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金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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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明金主- 第20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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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徐贺还为丁原不是刘峰的一合之敌感到遗憾,被刘峰这么一问,茫然间脱口而出:“啊?”
  “是!”刘峰大声应道。
  围观众人纷纷疑惑:这一声“啊”,到底是什么意思?这壮汉又在“是”什么?
  不等众人反应过来,只见刘峰稳稳地踩住丁原的肩胛骨,捞起丁原的胳臂,用力一扳。只听咔嚓一声,围观者无不觉得牙酸,纷纷抽了口冷气,暗道:原来“啊”就是卸胳膊啊!
  徐贺看得目瞪口呆。他走南闯北都是和气生财,行贿索贿见得多了,这般下手狠辣还是头一回见。再看刘峰一脸平和,仿佛没事人一般,更是毛骨悚然。
  丁原还没从窒息中缓过劲,手臂已经被人卸了关节,惨叫一声趴在地上,重重喘息。剧痛让他满头冷汗,反倒清醒了许多,丁原嘶声叫道:“给我杀了他!”
  丁家的主力被消灭在了艾家院子,留下看场子的家丁护院终究不如主力精锐凶悍。听到东主喊着“杀人”,真正敢抄家伙上前的人并不多。刘峰也很光棍。任你来多少人,只管抓住丁原的另一条胳膊,将折不折,只叫丁原发出痛苦的呻吟,足以令人投鼠忌器。
  “他们是一伙的!”有人指着徐贺喊道,颇有些交换人质的意思。
  几个手持哨棒的护院果然朝徐贺冲了过去。
  银钩赌坊不是艾家院子那种私门头。等闲外人进不去。他们这里公开做买卖的赌场,总有生面孔进出。因此上无论是赌场的伙计还是赌客,谁都没发现早有生人混了进来。此刻见几个壮汉面色不善地冲向徐贺,刘峰又一时无法援手,这些混进来的生人理所当然地挺枪便刺。
  不是乡间械斗用的杂木竹竿,而是军户们家家种植的上等枪材,专门用来制造军械长枪。这种枪材密度远比一般杂木要大,韧性又好,从头到尾没有一个虫眼结疤。配上精钢打造的枪头。恐怕连京营的装备都比下去了。
  枪出如龙,刺入人体之中一转一扯,伤口登时变成了个大创口,只听人惨叫一声便趴在地上不动了。
  “杀人啦!”众人惊恐喊道。
  赌客登时就要四散逃跑。虽然与他们无关,但是被衙门抓去当证人也是很麻烦的事。然而不等这些人跑到门口,只见一条条长枪镗钯砸碎了门窗,锋刃所指,杀气腾腾。
  一个带着浙江口音的声音爆响:“所有人都给我跪地!公人抓贼!”
  张壮分开两个藤牌手。走到众人面前,一手按着苗刀。一手提着个铁皮喇叭,凑到嘴前:“胆敢异动者,以拒捕论!”他声音原本已经够洪亮得了,通过这奇怪的喇叭之后,简直如同雷霆战鼓。
  丁原勉强昂起头,看到了趾高气扬的张壮。又看到真有人跪在地上,一副任人宰割的模样。知道此时若是被来人压了下来,自肯定再没翻身的机会,连忙忍痛喊道:“他们分明是强贼!哪有差人穿你们这样的!你若说是为了抓贼,可有衙门的文书?刑部的部照?”
  “壮哥。他不服。”张壮身边有人笑道。
  又有人道:“壮哥,我去教他个乖,马上就服了!”
  张壮走到刘峰面前,只是与刘峰微微点了点头,并不多言。他蹲下身:“文书会有的,部照也会有的。人生路长得很,你急什么?”
  丁原忍痛道:“你们可还知道王法么!便是衙门也不能就此抓人。”
  “别乱说,谁说我们要抓人?我只是找贼人罢了。”张壮站起身,道:“所有人,一一比对,看看太湖水盗是不是混在这些人之中。”
  丁原本以为这些人是要捏造个罪名抓人,看了一会方才知道:这些人哪里是要抓人,分明就是来捣乱的。若是真有所谓的水盗,就算没有画影图形,身材高矮,体态胖瘦总该有个说法。可这些人无论年老年少,高矮胖瘦,一律都要吓唬骚扰一番。
  客人来赌场是为了过瘾,不是为了被人拿着刀枪吓唬,更不是为了被人打劫来的。
  “今天若是没有,明日说不定就有了。”张壮道。
  丁原这回算是认怂了。光今日这般闹一下,生意恐怕就要低迷很长一阵子,更别说明日再来。明日复明日,没多少“明日”他就得关门远遁。
  “几位哥哥,不知可否赐个名号。”丁原叫道。
  咔嚓!
  刘峰轻松地卸了丁原的另一条胳膊,在丁原的惨嚎之中不紧不慢道:“咱们这边的事还没完呢,你急着跟人攀什么交情。”
  丁原痛得汗如雨下,甚至流到了眼睛里。他只听那个浙江人“壮哥”道:“先别弄得太难看,我还得找他家的账簿呢。”
  ——原来他们是一伙的!
  丁原这才知道自己遭了这事绝非偶然,而是有人盯上自己了。
  “壮士,好汉!无非就是要银钱,咱们不必伤了和气。”丁原忍过一波痛,喘气道。
  张壮理只问道:“你家账簿呢?”
  丁原当然不肯说。
  张壮拔出苗刀:“我没见过什么世面,不知道人家怎么上刑逼供的。现在我从你小脚趾开始剁,你觉得想说的时候就直接把藏账簿的地方喊出来。”说罢真的命人脱去了丁原的皮靴子,刀尖顶在左脚小脚趾上,一切便切了下来。
  丁原本来还想当个硬汉。只此一下就忍不住尖号起来:“就在后院账房里!”
  张壮却没理他,继而又切下一个脚趾。
  丁原痛哭起来:“好汉!我已经说了!”
  “你骗我。”张壮直截了当道,随手又切下一个。
  丁原边哭边以头撞地:“好汉!真在账房!又没人敢来找我麻烦。自然不用躲躲藏藏。”
  张壮又切了一个下来。
  丁原这回连话都说不出来了,只是哭。
  刘峰在一旁问道:“你还不信?”
  张壮道:“他这样的软蛋,切了三个下来还不改口,应该是真的了。”
  “那你还切?”刘峰不解。
  “就是觉得他说话听着烦心。”张壮收起了刀。叫人去账房找账簿,以及一切丁原与人的往来书信。
  刘峰道:“你的事办了,该我了。”他像是拖地一样拖着泣不成声的丁原来到徐贺面前,恭恭敬敬道:“老爷,这贼鸟对您不敬,还敢骗您银子,咱们如何发落他?”
  徐贺看到一道刺眼的血痕,早就慌了神,只想快点离去。哪里还顾得上什么银子被骗。他道:“他也受到了教训,就这样算了吧。”
  刘峰道:“这小的可不敢做主,若是就此算了,回去萧总监追究起来,小的可受不住啊。”
  “你总不能把他杀了吧?”徐贺道。
  “遵命!”刘峰精神一振,将丁原的发髻往上一扯,靴筒里摸出一把匕首,就要割他喉咙。在他手里。这丁原简直就像是一只待宰的公鸡。
  “别!”徐贺连忙叫道:“别杀人!”
  “小心惊了我爹!”
  徐元佐如同从天而降一般,高声喊着冲进了厅里。
  徐贺头一回觉得儿子如此顺眼。简直像是看到了救兵一般,腾地起身迎了上去:“我儿,你怎么来了!”
  徐元佐握住徐贺双臂,脚下生根,温情脉脉:“儿子不孝!听说父亲被银钩赌坊欺凌勒索,急匆匆赶过来。还好不算太晚。”他转头看了一眼刘峰:“你怎么能在我爹面前杀人呢?血溅衣裳怎么办?拉开几步再杀嘛。”
  徐贺连忙拉住儿子的手:“儿子,佐哥儿,那个元佐啊,光天化日之下打打杀杀,衙门追究起来如何是好?”
  “他敢对我爹不敬。我就是抵命也要杀他!”徐元佐正气凌然道。
  丁原披头散发伏在地上哭道:“小爷,误会,肯定是误会啊!”
  “误会?”徐元佐冷笑一声:“刘峰,将他怎么欺凌我爹的,一一道来,咱们求个公道!”
  刘峰当即添油加醋,将丁原赌档作弊的事说了一遍。此时银钩赌坊的伙计、掌柜、账房、小厮都已经被甄别出来,挨着墙角跪了一溜。其他赌客被骚扰了一番,丢了些随身的小物件,大气都不敢喘地站在另一边,听刘峰“控诉”丁原的无耻行径。
  刘峰说罢,煽情道:“将心比心,若是你爹被这种狗贼坑害了,能忍么!”
  客人之中稀稀落落传来几声:“不能忍……”
  刘峰却不管不顾,更加大声道:“能放过这狗贼么!”
  这回声音倒是雄壮了几倍:“不能!”——张壮和手下好汉们异口同声喊道。
  徐元佐走到众人面前,拱了拱手,道:“学生我是个读书人。学宫注名:朱里徐元佐者便是区区!我本想息事宁人,怎奈这丁原得寸进尺。我要为父报仇,惊扰了诸位,实在抱歉得很。”
  “无妨无妨,相公真是仁孝!”有老成者识相道。
  “孝心可嘉,可嘉。”
  “不逊古人,真君子,真孝子!”
  ……
  徐元佐一出场就霸气侧漏,将那些凶神恶煞一般的“强人”都镇住了,瞎子也看出这些人唯徐元佐马首是瞻。
  他们越夸越肉麻,就连徐元佐都听不下去了。他回到徐贺身边,柔声道:“父亲若是喜欢玩这些赌戏,咱们自家雇人给爹爹掷骰子,保管要多少是多少,不再受他这儿的肮脏气。”
  徐贺心中暗道:那还有什么意思?何况我也没受人家的肮脏气,倒是受了你不少气。这个搅局高手,就是你特意安排的吧?他道:“那这些好汉是……”他指着张壮一伙人。
  “哦,世伯,这些是我朋友。”牛大力跳了出来,高声道。
  徐贺嘴角一抽:“他们分明就是艾家院子里的那些浙江客人,怎会是你朋友?”
  “呃,对啊,”牛大力眼珠一转,“刚才路上一聊,十分投缘,这不就是一见如故么?”
  徐贺只是庸俗之人,却不是愚蠢之辈,道:“那他们说的捉贼……”
  “哦,他们既然是我的朋友,便由小侄我介绍到了衙门里做公呀。”牛大力笑道:“文书反正就在这一两天里能到。”
  徐元佐听着有些不对味,这不是奸臣的标准台词么?——要圣旨?来,给他写一张!
  “咳咳,”徐元佐干咳一声,“大力,你搅合进来作甚?”
  牛大力道:“好巧,遇到哥哥了。”
  ——你这演技好浮夸!
  徐元佐心中暗道。
  牛大力继续道:“我也是一时激愤。看不过眼,便想将这赌坊盘过来。”
  徐元佐正色道:“大力,为兄想劝你一句:天下最害人的事,莫过于赌!就连嫖都要比它强百倍。有谁嫖得倾家荡产么?可偏偏就是这赌,不知道害了多少人!想家父年轻时也是一表人才的大好童生,正是因为被人引入赌坊,丢了前程!依我看这亏心伤阴德的买卖不做也罢!”
  牛大力道:“哥哥错怪小弟鸟!”
  ——好好说话,别唱。咱们这是表演不假,但也不能唱大戏啊!
  徐元佐听牛大力唱腔都冒出来了,心中略急。
  牛大力清了清喉咙,继续道:“俗话常说‘吃喝嫖赌’,可见凡人吃饱穿暖,难免会起这些心思。只要把握好了其中尺度,并不至于害人倾家荡产。所以小弟想开一家光明正大的赌坊,请先生们写上劝世文贴在场子里。”
  “哦?写什么?”
  “就写:小赌怡情,大赌破家,豪赌灰飞烟灭!”牛大力道:“好叫人知道,此事只可怡情,不能过度。”
  “就怕有人不听。”
  “若是如此,我还有后手。”牛大力道:“我从每月盈余之中,再抽三成银子出来,捐给云间广济会,请他们制作榜文,延请戏子,劝人戒赌。”
  徐元佐抚掌笑道:“妙哉!以赌制赌,果然妙哉!”
  ——都是哥哥的想法不同常人。
  牛大力故作谦虚道:“哥哥谬赞,谬赞。”


第367章 引领风尚之人
  赌场事,赌场了。
  丁原虽然吃了极大的苦头,总算在最后关头识相地认了怂,避免上公堂去受二茬罪。徐元佐原本已经跟李文明打好了招呼,泗泾的事如果闹大了,就请县丞过堂裁断。县丞拿着徐元佐给的三倍年金,道德灵活性比郑岳郑老师强多了,更喜欢为徐元佐效力。
  现在看来过堂断案是不必了,不过艾家院子里的那些杂役小厮护院,统统以“劳动教养”为名上报两京六部。光看名字,就知道这种刑罚是徐元佐“开创”的,目的自然是充分使用人力资源。那些家伙可都是壮年,送到金山岛上干活岂不正好?
  可惜大明的司法管辖权很讨厌,县一级只能判处笞杖刑,到了五等徒刑就得交上级司法部门裁决。徐元佐只好想了个“虽有败俗之行,不至于笞杖之罚”的“小恶”设定。在封建法治之下,官府的身份定位是教化者,原本就有义务纠正民间不良行为。劳动教养提出以强制劳动为手段,令散漫懒惰之人洗心革面,复归正路,完全符合“教化生民”这一法治思想。
  徐元佐为了给劳动教养铺路,还特意就秦律之严和刘邦约法三章为契入点,阐述了一番“罪刑相适应原则”。简单来说,犯重罪,受重罚;犯轻罪,受轻罚。所谓小时偷针,长大偷金。为了避免人偷金,所以在偷针时就该加以惩罚教育。如果只是惩罚偷针,就算是最低一等的笞一十,也重得过头了——官员延期就任、不肯朝参、荒芜田地、逃籍、欠债五贯以上不还,等等这些罪名也不过是笞一十。
  为了使民风淳朴,不令宵小泼皮钻王法的空子,很有必要开设一门新的刑罚。徐元佐上下打点。又经过朝堂讨论,朝廷终于认可了华亭县的创新之举,以圣谕的形式确定:凡人有违公序良俗,州县官能够加以六个月以下的强制劳动教养。劳教中,州县衙门要承担伙食,可以放归家中过夜。早间点卯,劳动地点不能出本县辖区。
  金山卫不是华亭辖区,但拓林镇绝对是。于是这些龟公、小厮、护院,还有银钩赌坊的看场、打手,统统被勒令在拓林镇的外岛——金山岛开垦菜园。他们当然可以回家过夜,只是衙门不负责交通工具。如果他们硬要横渡大海,也没人拦着他们。
  徐元佐也借这回泗泾之役,大大地将自己的影响力施加过来。这个河边各有横竖四条街的小镇,毫无悬念地派出当地老人。向徐元佐表达了善意。原本包税的粮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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