鲁庆道:“丈夫一言既出,快马一鞭,只要你带我见着我师兄,我便告诉你,谁把九龙玉杯取去了,但有一点,如果你已将我师兄害死了,那你可别想我会说出来,何如你现在把我也一并杀了吧!”
百毒叟哈哈笑道:“就是这样一言决定,来,我先替你接上臂膀。”
他上前握住他的左臂,一抬一送一抽,“喀嚓”一声,又将臼骨处接上,鲁庆痛得鼻子里轻哼一声,强自忍住,没有呼出声来。
宋笠替他略为活了活血,一拍鲁庆后头,笑道:“小伙子,有种!”
说着一带鲁庆,腾身而起,落地已在二丈以外,接连几个起落,奔向城西一座小山而来。
百毒叟虽然牵着鲁庆,仍然快步如飞,不消片刻,已经登上小山山巅,这小山上除了几株矮小的树木,别无什么显目之处,鲁庆一达山顶,两只眼睛便四处搜寻,却并未见着师兄郑雄风的影子。
百毒叟松手之后,指着一块巨大的石头,对鲁庆说道:“喏!那石后便是你的师兄了。”
鲁庆闻言向那块巨石一打量。只见石头少说亦有数百斤至千斤左右重量,斜依山壁而立,山壁不算高,不过略与石齐,乍看之下,似乎天然生成,毫无异状可察,当下急忙忙攀上石顶,四下一望,仍然没有郑雄凤的人影,忙问道:“我师兄在那里呢?”
百毒叟笑着命他下来,自己转过石侧,一手插进石壁缝中,用力一拨,那石头“蓬”的一声巨响,倒在地上,鲁庆这才看清楚,敢值那块石头不过是个门户一样,被石块堵着的,另有一个高可及人的山洞。
鲁庆心急师兄安危,一低头,就要钻进山洞里去,却被百毒叟一把拉住,道:“别忙,我已把你带到你师兄这儿,你得告诉我那九龙玉杯的下落才行。”
鲁氏怒道:“你急什么,我还没有见到我师兄,同时还不知他的生死存亡,怎可以先告诉你?”
百毒叟阴恻恻一笑,放了手,却道:“但是你如见到你师兄之后,又借辞反悔,可怨不得我老头儿要下辣手,使你师兄弟永远葬身在这山洞之中了。”
鲁庆也不再理他的恫吓,低头钻进洞里,腰间取出火折子,晃亮了向里一看,却见这洞不过丈许深浅,四壁凹凸不平,又湿又潮,最里面洞底卧着一人,衣着身材,正是他的师兄“八步赶蝉”郑雄风。
那人背外面里,卷身侧卧,毫无动静,鲁庆唤了两声:“师兄!师兄!”半点回音也没有,明明是个死人。
鲁庆也顾不得许多,伏腰急向郑雄风奔去,几次被洞壁凸出的石头撞着肩胛,险些栽倒,仍然奋不顾身,脚步踉跄奔近洞底,手指一触着郑雄风身体,哟!好凉,他连忙翻转他的面孔,火折子擎着一照,我的天,郑雄风牙关紧闭,双目低合,面若金纸,口角泊泊出血,连胸前衣襟和卧身处的地上,满是一滩鲜血……。
鲁庆心慌意乱,也忘了探探鼻息,一手擎着火折子,另一只手从郑雄风肋下抄过,急急忙忙将他拖出了山洞外边来。
百毒叟宋笠悠闲地靠在洞口,见鲁庆拖了郑雄风出来,笑笑说:“不错吧,人也见到了,该履行诺言告诉我那话见了吗?”
鲁庆怒目圆睁,戟指骂道:“好一个心毒手辣的老怪物.我师兄与你何冤何仇,你将他打死之后,还藏在这个隐秘的山洞里……”
宋笠笑道:“喂喂喂!谁把他打死了?你这小子事情没弄清楚,开口就含血喷人,想借此失言背信是不是?”
这一句话提醒鲁庆,忙蹲下身子一探郑雄风的鼻息,果然尚有一丝微弱气息,并未死去。
鲁庆道:“就算人还没死,但你把他伤成这样,除了等死,还有什么办法可治?”
百毒叟笑笑,说:“那不关我的事,我只和你约定,带你来,人没有死,就算我的话全做到了,剩下的就该你履行诺言了。”
鲁庆道:“那不行,你还得把我师兄的伤治好了才行!”
百毒叟霍地抢步上前,指着鲁庆的鼻尖叫道:“我就料定你这小子必有这一句,等我治好了你师兄,不知道你还有多少花样条件要提出来,我老人家岂不成了你的奴仆了么?你是识趣的,趁早把九龙玉杯的下落照实说出来,否则,我就将你两人全部废了,今天我能找着你问询,明天一样可以再抓一个来查询下落,天下之大,不过掌中,我就不信查不出那小小一个九龙玉杯,还非得受体这小萝卜头的要挟不成!”
鲁庆一想,这话也对,倒不可真的激恼了这魔头,于是放和平了声音,说道:“话不是这样说,你把我师兄打伤得这样重,咱们两人已是仇人,我怎能还帮你,告诉你玉杯的去处,必得你替我师兄疗了伤,表示咱们还是朋友,朋友才能够帮助朋友。如果我师兄的伤真的能治好了,我情愿带你去找那个抢去玉杯的人,以来报答,如果你一定不肯,我也没有办法,但不是我虚声恫吓你,你把我杀了,再无第二个人知道那玉杯的下落了,那怀着玉杯的人,本领不在你之下,头上又没有刻着字,你能到哪里去找得到他?”
别看百毒叟那大一把年纪,还真被鲁庆这一席软硬兼施,连骗带哄的话说得哑口无言,暗暗点头,便道:“也好,但你只有这一个条件,事后不能又提出其他要挟来!”
鲁庆忙道:“那是自然,只此一句,决不会再提第二个要求了。”
百毒叟口里嘀咕,说:“算我倒霉,阴沟里翻了船,倒受你这乳臭未干的小孩子摆布了!”
他说归说,还是从怀里掏出小药瓶来,倒出三位红色药丸,喂进郑雄风口里,道:“他是被我百毒掌力所伤,内伤虽重,这三粒丸药足可解救,最多再有半日静养,即可醒转,你现在总可以把九龙玉杯的下落说出来了吧?”
鲁庆略作沉思,又问:“你不会骗我吧?要是你走了之后,他仍然醒不过来,我可到那里去找你?”
百毒叟突的面一寒,道:“这是什么话,我堂堂百毒叟宋笠,在江湖上大小还有点虚名,难道会诳你一个后辈孩子么?”
鲁庆这才吃惊道:“啊呀!你就是百毒叟?大雪山的百毒叟宋笠?”
他现在才知道后梅了,宋笠的武功,别说是他,就是他师父空空大师,也难以抗衡,亏他这初生之犊不怕虎,居然和宋笠过招出手,一点也没有含糊!
从现在起,他才是真正服了,俗话道人的名儿,树的影儿。鲁庆的师父空空大师平时在言谈之中,提到当今最缠不得的人物,除了吕梁山的干尸魔君、秦岭仙霞宫的摩云上人,就要算大雪山的百毒叟宋笠了,至于“阎王帖子”左宾等,原只不过近年崛起的人物,并不是顶尖的有名前辈人物。
鲁庆说道:“既然你就是宋老前辈,相信你不至于骗我,不过,那抢去九龙玉杯的人,现在何处,我也不知道,我仅仅知道他是一个瞎子模样,扮成算命先生,有一个叫化子老和他在一起……”
宋笠没等他说完,抢着问:“是不是阎王帖子左宾?”
鲁庆连连点头,道:“正是姓左的。”
百毒叟倏的仰天桀桀一阵怪笑,那笑声尖锐利人,宛若狼嗥枭鸣,荡人心弦,笑罢说道:
“久闻左宾声名远播,连我长住边塞亦有个耳闻,这一次真乃太巧,倒由那玉杯之事,会会高人,难得难得。”
他自言自语一阵,又向鲁庆追询左宾武功及去向,鲁庆一一告诉了他,他听罢冷笑连声,道:“这么说来,此刻那左宾必然尚在新乐了?”
鲁庆说道:“今夜我是明明见他离开福隆客栈,并且和那化子约好,要在什么老地方睡一觉等他,看来一定还在城里。”
宋笠叫道:“好!我马上便去找他!”
说着,身形向后一退,霍地转身,顿足挥袖,整个身体犹如箭矢电射般投向小山下,眨眼之间,业已消失在苍苍夜色之中。
鲁庆呆呆着着百毒叟远去的身影,自己摸了摸曾被卸折的左臂,隐隐尚有些疼痛,轻轻自语道:“唉!为了一只杯子,这两个魔头真不知会鹿死谁手呢!”
他黯然神伤一阵,又低头跪在郑雄风身侧,缓缓替他推宫活血起来。
大约过了半个时辰,郑雄凤仍是昏迷不醒,东方天际,已经泛起鱼肚色,转眼就要天明了。
鲁庆无法排除杂念,福隆客栈中顾玄同的生死,虽然也是他惦念的,但如今他师兄弟自顾不暇,拯救师兄总比护卫别人重要,更何况在这许多高手环伺之下,师叔没见到,柳媚被人生生掳去,师兄又受了这么重的伤,单凭自己这么一点点萤火蝇光,连替别人填牙垫脚都不够!
他孤独地立在小山头上,凝视天际,心头有一种难以描述的怅惘,说实话,他有些悄悄地怨起他们的师父空空大师起来,唉!他为什么不能亲自来一趟,或者教给自己几种神奇些的武功呢?让自己除了挨打之外,也有还还手的力量那该多好!
他绰立山巅,想得神往,如醉如痴,也忘了晨露浸透了衣衫,寒露凝住了心房,好久好久,还没有从辽阔的意境中醒悟过来。
蓦然间,一阵急遽的马蹄声把他从幻想中惊觉,他连忙回顾,果见大道飞驰来一匹白马,那马儿拨开四蹄,奔走如风,鲁庆借着晨光,隐约望见那马背上一前一后坐着男女二人。
鲁庆只当是什么情侣早游,也许夫妻早起赶路,望了一眼,也没有太注意,又跪在郑雄风身侧替他缓缓推拿起来。
约莫过了一会,那马蹄声业已迫近,空际中还传来阵阵银铃似的笑声。
笑声荡漾在清晨特别宁静的空中,鲁庆听得心里猛一动,咦!
这笑声好耳熟!
他连忙掉头回顾,适巧那白马驰近小山,相距不过数十丈,此时天色已明,曙光耀射之下,那马上女郎可不正是柳媚吗?
鲁庆又喜又气,因为他也同时看清楚了,坐在柳媚身后的,却是连败群雄,掌伤秦仲,掳走柳媚的那一个狂妄无比,目中无人的少年。
他奇怪柳媚怎会同那人一骑双跨,相偎相依,而且还那么喜笑颜开的。
难道说师妹会爱上这狂妄的仇人吗?如果不是爱,她怎会和人家这么亲蜜?
他气愤地掉开头,不想理睬这变了节的师妹。
马蹄声刹时掩过小山,疾驰而过,马上的笑声依旧,笑得是那么开朗和娇媚,就像一个新婚的妻子,偎在丈夫的怀里时一样。
鲁庆迷惑地又回头偷窥那马上俪影,见柳媚横坐在鞍前,不时回眸和那少年指指点点,满面春风。
他忍不住又看了看躺在地上,状如死尸的大师兄郑雄风,突然一跃而起,从怀里摸出本门特务传讯用的七彩烟筒来。
这烟筒内蓄火药,不需火引,迎风一幌,立时暴射开一朵绚丽无比的彩色烟幕来,要是在黑夜,还要美丽十分,鲁庆晃燃烟筒,恨恨地向地上一掷,心说:看你还有同门之谊没有?
彩色弥漫小山顶,映得郑雄风紫金色的脸上,也泛起无数瑰丽的色彩,然而,马蹄声渐行渐远,显然这烟筒并未引起欢笑中人儿的注意。
鲁庆有一种难以名状的羞辱之感,这难用更胜于被百毒叟使用错骨分筋的手法折磨,他满眶是气愤的泪水,但却咬牙强忍,不使它滴落下来。
郑雄风依然没有好转的迹象,鲁庆推拿的手掌已经微微发酸了,他不自主的停了手,望着师兄那是无表情的面孔,自言自语说道:“大师兄,咱们多傻,千里奔波,替他人白耽了多少心事,师妹被擒,连师叔在内,谁不为她心急如焚呢?不相干的秦家兄弟,也为她受了那么重的掌伤,可是,咱们白费了力不怨,人家白负了伤也不冤,她却偎在仇人怀里,笑得如像……唉!
师父只喜欢她,他老人家何曾知道她是一个见异思迁,只知望高树上爬的人呢?如果师父他老人家现在这里,亲眼看到刚才的情景,他还会要这个形同叛逆的徒儿么?“
他自言自语一阵,似乎发泄了不少心里积忿,又突然“噗嗤”笑出声来,道:“我这个人也真是,咱们顾咱们的,管她干什么呢?她是个女孩子家,女孩儿的心事是最难捉摸的,你不见她在清风店那片广场上还把那小子骂得狗血喷头哩!谁知她现在心里又在想些什么?
咱们别操这份心吧,你快些养好伤,咱们寻着师叔,该回天目山,或跟着顾府的人继续跑,师叔总会有一个决定的,对不对?“
他这儿正在自问自答,忘其所以,猛然间,耳朵里又听见一阵急迫的马蹄声响。
他霍地站起,抹了抹眼睛,望望山下,奇怪,那匹白马又兜回来了,马上只有一个人,那是柳媚,另外那少年却在步行跟着,但其行如飞,并不比马儿跑得稍慢。
鲁庆茫然再看看自己刚才施放的七彩烟简,那彩烟在半空里飘摇,不久即将散尽。
他忖道:是这彩烟引他们回来的吗?
但事实未容得他多作揣测,一马两人,毫无疑义是向小山上奔了过来,马上的柳媚似乎也看到了山上的鲁庆,小手儿用力地在挥舞,马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