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耀儿,你来啦。”罗济民首先发现林耀,紧蹙的眉头稍微舒展开来。
“老爸,我来看看钟叔叔,没想到你也在。”林耀笑着说道,仿佛没感觉到会客室的凝重气氛,“这是我同学阿秋,今天他实习的医院有检查,让他们实习生都放假,所以我一起带过来玩。”
钟德高一愣,无论是相貌还是声音都完全没有印象,根本不可能是林耀,但这个年轻人一开口就叫罗济民“老爸”,而且罗济民也称呼他为“耀儿”,两人说话那么自然,仿佛真是亲生父子一样。虽然心中有了疑问,但老练的钟德高没有开口说话,脸上的笑容也没有变化,只盯着林耀打量。
林耀假装不认识钟德高,此时撇开跟钟德高熟络的关系对大家更有利。安运水业公司还没有过户,名义上是民红药业委托安运水业灌装饮料。这样一来,钟德高就可以继续利用自己的人脉关系和签订的合同,帮忙处理很多事情,推脱很多找上门来的麻烦。像健康局这种恬不知耻的单位毕竟还是少数,一些职能部门见到委托生产协议书,也会卖钟德高的面子不强行索要好处。
“叔叔好,您叫我小秋吧,阿秋是同学叫的称呼。”秋醉月很乖巧的打招呼,跟林耀迅速对了个眼色,林耀略一点头,收到信息,知道他已经启动了针孔摄像机,可以开始表演了。
“罗总好。”戈勇也打招呼。
罗济民一点头,“囡囡还好吧,好几天没有看到小家伙了,有些想念他们。”
“囡囡还好,一直说要跟爷爷吃饭呢。”戈勇很配合,按照之前在水厂外的计划,让健康局的人放松警惕,这样才好来事。
果然健康局的人见到他们在寒暄,很不耐烦,其中一个年龄稍大的肥头大耳男人直接开口插话,“罗总,你考虑清楚了没有?我们还有工作要忙呢,马上要赶回局里,没有多少时间跟你耗着。”
“老爸,怎么啦?”林耀适时的插话,让罗济民能够有缓冲。
“他们要拖走100箱赈灾的饮料。”罗济民的语气又重新变得严肃,极不情愿的语气十分明显。
“罗总,不是我们健康局要拖走100箱饮料,是买100箱,我们给钱的。话不说清楚就容易造成误会,好像我们健康局是在吃拿卡要似的。”之前发话的那名肥胖男人马上接话,语气里有一种居高临下的严厉。
“这位叔叔,这些饮料是用来赈灾的呀,你们要这么多干什么啊?100箱饮料可以救助2400名灾区人民的健康了。”林耀用很夸张的声音表示惊讶。
“灾民可以喝饮料,我们就不可以喝了?难道我们比灾民还不如?”肥胖男人不屑的瞥了一眼林耀,态度十分傲慢,“今天这100箱饮料无论如何你们都得给我拉出来,别说100箱,就算是1000箱,我们要买你们也得卖,否则让你们停产。”
“陈主任,您别生气,有事慢慢说。”钟德高立即上前赔笑,“您看这厂子是我的,饮料只是委托灌装,如果您让我这里停产了,我得赔偿损失。我这点家底您还不清楚啊,违约的话倾家荡产也赔不起啊。”
“老钟,今天我不是不给你面子,这100箱饮料我要定了,上面有人发话了,要100箱饮料尝尝。”陈主任态度更加嚣张起来,“我这算是很给你面子了,按照市场价格给钱。如果不给你面子的话,这3000块钱我一分也不会给,别说100箱,就算1000箱你也得给我送过来。”
“陈叔叔,您说的市场价是多少啊?怎么100箱只要3000块钱的?”林耀惊讶的打断了陈主任的继续表演。
“一块二毛五一瓶,这都是网上公布了的,100箱就是3000块钱,你还想赚我的钱?”陈主任表情变得凶狠起来,睥睨着林耀。
“陈叔叔,您说的那是成本价,而且网络上公布的仅仅是原材料加上生产灌装的成本,还没包括核心原料成本和开发成本呢。”林耀用一种冤屈的语气说道,“网络上的市场价格已经公布了,2000块钱一瓶,每天对外限量销售,叔叔您说的3000块钱只能买一瓶半,就这么拖走100箱不合适吧?”
“2000块钱一瓶?!你这是要讹我?”陈主任提高了声调,“灾区才卖一块八一瓶,你小子是故意找茬是吧?”
“陈叔叔,我哪敢找您的茬呀。”林耀的声音更加委屈,“灾区的价格做不得准的,全国很多好心人完全不计回报的捐钱捐物呢,我们家稍微回收一点原材料的钱和生产运输成本,其实也跟捐赠救灾差不多了,您可别当这个一块八就是市场价格,市场价格应该是2000块一瓶。”
“少跟我叽叽歪歪,3000块,今天无论如何都要拖走100箱,否则我马上勒令你们停产整顿,这停产整顿通知书我都带来了,填上几个字就生效。”陈主任从鳄鱼皮包里取出一张盖着红印章的通知书,手一扬,将通知书凑到罗济民更前,秋醉月立即凑近察看,抬头挺胸的样子很有些怪异。
“今天暂时拖100箱,以后需要了再来拖。”陈主任见林耀和罗济民都没了声音,以为他们被镇住了,语气里很是得意,“你们放心,我会给钱的,不让你们亏本,一块二毛五的钱我还是出得起的,3000块一餐饭钱都不止,我陈某人不会贪你们这点小便宜。”
不贪小便宜,你是专贪大便宜!林耀腹诽,然后做出委屈的表情,“陈叔叔,我们这个成本价是在赈灾,最大头的成本我们家都自己亏了,您又不是拖到灾区去,该不会让我们像救助灾民一样救助您吧?”
“你这个小孩子怎么说话来着?想造反啊?”陈主任眼睛一瞪,圆脸圆眼显得更加肥钝,“我需要你这么个小屁孩救助?一副混混模样,一看就是穷人家孩子,老子我吃餐饭的钱都够你买二、三十套衣服了。”
“小孩子别说话,健康局交代的事情企业就应该配合。”另一名也是满脸流油的男人插话。
“陈叔叔,您也知道,现在这个抗旱饮料在外面已经买到2000块钱以上了,您这里一块二毛五拖出去,不会转手就卖到市场上去吧?”林耀的声音更加委屈,让人听了感觉他马上就要哭出来,“100箱可以卖480万块钱哟,您可以吃多少餐饭啊。”
“滚开,大人谈事小孩子一边去!”陈主任恼羞成怒,“你随我拖出去怎么处理了,我想卖就卖掉,想喝就喝,老子我高兴了拿来洗澡也乐意。”
陈主任转头盯着罗济民,极不耐烦的说道:“想清楚了没有?是停产还是拖饮料?我准备的车足够宽敞,100箱不够,我要200箱,6000块钱的现金我带来了,你们马上做出决定。”
林耀望了秋醉月一眼,见到秋醉月满脸的兴奋,手伸在髋骨位置隐蔽的做了一个OK的手势,知道场面完全被摄录下来了,心里一松,知道演出到了谢幕时刻,他也觉得演得有些辛苦。
“陈叔叔,这饮料的总量有限,我自己都没喝过一口,100箱我不让你拉走。”林耀的声音斩金截铁,“厂子不是我们家的,停产了只害苦了那些灾民,这100箱饮料我自己拉去卖480万,就不会让你寒碜我的衣服了。”
“你!”陈主任见大人一直不开口,完全由这个小孩子说话,觉得到了自己发威的时候。他二话不说,拿出笔在空白的通知书上刷刷写上几个字,张扬的一抖,将通知书递到罗济民面前。
罗济民无动于衷,陈主任突然想起水厂的主人不是对方,又将通知书重新一抖,递到钟德高面前。
钟德高有些为难的看了看罗济民,脸上堆起更浓的笑容,将眉毛鼻子都挤在一团了,“陈主任,有话慢慢说嘛,您别动气,要不让我们再商量商量。”
陈主任正准备倨傲的施舍一点时间,被罗济民冰冷的声音打断,“不用商量了,厂子不是我的,饮料是我的,100箱我不让拖走。”
“哼!停产!你到任何一家公司委托生产我就让你停产!”陈主任彻底的恼羞成怒,一甩手中的通知书,挎起鳄鱼皮包就冲出门,另一个健康局的男人也跟着冷哼一声,追着陈主任的身影出门,只余下缓缓飘荡而下的通知书在空中摇摆,最终滑落在地上。
唉……,钟德高一声叹息,没有说责备的话,罗济民既然都开口了,他也不再去计较一直主动抗拒的年轻人是谁这个问题了。
“耀儿,有什么想法?”罗济民展眉一笑,他知道林耀有了解决办法,否则也不会如此态度来演戏。
“老爸,阿秋不是我的同学,他是新华社成都分社的记者,刚才的场面他都摄录下来了,那个陈主任就等着倒霉吧。”林耀跟罗济民对视了一下,满脸的笑意掩盖不住得意,“哼!一个小小的主任,竟然一餐饭吃3000块,他就等着吃牢饭吧,这种人经不住查,绝对有贪污受贿,估计还有巨额财产来源不明的问题。”
“你是小林?”钟德高迟来的疑惑终于说出口,眼睛瞪得老大,仿佛看到了怪物。
“钟叔叔,是我,我这打扮是新潮了点,这不是为了安全么,呵呵。”林耀带着歉意跟钟德高欠了欠身,这个男人很让他敬佩,礼貌是发自内心的。
“哦。”钟德高恍然大悟,他知道上一次罗济民被绑架的事情,心里有些难过,“辛苦你们一家人了,出门都得跟做贼一样,唉……”
“不要紧的,只是辛苦钟叔叔了。”林耀脸上的笑容更甚,“以后不会有问题了,我家里请了保镖,给我爸的保镖正在门卫室呢,刚才不方便让他们上来。”
听到林耀说出这句话,戈勇闪身离开了会客室,出门去接战友过来。
罗济民热切的跟秋醉月交谈,此时的秋醉月兴奋得全身有些颤抖,仿佛刚刚中了五百万似的,只听他大声的说道:“其实这也是一种变相的索贿,我连报道的题目都想好了,这次我的实习终于有成绩了,可以留在新华社了,哈哈哈哈。”
“喂,让你更加高兴一下,给你尝尝2000块钱一瓶的饮料,喝了可以壮阳。”林耀拿起桌上的一瓶饮料递给秋醉月,心里也暗自佩服他的灵敏嗅觉和敬业精神,在厂门前看到他脖子上的汗水就知道这家伙已经晃荡了好长时间。
“还可以壮阳?”秋醉月愣了,抓过饮料痴痴的看着,表情有些犹豫,不知道该不该打开喝,自己还年轻,总不能承认现在就需要壮阳了吧?难道这神奇的饮料真有这种效果?秋醉月脑子里职业性的冒出这些疑问,手里依然没有打开瓶盖,看起来像个木头人。
“这不是春药,对身体有综合作用,说壮阳也没有夸张,身体调理好了自然那方面的能力就强了。”林耀一笑,心想这个家伙又单纯又聪明,很适合交朋友,“喂,你的名字挺有意思哈。”
“那是我老汉(父亲的意思)给起的。”秋醉月脸上的害羞一闪而过,显然碰到这种情况很多,“我老汉是个典型的知识分子,为人清高不合群,被他看上眼的人没几个,平时又好酒贪杯,所以经常一个人饮酒。他最喜欢李白的《月下独酌》,‘举杯邀明月,对影成三人’,于是我的名字就被起成‘秋醉月’了,唉……”
“不错,挺有诗意的。”林耀拍了拍秋醉月的肩膀,“你老汉是个才子,你也是个才子,过几天一举成名。”
“都录好了么?别出差错哈。”林耀紧接着又紧张的问了一句,辛苦表演半天,如果没摄录下来就亏大了,这停产整顿通知书还在地上呢。
“那当然,我这设备调校过很多次了。”秋醉月骄傲的一甩头,有些潇洒,“我办事,你放心。”
戈勇重新回到会客室,带来了两名保镖,让罗济民和钟德高有些惊讶。罗济民一眼就看出对方的军人身份,立刻热情的上前握手,“兄弟,以后就麻烦你们了,我在部队里是学医的,勉强算是个文职吧,那些事情不在行,以后多关照。”
两位老兵情绪马上被点燃,罗济民虽然一副儒雅的形象,但身上的军人气质犹存,让他俩生出亲近感。
“老爸,我们要先走了,刚才摄录下来的视频还需要剪辑,然后阿秋交到新华社审批,我这里再让叶昭显他们剪辑后发布到网络上去,争取早些产生效果,免得这里停产时间太长,影响了赈灾大事。”林耀说完就准备走人,转脸又对钟德高抱歉,“钟叔叔,我下次再来看你,这里又要辛苦你了。”
“没事,你们忙大事去,这里有我顶着。”钟德高脸上带着笑容,虽然不如刚才那么夸张,但这次是真正发自内心的笑,“哦,对了,停产通知书下来了,顶多今天继续生产,明天就要停设备,你们处理起来需要多长时间?”
“我这里马上就能出来,估计只要一个多小时。”林耀说完转脸看向秋醉月,“你那里呢?”
“我马上就打电话给主编,让他等我,顺利的话今天晚上的电视里就会出现报道。”秋醉月说起工作的时候神情一丝不苟,“现在网络媒体的影响力也非常高,估计今天晚上ZF相关部门就会有反应,明天的停产整顿应该可以避免,我们马上出发吧。”
“你们马上去,开我的车。”钟德高将车钥匙取出递过来,他知道这里偏僻不好打车。
林耀没有推辞,接过钥匙就冲出了门。
此刻网络上已经开始沸沸扬扬的讨论民红药业的公告,2000块价格销售产品,让有的网友质疑这是不是一个民红药业转型成为一家谋取暴利企业的风向标,也有人说应该这样做,企业不能太亏损,利用小份额的销售利润让赈灾工作的亏损有了补窟窿的手段。
一小时二十分钟后,正当这种讨论演变得越来越剧烈时,民红药业发布了新的公告《我们的困难》,一时间将这种讨论的声音完全打消,激起了另一轮更加热烈的讨论,此时的矛头全部对准了成都市健康局,附带着牵扯出其他一些职能部门的工作作风讨论。
《我们的困难》附加了一小段文字,然后就是几段剪辑好的视频,里面林耀和罗济民的形象被模糊加密,只有陈主任和他的同事清晰可见,连空白的和填写后的《停产整顿通知书》都展现在所有网民眼前。
《我们的困难》是在倾诉,是在苦诉。一个无私奉献的家庭,连自己家的孩子都没喝过一口抗旱饮料,身上穿的衣服被大反派陈主任抨击为一餐饭钱可以买二、三十套的廉价地摊货,给网民带来的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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