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咱还真得夸夸他们,整个一错落有致,今天你播一二集,明天他准播三四集。这下可好,不用死守着一个频道担心连续剧接不上了,咱是看哪个台都成,你说是不是向东?”
徐向东没吭声,自顾自地啃着一段鸡翅。
张建军在边上接茬道:“你也得理解人家,电视台也不容易,每年全国电视剧就那多产量,你到是想不重样,可哪儿找去呀?”
“甭管多少,怎么着也得对得起观众吧!”赵岩把眼睛一瞪,不服气地说,“我觉得无论干什么,这质量永远得放在第一位,你就拿这房子来说,消费者没住几天就蹋了怎么办?那肯定是要出大事的,多少烂尾楼卖不出去呀?这质量就是其中最重要的原因。电视剧也是产品,编剧、导演、演员实际就是流水线上作业的技工,他们如果自身水平不够或者配合不默契那肯定不会生产出好的产品。”
“赵岩这个‘烂尾楼’比喻得好!”王天成在边上跳了起来,掷地有声地说,“现在的电视剧之所以烂,就是因为‘三烂全汇’造成的。”
“什么是‘三烂全汇’啊?”众人大眼瞪小眼地齐齐望向他。
“烂编剧、烂导演,外加烂演员,合在一起不就是‘三烂全汇’吗?”
张建军喝了一口酒,吧嗒吧嗒嘴:“还真是,你就听那些编剧写的台词,不痛不痒,不知所云,不说人话,再仔细一听,全都是废话。明明挺简单的事吧,都跟弱智加脑瘫似的,直到死那天才能弄明白。就这智商还能当编剧呢?你说这些烂片子浪费了我们多少时间,浪费了我们多少为人民服务的时间哪!有一句话叫浪费别人的时间等于谋财害命,弄了半天这是帮凶手啊!不行,哥们儿非得告他们!”
王天成懒洋洋地打了个嗝:“这叫不务正业,全都忘本了!一位伟人说过,‘许多文艺工作者由于自己脱离群众、生活空虚,当然也就不熟悉人民的语言,因此他们的作品不但显得语言无味,而且里面常常夹着一些生造出来的和人民的语言相对立的不三不四的词句……’”
“你别老说编剧!你不愿意看可以不看哪!”徐向东在边上不干了,瞪着眼睛看着他们几个,“我看演员还都是蛮敬业的!你看看那些风里雨里的戏,导演让笑就得笑,让哭就得哭,一个个的多不容易啊!”
“现在的演员还不如编剧呢!”王天成喝了一口酒,抢白道,“一个个装腔作势、油腔滑调、油嘴滑舌、油头粉面,一看就是在演戏,简直就是‘做作’它奶奶——‘老做作’!假,太假了,纯粹是为了演戏而演戏!”
“太好了,太好了!”赵岩在边上兴高采烈地大叫道,“我今天也有了一个重大发现,就是终于找到假、大、空的代名词了!”
众人被吓得一哆嗦,纷纷面带诧异地用目光锁定了他。
“那就是演员、导演,外加编剧!”赵岩看了一眼众人,怕大家听不懂,便得意洋洋一字一顿地说,“演员——虚假;导演——自大;编导——空洞。”
“说实话,咱也不能一概而论。我觉得那些老电影,老艺术家们的片子就特带劲!哥们儿现在一看还精神百倍热血沸腾的呢!”王天成语重心长地拍拍赵岩的肩膀。
“大哥,怎么又跑题了?咱现在谈电视剧呢!电视剧和艺术搭得上边儿吗?”赵岩急赤白脸地争辩。
“你还好意思说人家呢?”徐向东白了赵岩一眼,又把头转向其他几个“狐朋狗友”,无可奈何地说,“你看看,你们都把我带哪来了?全他妈跑题了——咱谈的是电视栏目!栏目!你们一会儿广告,一会儿电视剧的,都跑到西方极乐世界去了!同志们哪,我看你们真应该去医院检查检查了,都有病是怎么着?这都是什么理解能力呀?”
叶小晶捂着嘴在旁边已经笑得直不起腰来了。
王天成他们仨一愣,互相望了一眼,就像什么事都没发生,徐向东刚才说的压根就不是自己一样。
王天成拍拍徐向东的肩膀,理直气壮地说:“不是我批评你,你到是早说呀!你看看,白白浪费了大伙儿这么长时间我们都没说什么,一会儿你得请大家去酒吧!”
“向东,不是我说你,这年头谁没病啊?我们要是正常人还能陪着你在这瞎耽误工夫吗?天成提出的意见你必须得接受!”
“没错,这人啊,犯一次错误不难,难的是犯一辈子错误!我觉着你现在要改的话还来得及……”
徐向东双目圆睁,怒不可遏地瞪着他们仨:“怎么着?弄了半天还是我错了?!”
“我们错了,我们错了,行了吧!一会儿哥们儿请徐老师及诸位大侠喝酒赔罪还不成吗?”张建军满脸涨红地嚷嚷着。
徐向东马上转怒为笑,面带赞许地拍了拍张建军的脑袋:“小鬼,这还差不多……”
“我觉得你要是策划一个新栏目的话,必须要独树一帜,与众不同。”很久没有吭声的叶小晶突然开口了。
“唰”地一声,众人的目光齐齐转向了她。
叶小晶把手里把玩的那根饮料吸管轻轻地放在了桌上,看了众人一眼,然后平静地说:“可以借鉴现有成功电视栏目的模式,去其糟粕取其精华,但绝对不能一味模仿,最重要的一点就是——要有抓人的东西,要形成自己的特色……”
(三)
从那条著名的酒吧一条街出来,张建军就开着他那辆除了喇叭不响剩下哪都响的“新闻采访”车,拉着他们在午夜的街头上游荡。
在经过一家酒吧门口的时候,赵岩突然伸手向外边指去,口里大声喊道:“哎!你们看,那不是演小丫鬟的那个女演员吗?对了,那电视剧叫什么名字来着?”
众人也一齐探出脑袋向外观望,只见一个带着黑色墨镜的女人,神色匆匆地在几个身形健硕膀大腰圆男子的簇拥下进了酒吧的大门。
“还真是她,听说这人还出了本书呢!”王天成收回目光,略显惊讶地说了一句。
徐向东乜斜了一眼,不以为然地说:“真是少见多怪!名人出书也不是什么新鲜事儿呀?”
“这些人哥们儿见得多了,就因为人家是名人,当然就可以随地大小便,你想不名利双收人民都不答应。”张建军扯着破锣一样的嗓子,在座位上喊道。
“就她还算名人?”王天成张大了嘴,不由瞠目结舌地呆在了那里,“充其量就是跟观众混一脸儿熟。十二亿人民至少有十一亿没印象,剩下的那一亿里还有半亿叫不上来什么名字。你们说,这样的名人哪找去呀!”
“这就不错了,虽然没演过让观众耳熟能详流芳百世的佳作,可至少人家还按套路出牌。你没见过那些练‘九阴白骨爪’的呢!”张建军兴致勃勃地接茬道,“什么吸毒的,嫖娼的,靠绯闻搏出位的,还有一些徐娘半老的主儿,也非得掺和进来捣乱,把脸上的褶子熨熨,或者干脆做一整形手术,哭着喊着非要搭上青春偶像剧的末班车。你们说,这不是有病吗?”
“其实名人也不容易,你得允许人家立牌坊,谁也不能一条道跑到黑呀?”徐向东像看破红尘的得道高僧一样,叹了口气,“其实名人当了‘婊子’之后,自然会有人争相恐后连哭带闹地为他们立个牌坊,人家也是身不由己。”
“没错!譬如,出几本矫揉造作无病呻吟的写真集来吸引眼球,再不就出几盘既不叫好也不叫座破唱片糟践糟践艺术,还美其名曰全面发展,能把戏演明白就不错了。”张建军也耐不住寂寞,漫不经心地补充了一句。
“你们说的都是什么呀?乱七八糟的?”赵岩莫名其妙地看着他们几个。
徐向东指了指张建军:“你听不明白就问建军,让我们张大名记给你扫扫盲……”
众人又有说有笑地胡侃了一会儿,王天成突然指了指前面的一个十字路口对张建军说:“在前面靠边停一下,我下车打的走吧!别人我不管,你负责把女同胞安全护送到家。”他用眼睛瞟了一下叶小晶,她闭着眼睛好像已经睡着了。
“费那事儿干嘛?我直接把你送回去就得了呗!”张建军一脸不耐烦地说。
“让你停你就停,北京这么大,要等把咱这些人全送到家,天就该亮了。”王天成催促道,“快点停车。”
“这里就属你最难伺候,天这么晚了当心女流氓!”张建军一脚刹车踩下去,车子乖乖地停在了路边。
王天成下了车,向张建军他们摆了摆手。面包车长鸣了一声,便继续向前方驶去。
他点了一支烟,在空旷的街路上踽踽而行。王天成现在的思绪有一些混乱,通过今天的接触,他觉得叶小晶真的很不简单。她对广告,对电视,有着自己一套独特的理解方式,更准确的说是一种创造性的思维方式。对于目前的“精艺广告”来说,的确是一个不可多得的人才,但公司目前的这种状况……
忽然,面包车在离王天成大约三十米的地方停了下来。
叶小晶竟然从车上跳下来回头向王天成跑去。
“师父,我陪你一起走吧!”叶小晶的脸上泛着快乐的红晕,像一只小燕子一样飞到了王天成的身边。
王天成抬头一看是她,便放缓了脚步,目光依然望着前方,不急不缓地说:“以后别管我叫师父了,我还没答应收你这个徒弟呢!”
“那还不是早晚的事吗?”叶小晶边说边去拿王天成手里的公文包,“师父,我帮你拿包吧!”
王天成没有丝毫的谦让,而是理直气壮,大大咧咧地把手里那个又大又重的公文包交到了叶小晶手上,自顾自地迈开大步向前走去。
“师父,等等我!”叶小晶肩上挎着自己的背包,手里又拎着王天成那个大包,样子非常滑稽地从后面撵了上来。
“你是怎么到公司来的?”王天成看似漫不经心地问了一句。
“我是直接投的简历。”叶小晶毫不迟疑的答道。
王天成稍稍怔了一下,随即面带微笑地看了一眼身旁的叶小晶:“可做的事情多了,你为什么非要选择广告这个行业呢?”
“因为热爱,因为我想成为一个真正的广告人!”叶小晶的脸上充满了一种对未来的美好憧憬。
“那你觉得什么才是真正的广告人?”王天成饶有兴致地继续问道。
叶小晶眨了眨眼,稍稍思索了一会儿,然后抬头看着王天成:“就是大卫奥格威、威廉伯恩巴克,约翰卡普斯那样的人。”
王天成蓦然停下了脚步,借着月色目不转睛地凝视着叶小晶。
夜空中,月光如水。皎洁的月光淡淡地洒在她的脸上,映出一丝朦胧的轮廓,那双会说话的大眼睛里似乎透着一股与生俱来的坚毅。午夜的微风轻拂着她的长发,使她显得更加的清新动人。
叶小晶见王天成直勾勾地盯着自己,忙用手理了一下头发,略带羞涩地低下了头。
王天成收回目光,从叶小晶手里拿回了自己的皮包,又迈步向前走去:“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梦想这本无可厚非,可现实毕竟是残酷的,有时残酷的不得不让你被迫放弃梦想。”
叶小晶眨了眨眼睛,若有所思地说:“或许梦想对每个人自己来说都重要无比,可对别人都那么微不足道吧?”
王天成愣了一下,抬起头看了看繁星满天的夜空,漫不经心地问道:“你知道都什么样的人深更半夜才回家吗?”
叶小晶想了想,瞪着大眼睛,莫名其妙地看着他摇了摇头。
“半夜回家三种人:妓女、嫖客,广告人!”王天成笑道。
叶小晶先是一愣,随之便大笑起来。
“还有一个顺口溜,也是夸广告人的!”王天成忍住笑,一本正经地说,“吃得比猪都差,起得比鸡还早,睡得比小姐晚,挣得比民工少,老得比谁都快,听着比谁都好!”
叶小晶边笑边说:“师父,你可别吓唬我,一会儿回家睡觉该作恶梦了!”
“那你这胆子还真够大的!一般人听了我这番话早就被吓得睡不着觉了。”王天停顿了一下,表情严肃地说:“想当广告人你要先做好心理准备。因为在某种意义上来说,做广告其实是一种体力劳动,要想成为广告人,体力一定要异常惊人,得能熬、能挺、能坚持,要不几个通宵下来,能不能活着就是一大关,就更谈不上当什么真正的广告人了。”
“你放心吧!我早就有思想准备,”叶小晶大义凛然慷慨激昂地说,“我生是广告圈的人,死是广告圈的死人,就是被埋在坟堆里那也是广告圈的尸首。”
“既然你有这份决心,看来中国的广告界有希望了。”王天成讳莫如深地看着他,“你还有一个非常重要的任务,甭管你以后去哪个部门,只要还在广告圈混,就要尽一切力量杜绝恶俗广告的出现,以免强奸广大人民群众的眼睛。”
“什么?恶俗广告……”叶小晶瞪着天真无邪的大眼睛看着他。
“这么跟你说吧……”王天成沉吟了一下,继续说,“广告做的俗一点儿这大家都能接受,可千万别恶俗,恶俗的东西让人大跌眼镜不说,而且准保反胃。”
“那你觉得什么是恶俗?”
“假装高雅就是恶俗!”王天成斩钉截铁地说道,“给你举个例子,看过‘大渍洗衣粉’的电视广告吧?”
叶小晶眨了眨眼睛,用力地点了点头:“地球人都看过。”
“看过就好,这篇广告恶俗指数至少三个星。你就看那画面,某‘光头’影星装模作样摇头晃脑的,一会儿在东家神侃,一会儿又流蹿到西家闲聊。四十多岁的年纪还装嫩不已,广告里那些家庭主妇也一个个就跟弱智似的,还没见他怎么忽悠,就纷纷表示由衷的支持。接下来的一试,果然厉害——有大渍,没污渍!”王天成停顿了一下,又接着兀自点评道,“就这广告跟旧社会天桥卖狗皮膏药的一比那可差远了,人家虽然自卖自夸,但人家至少敞亮,至少专业。借用电影《疯狂的石头》里面的一句台词,‘干我们这行,有智商才能上档次!’一定得送给那些恶俗广告的创意人共勉。”
叶小晶不由自主地笑了,银铃般的笑声响彻了夜空。
“要是这么说,我也给你举个例子。”她停下了脚步,煞有介事地说道,“有一天我看视,画面是一个花白胡子的外国人站在一个山谷旁,用生硬的中国话向山谷对面的朋友打招呼:喂,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