展,德江依托红学取得的新变化。
争取将红学研讨会一届一届地坚持下去,最终将红学文化发扬光大。
周书记的讲话得到了各位专家教授学者的一致好评。
诸位学者也纷纷表态,来年一定再赴德江,把酒桑麻,共游大观园。
小家伙原本双目炯炯,侧耳聆听这电视台里的播音,可越听,双眼越是空洞,待得那男播音员说到这就是本日新闻的主要内容,小家伙星河灿烂的两撇柳叶一时垮了下来。
小人儿很是沮丧,因为今次的新闻又没有她大哥的消息。
“怎么?我们的薛适小朋友这么小的年纪就开始关心国家大事,忧国忧民啦?”
说话的是紧挨着小家伙坐着的老头儿。
老头儿须发皆白,面容清癯,颔下的三里长须盈银飘雪,观其年岁,当已过耄耋之年,只双目炯炯,显得精神矍铄。
这老人不是别人,正是今次来参加红学研讨会的党内老资格苏明义,也就是苏美人的亲爷爷。
前天红学研讨会便宣布结束了,苏老爷子却没急着返回京城,便在薛家住了下来,他此次前来,本就是打着参加研讨会的幌子为自家孙女婿站脚助威来了。
显然,薛向在德江的事,苏老爷子都知晓。
本来嘛,薛老三向为薛家千里驹,被各方寄予厚望,而苏家又无后辈政治传人。
苏老爷子自然在薛老三身上,投注了无与伦比的关注。
当时,德江风波骤起,老爷子便想使动力量替薛老三奔走呼号。
然,邱跃进到底占着明面上的道理,且邱老爷子老谋深算,瞄准了解决问题的根源,一击而中,让所有人的努力都化为了飞烟。
当是时,苏老爷子有力也无处使出。
如今,薛老三骤使神通,突然翻盘,苏老爷子大喜过望,自然要上赶着替这位孙女婿站脚助威。
他年事已高,资历又深,又早早退出了政治舞台,没了束缚,便是行为肆意,旁人也不敢说些什么。
这不,苏老爷子此下德江,那位蔡书记心里膈应到了极点,可依旧要想办法表示礼敬。
若不如此,他蔡某人在中央那群老人们的那关就不好过。
蔡行天不好意思露脸,却也只得捏着鼻子,派省委办公厅专程送来了花篮和贺卡以示问候。
却说苏老爷子话罢,小家伙撇了撇嘴,看他一眼,沉闷非常地道:“爷爷,你呀,哎,就只能下下棋了,年轻人的事儿就不跟你说了,说了您也不懂。”
小家伙叹息一声,站了起来,将小白往苏老爷子怀里一送,“你就踏踏实实地看电视,喝茶吧,晚上我要写作业了,可不能跟你玩了,明天再找机会吧,我现在得去帮大嫂做饭了。”
说着,小丫头便朝门外行去。
小家伙性子天真坦率,除了老师,跟谁讲话,都是你来你去,她这番直接,倒是最让人欢喜。
这不,一番话说来,还小大人模样故作高深,将苏老爷子这老人精作了麻事儿不懂的老头子,逗得苏老爷子哈哈大笑。
说来,苏老爷子之所以在研讨会后还驻留德江,一是想多陪陪苏美人这个备受宠爱的孙女,二便是聪明可爱的小家伙极得他喜爱,而他老头子闲来无事,又乏含饴弄孙之乐,小家伙的出现倒弥补了这个空白。
每日里,苏老爷子喝喝茶,看看书,及至小家伙放学回家,便和她下下象棋,看看动画片,一老一小,倒是玩得热闹。
只是小家伙天真无邪,将苏老爷子作了寻常老头儿,不,苏老爷子比寻常老头儿还老,所以在小家伙眼中,这苏老爷子的行为能力和智商大略也就相当于她那小侄侄许一一。
每日陪苏老爷子玩乐,乃是小家伙自以为在尽职尽责,而当谈到正事的时候,小家伙还是极不屑与苏老爷子共语的。
小家伙方行到院内,薛老三便推门走了进来,一手提了一个宽大的塑料袋,远远便冲小家伙举了举袋子,:“快过来,拿去厨房让你大嫂装盒,我在松鹤楼现买的,都是你爱吃的。”
小家伙懒洋洋地跑上前去,接过两个袋子,没好气道:“你现在工作还好?”
薛老三被她问得莫名其妙,揉揉她脑袋,笑道:“小心思整天想什么呢,我的事还要你操心?”
小家伙撇了他一眼,认真道:“以后可要好好上班,努力上进呀,多多向人家周书记,谢市长好好学习,看人家天天都上电视,参加这个会那个会,你是尽偷懒呢,还是排不上号啊?唉,我就只能说这么多了,你就好自为之吧。”
说着,小家伙提溜着两个方便袋一摇三晃地朝厨间走去,边走还边叹息不已,听得薛老三哭笑不得。
第一百九十六章 做万中无一的那个
他薛老三要想上电视,还不是天天上,只是他不愿出这风头。
彼时,电视台初建,孟俊是天天指使电视台的摄像班子追踪他薛市长的行踪,每日的德江新闻简直快成了他薛某人的个人专场。
后来,还是薛向严词警告了孟俊,他的身影才算从市台消失。
严格说,薛老三是个识大体的好同志,若非必要,他不会也不愿挑战官场规则。
市台上总是出现他一个副市长的身影,这叫什么事儿,这不是明摆着宣兵夺主么。
暗里,宣兵夺主,算是能力,可把这事儿摆到台面上了,就有些蠢货的味道了。
却说,吃罢晚饭,苏老爷子提议到外面走走。
薛老三知晓老爷子这是要作最后的临别赠言了,毕竟,在老爷子的行程安排中,明天便是他返京的日子,省城那边的专列都挂好了。
老爷子是前辈,又是长辈,他有什么吩咐,薛老三也只有洗耳恭听的份儿。
当下,他便折回房间取了两个翠玉葫芦,这是小妮子寄送来的,说是盛世中华搜集到的玩意儿,喝茶,装酒,最是合适。
他灌上两葫芦大红袍,便引着老爷子向西行去。
秋天的傍晚,夕阳微抹,红云如熏,游游荡荡的晚风,引逗着桂花,招惹着柳条,又轻悄悄地从老爷子颔下的那三缕白须处溜过,荡起一片银浪。
薛家大宅距离烟波湖不远,和那迎仙阁几乎是隔湖相望,而迎仙阁那片是繁华的街市,薛老三这边便被人工劈成了人行过道,望江公园。
他和苏老爷子游走此间,沐浴着湖风,远眺着斜阳,一老一少,漫步湖边,好似一幅泼墨山水,而这老的道骨仙风,精奇不凡,而小的,俊俏挺拔,英逼人,一人手里攥着一个碧玉葫芦,临湖踏风,像极了仙侠世界里的剑仙师徒。
从家到湖边,约莫行了三五里路,不发一言,到了湖边,老爷子便寻了一处条凳,上前坐了,挥手招招薛向,指了指座椅边上,示意薛老三也坐下。
的确,老爷子这个年龄还能一口气行上三五里,倒也算得上身子骨硬朗了,薛老三依言在椅子上坐了。
他所料不错的话,这个当口,老爷子当亲启玉口,下达训斥了。
果然,老爷子拧开碧玉葫芦,浅嗫了一口,含在口中,滋润了唇舌,才又吞了下去,开口道:“薛向,你的志向是什么?”
薛老三张口便要回答,就被老爷子挥手打断,:“仔细想想,凭心而论,不要跟我说那些样板词儿,什么为国为民之类的大话空话,这人啊,到底是动物,是动物那就有动物的本能,抛却法律和道德,大多数人便是按照自己的本能行事,只不过是被社会的条条框框抹去了棱角之辈,再按照世俗规则的范围之内行事外,但也多遵从利己主义,趋利避害。”
“为国为民,四个字说来简单,做起来极难,有哪个口言为国为民之辈,经得起往深处挖掘的?为国为民没有好处,他干嘛为国为民?不为钱权,便求大名。就像那所谓有道高僧,誓言普渡众生,无欲无求,可真的是无欲无求吗?他们求的是证道成佛,飞跃极乐。”
“便是那被芸芸众生过度神话的地藏王菩萨,曾发出过地狱不空,誓不成佛的宏愿,可他也是有所求的,他求的比那有道高僧就更为过分了,他求的是成佛作祖,永生不灭,万劫不坏,所以啊,你小子跟我就用不着来那套虚的。”
苏老爷子何等样人,学识渊博,八十载沉浮,一双眼睛早就达到了透过现象查看本质的境界。
剖析真伪,言出钢刀,剔骨抽筋,犀利异常。
薛老三讪讪,的确,他的心思被老爷子说中了。
方才老爷子话罢,他条件反射一般就要吐出和老爷子所言“为国为民”差不多的样板话。
既然老爷子此刻只知本心,薛老三也不愿在老爷子面前藏匿心迹,笑道:“您真是目光如炬。”
他刚要接着说下去,哪知道又被老爷子挥手打断,“不是我目光如炬,还是我方才说的那句,动物的本能,动物都有主裁欲,支配欲,便是寻常的村汉乡夫,夜里也曾做过当皇帝的梦,你年纪轻轻,高官得坐,前程远大,若说无那青云九霄之智,我反倒要小瞧你了,有志向不是什么坏事,人无大志,必事业难成,有志向,有规划,有恒心,有毅力,再有了那么一点福运,不能成大事之辈我未曾见矣,但薛向,你要成的不是大事,而是那万人景仰之宏图远志,你觉得要成为那样的人物,除了我刚才说的那些,还需要什么?”
薛向没想到老爷子会忽然扯上这话题。
他不是笨蛋,相反,聪明绝顶,又熟读资治,鬼谷,精通韬略,老爷子这番话哪里是长辈教育晚辈,或者说,老党员和小党员的心得交流,分明就是诸葛亮问诘刘玄德,姚广孝问志燕朱棣。
这是个包藏宇宙,吐纳天地的大题,难题。
观中华五千年历史,凡有此问,无不成为后世之著名典故。
然,薛老三此刻并没有置身于历史长河之中的感觉,他绞尽脑汁在思考着老爷子的这个问题。
要说这个问题的答案,要说出口是不难的,毕竟,五千年的帝王史存于纸上,装在薛老三的脑子里。
随便提溜出一个开创之君,便能提炼出诸多的必要因子,而大多数必要因子,却都是老爷子方才所指出的,或毅力,或运气,或恒心,或志向,或远志。
可要一而论之,提炼主要,却又万分艰难。
薛老三苦思半晌,无有结果,冲老爷子抱抱拳:“还请爷爷赐教。”
老爷子押了一口茶水,望向湖心云烟淼淼处,喟然道:“只在此山中,云深不知处,很简单,就像你现在做的那样就够了。”
“我现在做的这样?”薛老三茫然了。
苏老爷子轻捻三缕长须,:“薛向,你告诉我,成就你今时今日之地位的根本原因,是得益于薛安远的庇护?或是得益于那些朝中长老们的眷顾吗?”
毫不犹豫,薛向摇了摇头!
的确,他有这个摇头的底气,他有今时今日之地位,乃是他负泰山之重,一步一个脚印,扎扎实实,拼打出来的,非是靠了任何人的青眼。
相反,以他薛老三这些年做出的成绩,放在任何一个官员的身上,绝不至于还处在一个副厅的位置上。
从这个角度上说,他薛老三的身份反而成了他前进路上的羁绊。
老爷子道:“这就是了,你薛向有今天,不靠任何人,就靠你自己,我知道你在朝中,许多老同志眼中都极受亲睐,可你要清楚明白,这亲睐绝不是你循规蹈矩,亦步亦趋得来的。”
“而是你心思百转,奇技迭出,每每于大事上,有惊人的见解,正是你这番神奇,亦或者说你异乎常人的本领,才让你有了如今的声望,所以,你要保持的,就是你这种特立独行,慨然向前,登临绝顶的大无畏勇气!”
“用个简单的词来说,也就是个性,凡大人物无不有个性,不说别人,就拿前领袖来说,他能以而立之年身登一方势力之高位,指挥和敌人势力相比几乎微不足道的武装力量,经过艰苦卓绝的斗争,百历生死,最终登临天下,号问八方。”
“而今,领袖逝去,那些性好钻研权术之辈,少不得以领袖生平为案例,分析种种,在你想来,在此辈眼中,领袖那波澜壮阔的一生,最让他们印象深刻的是什么?我告诉你,不是领袖的那一篇篇妙手文章,也不是那著名思想,而是领袖那英雄气概,特立独行的超凡见解,四渡红水、万里远征、山城谈判之宴赴鸿门、建国之初,力排众议,独立抗美……”
“这一步步行来,这一关关险过,难道只归结于运气吗?绝对不是,正是领袖这种大于常人的独立特行,旷古绝今的英雄气概,以及异乎常人的非凡天赋,才成就了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伟大人物。”
“薛向,我跟你说这些就是让你记住,不管做人为官,要想成为万中唯一,你就必须保持你自己的个性,就像如今的你这般,大步跨越,一往无前,不计诽谤,凝聚人心,最终必能成就大业!”
“话尽于此,你慢慢考量吧。”
说着,苏老爷子便提溜起葫芦,浅嗫慢饮,时不时地举目远观,似乎方才那番足以搅动八方,影响历史的湖边问对,不是从他口中道来,他就是一位普普通通,只顾着游山玩水的老年游客罢了。
毫无意外,苏老爷子这番话在薛老三心中掀起了滔天巨浪。
薛老三很清楚,苏老爷子没明言和自己分析这番道理的原由,却心中有如明镜,老爷子这是在给他力量,帮他定神。
第一百九十七章 我自我行
因为一直以来,他薛老三听过的最多的教训,便是他需要磨磨性子,这需要磨磨性子的意思,换成好听的样板话,便是所谓的和光同尘,具体作为便是,诸如尊重领导,团结同志,共同进步的废话。
可偏偏他每到一地,必定大刀阔斧,锐意进取,如此一来,必然和当地的势力产生摩擦,继而发生激烈的冲突,然,冲突一起,他这贪功冒进,年少无知,尚不成熟的帽子便又戴在了头上。
听的多了,难免三人市虎,薛老三也不得不怀疑,是自己尚未成熟,还是自己根本驾驭不了这个处处规矩,步步荆棘的官场。
毕竟,和他说要磨磨性子的不是他的敌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