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诚“与民同乐”,他十分开心地打量着这两位英姿飒爽的年轻儿郎。极力夸赞一二,当众赏这两人每人二十匹绢,另在灵州选良田。每人各授五十亩,并宣布留用他们,将来会授一官半职。这下就让所有人都眼红不已,这两位未婚年轻人,成了家有女儿之人眼中地香饽饽。
这还没完。赵诚打着与民同乐的幌子,又宣布,在今年秋收完毕之后,各州都可推选骑射娴熟果敢勇毅之人前来中兴府参赛。每州两个名额。
这种热闹的事情。耶亥三郎当然也观看了比赛,但是他却一而再地在赵诚地面前摇头长叹,声称自己若是参赛,张士达与西壁辉他们俩给自己提鞋都不配。他少年勇敢,在家乡就是表现再好,也没今天这样的大场面露脸的机会,少年好胜之心让他急得直痒痒,强烈要求赵诚给自己一个机会让他明年也参赛,赵诚当然不会反对。
一河之隔。灵州城外的张氏与西壁氏已经忘记了相互间的仇恨,纷纷打定主意,从族中挑选资质好地男儿重点培养,希望秋天时再风光一把。贺兰国王赵诚在这两族人的心目中成了受膜拜的主,就差在家中正堂中设下名位以便晨昏三叩首了。
赵诚的居处。
“国主此计。定会引得我贺兰男儿勇争上游。假以时日,旗下良将云集。何愁大事不成矣?”王敬诚道。
“贺兰本就是好勇争胜,若加以引导,民强则国强,民勇则军勇。”何进道,“只是我们这帮兄弟,一半分散在各地充当提刑之治安官,何日才能成一
不仅是何进觉得有些等不及,那前花剌子模将军铁穆也是这么想地,自从参与了赵诚狙杀察罕之役后,他对赵诚就不再怀疑。
“今年天公作美,不缺雨水,各地报上来地民情看,春播也算及时妥当。料想今年秋天必将是一个难得的丰收,国主已经注意招纳四邻百姓尤其是流民来我贺兰落户,到时会从新来百姓中挑选精壮,去黑水城或者河湟屯田,民为屯田,实为练兵。”王敬诚解释道,“料想那时候,原派往各地的私属,也可抽身回归本队。不过,这事情还得从长计议。”
“依我看,光比武还不行,百工皆可一比。”刘翼却道。
“明远兄有何高见?”赵诚问道。
“牧人将自己的骏马牵来品评其优劣,织户可当众比试谁家的织女做活既快又好,铁匠可将自己打制的宝刀拿来比试高下,诸如此类。到时,国主可以授其奖赏,当众嘉许,如此必然令百姓信心倍增。”刘翼道,“而得了奖赏的百姓,名声远扬,不仅能获其利,也必会引他人群起效仿,功在当今,利在今后,国家却实受其利。”
“明远兄真是好心思。”赵诚大赞。
“哪里、哪里,我一家之言,一家之言。”刘翼摆摆手,又道,“而我义学中人,有年岁稍长之辈,十六七之龄,既使将来不能成一方牧民之臣,也可送入军中历练,其中若是出现一二位文武双全之将,那也不太令人意外。”
“明远所言极是,当初国主鼎立筹办义学,就是将这些无家可归少年当作子弟兵来调教,明远弟应注意选其中资质最优之辈特加培养。”王敬诚道,“这些人都曾受国王大恩,当是忠诚之辈。”
“这不令人奇怪,在西域时我军中早就盛行马球比赛,儿郎们乐此不彼,没有闲时出去闯祸的机会。依我看,将来各军设立之后,也可各自派出一队,相互间比试一番,骑马、射箭、角力甚或马球,皆可比试。”何进也建言道,“获胜者,可依次升职或嘉奖,好胜之心在军中更盛为好。”
众人你一言我一句地议论着,心头都对未来都充满着希望。
一年治乱,三年小治,五年大治,这是赵诚给自己的目标,虽然不易,却是他最好地机会,不仅靠志同道合,也靠老天爷风调雨顺。越过五年,他恐怕就只能放弃自己的雄心壮志。
刘翼的义学在夏天到来之时,更名为贺兰书院。
虽然还是那些学生,但是师资力量增强了不少,只是缺少所谓的大儒,本来就没当状元来培养的。书院在城西,占地三百亩,原本就是西夏地官学,在西夏灭亡前地几年就已经破败了。赵诚接手之后,将学舍修葺一新,又将邻近的地方给圈了进来,遍植松柏,增加了园林池沼,看上去很有些园林之趣。书院当中有一座三层地楼阁,原本是一个半成品,大概是修了一大半就没钱或者因为战争就停了下来,赵诚拿出自己的私房钱命朱贵找人续建,并取名为“望山楼”,因为站在楼阁上面,可以看到巍巍贺兰山脉,修成之后就成了中兴府一景。
书院中的学生大多十到十七八岁不等,他们都是因为天灾**成了孤儿而被聚拢在这里的,其中有些人原本就很有为学的基础,其中一些人更是刘翼重点关注的对象。
在春天里那场比赛中,弄得天下皆知其名的张士达与西壁辉两人也在其中,因为赵诚觉得他们的文墨功夫还需加强,赵诚将他们当成了文武双全状元来要求,实际上是因为赵诚暂时还没有适合的位置安排他们。
随同他们俩一同就学的是明珠族的耶亥三郎,这位耶亥三郎自从认识了几个字之后,自己给自己改了个姓,以后就叫叶三郎,赵诚私下认为这是一个十分完美的开始。
第三十五章 贺兰好儿郎㈡
对于叶三郎,灵州张士达与西壁辉起初很看不起,他们认为叶三郎是个地道的“山中人”,连“乡下人”都算不上,粗野、好动,经常没上没下没大没小,还随地小便,并且经常弄出让他们很瞧不起的事情。
比如,他在书院山长刘翼学习的时候,总是反复地问写文章为何非要从右往左从上往下行书,反过来写为何不行?他坚持认为自己从左往右书写很好很强大。
又比如,他曾经跑到铁工院呆了一天一夜,很有改行当个铁匠的意思,刚出来,又跑到木工院,看着别人干活。他对一切都感到好奇,十足是个土包子。
叶三郎对张士达与西壁辉两人也看不惯,认为他们是花架子,说话又太酸。双方都瞧不上,所以常常是在一起比试,时间长了,三人交上了朋友。
叶三郎有了朋友之后,发生了很大的变化,虽然性格还是那么不羁,但是不可避免地沾了些“文化人”的味道。虽然早就学完了那本《千字文》,但是叶三郎并没有主动提出回家看看,因为还有一场秋赛,他想当着全中兴府十多万百姓的面,出出自己明珠族叶三郎的风头,为此一向极为自负的叶三郎认真准备了一番。
来自二十二个州府的四十四名十五岁至二十岁年轻人,在这年的秋天参加了一场盛大的比赛,总共设立了长跑、登山、泅渡、膂力、赛马、射箭、投枪七项比赛,这次盛况空前,这不仅是因为有春天时灵州的先例在,更是因为这个秋天各地都不同程度地获得了十年来第一次丰收,人们有了闲心思,底气更足。人们只有在满足肚子的需要之后。才会去追求其它的东西。
这四十四位年轻人都被赵诚留在了中兴府,算得上是野无遗“贤”。他不吝称赞,将个个年轻人夸上了天,并允诺要如何如何重要他们,这让他们感激涕零。
年方十四的叶三郎被破格允许参与比赛,除了泅渡与膂力稍差之外,他都获得了第一名,果然是一鸣惊人,虚荣心得到极大的满足。走在街上都觉得自己高人一等,见人都自我介绍自己就是叶三郎,生怕别人没认出来。
总之,这一年叶三郎个人的身上发生了极大地变化,他在不知不觉之中开始融入到城市生活,遇到读书人,他也会很谦虚地自称“末学”,遇到一个好汉,他会引用从张士达那里听来的“不取楼兰誓不还”来自我警醒,尽管他不知道这楼兰在什么地方。他意识到自己不应该藏身于山林中。以猎取虎狼为乐,而应该有更高的追求,至于这所谓追求到底是什么,他也说不清楚。
但是却不能将叶三郎仅仅看成一位心慕城市生活与实现人生所谓伟大目标的人。
又是一年春来到。
叶三郎直到自己来到中兴府的第二个春天才想回家,而他的哥哥在收到他写来的一封亲笔信时目瞪口呆,尽管送信的商人说那上面错别字极多,耶亥认为自己明珠族里出了个秀才。这实在是个千古奇闻。
秦州西,夕阳镇。
经过去年整整一年,叶三郎发现家乡发生了很大的变化。南来北往地商人随处可见,他们赶着马队或驼队,从遥远的北方和西方而来,穿行在层林吐绿的森林之中,这古老的商道因为这条道路的再一次兴盛,而重新散发出青春来。来自畏兀儿甚至更遥远的极西之地的商人带来了外地的特产,与来自大宋国的商人们交易,然后带回宋国才有的丝物、茶、瓷器等。顺便收购本地地皮毛,而蕃族人也纷纷将自己从山中采集的药材送来,换取宋人的粮食、布匹和一切能令他们感到生活富足的东西。
马匹是宋国人最想买的东西,这项买卖由明珠族及其他二十多个较大蕃族联合控制,不过细心的人稍一注意就会发现这些用来交易的马匹基本上是被阉割过地公马。本地马匹有限,都是一个名叫“天下铺”的商号从北方及河西贩运而来。
贺兰国王在渭水河畔设立了一个课税所,针对的是那些从南方过来的宋国人征税,而对于西域人,则是在河西边关设立课税所,虽然走私在所难免。加上给一些大商人免税待遇,官方收入并不多。不过总略胜于无,民富则国强,百姓实在太穷了,等给一两年恢复元气。“天下铺”在这一年内业务全面铺开。至少在各地都设有商号与掌柜、伙计和镖师。起初全是赵诚用钱堆出来。如今因为垄断了与宋国的马匹生意,交换而来的丝制品。转手一卖大赚其利,盐州的乌、白二盐池也是“天下铺”的买卖,贩卖至中原也可换回铜、铁,暗中也通过渭水的榷场向陕西及川蜀涉透。
明珠族及相关部落负责治安及商道的安全,好处是他们利益均沾。
耶亥对自己眼下地生活很满意,他知道这是贺兰国王带来的,就是那些来自西域商人也都对贺兰国王赞不觉口,纷纷传颂着贺兰国王在西域的种种善政。部落里的人口也增加了不少,因为有小族加入了进来,部落时一把去年冬天时的晦气,人人都有些喜气洋洋,族中的妇女们有了鲜艳的衣服穿,首饰也多了起来,小孩子们也不再喊饿,男人们有了养家糊口的能力,也不必在自己的女人面前抬不起头来。春风得意马蹄轻,叶三郎这一路上归心似箭,而耶亥早已在离家三十里之外迎接自己这唯一的弟弟。
耶亥见弟弟在这一年中长了一大截,身高大有超过自己地趋势,看上去更壮实一些,他心中十分欢喜。叶三郎那原本黑瘦的脸庞变得白皙了一些,也显得丰圆了一些,很显然那位贺兰国王没有让自己的弟弟饿肚子。
“三郎,你给我讲讲那贺兰国王的事情!”一回到族中,耶亥就拉着叶三郎问道。
“贺兰国王这个人,我总觉得有些令人害怕。”叶三郎道。
“害怕?难道他曾恐吓过你?”耶亥诧异地问道。
“不是,他对我很好。哥哥许是想错了,国主这个人我一直看不透。这个人明明可以当个豪爽的英雄,却总是喜欢跟秀子们在一起谈酸诗酸文,明明对手下人哪怕是中兴府中地百姓都和颜悦色,遇到那些犯了法地人,都绝不留情。他的护卫们都对他发自内心地尊敬,就像我们部落里对最厉害的勇士一样尊敬,如果有人敢对他不敬,他的手下人都自愿为他拼命。这正是我担心的,他现在对我们明珠族这么优待,是因为他没有力气征服我们,我担心哪一天他若是不高兴了,想吞并我们明珠族,哥哥你将无法阻挡啊。”叶三郎道。
“哈哈,这种事情哪能落到我们这里的蕃族的头上。”耶亥哈哈大笑,浑不在意,“自古以来,我们明珠族就不曾屈服于任何一个朝廷,他们无论如何强大,来到这山林里,总要迁就我们,给我们赏赐许多金银、布匹,还有那些空头的官衔,什么节度使啊巡检啊大都督啊。”
他转身从帐内一角,捧出一堆铜制的东西,那是各朝各代朝廷赐给明珠族首领的官印,一个接一个介绍着:“三郎你看看,这是金国朝廷赐给咱们那位早逝的父亲的,这是夏国朝廷送给祖父的,这是宋国送给我祖父的祖父的官印,还有更早的,祖父的祖父的祖父的。这是什么?这就是我们明珠族为何还在这里放牧打猎。皇帝如何?贺兰国王又如何?他有本事派来一只军队,那我们就举族迁入深山老林之中,我看他能奈我何?”
耶亥如数家珍一般,对叶三郎的担忧浑不在乎。
“哥哥,我总觉得有些不妥。”叶三郎道。
“倒是你,让哥哥我很是吃惊。”耶亥笑着道,“我们明珠族居然也有一个识字的,这真是让人不敢相信。看来,我将你送到那贺兰国王身边也是对的。”
“哥哥想让我怎么做?”叶三郎问道。
“你在贺兰国王身边多长个心眼。既然你担心贺兰国王将来会对我明珠族不利,那就设法让他相信你信任你,留心他的一举一动,真要出了什么不利于我们明珠放的事情,也给自己留下一条后路。”耶亥道,“到时候,我们兄弟再作计较。”
“是的,哥哥!”叶三郎也打定了注意。
与此同时,赵诚与王敬诚也在议论明珠族的事情。
“对于蕃人,我们暂且对他们怀柔,让他们得些好处,免得在我们的身后捣乱。等我们建立自己的军队,强大了起来,再与他们计较。不过,在与他们最后计较之前,我们要来文的。鼓励商人们深入蕃族领地,让他们习惯穿上等衣料的袍子,每顿都吃地里收的白米精面,喜欢南方的美酒,最好习惯住亮堂的大屋子。新招来的流民尽量地安排到蕃人那里原有的农耕之地去垦殖,来年的比武大会,可以考虑到让蕃人加入进来,只要他们在军中有职在身,并且有想往上爬的**,才算是真正地融入进来。如此,消磨他们蕃性,到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