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天道198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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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那一年的夏天
1999年的7月15号,正是地处黄土高原西北的清河县所有学校放假的日子。
“滴铃铃”随着最后一场考试的铃声响起,容纳了两千多名高中、初中生的清河县中的校园顿时沸腾了起来。
但所有初三学生都不知道,这次全县大联考,却是一次至关重要的考试。
这次考试,可能会被当作中考成绩入档,是能否顺利以平价生资格升入高中的考试,就看这次考试了。全县初三大联考和中考结合,怕是清河县建校以来,教育改革中最大胆的一次尝试了,有点突击的意味!
据说这是县教育局对中考改革的一次摸底、一次尝试。当然,确切消息是一个月后才传出的!
此时,初三五班的教室里,陆续走出三十几名学生来,或得意、或懊恼、或惊疑不定,他们都是初三学生。最末,一名浓密黑发、浓黑眉头微皱的男孩走了出来,身材中等,一米六四左右,体格略微健壮,脸庞上略显稚嫩青涩,嘴角带着微绒毛,正是发育的年纪。这个男生叫张扬。
张扬走出教室后,却抬头看了看天空,又看看周围的人群、环境,一丝迷茫不经意中闪现在眼里。
但很快,舔舔干涩的嘴唇,迷茫一清,眼神变得乌黑深邃起来,悠长深远,仿佛经历了诸多沧桑,也和他一身青涩少年装、半旧的双星球鞋、绿色军用书包很不匹配。
“张扬,在这里,快点!”教室前,大槐树下,三个男生孩聚在那,有说有笑,丝毫不见考试后的焦虑、失落情绪。其中一名个子较矮,活脱脱一副猴样的家伙,大喊着朝张扬催促。
这家伙叫曹辉,初中时个子很矮,属于一阵风就可以吹倒的典型。但谁又能想到,上了高中,就想吃了化肥似的,个子会长的迅速,甚至超过了张扬,达到一米八零,很难想像!当然,别看他个子矮,但学习成绩却总是班级前三之列。记忆一!
旁边那个留着一头长发、大脸盘、桃花眼的家伙,经常自以为帅气的甩甩头的叫李波涛。初三,166的个子,也不算低了。
只是李波涛长了副小白脸,大个子,却没用在学习上。一心想去当兵。记忆二!
第三个家伙,带着一副眼镜,身材略有点单薄,文质彬彬,有点三好学生的架子,总是笑眯眯的,他叫刘超。事实上,别被他的笑容蒙蔽,刘超的学习成绩也名列前茅,七十二人的班级,总在前十之列,学习状态比较稳定的一个。
三人和张扬是同一个班级,七十二人的大班。也是张扬的死党之三!
张扬看向三人,眼神再次恍惚了下,仿佛穿越了时空,可以看到未来,这种神奇让他有些不适应,嘴唇感觉更干涩了。但脚步却没停,朝三人走去。
只是这眼神,让三人感觉怪怪的,有穿透力?毛骨悚然?他们有种感觉,眼前的张扬似乎有什么心事。难道没考好?
但没考好,又能差到哪去呢?张扬的学习成绩,也是前十之列的!他们很是放心。
而以这个年纪的初中生来说,哪会想及更深,想及在刚才那一场政治考试中,自己身上发生了让人有些恐惧的变化,张扬忍不住惊疑不定。
“张扬,是政治考的不理想吗?但你以的能力,等中考考个平价生,上高中没一点问题的,别愁眉苦脸的了,考过就不要空担心了!是好是坏,现在也改不了的!”曹辉捶了张扬一拳,但这拳头力量只能挠痒痒,打笑道。
“太没天理了!你们三个家伙都是好学生,平时都在班级前十,我这吊尾的都不急,你还急什么?”李波涛甩了下头发,潇洒的笑道。
“没事!”张扬裂嘴笑了下,但却是很干涩的笑。
笑容很勉强,三人还真以为张扬没考好,于是安慰了几声。四人一起走出了校园。
“张扬,初中就要结束了,说不定我们中有人要分开了,晚上一起喝酒怎么样?我来召集,再叫些人!一人集资十块,足够了!”才出校门,李波涛忽然说道。
“我没意见,大家去我也去!”曹辉愣了下,随即无所谓道。虽然大家都没什么钱,平时也节省,但这时候并不是节省的时间。
“你们看着办,到时我参加!”刘超也说道。
初中一结束,有人不再上学,回家务农,有人出去外地打工,有人可能上中专,有人或许到外地上高中,这样一来,七十多人,至少要分开一半。
而事实也是如此,这就是人生,都走上了不同的道路。
三年的相处,有嫌隙、摩擦,也有欢乐、情谊,一旦面临分开,这些嫌隙摩擦就什么都不是了,都化为了浓浓的情谊,有些不舍得分开。
张扬这会心里有些乱,他有更紧迫的事情要思考,需要时间来清静一下。
政治考试中,恍惚了一下,居然发现自己脑袋里多了很多东西,这是灵魂穿越?从2012年回到了1999年夏天?
张扬也不拒绝,沉吟了下道:“能否推迟一天,明天晚上?大家今天心情不佳,最好明天晚上,如何?不过,可以先通知一声,大伙有个心里准备”
三人想了下,觉得有些道理,都同意了。
“我负责张国栋、何亮、白露他们,住的比较近些,张扬你负责你‘那位’及她的姐妹,嘿嘿”李波涛甩出一句,一脸暧昧的笑容。旁边曹辉、刘超都笑了。
那位’指的是张扬的女朋友杨蓉,也是他的初恋,家境富裕、父母都是县上的干部,她性格外向活泼,写的一手好文章,是县中艺术部的副部长之一。
她很漂亮,淡淡的柳眉,小巧的琼鼻,樱桃小嘴,那眼睛眯起来象月牙,会说话似的。身段娇小玲珑,如钢琴键上的精灵。
如今,她在学习素描,这段时间在画室似乎更加忙碌了,张扬一般都见不到。
张扬收敛了下心情,笑了笑,答应了下来。
如果那份‘记忆’没出错的话,并不是她忙的厉害,十天半月才能聚一次,而是有苗头,彼此间开始无意识的疏远了。
他们之间关系出问题了。或者说,她出问题了。
在学校大门口,四人分开了,他们分别去张罗着通知其他同学,张扬一个人却在大门口足足呆了十分钟,似乎在发呆,又似乎在观察着眼前陌生而又熟悉的场景。
99年的清河县,显得十分破旧落后,脏乱、物质贫乏,似乎是这个国家级贫困县最直接的写照。
学校对面,如今是人流最多的地方之一,汽车站,这里的小客车,发往全县二十几个乡镇村,也有发往省城和邻近几个地市的卧铺车,里面显得拥挤无比。
十年后,这里就被废弃了。而新车站,建立在桥南头,那是通往延边市的201国道。
车站外,那一排平房,经营着一小排的饭馆和商店、五金店,其中有一家面馆,老板兼师傅叫刘波,这家面馆直到2011年还开着,位置几乎没变过。
再有桥北那县人民医院,此刻被一排空房包围着,但后来却发展成最繁华的地段之一,饭馆、理发店、KTV、火锅店,挤满了左右
一切都是那么新鲜,这让张扬疑神不定,将来,这县城真的会那么变化?
“张扬,考的怎么样,怎么还不回去?”正出神着,里面走出一名女老师来,却是张扬的语文老师刘芳艳。
淡蓝的牛仔裤紧紧的包裹着那双苗条美腿,臀部饱满,脚上踩着黑色高跟鞋,节奏轻快,上身紧俏的短袖衬托着一对高挺,柳腰,且那双眼明媚无比,嘴角微翘,泛着一丝的调皮,这是张扬曾经暗恋过的女人。
刘芳艳身边还有一名高大的男老师,却是他的新婚丈夫,正好奇的打量着张扬,见张扬看过来,略带微笑的点了下头算是招呼。
张扬腼腆一笑,干涩道:“刘老师,不是,考的还成,只是想一个问题走神了,老师出去玩?”
玩?娱乐?这词,对这会来说,比较新鲜。因为这会,大家能娱乐消遣的地方极少。但也算一种招呼。
“是啊,你赶紧回去吧,老师走了!”刘芳艳抿嘴一笑,挥挥手,亲密的挽着她丈夫的胳膊,和张扬告别了。
“好吧,站在这里会被人当猴子看的,回家!”张扬无奈的想,走上街道,顺着朝桥北的人流,朝‘记忆中的家’走去
第二章 那租来的家
城关镇,走马巷十八号。
这门牌号是一个非常吉利的数字。据说,有人住在这院子时,曾经中过体彩大奖,这数字寓意‘要发’。只是如今这木大门陈旧腐朽了,上面也黑糊糊的,那墙似乎乱石堆积起来的,用力一推就会倒。破旧的院子,破旧的窑洞。
没错,这里就是窑洞,建起来怕有三十多年了。
整个走马享,大多陈旧,但那条巷道却干净的很,偶尔也有车子停留。
巷子口,那里是县人大,而巷子里,张扬家的斜对面,却是县教育局。城关镇不大,这一片集中了不少政府部门。
张扬心情复杂的驻足木大门外,甚至不敢去推那木门。生怕记忆中的这一切,只是虚幻。
这里,是张扬家租住的地方,一个月四十块。而且这狭小的小院子里,还住着三家邻居,拥挤的很。
深吸一口气,推门而入。
“张扬回来了?听说今天考试了,考的如何?”院子里,邻居王阿姨一见张扬回来了,顿时热情招呼道。
这院子里,也就张家和王阿姨家比较亲近,都为了供自己的儿子上学,才搬到了县里来的。王阿姨家,丈夫是做木活的,如今也在县里找营生。
他家有个比张扬低一届的儿子,读初二。对学习上,一家人可是很热心。
张扬吐了口气,露出丝笑容道:“还行,试卷不怎么难,答的还顺利!”
确定这份未来记忆没错,他大吐了一口气。
“我爸妈他们没出去吧?”
“没,正在做饭呢,呵呵!”
张扬朝里面一间窑洞走去。熟悉的门帘,熟悉又陌生的父母说话的声音,这让他一时忐忑、激动,眼眶里不禁溢出了泪水。
或者受‘未来记忆’的影响,得知父母一辈子蹉跎而过,到六十岁也在为儿子们的事情操心,张扬的呼吸就有些不畅。
父亲一辈子错过很多次机会。军人转业,却选择了回家务农;公办教师登记,他却将机会让给了别人,并没有重视,那可是二十几年的教龄啊!吃公粮和他再无关系后,到外地做生意,赚一次,却不再乘胜追击,将生意做大,而更多时间却是生意做赔。
但父亲是为了这个家。
如今,大哥在上海就读大专,弟弟张帆在城关小学上五年级,不过,已经开始胡混,不再专心学习,有了这一丝苗头了。
张扬进了门,将书包放下。父亲张胜和母亲罗玉梅的面容,比‘记忆’中年轻了十几二十岁,母亲在做饭,父亲却在炕上拿着一个笔记本,钢笔写写画画,似乎在筹谋着什么。
见儿子回来了,父亲放下笔记本,看了过来,却不说话,眼神却在询问。母亲露出了笑脸,谨慎问道:“考试怎么样了?”
张扬挤出一丝笑容,略微颤声道:“还行,全班前十没问题,不过还没对答案,得成绩出了才知道具体多少名!”
父亲张胜和母亲罗玉梅明显吐了一口气。似乎张扬寄托了他们所有的希望,而张扬果然没让他们失望。
罗玉梅又问了假期的问题,然后又抱怨道:“小帆今天不回来吃饭,说是同学过生日请客,这臭小子,不学好!将来怎么考初中?”
父亲微皱了下眉头,却没说出来。
张扬转移了话题。弟弟的学习、不归家,他或许能知道是怎么回事了?但要扭转、让弟弟张帆回到学习上来,这得一步步来,如果真如‘记忆’中所记载,体罚教训一顿又有什么作用呢?必须得从根源上找出问题。而根源,却是这个家庭的贫困。
不经意中,张扬考虑问题,似乎不再是稚嫩少年,而是以成年人的角度,高一层次的。
“爸,你在看什么?”
“你爸呀,今天街上真好碰到我娘家人,是对面教育局的副局长,人家给他公办教师的名额,却被你爸推了,说到外乡教书,他不舍得离开!”母亲罗玉梅没好气说道。
只是责怪,并没有意识到这公办教师身份,有多么珍贵。
张扬心中一动,这一切居然到眼前了?又要应验了一次?
“公办教师,现在待遇和普通民办教师差不多,不过,国家发展,教育是根本,以后肯定要提高公办教师待遇的,说不定和干部待遇差不多的”张扬沉吟了下,说道。
父亲张胜和母亲罗玉梅一下停下了手头的活,惊疑的看着儿子。
“真会这么高待遇?”父亲怀疑道。
“如果将来和干部待遇差不多,这名额说什么也不能放弃,你马上打个电话,拿回来!”母亲急切说道。干部身份,到底是很多人向往的。
张扬一下乐了,意识到自己说的太超前了,于是含糊道:“这也是我猜测的,新闻报纸上说,将来可能大幅提高公办教师待遇,逐步裁撤掉民办教师,这是一个教育发展的大趋势”
“什么?全国这么多民办教师,怎么说撤就撤了呢?那得多少人失业啊?”母亲罗玉梅大惊失色。
她也曾经是一名教师,有过五年的教龄,但一家有了三孩子后,只能在家照顾孩子了,即使如此,她也跟随着父亲从外省到本省,又是十几年教学,可以说,也是教师生涯出身了。
看父亲和母亲的神色,张扬有些后悔了。自己只是根据那份‘记忆’所说,能否实现也不确定的。
但对父母来说,这样的决定是非常郑重和重要的。
张扬看了眼父亲张胜,说道:“其实得看我爸的想法,是想当教师呢,还是继续务农,或者干脆做点生意,这一点要想好,再做决定!”
父亲和母亲对视了一眼,从他们眼神里,似乎看到了犹豫,难以决定。
可以想到的是,如果父亲接受了公办教师的身份,那么就得按照教育局的调配,可能到外乡任教两三年。
但让母亲一个人照顾张扬和弟弟张帆,能照顾得来吗?
或者,以后这家里的经济林地,谁来种呢?
这是一系列的严肃问题,并不是一时半会可以决定的。
吃过饭,张扬打了声招呼,出了家门。
他是有份莫名其妙得来的‘记忆’,似乎是预示着未来?又或者是灵魂穿越重生?但涅磐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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