上有点阴柔的样子。
陈璟愣了下。
“洪大人。”齐王那边已经见礼了。
陈璟也连忙见礼,同时心里很是吃惊:他想象中的洪尚书,应该是个胖墩墩的老者,或者瘦而威严的人。
可眼前这位呢,他阴柔得有点像太监。
洪尚书的面容,不太像个老头子,反而是个老太太,面颊上的肉微沉,更像个瘪牙的老太太。。。。。。
陈璟着实没想到。
“这位就是陈神医?”洪尚书开口,客气问道。
他一开口,阴柔之气就减轻了很多,因为他说话洪钟有力,醇厚中沉。
“神医不敢当。”陈璟回答,“不过是学了点雕虫小技。”
年轻人知道谦虚,这甚好。
洪尚书对陈璟的第一印象不错。陈璟个子高,修长挺拔,自有一股子轩昂之气;他五官端庄,言谈谦逊,很是靠谱的样子。像医学世家出身。
洪尚书打听过陈璟多时,他知道陈璟是个年轻人。看到陈璟这样稚嫩。洪尚书没有什么惊讶和猜疑。
“神医勿用自谦,小儿的病。就拜托神医了。”洪尚书语气恭敬。
他能做到这一点,陈璟觉得难能可贵。
陈璟点点头,跟着洪尚书进去看病家。
病家是个四岁的孩子,是洪尚书的老来子。洪尚书今年五十八,之前有两个儿子,一个十岁的时候夭折了,一个五年前病逝了。
所以,他晚年得了这个小儿子,和一般的老来子意义还不同。这孩子不仅仅是他的老来子。更是他剩下的唯一继承人。
孩子生病,洪府上下都急了上蹦下窜。
洪尚书最近这一个月,连上朝就没心思了,熬得眼睛都布满了红丝。
内室里更是挤满了女眷。
陈璟进来,见女眷拥挤,屋子里密不透风,就让洪尚书先把女眷们请回避,等孩子好了些再来,免得吵到了孩子。
洪尚书立马让这些女眷们都出去。
屋子里的衣香鬓影全部消失之后。顿时就空旷了几分,空气也新鲜了些。
“我先取脉吧。”陈璟对洪尚书说,然后就坐下去,开始给洪公子取脉。
洪公子的齁喘不止。发病一个多月。半个月前,这孩子喘得不能吃饭了,瘦得厉害。一层枯黄的皮。包裹在孩子的嶙峋骨头上,看上去奄奄一息。只剩下半条命了。
洪公子醒着,一双眼睛灰暗无神。茫然看着陈璟,齁喘不歇,很痛苦的样子。
“你行几?”陈璟一边取脉,一边和孩子聊天。
洪尚书微愣。
洪尚书没见过这种大夫。其他大夫取脉的时候,都是专心致志,而陈璟还能分神闲聊。
“这倒是不同,也许他真的有点邪门的本事。”洪尚书想。如此想着,洪尚书就觉得孩子有救了,心里燃起了希冀。
“行九。”洪公子慢吞吞的,声音虚弱低微,告诉陈璟。
洪尚书跟在后头,解释一句说:“我们家是男女混合着排行,所以他行九。他是老夫的第三个儿子,前头两个哥哥已经走了。”
陈璟回头,微微冲洪尚书点点头。
洪尚书就不再插话。
陈璟亲热叫洪公子为九郎,跟他的关系很亲近的样子。
洪九郎也慢慢信任陈璟了。
“喜欢吃鱼吗?”陈璟问洪九郎。
洪九郎想了下,摇摇头。
“那每顿最爱吃什么?”陈璟又问。
洪九郎想了下,似乎没有特别爱吃的,茫然看着陈璟。片刻,洪九郎才说:“腌萝卜。”
“腌的牛肉也好吃。。。。。。”陈璟笑道。
洪九郎好似知道了知音,眼芒微闪,说:“我最喜欢吃腌牛肉,还有腌羊肉。”
陈璟点点头。
他回头,又看了看洪尚书的面色,略有思量。
洪尚书不明所以。
陈璟那边,已经取脉结束了。
“你歇着,我给你开个方子吃药,很快就好了。”陈璟对洪九郎说。
洪九郎从生下来,就没有见过自己的哥哥,男孩子都喜欢比自己年长的兄弟,故而他对陈璟格外亲切,当即很听话的点点头。
陈璟和洪尚书从里屋出来。
齐王一直等在外间,见陈璟出来,连忙问陈璟:“如何了?”
“小病。”陈璟轻描淡写。
“小病?”洪尚书又惊又喜,“神医,你可有良方?”
陈璟点点头,然后跟洪尚书说起了孩子的病因。
小孩子是痰饮。造成痰饮的原因很多,爱吃鱼是其中之一,还有就是吃盐重。
洪九郎说他不爱吃鱼,但是喜欢腌制的羊肉和牛肉,所以洪九郎的痰饮,多半是吃盐太重造成的。
“我若是猜得不错,您的口味比较重,菜里的盐素来就多,而令郎的饮食,跟您是一样的。”陈璟对洪尚书道。
洪尚书微微顿了下。
他似乎不知道。
齐王就笑了,说:“这个是真的。”
“呃?”洪尚书不明就里。
“每每宴请,若是您赏脸去,主人家特意给您的饭菜。都是要添重些盐味,大家都知道。”齐王告诉洪尚书。
这一点。洪尚书倒是不自知。
从来没人告诉过他。
“这我倒是不晓得的。”洪尚书笑了笑,并没有生气。“从前我有个侍妾,总是说菜太咸了,我还当她是作怪,就将她卖了出去。”
洪尚书承认了,陈璟就继续说病情。
“。。。。。。是盐吃多了。”陈璟告诉洪尚书,“菜里的盐原本就重,加上他爱吃腌的东西,更是盐重了。
小公子脏腑娇弱,咸寒之物进食太多。有损脾阳。脾阳受损,无法健运,水湿凝聚而为痰饮。痰饮内伏,壅滯于肺,所以呼吸异常。
小公子这病,症名叫小儿齁喘。”
洪尚书听了,又是一番惊讶。
“小儿齁喘”这个症名,因为要几百年之后才出现,所以现在的太医。没一个人说出来,唯独陈璟。
看孩子的样子,不就是这么个情况吗?
洪尚书第一次听到这个病症名词,又觉得和孩子的情况契合。通俗易懂,当即大喜,
“果然是神医!”洪尚书对陈璟道。“神医,您看这孩子的病。应该怎么用药?”
“应该豁痰降气。”陈璟道,“我开个方子给您吧。”
洪尚书道有劳。
陈璟拿过笔。认真写起药方。
洪尚书站在他身后看。
看到陈璟的字,洪尚书就想:“这孩子小时候挨打挨少了,瞧这手字,写得跟鸡扒似的,我要是他爹,得往死里揍!”
字是入不了读书人的眼,但是能看清,洪尚书看到陈璟写着:枳实二钱、陈神曲一钱、莱菔子一钱半、青皮一钱、豆豉一钱、茵陈一钱、广皮一钱、山栀一钱、黄芩一钱。
写罢,陈璟将墨迹吹了吹,然后递给了洪尚书:“这是枳实汤,您照方抓药,抓八副就好了。派人去药铺的时候,另买八颗甜瓜蒂,我要单独用。”
洪尚书看了看方子,问陈璟:“此方出自何处?”
“这是验方,我家老祖宗留下来的,没有医书可考。”陈璟说。
枳实汤此方,是出自清朝的《古今医彻》,是将近一千年后的药方。对于这个年代的大夫而言,这个药方他们配不出来。
洪尚书看了看,没有再说什么,把药方交给小厮去抓药。
很快,枳实汤抓来了,陈璟要的甜瓜蒂要买回来了。
“拿下去煎药吧。”陈璟说。
他自己取过甜瓜蒂,把它们研磨成了细末,然后用冷水冲散,冲了半茶盏,对洪尚书说:“给令郎服下。”
洪尚书看了又看。
甜瓜蒂是苦涩的,可以入药。但是,从冷水冲药末,是什么道理啊?
一般不都是开水冲吗?
洪尚书觉得陈璟深不可测,当即不再说什么,让人扶起洪九郎,陈璟拿着茶盏,喂洪九郎喝。
洪九郎和陈璟之间,是有点信任关系的,所以他拿了药汁喂洪九郎,洪九郎敞开嗓子眼,一口气全喝了下去。
“感觉怎样?”陈璟问他。
洪九郎奶声奶气的,虚弱极致,半晌才说了一个字:“苦。。。。。。”
“九郎,爹叫人拿糖给你吃,啊?”洪尚书就紧张了,柔声问洪九郎。
洪尚书故作温柔的样子,真有点像老太太。
洪九郎被他父亲捧在掌心长大,就对他父亲没有怕处,也不尊重他,不理会他父亲。
“别别别,糖不能吃。”陈璟说,“拿痰盂来,他一会儿要吐痰。。。。。。”
洪尚书心里有点着急。
“这大夫是不是不着四六啊?”洪尚书心想。他想归想,仍是不敢质疑,连忙叫人拿了痰盂来。
果然,痰盂刚刚放好,洪九郎开始吐了。
洪九郎一口一口吐痰涎,吐了大约半大碗,才停住。
他吐出来的痰涎,都是透明的半胶状。
这么多半胶状的痰涎堵在胸腔,多少药物要无济于事啊。
洪尚书大惊失色。
“这是碰到高人了,否则九郎的病,不知道要耽误到什么时候去!”洪尚书在心里想。
这么想着,洪尚书就对陈璟大为赞服!
洪九郎吐了这么想痰涎,洪尚书就心里有数了,这孩子的病,九成是能好了。
吐掉了这些痰涎,至少齁喘要减轻很多。
果然,吐完之后,洪九郎的齁喘明显是减轻了,呼吸也正常了些。
“我明日再来。”陈璟对洪尚书道,“今天吃一回药,等我明日来了再催吐一回,小公子就无大碍了。”
第294章谋求
第294章谋求
陈璟和齐王从洪尚书府回家。
两人乘坐马车,齐王回想陈璟驾轻就熟的,把一个难倒了众人的病例,轻而易举就治好了,心里既有敬意,又有喜悦。
洪尚书的儿子吐了那么多的痰涎,病就等了好了大半!
陈璟不是大夫,他是医神啊!
不过,人不能自称为神。那么,是医圣吗?
陈央及好像也没有达到圣人的境界。
齐王脑海中东一下西一下想着,他又想到自己和陈璟认识半年了,至今还是不知道陈璟的身份来历。
每次提到自己的身世,陈璟总是说什么“乡下小地方,叫望县”“没有名师,就是家学”等等,来敷衍齐王。
齐王很生气。
这是不拿齐王当自己人啊!
齐王很想一拍桌子,撂几句狠话。但是马车上,又没有桌子,只有一个矮矮的茶几,拍起来没什么气势,起不到震慑的作用。
“陈央及!”齐王最终还是选择拍了下茶几,追问陈璟,“你他娘的到底是何方神圣?今天说不出个所以然,老子弄死你!”
陈璟很茫然。
“啊?”他反问。
齐王被他这幅无辜的样子气到了,又狠狠一拍茶几,这次拍得是心火中烧:“又来了,是不是?你还当老子是兄弟吗?问你呢,你就老实说,难道我占你便宜?”
“不是说过了吗?”陈璟道,“你想知道什么来历啊?”
“就是你爹是谁。你祖父是谁,你师父是谁!”齐王气狠狠的说。
陈璟哈哈笑起来。
“爹没见过。祖父也没见过。”陈璟笑道,“我记事起。就是跟着我哥哥过日子,我哥哥叫陈璋。我们家虽然什么能考据,我伯祖父在望县倒是有点声望。。。。。。”
然后他说了半天他伯祖父。
齐王一听名字,没听说过,不是什么神医啊!
又是在敷衍!
还是没有说实话,齐王想。
齐王能动手的时候,懒得瞎废话,于是扑过来要揍陈璟。
两人在马车上差点打起来。
“你怎么这鬼德行?”陈璟一边挥舞着还手,一边深感交友不慎。“从前你不是挺斯文的吗,现在一言不合就动手,真当我打不过你吗?”
两人在马上比划了半天,当然最后也没有真的打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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