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金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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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明金主- 第7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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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徐元佐听了微微有些动心。
  他最喜欢这种心思伶俐的小朋友了。
  这种人只要稍加训练,就能生产出很可观的利润。即便在后世也不该浪费,更何况如今这个人力资源奇缺的时代呢。
  然而给老师解决生活问题才是正经。
  玉玲珑只能解决形而上的部分,形而下的部分却得要个能干活的人才行。
  “你去了那里就知道,定要比跟着我强上许多。”徐元佐开导茶茶。
  茶茶只是摇头。
  ——还有谁能比一个什么都不懂。为人和气,英俊多金,前途无量的主人强?
  茶茶贴身上来,死抱住徐元佐大腿,可怜巴巴道:“奴奴自幼没了父母,被人卖到青楼。苦也吃尽了,泪也流干了,叫奴奴遇着公子这般人物,助奴奴脱离火坑。奴奴哪儿也不愿去,只求伺候公子,只求生生世世伺候公子!”茶茶说着,眼泪如同泉水一般涌了出来。
  徐元佐尚未反应,徐元春却是看不下去了,轻声道:“元佐,我看这小女子颇有情谊,莫若叫她留下吧。”
  徐元佐尴尬道:“这本是为恩师准备的……”
  “哪里没有几个婢女?这事交给我去办就是了,你且留下她吧。”康彭祖也劝道:“如今人心不古,能有这样重情重义的婢女也不容易。我看你身边没个长久照料的人,这如何使得?正好留下她使唤,到哪里都方便。”
  徐元佐扫视两人,也起了怜才之心,却道:“这样,你若是能过了考试,我便留下你。若是过不了……对你而言大概更是福气。”
  “求公子考校。”茶茶连忙道。
  徐元佐道:“玉姑娘恐怕还不知道自己要去谁家。”
  整个程序都是康彭祖顶在前面,玉玲珑不可能知道自己要被送到郑岳身边。所以在一个恰当的时候,必须要让她知道内情,万一送到地方闹将起来,那才是最大的尴尬。
  本来这是康彭祖的任务,不过现在看来先叫茶茶出马更稳妥些。
  好歹多一套备案。
  茶茶一个激灵:“原来不是康相公要纳她为妾?”
  “是送给县尊老爷做婢女。”徐元佐道:“当然,若是她能伺候得好,老爷给她名分也是指日可待的。”
  茶茶暗吸一口气:这真是好奢遮的手笔!三千两送个婢女,海内竟有这般豪富!
  她此刻更是坚定了紧跟徐元佐的念头。
  ——虽然县尊老爷名头听着响亮,八成还是个进士出身,但看看我家公子,那可是能跟豪富相公平起平坐的人物啊!进士老爷再厉害,能花三千两买个婢女么!
  正所谓一方水土养一方人。
  青楼那方水土,只能养出见钱眼开的人。如果说大明是封建官僚社会,那么青楼则早一步进入了资本为王社会。
  没有真金白银,饶是你官居一品也是没用。
  为何这般说?且看《大明律例集解》:武职挟妓饮酒者,公侯伯罚俸一年,不许侍卫、管军管事,督以下革去见任。
  又:生员挟妓、赌博,可问发为民。
  再:凡官吏宿娼者,杖六十。
  ……
  现实就是:即便阁老公侯去了青楼楚馆,挟妓饮酒,也只能以凡人身份,越是高调死得越快。对于青楼经营者而言,自然知道财与权一体两面,但茶茶这样半懂不懂的侍女,却还是更迷信银子的威力。
  由此也可见官威重要性,没了官威,状元榜眼也不如金主土豪。
  茶茶当即应诺道:“奴奴定不负公子之命。”说罢松开了徐元佐的大腿,退开一步方才站起来,又回到了玉玲珑轿边。
  黑布小轿是民间能用的最高规格轿子。在国朝初年,没有一个贱籍乐户敢乘坐。不过如今风气开放,玉玲珑这样的青楼女子也偶尔敢偷偷坐一坐。
  此时玉玲珑就坐在这黑布小轿里,心情忐忑,浑然不知为何还没人叫她下轿。
  “姑娘请下轿。”终于有个耳熟的声音提声道。
  玉玲珑眼前的轿帘被人掀起,轿厢倾斜,助她出来。她出了轿子,环视四周,果然是颇为熟悉的康家别墅轿厅。
  “康相公他们……”玉玲珑看到了茶茶,虽然叫不出名字,却知道是望月楼出来的侍女。
  “康相公他们已经进去了,奴婢茶茶,奉命陪伴姑娘。”茶茶福了福身。
  玉玲珑点了点头,和颜悦色道:“辛苦了。”
  若是在望月楼,玉玲珑自然不会对个侍女说这般客气话。然而眼下到了新环境,也就茶茶可以算是旧人,客气一些也是人之常情。
  茶茶却有些略高一筹的得意:即便同样是婢女,我跟的主人可要比你那个县尊老爷强多了!


第141章 第一次夏圩会议
  地位决定了眼界。
  茶茶在暗自为抱得金大腿而得意的时候,玉玲珑也为能够去郑县尊身边当婢女而得意。
  不为别的,郑县尊可是进士啊!
  哪个进士不是才华横溢得满地流淌?
  而且在玉玲珑的高度,她已经能够看透这个社会的肤浅表面,相信只有朝廷命官才是俊杰之士的出路。
  虽说自己过去只是做一个婢女,但不是有这么一句话嘛:妻不如妾,妾不如婢,婢不如妓……这个排列正是女子地位高下的逆序榜单。如今自己已经从“妓”到了“婢”,完成了难度最大的跨越,再上一层楼有何难哉?
  尤其自己的身价可是三千金,即便是婢女,也是三千金的婢女。
  有这样的见识,玉玲珑怡然自得地取了诗集出来消磨时光,浑然不管他事。
  茶茶虽然完成了考验,但总觉得有些缺乏成就感。
  徐元佐对于这种情况倒是很满意,对徐元春和康彭祖道:“这些日子都住在郡城,园管行的事都没顾上料理。左右接下去没我什么事,不如今日就先告辞回去了。”
  徐元春看了一眼康彭祖,道:“咱们一起去吧。”
  徐元佐有些好奇,不知道大兄是怎么想起要去那边。
  只听徐元春解释道:“考试这些天,人可以送进去,但是咱们不方便见县尊。莫若等放榜之后,再去拜见。”他顿了顿又道:“跟元佐去新园那边倒不是为了玩耍。我等既然盟誓要做一番大事出来,自然要有个商议,看日后如何为彼此助力。”
  徐元佐听了暗暗点头。
  组团做留名青史的大事,对于徐元佐、康彭祖而言是恰逢其事,对于徐元春而言却是苦心孤诣不知道经营了多久。所以元佐彭祖二人可以先忙自己的事。徐元春却不得不抓紧一些,尤其他对于庙堂江湖里应外合之策也是颇有兴趣。
  “既然如此,咱们便一同去你家新园商议。”康彭祖也点头赞许。
  三人略坐了一下,按照时下士林的生活习惯,必然要洗脸洗手,然后换套衣服。徐元佐最头痛的就是换衣服。在他看来只有后世婚礼上的新娘子需要一宴换三五套,谁知这个时代的士子,出门做客,一天不换三套衣服就是粗鄙无礼!
  好在徐元春知道他底细,早就叫人预备了几套自己以前的衣服,正合徐元佐的身材。
  等换了衣服准备出门,康彭祖才看到有两个“起得早”的同伴,随口应付两声,便与徐家兄弟一同走了。他虽然没有明确的人生目标。却隐约觉得跟以往的生活真是愈行愈远了。
  徐元佐在马车上一言不发,脑中盘算着自己的商业帝国蓝图。他发现自己还真有贵人相助的好命,先是陆夫子将他介绍给了正缺人手的徐诚,又由徐诚获得了徐У纳褪叮潭鱿衷诹诵旖酌媲啊�
  有徐阶这位“老先生大人”的提点栽培,徐元佐隐隐看到自己由点到线,又将线织成了一片网。
  这张网便是人脉网,徐元春和康彭祖正是这张网中央的两个重要节点。
  等马车到了夏圩。罗振权很快就带着几个少年迎了出来,顿时一片“哥哥”、“元佐哥哥”的呼声。
  徐元佐看到了心怀大慰。暗道:徐元春有个元揆祖父,占了“势”字,可谓天时;康彭祖家据海滨,占了“财”字,可谓地利;我能做的只有牢牢把住人和,否则有什么资格跟他们商议大事?
  “乍一看还以为到了梁山水泊呢!”康彭祖大笑道。
  “都是我乡里子弟。年纪小,则如白纸一张好作画。”徐元佐道:“大兄,苌生兄,里面请!”他又对罗振权道:“我先用小会议室,等会午饭之后查看这几天的账目和工作进度。”
  “遵命!”罗振权在外人面前还是很给徐元佐面子的。一如对待曾经的船主大佬,颇为徐元佐长了几分威势。
  康彭祖看了一眼罗振权,总觉得有些熟悉,却实在想不起来了。
  三人在园中也没有耗费时间,直奔小会议室。已经有跑得快的少年传了消息,徐元佐三人到达的时候,茶点即时奉上,可见平日操练还是有成效的。
  康彭祖饶是见多识广,过眼的好东西没有五库也有三库,进了小会议室却还是颇有些惊讶:“这里布局倒是新鲜,不知是哪里学来的?”
  “都是小弟琢磨的。”徐元佐笑着请两人落座,自己却走到角落中,拉动绳索,正对二人的幕布缓缓分开。
  刨平的木板上钉着一副松江地图。
  徐元佐以此为背景,道:“二位兄长……”
  “别,我还要拜你为师呢!”康彭祖叫道。
  徐元佐知道他的确想学自己的本事,但拜师却总有些不情不愿,所以才时不时挑出来说嘴。他笑道:“只有授课时有师生,其他时候我还是以兄事君。”
  康彭祖心中的疙瘩顿时解开,抚掌直笑。
  徐元佐继续道:“二位兄长,咱们既然立了盟誓,自然不能空口白话,从总纲到细节,都该有个计划。计划固然需要时间,今日咱们先商议一个总纲出来。”
  “既然是盟会,必有纲领。”徐元春道:“咱们的纲领也不用现想,就以横渠四句教为纲领,二位贤弟以为如何?”徐元春年纪最长,自然就以大哥自居。
  康彭祖微微侧头,道:“好是好,只是有些空泛。”
  “也不空泛。”徐元佐道:“为天地立心,乃是正君;为生民立命,乃是养民;为往圣继绝学,这是教化;为万世开太平……那就是直追三皇五帝的功德了。”
  “所以说空泛,口气太大。”康彭祖道。
  “一点不大。”徐元佐道:“一步步来,必然能成,只是需要些许时日罢了。”他看了一眼徐元春,见大兄并不打算补充,继续道:“管子曾经曰过,仓廪实而知礼节,衣食足而知荣辱。都说民风不淳,刁风四起,许多都是穷出来的病。所以我以为,该先为生民立命,而后三者自然可期。”
  “生民得以立命,绝学得以承继,天地之心自是百姓之心,立矣!”徐元春道:“万世太平至矣。”
  徐元佐心中泛起“志同道合”四字,见康彭祖闷闷,知道他还没反应过来。
  二比一,不用等他。
  “二位兄长也知道如今权可生财。”徐元佐轻笑一声,望着康彭祖:“想来苌生兄格外清楚。”
  康彭祖当然知道,自家掌握着两个卫所的实权,还有缉拿海贼倭寇的水师……这都是生财利器。每年光是收的走海规费,怕就有数万两。
  “是要布施百姓么?”康彭祖问道:“其实并没甚大用,除了买个名声,他们该穷还是穷,救济不过来的。”
  徐元佐摇了摇头:“非也。今日小弟想说的是,如何用财生权。”
  “贿买官爵?”康彭祖摇头道:“如今政事还算清明,捐个监生,最多授以教谕,没什么用处。”
  徐元佐轻轻摸了摸额角:“小弟说的以财生权却不是这个意思。”他轻轻指了指外面:“二位兄长以为,他们为何待我如同嫡亲兄长?”
  二人想起徐元佐进门时候的威望,似有所悟。
  “因为他们指着我发工钱……当然,这其实是公家的。”徐元佐撇清一句,又道:“这,也是钱财生出来的权。有来自皇帝朝廷的公权,也有来自百姓生民的私权。小弟要的,绝非乐善好施的好名声,更要有实实在在的操持之权。”
  徐元春和康彭祖似有所悟,心中隐隐激荡开来。


第142章 三大产业
  “斗米恩,石米仇。今天给他们吃口饭,他们感激涕零。明天不给他们了呢?就有人会怨愤不满,觉得你克扣了他们的伙食。这道理在《增广贤文》里就说得不少。”徐元佐语调一变,徒然高亢起来:“然而我们若能够找到一条路子,既让他们有日子好过,也能给我们赚钱,岂不是两厢得便?”
  徐元春微微颌首:“嘉靖时候大父也曾做过这以工代赈的事,如今南直浙江一带,每年冬天都有赈役,也是源出于此。”
  徐元佐道:“然也。不过短时间的以工代赈终究只能缓一时之急。若要长久,还得提供稳定工作。举个例子,二位兄长知道各地桥下码头等活做的苦力吧?他们也算是有养家糊口的活计,但是不稳定。譬如好些天没接到活,或是好些天没来船,那么他们生活就不能得到保障。兴许为了让孩子吃口米糊,就要铤而走险作奸犯科。”
  时人也长将这种短工视作贼人,并不信任。然而破产的自耕农还可以给人当佃农,但是彻底破产的佃农只能做这种短工。
  “若是能给他们个日日都有的活计,他们是否更加珍惜?还愿意回到朝不保夕的日子么?这种情形之下,他能不听命于你我么?”徐元佐深入浅出,讲得透彻。
  康彭祖微微点了点下颌:“道理是这般说的,只是这种活计又哪里能够说有就有的?”
  “我将天下万民营生分作三等。”徐元佐道:“第一等是要想活下去,就缺之不可的营生。最常见的便是稼穑,也有植林、畜牧。这是提供生产资料的营生产业。”
  两人微微点头。
  “第二等是为了活得更好更舒适些,而需要有的营生。譬如咱们出门要坐车,所以得有人给咱们造车;盖房子要石头,所以需要有人开采石料;各行业难免要用生铁熟铁。所以冶炼也是这一等。这是加工生产资料的产业。第三等则是为了活得舒心惬意才要有的营生。譬如望月楼,譬如太白楼,譬如咱们的夏圩新园。基本属于有之则佳,无之亦可。也就是服务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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