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金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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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明金主- 第3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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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徐元佐上前一步,道:“诸位高邻抬举了。不知诸位这个时候前来寒舍,所为何事啊?”
  “你下午出题为难我们,我们来要个说法。”一个十五六岁的少年站了出来,却没刚才那人那么客气。他一心想着徐元佐肯定不会收容他,何必再忍气吞声?
  徐元佐看了他一眼,认出此人与自己也算同学,学习上还比他好呢。他道:“我刁难谁个了?三道题目不过是看看水准,即便全都做错了的,我不也一样收录了?”
  人群之中也有几个得到风声赶来报信的,因为晚了一步,也一样被堵在了外面。听徐元佐这么一说,这些人当即出声证明:“元佐哥哥说得不错,我就没做对一题,一样叫我签了契书。”
  众人顿时嘈嘈杂杂,各种议论。刚才气势汹汹之人,闻言左右旁顾,好像自己也是被人骗了。
  那打头的男子脸上更是挂不住,道:“元佐,你看这也是误会。”
  “有人径直走了,难道我还去拉住他求他?”徐元佐一甩袖子,盯着那个带头来闹的少年,压低了声音:“你是舒、舒振邦?”
  舒振邦被徐元佐气势压倒,退了一步,虚张声势道:“元佐,你倒还记得。”
  “我当初只是不愿跟你们厮混,浪费光阴,人却还是会认的。”徐元佐负手而立,一副清冷孤高的模样。
  舒振邦后槽牙发痒,心中暗道:你当初是呆肥蠢笨,没人愿意跟你玩耍罢了!现在一朝发迹,就阔气起来了!
  “诸位若是没什么事,是不是该散了?”徐元佐一挥手:“有些人明早要出发了,也该早点休息,收拾好行李。”
  已经投靠了徐元佐的少年闻言便要挤出人群,如此一来众人自然松动,其他看热闹的人也纷纷退后,略带失望。
  “慢着!”舒振邦突然扬声道:“元佐,咱们既是同窗,又是街坊。今日冤枉你的确是我等的过错,你是君子有大量,能否再给我们一个机会。考试也行。”既然全都答错都能录取,考试自然也就没什么了。
  他却不知道徐元佐考知识只有三成,另外七成却是在看人。这种心浮气躁,不肯动脑,只会背后拉帮结派,说话阴阳怪气……之人,徐元佐怎么可能会看中?至于那些会被他蛊惑的傻子,连基本的是非辨别能力都没有,简直如同牲畜一般,还想得到提携?
  “愿意去的,自己留下,找保人,缴五两银子的押金,明日可以跟我一起走。”徐元佐扬声道。
  徐良佐已经趴在了楼梯口,本想冲出去帮忙,却被母亲拉住了。他又见哥哥三言两语震住这帮“坏人”,心中兴奋,摩拳擦掌,只等正战结束之后上去补刀。
  “这些人,就不该给他们机会。”徐母也在一旁听着,脸色发青。任谁看到自家大门被堵,心情都不会愉快。
  舒振邦道:“元佐,这五两银子的押金是不是也太多了些?”
  徐元佐在人群一扫,看到了秦铁匠老婆果然混在其中,高声道:“秦家大娘,你男人收学徒让人押多少银子?”
  秦铁匠老婆登时眼睛一亮。她本就喜欢众人瞩目的感觉,见有机会送到面前,心情大好,故意拿捏了一下,方才道:“人家可是足足给了三两呢!”匠人手艺越好,押金就越高。
  说是押金,其实一方面是怕学徒跑掉,甚至是偷了师父家东西跑掉。另一方面也是变相的学费和生活费。学徒吃住在师父家里,难道还要师父养活他?
  徐元佐望向舒振邦:“做学徒不给押金,还要东家养活你?”
  “五两……也太多了。”舒振邦皱眉:“为何下午那些人就不要?”
  学徒给押金是常态,不要押金是新闻,所以下午徐元佐不提押金的事,早就成了朱里的大新闻。
  “就凭他们叫我一声‘元佐哥哥’!”徐元佐眉毛一挑,掷地有声:“他们当我哥哥,我就当他们弟弟,自家兄弟,我就当他们的保人!他们的押金,我包了!”
  陆大有和顾水生得到消息晚了一步,又去呼朋唤友,到的晚了,正好听到徐元佐站在台阶上,慷慨激昂地发表这“兄弟论”。
  “元佐哥哥仗义,你算什么东西,也敢质问我家哥哥。”顾水生低声道。
  陆大有茫然地看着顾水生:“你说什么?”
  顾水生又低声说了一遍,旋即道:“得有人喊这么一嗓子,除了你我。”
  陆大有顿时会意,悄悄钻出人群,找了个从小到大的玩伴,嗓门之大足以排入朱里三甲,将顾水生的话传给他。只是前面话头过了,两人只好继续等着,只等舒振邦开口便吼住他。
  “大家都是乡邻,元佐啊,你这也太厚此薄彼。”舒振邦在短暂的尴尬之后,并没有发现人群外围渐渐多了人马。
  他这话音刚落,就听到有人高声喊道:“那是元佐哥哥仗义,你算什么东西,也敢质问我家哥哥!”
  舒振邦闻声大怒,心道:徐胖子压我一头也就罢了,谁都想来踩我一脚!他转头寻去,正要回骂,却见灰蒙蒙天光之下,飞来一团黑漆漆的物事,也来不及细看到底是什么,连忙脖颈一缩,却还是被打了个正着。
  顿时一股腥臭之气直冲鼻腔,原来是只不知道穿了多久的烂鞋!
  “怎么打人!”舒振邦恶心欲吐,甩开烂鞋,一边叫着一边撩起袖管。
  “你还想打人?”顾水生扬声道:“揍他啊!”
  十几个眼看有大好前途等着自己的少年一拥而上,有拦在外面断绝舒振邦支援的,也有围成一圈对舒振邦拳打脚踢的。而那些被舒振邦蛊惑来的少年,听闻交银子就能跟着同去,自然不愿上前帮忙。
  更何况,那徐胖子正鹰视狼顾,死死盯着他们呢。


第064章 平息
  徐元佐听得舒振邦叫嚷声音渐渐低落下去,知道他已经被打服,方才虚张双手,发出丹田之气:“兄弟们且住手!”
  听到徐元佐发令,顾水生和陆大有方才上前,拉住了打人的几个,又悄悄撤了出去。
  “古人说一枝独秀不是春。我徐元佐岂是那种自己过了好日子,便乐见别人受苦的人?”徐元佐说得正气凛然,扫视众人,又道:“只有大家都富裕了,朱里才能富裕,咱们才能让子弟安心读书,日后出了进士,也好造福乡梓。”
  “元佐哥哥有远见!”如今大家摆明了车马,自然有人为徐元佐捧场。
  徐元佐朝他点了点头,又道:“那五两银子也不是我要,东家总要个保证。这样,我再做个主张,你们没参加下午考试,又想去徐府做工的,便找了保人来,将家中房产屋舍、牛马舟车做个担保。只要子弟在徐府老实听话,这些东西仍旧是你们各家的。只有子弟胡作非为,不听吩咐,徐府才会上门收你们的担保。这如何?”
  “担保不用交到徐府去?”有人小心求证。
  徐元佐摇头道:“担保都在你们自家留着,该怎么用怎么用,但是不能转卖隐匿,否则子弟当即打发回来。这也是逼着你们教育好自家子弟。他们若是乖乖学习,老实安分,东家吃些小亏也就罢了。否则你不给徐家面子,徐家就让你过不了日子,人家可是一品宰相,比沈巷陆家还要奢遮的门户!好好思量吧!”
  众人在短暂的安静之后,又纷纷交头接耳议论起来。只听秦铁匠老婆用酸不啦叽的口吻对人说道:“这徐傻子,等那帮小兔崽子满了徒,谁肯给他银子?这般做事,回去不叫掌柜的剥了皮!”
  秦铁匠也赶了过来,听到老婆又在乡邻面前的说怪话,冲进人群之中,举起铁毡子似的巴掌就打了过去:“就你精明似鬼!就你精明似鬼!”边打边拉着婆娘回去。秦铁匠老婆也不怕丑,发出一声声哀嚎,还想赖着不走呢!
  徐元佐看不惯这样的家暴场面,盯着舒振邦:“话都说清楚了,何去何从诸位自己考虑。”他扬声道:“好了,都别堵着我家大门了,散了吧!该歇息的歇息,该回去商议的商议。即便明日赶不上,日后自己来夏圩徐园找我也是可以的。”
  众人都松了口气,纷纷散去。
  徐元佐等他们散完了,朝仍旧站着没走的陆大有、顾水生点了点头,那两人方才离去。他吸了口夜晚的凉气,头脑清晰,心中暗道:明代的小弟可比后世的职工靠谱多了!这种感觉还真是让人上瘾。
  徐母走到儿子身后,半忧半恨,道:“你还不知这世道人心哩!这些人见了难处要躲,见了好处要上,绝不是本分人。就活该他们去撑船打铁苦一辈子!何必要去提携他们?”
  徐元佐朝母亲笑了笑,道:“娘,儿子岂会认不出这些小人?只是今日回绝他们,等儿子一走,他们便在乡间折腾,到时候扰了娘的清净,也不能让弟弟安生读书。”
  徐母一惊,暗道:真是被气糊涂了,这层却是我思量浅了!
  “让他们家里都拿些看紧的东西出来担保,一者好让这帮小崽子在儿子手下听话,二者也能让他们对咱们家里客气服软。”徐元佐转身看到弟弟良佐,笑道:“就让良佐代表东家隔三差五去各家巡视,看他们有没有变卖担保。”
  “好好好!”徐良佐已经蹦跶起来,高兴道:“如此一来,我看谁家见了我不低头的!”
  徐元佐上前按住弟弟头顶;“要想人人都对你低头,皇榜有名才是正途。你可不许拿了鸡毛便做令箭。”
  “他懂的。”徐母替小儿子说道:“他若不懂,为娘总是会教他的。”
  徐良佐连声称是。
  徐元佐也放心不少。
  徐母推着两个儿子进屋,仍有担忧,对徐元佐道:“你是真的长大懂事了,什么都先想着家里。东家那边该不会怪你吧?”
  “没事,儿子撑得起。”徐元佐说得慷慨,心中却道:吃饭能吃多少,这些劳动力创造的剩余价值肯定是能撑起来的。到了那时候,徐元佐要势力有势力,要大义有大义,谁还敢跟他放肆?
  狐假虎威的关键就是在别人意识到之前,先把自己的力量充实起来。
  翌日一早,徐元佐被弟弟吵醒,原来良佐已经要起来读书了。这些日子他在夏圩当土皇帝,没人管他,加上没有闹钟,起床时间却是越来越晚了。每天只是多睡一盏茶的功夫,一个月下来也堕落得可以。
  徐元佐心中警醒,翻身而起,飞快地穿了衣裳,跟弟弟背了几页书,就听到母亲在下面喊开饭。
  徐元佐的银子拿回家之后,徐母手头宽绰不少,条件大有改善。徐良佐也能每天都吃一个鸡蛋了。作为功臣的徐元佐当然也有这个待遇,只看着撒了葱花,点了精盐的水铺蛋,沉闷的胃口顿时大开。
  徐元佐刚将水铺蛋放进嘴里,突然家门砰然撞开。
  “谁敢来我家捣乱!”徐贺怒目圆睁,冲了进来。
  徐母从后厨出来,没好气地瞪了丈夫一眼,却不愿说话。
  徐元佐也不知道该怎么评价这位迟来大师,只是跟在徐良佐后面轻轻叫了声“爹”。他突然想到“坑爹”新解:天坑一般的爹。唯一用处就是给他的努力攀登增加难度……希望这个难度别太大,否则掉入天坑就再也爬不出来了。
  “我听说……”徐贺见家里人都不待见自己,气势全消,坐在了桌旁,对小儿子道:“没事吧?”显然他还在为夏圩的事生大儿子的气。
  唔,也可能是为了大儿子包庇他姐而生气。
  徐良佐本来对大人的事完全没有概念,但是家里吵过几次之后,他多少也知道了些。等徐贺要将女儿卖掉,徐良佐哭得和泪人一般,倒不是因为舍不得姐姐——他知道母亲会保住姐姐,关键是这样的父亲实在让他寒心。
  “你若不在,便都安好。”徐良佐小声嘟囔着,专心吃起碗里的水铺蛋。


第065章 抵达
  徐元佐走的时候,徐母和弟弟送他到了外港码头。昨天的招考雇工的事闹得沸沸扬扬,一早上就有许多周围村庄乡镇的船夫过来,一者看热闹,二者搂生意。从这点上说,江南的商业气息已经到了蓬勃的程度,只等一个让它升华的契机。
  最终有二十九个少年背着行李,站在码头上等着徐元佐。家里大人们站在外围,只是看着,并没有什么伤别的意思。这大概也是因为家里孩子多,能出去一个好一个,而且夏圩与朱里到底只有一个时辰的水路,几乎可以算是在“家门口”了。
  徐元佐本来担心过去不好安排住宿,恐怕没那么多被褥,晚上肯定有人要挨冻。谁知这个时代的人出门已经习惯了自备被褥,人人背后一个大包袱,手里提着小包袱,从换洗衣裳到脸盆碗筷都随身携带。
  徐元佐上前点了名,全是昨日里参加过考试的。没有考试的人家需要担保,而且涉及全家人的生计,一个晚上还不足以让他们讨论出结果。
  徐元佐没有雇大船,只对陆大有、顾水生和姜百里道:“咱们分四艘船走,你们三个每人带一艘船,过去水路是一个时辰,等下了船,你们好好想想该跟我说些什么。”
  三人之中顾水生算是颇有头脑的,很郑重地点了点头。姜百里也领悟得很快,只有陆大有还略显懵懂。
  徐元佐一边雇船,一边将站得近的少年分开在不同船上。他跟船夫说了地方,又让三人依次带船出发,自己押着最后一船。
  徐母和徐良佐站在码头上,看着徐元佐的船转过了河弯,方才回去。其他来送行的父母,也纷纷散去,只有几个闲着没事的,跟船夫聊起昨日朱里发生的大事,犹然带着兴奋。
  船上的少年不少都是头一回离家那么远,回头看不见熟悉的朱里和父母,让他们紧张和惶恐。这个时候每条船上都有一个人开始跟他们说话聊天,套问家中情况。彼此之间很快就打破隔阂,热络起来。
  徐元佐有过留学经历,深知乡党情节。尤其这个时代,所谓人离乡贱,每个出门在外的人都有种会被人欺负的担忧,所以格外抱团。松江城厢也是因此才有两广会馆、福建会馆、徽州会馆等等同乡汇聚之地。
  这一路上说着聊着,等到了夏圩下了船,陆大有、顾水生和姜百里三人的临时管理层也已经产生了。
  徐元佐自然是这二十九人毫无争议的头领。
  罗振权一早就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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