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下人们迂腐,不识那颜的威风所致。”赵诚道。
“那就好。”拖雷面无表情地点了点头。
“拖雷那颜,臣上次使宋,宋人并未答应借道,难道那颜准备强行通过吗?”赵诚问道。
“宋人顽固。这一次我会再派一位使者前去借道。若是不允许我蒙古大军通过,那我只有不客气了,哈哈!”拖雷哈哈大笑,他根本就不指望和平通过。
“是啊,父亲。宋国一向繁华富庶,我们倒想率大军前去亲眼看一看。宋人若是跟我们客气,我们倒不好意思伸手了。”蒙哥也道。
“哈哈……”手下众心腹贵族们都大笑,人人都想大显身手。
赵诚心中为宋国川蜀百姓默哀。拖雷和他的心腹手下们没有人将对手放在眼里,却是不知自己大限已到。
“依臣看,那颜这次出征怕是凶多吉少啊。”赵诚低头说道。他说的声音很低,然而却如一声惊雷,喧闹地帐内,立刻哑雀无声起来。
“呸!不儿罕,你这是何意?”蒙哥火冒三丈。上前一步揪住赵诚的衣领,当场翻脸。
拖雷气得脸色铁青,逼视着赵诚,一字一句地命令道:“蒙哥,你放下他,今天他若不说个清楚来,我定不会轻饶了他。”
赵诚却丝毫不在意在气头上的拖雷,他整了整外袍,从容地说道:“臣听说从宋国关中借道的谋略,是那颜亲自向可汗提出来的?”
拖雷点了点头。他见赵诚似乎有恃无恐的样子,也认真了起来:“确实是我提出来地,可这也是我父汗的遗策啊。”
“借道宋境,如何分兵,又从哪条路走,这都是军国大略。请问这算不算是最紧要最机密的事情?”赵诚又问道。
“当然是!”拖雷道,“因为机密,所以我要我汗兄喝退左右才向他献计地。”
“可是臣却听说,窝阔台可汗是当众宣布那颜之计的。并且是晓谕各路人马的,连我没参加大会都知道。”赵诚直盯着拖雷道。
帐内一片寂静,等着下文。
“所以,臣以为事到如今,金国皇帝恐怕早就知晓了,早已经准备了精兵良将。以逸待劳等着那颜前去相会呢。要知此借宋道灭金之策最要害之处。讲究的是出其不意,如同天降奇兵。眼下金人有了防备。依臣之见,那颜此次征伐恐怕要遇强敌了!”赵诚又道。
拖雷将面前一杯酒端起,像是向往嘴边送,却始终没有递到跟前,因为他的心思已经不在酒上。他掩饰性地轻笑了一声:“那又如何?就是金国皇帝举全国之力来与我交战,我正求之不得,本来我军就是担当主力的。金人若是全力对付我,那么我蒙古另外两路大军将让金人死无葬身之地。”
“若是那颜本部人马全力与金人举国之军交战时,另外两路大军因为某个原因迟迟未到又该怎么办?”赵诚反问道。
“这……”拖雷愣住了。
速不台心中不由得一哆嗦,喃喃地说道:“可汗怎么会不来接应呢?”
速不台算是战功赫赫的骁将了,恐怕是从成吉思汗时代仍活到现在地唯一大将了。然而倒回谷一战,他在完颜陈和尚手中吃了个大败阵,窝阔台却扬言要严惩他,丝毫不念及他往日立下的无数功劳。幸亏拖雷求情,窝阔台才饶了他,于是他就被拖雷调到了自己的帐下,这让速不台有些寒心。赵诚这么一提醒,速不台觉得这种可能性颇大。
“臣妻儿一向颇得那颜关照,故而臣心中向来十分感激。今天臣心中有所想,所以就当面说出来,请那颜不要怪我挑拨。”赵诚乘机道。
若是换作以前,尤其是成吉思汗还在世时,拖雷早就亲自砍了赵诚这种挑拨离间之辈,但今天拖雷心中只有震惊和疑虑。他对赵诚的话有些相信了,亲自将赵诚拉到自己的座位旁,又亲自为赵诚倒了一杯酒。
“你的话,姑且一听而已,你是好心,我拖雷不会怪你。”拖雷道,“如今到了灭金的最后时候,我汗兄在众人面前宣布了进攻计划。将些大任交给我,我不敢在此时按兵不动,只有按计划行事。否则,若是未能完成此重任……”
拖雷停了话头,前半句有些言不由衷,故作沉着。他的后半句意思是说。如果他自己不按计划行事,到时候自己的亲哥哥就有了治自己罪的实实在在理由了。拖雷只有靠自己杀出一条血路来。
蒙哥地反应并不慢,赵诚和他父亲的对话在他的心中定格了。他讨好似地连连向赵诚敬酒。算是赔礼,对着自己父亲说道:“父亲,即使金国人全力对付我军,那也没什么大不了,金人缺少骑军,行起军来既大又慢且蠢。只要我们能过了宋境,我们儿郎骑着战马飘忽不定。来去自如,拖都能拖死金人。我们蒙古人作战,何曾弃马,在地上与金人死战?”
“好,蒙哥不愧是我的好儿子啊。”拖雷的信心又恢复了大半,“我军若是真能将金国举国之军吸引过来,并灭了他们,这怕是一个绝世大功吧?”
“是啊!”众人附和道。
拖雷只想着立下大功,好捞取自己在蒙古人中的威望与政治资本,让自己地汗兄以后不得不尊重自己。然而他又忘了这无疑会让“功高盖主”的嫌疑坐实了。
“不儿罕。”拖雷倒是对赵诚的好感达到了顶点,“我出征时,我汗兄已经任命耶律楚材为中书令,依我看我汗兄应该让你当中书令才是啊。汗兄有些识人不明呐!”
拖雷示好地话,若是让毫无心机之人听了,真有几分感动。
“那颜言重了,我哪里敢与耶律楚材相比,我不儿罕虽在蒙古大漠小有名气,但若是去了燕京。恐怕就没人听说过我。我听说耶律楚材刚将第一份赋税全交齐了,可汗十分高兴,当场就要让他做了中书令,这也是人尽其用众望所归嘛。”赵诚谦虚地说道。
“要说赋税,耶律楚材不过是交了一万锭(五十万两)银、八万匹绢、四十万石粟罢了,以燕京诸路之大。仅得到这点。有些少了吧?若是你不儿罕主持中原汉地赋税,相信得到的赋税恐怕不止这个数。”蒙哥道。
耶律楚材受命主持汉地赋税。他趁机保荐了陈时可等十二人,分任燕京、宣德、西京、太原、平阳、真定、东平、北京、平州与济南十路的课税使与副使,这些人都是儒生,而且大部分人是金国的前官员。这些文官的上任,立刻就有了效果,耶律楚材企图据此让蒙古人知道汉人和儒生对国家是大用处的,进而实现自己地政治理想。因为某些蒙古人认为汉人无用应当杀光地建议让耶律楚材无比恐惧。
果然,他在今年秋天时将一万锭银、八万匹绢、四十万石粟亲自送到西京(大同),窝阔台切切实实地看到了好处,当天就任命了耶律楚材为中书令,叫他全权筹设中书省…………汉式官僚统治机构。
但是,赵诚与王敬诚私下里觉得耶律楚材交的赋税数目有些少了,尽管耶律楚材几乎凭一己之力,得到这个数目地税款也相当不容易。因为王敬诚估计今年贺兰也可以得到这个数目,而两地的物产条件却是天壤之别。赵诚去年秋天也交过银二十万两,粮二十万石,帛二十万匹,那是因为包税,是三年的税额总数,赵诚占了极大的便宜。窝阔台因为在去年来过贺兰,见到贺兰大变样了,所以他立刻将赵诚的包税额提高了一成,而且是一年一交,令窝阔台没想到的是,赵诚答应得很干脆。
拖雷与蒙哥借此夸赞赵诚,除了是对他个人才能的赞赏,及示好的用意之外,就是他们父子对赵诚治地地染指之心,拖雷希望蒙哥或者忽必烈能够得到贺兰作为自己的封地。就连西域的河中府也是一样,赵诚离开撒马儿干后,察合台也想在河中府施加自己的影响,私自任命官员,因为那里是他的封地,然而赵诚的继任者牙剌瓦赤却一纸告状将此事捅到了窝阔台那里,窝阔台对此事极为敏感,丝毫不给自己兄长的面子,要察合台当面向自己认错才罢休。
自古皇家多是无情人,人们只对利益情有独钟。
赵诚对此心中有数,他微微一笑:“那颜夸奖臣,臣无以回报,只能多筹备一些粮草,让那颜手下的儿郎们喝饱吃足,杀敌立功。不过……”
“不过什么?你可有难处?”拖雷问道。
“筹措粮草、军械或战马都不难,难在如何送到那颜军中。按照窝阔台可汗的方略,拖雷那颜本部军马要过宋境,要是军队还好说,因为行动自如。可是我们贺兰地百姓带着军资恐怕就不太方便了,要去,就只能过潼关,这样一来就得靠窝阔台汗拿下潼关才行得通。”赵诚道。
“那好吧。潼关一旦被克,你就立刻送来。”拖雷道。
“还有一事,河陇及关西的蕃人向来悍勇难制,与我贺兰百姓屡有冲突,臣担心大军过后,蕃人趁机作乱。那颜可有命令?”赵诚又问道。
“你怎么这么多事?”拖雷有些不耐烦,想了想道,“我就命宋平所部镇守关西,协助你运输军资,粮食我会就粮于敌,最重要的是箭矢与换用的战马,还有儿郎们最爱喝的马**酒。”
赵诚得到他想要的,连忙称谢:“多谢那颜,臣一定加紧筹备。臣这次来得太匆忙,只备了五千头牛羊,愿那颜旗开得胜,百战百胜。”
“百战百胜、百战百胜!”
“百战百胜、百战百胜!”
众将振臂高呼,必胜地信心达到了顶点,是财富与荣华富贵诱惑着他们如此卖力地高喊。
在众将地呐喊声中,拖雷志在必得,带着自己的军队,铁骑踏着秋天第一片落叶南下,开始了又一次血地狩猎。
第四章 猎㈣
战争总是残酷的。
七月间蒙古军攻克宋国同庆府(成州)、天水军,知同庆府李冲战死;八月又经过半个多月的苦战,以惨重的伤亡攻克西和州、仙人关,知西和州陈寅、西和通判贾子坤、摧锋军统领杨锐殉国;十月又攻克七方关。加上之前武休关、阶州、凤州已经被攻破,至此,自吴仙人关大捷以来南宋在蜀口经营百年的三关五州防线土崩瓦解。
十月十七日,蒙古使臣速不罕拥军至青野原,又一次向宋提出假道要求。南宋守将张宣让部将冯择伪降,诱杀速不罕。蜀口各处军民在得到消息后亦“烧绝栈道”,以示不允许蒙古军过境的决心。拖雷大怒,便武力强行假道,并肆行抄掠。
十月二十日蒙古军攻陷沔州(即兴州,今陕西略阳),沔州都统、权知州杨起、沔州通判王友仲战死。之后,蒙古军兵分两路。西路由沔州南下,十月二十四日攻大安军,驻守大安的宋军寡不敌众,全军覆没,四年前“丁亥之变”时坚守西和州的利州副都统何进及麾下统制官全部殉国。蒙古军撤屋为筏,沿嘉陵江“长驱深入,若践无人之境”,一直打到四川腹地方才北返,与东路军会合后东进金州。东路军则从沔州出发后,向坐镇利州的南宋蜀帅桂如渊以“师压君境,誓不徒还,谓君不得不吾假也”的强硬口吻再次提出假道南郑,由洋州、金州达河南唐州、邓州,会师灭金的要求。桂如渊一面火速向朝廷请援,一面却不组织有效抵抗,而是和利州漕臣安癸仲等人轻车逃往川东合州,导致川北残存宋军处于各自为战的状态。直至宋廷于十月二十六日任命的新任蜀帅,原知遂宁府李真到任。
宋廷得到桂如渊的败报后,急令京湖帅陈赅派兵前往增援,但陈赅认为蜀口防线固若金汤,侵入四川地只是从小道渗入的少数蒙古游骑,所以只派宋春带三千军队前往金州协防。十一月二五日。蒙古军在摆脱川北宋军残部的纠缠以后,经饶凤关直扑金州,击败当地驻军。接着接着沿汉水东下,进入京湖边面。陈赅闻讯后急调孟珙前往拦截蒙古军,但为时已晚。十二月二十五日,拖雷全军在光化军地界渡过汉水,进入金朝境内。
史称“辛卯之变”。
由于一贯恃和苟安的南宋权相史弥远对蒙古的政策是企图相安无事,大事化小,小事化了。蜀帅桂如渊作为其亲信。在蒙古军的大举进犯之初,处处忍让,唯恐得罪蒙古,甚至“令诸将毋得擅出兵沮和好”,待蒙古军意图明了后,又丢下川北军民先行逃跑。尽管川陕宋军对蒙古侵略者进行了顽强地抗击,“偏将小校阵亡战没者不复以数计”,仍不免一败涂地。蒙古军队长驱深入四川境内,残破城寨一百四十余处,天水、同庆、西和、兴元、洋州五处发生屠杀事件。“三关之外。生聚一空”,“千里之地,莽为丘墟”。
这场战争对于赵诚来说,也是损失重大。拖雷大战前,就地征发了大量的粮草、马匹与牛羊,窝阔台也接连发出数道命令贺兰百姓贡献肉食与战马,贺兰百姓苦不堪言,尤其是那些东南边州的百姓。各地地诉苦的公文如雪花一般递到了赵诚的面前。的佳节。贺兰国王的居处。戒备森严,毫无过节的喜庆气氛。在他的一间新落成地巨大密室中,两百七十三位嫡系心腹们跪倒在他的面前,歃血为约,誓死效忠。其中还有两位始终带着面巾的神秘人物。
会议不间断地开了一天一夜。
“我本来是想邀四个对手坐到桌前,陪我打麻将。结果只来了三个人。”赵诚送走所有的手下。对王敬诚说道,“但四个人的麻将。不多不少,刚刚好。”
“何为麻将?”王敬诚摸不着头脑。雷正在渡汉水的时候,金国最强大的军事力量在完颜合达、移剌蒲阿、完颜陈和尚、武仙带领下,这时候已经会师,集合在顺阳。完颜合达主张在拖雷渡汉水之时,半渡痛击,移剌蒲阿不赞成。结果,拖雷的蒙古兵完全渡过汉水,杀奔顺阳而来,金军这才慢慢地进至禹山,摆阵。
拖雷的军队战意仍高,然而终究是连连大战,冲破宋军的层层阻拦后,已显疲态,等待他地是以逸待劳的金国十万精锐之师。金国完颜合达、移剌蒲阿、完颜陈和尚三人都是一时名将,而武仙、张惠、高英、樊泽、杨沃衍等人也都身经百战,拖雷这次遇到了一个硬骨头。
由于窝阔台有意暴露假道计划,金军没有如同成吉思汗想的那样“千里赴援,人马疲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