样他们都难挽山东士人以前的风光了。
“不过这样的格局才是最好的!”袁隗自言自语着,换下了官服,他兄长袁逢不是无谋之人,应该不会掺和到其他人的那些事里去,估计这回找自己怕是商量保身之道。
和袁氏一样,同为山东士人领袖的杨家也是将问题看了个通透,而且杨家最德高望重的杨赐很明白天子的心思,朝堂势力三分,利于天子掌权,而不至于重酿过去外戚宦官轮流乱政之祸。
看着走进书房的儿子,杨赐心中一动,开口问道,“文先,你觉得天子今日决策如何?”
“自然是英明无差。”杨彪有些讶异于父亲的提问,不过还是老实地答了,对于山东士人中高门的一些恶习,他素来不满,平时也从没把自己归入到某一集团中去,在他看来,为士者,当上报天子,下安黎民,其他事情不值得一提。
杨赐大声笑了起来,他这个儿子识大局,重大义,日后就算自己不在,他也会把好杨家,如今天子看重他,征他为侍中郎,兼录尚书事,他倒是不必太担心儿子以后的前程。
三十九。山西要地
九月,云阳大营,接到雒阳送来的诏书和随同而来的犒赏车队,护匈奴中郎将张奂升帐召集了麾下各军将领,其中包括羌,鲜卑,乌丸和匈奴等各部首领,天子要他裁军四万,主要便是要削减这些人。
“如今,凉州叛乱已经平定,天子论功行赏,在座诸位都有封赐。”看着众将,张奂开口道,接着说出了要裁剪四万士兵的事情,在座的众将和各部头领倒也没有什么意见,反正这都是惯例了,这回能剩下三万常备军,已经是极为不易了。
“愿意回家的,天子另有财帛赏赐。”随着张奂的话,中军帐内,不少领着兵马的大部首领都是起身请辞,贪图了天子另给的财帛赏赐,对他们这些部落首领来说,这多出的财帛全都可以归入自己名下,而不用分给底下的部众。
看着那些纷纷起身的部落首领,张奂不由暗道‘非我族类,其心必异。’最后帐子里只有几个小部落的首领没有带着部众离去的意思,他们大多都是心慕帝国,一心想归化的胡儿,只是以前帝国虽然征募他们打仗,可是却从不曾发给过他们军饷,现在雒阳的新天子不但补足了过去的军饷,还发下赏赐,都让他们看到一丝可以融入帝国的希望,是以都坚持了下来,打算留在军中,好建立功勋,博个出身前程。
等到司马尹端记下了那些愿意离去的部落首领和其部众的名字后,所要裁剪的四万大军已经差不多,只剩下五千人的数目,过目文书之后,张奂看向汉军众将道,“你们可有人愿意卸甲归田,天子除了赏赐,还有田宅赐下。”他这番话,又让不少上了年纪的将领愿意带着麾下年迈的士兵回乡。
等着愿意离去的将领出帐带着部下去领取赏赐后,张奂才看向在座的将领道,“从今往后,诸位便是天子麾下的将士,不可再如以前一样。”张奂的声音低沉,这支军队是他亲手带出来的,他自然知道底下的士兵虽然勇猛善战,但是以前因为经常被克扣军饷赏赐,所以军纪一直不怎么好,而他也对麾下将领纵兵抢掠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过现在天子已经说明以后绝不会拖欠每月的军饷,而且赏罚分明,自然不能再让他们像以前一样。
“喏!”在座的将领们齐声应道,天子厚赐赏下,他们也没必要去干劫掠这种败坏军纪的事情,都是寻思着回去要好好整饬一番,省得到时出了事情。
“天子此番除了重赏我军,还要我挑选五千将士上雒阅兵,并补入天子亲军。”张奂的话一说出,整个中军帐里顿时沸腾了起来,对这些成日里厮杀的武人来说,上雒阅兵,成为天子亲军,哪可是光宗耀祖的事情,一个个都是粗脖子瞪眼地互相卯上劲了。
“上雒之兵,需是我军精锐,忠臣,勇武,都不可欠缺,三日后全军演武,我自有决定。”张奂看到麾下的将领们在哪吵做一团,夸着自己立下的功劳,不由怒道。
见张奂发怒,各部的将领们都是没了声音,只有那几个留下的部落首领开口询问,“大人,不知我等是否也能参加演武。”上雒见天子,对他们这些一心想要归化的胡儿来说,是以前练想都不敢想的事情。
“天子有诏,你们既然愿意留在军中,便是心向大汉,自当准你们和你们的族人部众入汉籍,这上雒一事,只要你们有本事,自然也是去得。”张奂看着几个一脸期盼的乌丸小部首领,开口道。
将诸般事情都吩咐完,张奂散了帐,这时那些领取了赏赐,打算回家的各部首领和将领都是来打听消息,在知道剩下的三万人马里,有三千人可以上雒阅兵,成为天子亲军后,都是跳脚不已,尤其是那些大部首领看着那几个乌丸小部首领带着整个部落都入了汉籍,更是眼红不已。当下便有不少人直接奔了张奂的军帐,想要再留下来,结果都被张奂一顿训斥都给堵了回去。
凉州西境,段颎军中也是差不多模样,各军为了上雒的名额争得不可开交,最后也是被段颎一阵训斥压了下去,到时候比武决定。
和只需要负责镇守的张奂不同,段颎除了要戍守边境以外,还要负责看守那俘虏的七万羌人修补帝国关西一带残破的驰道和一些水利灌溉设施。
其实段颎对羌人的反复无信一向是深恶痛绝,所以他以前每次打仗,基本都不怎么要俘虏,这一回若不是有公孙度他们这一千羽林骑兵在,这七万的俘虏起码要被他杀掉一大半,免得到时朝会里那帮子官僚又要他放了这些羌人,又成后患。
田宴和夏育是段颎的左膀右臂,上雒自是轮不到他们,两人也就只有老老实实地带人去七万俘虏里找出那些原本是豪酋首领或是勇士之类在俘虏中有些威望的羌人,送去雒阳献俘,天子虽说饶了那七万俘虏,可没打算放过这些人。
就在凉州一地的帝国军队忙着上雒阅兵的事情时,远在雒阳的刘宏此时正在办着另一件不亚于阅兵的事情,为当初死于外戚和宦官乱政时期的士人所建的庙祠终于建成,作为天子的他并不需要亲自去,不过为了弘扬此时兴起的儒家入世和积极刚烈之风,他以天子之尊亲自主持了整个仪式。
建在南宫旁的文英祠前,从各地赶来的党人和士人人声鼎沸,天子此举乃是弘扬正气之举,一扫这几十年来的妖邪气氛。随着天子诵读祭文,人群中那些年轻的太学生都是情绪渐渐高昂了起来,当听到‘以遁世为非义,故屡退而不去;以仁心为己任,虽道远而弥厉。’时,前来的士人中有不少都羞愧地低下了头,当时他们中,有不少人以拒官为荣,以示清高,可是和那些屡退而不去,最后身死的人相比,他们实在是惭愧不已。
当礼仪完成,天子离去后,那些前来的党人和士人才进入文英祠内拜祭那些死去的士人,这时候让他们惊愕的一幕发生了,谁都想不到那位名满天下的颍川名士荀爽居然跪在了文英祠李杜等人的画像前,痛哭流涕,自言惭愧,却是让前来拜祭的士人中曾经为了名声而拒绝入朝为官的人也是更加惭愧。
荀爽的哭灵和自悔,顿时在士人中引起了一阵批判以隐逸博名的风潮,当初清流对抗宦官时,曾经有一股极不好的风气,那就是不管朝廷的征劈诏令是否合理,那些以清流自居的士人统统拒绝,甚至以此自夸,一度使得孝桓皇帝末期有心为官的士人也不敢奉诏,生怕被人讥笑为和宦官同流合污,使得孝桓皇帝末期的政治更加败坏。
哭灵之后的荀爽在接到天子的征劈诏书后,不但立刻奉诏,更是自请前往凉州安抚百姓,以赎自身罪孽,接着他的几位兄弟,被世人称为荀氏八龙的其余几人也是自请去贫苦西凉边地为官,在太学生中引起了一股赞美之誉。
事实上,暗中操纵这股批判隐士和支持士人去边地为官的舆论正是刘宏,荀爽早就得了他的诏书上雒,只是一直被他藏着,直到文英祠落成,方才让他出面,来打击看似清高实则自私的士人之风。
随着荀氏八龙各自赴凉州任官,太学里的一些儒生也都是起了西去的念头,如今山东各地官吏不缺,再加上士族高门的阻碍,他们若是想做官无疑极其困难,但是山西各地则不同,尤其是凉州寡于学术的环境,使得山西各地早已不复光武皇帝以前田肥美,人殷富的风光。
刘宏要整饬边地,重新恢复关中的粮仓,首先要做的就是让以长安为中心的山西各地经济恢复,充实人口,这就需要大批优秀的官吏,只是山东的士族高门一向轻慢山西,他也只有发动寒门士人和太学里的年轻儒生去山西各地为官。
山东各地的士族高门和豪强势力盘根错节,刘宏自问二十年内难有作为,索性选择地广人稀的山西各地做为日后帝国的中坚力量,如今凉州平定,段颎和张奂手握大军,那些和羌人暗通款曲的豪强自会收敛,正是治理的大好时机,而且山西各地以前的底子雄厚,虽然荒废了那么多年,但是只要修缮水利,引进移民,还是可以很快恢复生气的。
看着帝国地图上如今人口空旷的山西,刘宏笑了起来,既然他短时间内根本无法解决豪强兼并土地的问题,那就让产生的那些流民移民到山西,雍凉各地,重新恢复凉州作为虎视西域的战略要地的地位。只要一旦山西大治,这些得到土地的新自耕农将全部是自己最忠实的子民。
四十。京观
九月末,从凉州而来的一万雄兵在入冬前赶到了雒阳,驻扎于城外,换上武库下发的崭新盔甲武具后,由参加了逢义山之捷的羽林骑兵为先导,由北门一路而进耀兵,接受城内百姓的欢呼。
看着穿着黑色盔甲的关西大汉,雒阳城中的百姓都是大为赞叹,他们中很多人都没有见过这样的场面,自从前朝孝桓皇帝以来,很少见到边地的军队上雒。
“听说天子要把这些士兵都补入亲军呢!”老百姓中不时有人窃窃私语,有些人对此感到振奋,有些人则觉得担忧,但是不论如何,每个人都是为了国家再次强盛而感到高兴。
“君不见,汉终军,弱冠系虏请长缨;君不见,班定远,绝域轻骑催战云!”当一万关西士兵经过太学府时,那些前来观兵的年轻太学生高唱起了从细柳营里传出的军歌。
“男儿应是重危行…羽檄争驰无少停!…气吹太白入昂月,力挽长矢射天狼。”骑在马上的董卓也不由随着那些高歌的太学生一起哼唱了起来,只觉得这首歌真是痛快,“归来夹道万人呼,国史明标第一功!”自言自语着,董卓看向路旁欢呼的百姓,只觉得男儿生当如此。
一路南行,上雒阅兵的关西大汉们也是高唱起了这首歌,虽然他们的口音各异,可是其中蕴含的秦腔和沙场上磨砺出来的铁血让他们唱起这首军歌更加气势雄壮。
贾诩在羽林骑兵中,感受着那种欢庆的气氛,总觉得有些不习惯,而且他认为这次的胜利也不值得那么兴师动众的来庆贺,也许只要十年,羌人就会再次叛变。
南宫前的广场上,细柳营五千少年也是穿戴整齐地参加阅兵式。曹操站在队伍中,看着对面立得笔直的北军五营以及执金吾和羽林军还有那些虎贲卫,知道他们自从知道天子要校阅那些凉州士兵后,一个个都是紧张非常,听说这几日被他们的军官狠狠地操练惨了,心里都是憋着一股气,想和那些关西大汉较劲。
南宫皇城的高楼上,刘宏穿着衮服,手扶腰间的天子剑,远眺着行进而来的一万凉州士兵,他本来是想为那些阵亡的士兵建立一座武烈殿,以和南宫前的文英殿相对,不过考虑到山东士人的反应,他还是打消了这个念头,这桩事情还是等以后帝国出兵西域,开疆扩土时再办不迟。转 载 自
打头而来的是羽林骑兵,让站立在广场两侧的皇宫宿卫军们稍稍心头舒服了一点,不过当紧随其后的一万凉州士兵踏入广场时,他们都是再次挺直了身体,所站立的阵列笔直得如同用墨斗划出的线一般。
看着广场上忽然变得微妙的局势,高楼上的刘宏心里满意,他调一万凉州精锐上雒,一来是需要这支武装力量,二来是要激起皇宫宿卫军的争胜心,这样的话,双方以后训练起来的效率会更高。
一踏入南宫,凉州士兵们立刻感觉到了一股压力,看到两侧站得笔直的士兵,这些关西大汉倒是收起了心中原先的轻慢,觉得这些能拱卫天子的关东汉子倒也不负盛名,不过他们也是不愿意在天子面前给压下一头,虽然比队列他们比不过日日训练的皇宫宿卫军,可是常年征战沙场的他们身上那股杀气却是欠缺战场磨砺的皇宫宿卫军难比的。
当皇宫宿卫军和凉州士兵暗中比拼气势的时候,细柳营的那些少年才知道自己离帝国的精锐士兵差距有多远,至少他们已经被双方的气势给压得喘不过气来了。
孙坚看着那些身材高大的凉州士兵从面前经过,年少的脸上满是向往,手放在腰间那把先祖传下来的短刀,暗自发誓,总有一日他会建立更大的功勋,比这些人更厉害。
骑马经过时,董卓察觉到了一股凛冽的气息,侧头看去,只见一个不过十三四岁的少年正用一种似乎有些挑衅意味的目光看着他和身边的士兵时,不由咧嘴一笑。
孙坚觉得自己被嘲弄了,面前这个经过的满脸虬髯的将领似乎是在讥讽他不自量力一样,‘给我等着,总有一天我会在校场上打败你!’孙坚咬着牙,看着那个魁梧的背影恨恨道。
陪同天子一起阅兵的百官们对于皇宫宿卫军和凉州士兵那隐隐的互相敌视感到有些不满,这些武人把这里当成什么了,是他们比武较技的校场吗!
“建公,你觉得凉州士兵如何?”刘宏回头看向身旁站着的司马防问道,他很想听听自己身边人对山西武人的看法。
“陛下,臣虽不知兵,也未上过战场,不过观凉州士兵步履沉重,行走间队列虽不齐整,但是自有一股骇人的气势,无愧身经百战之名。”说到这里,司马防顿了顿才继续道,“只是雒阳不比边关,臣恐凉州士兵未必能习惯。”
听着司马防似有所指的话语,刘宏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