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子若是遇上什么难事,多一个人,也好参详一二!”刘翼殷勤地说道。
“我害怕啊!”赵诚故作为难地说道。
“公子心忧何事?知我者谓我心忧,不知我者谓我何求。我等三人承蒙公子照顾,并且青眼有加,公子有何难处,不妨直言相告!”王敬诚道。
“我很害怕,到时候有人大义懔然义愤填膺,虽千万人吾往也等等,我这条小命恐怕不保。”赵诚挠了挠头,“可怜我大好年华,还未娶妻生子,就要小命呜呼哀哉,可怜可叹!”
那王敬诚见赵诚故意这么说,心里倒是比另两人更快地反应过来,他笑着道:“王某最近生了个怪病,一见到掌握生杀头大权之人,就会头晕,还会成为哑巴!”
刘翼和何进见王敬诚这么说,上看下看好半天,才反应过来。
“家父还健在时,常教导在下,凡事要多看多听,话却要少说,历经如此大难,方知此中有深意,悔之晚矣!”刘翼看似深有感触地说道,“只可惜,家父亡得走,要不然定当多多请教。”
“我何某人是个武夫,但也读过几年书,没他们二位说的这么玄虚。公子若是不嫌弃,尽管吩咐,在下凡事当唯公子马首是瞻,定不会为公子惹是生非!”
他们这一番表现,倒是让赵诚有些刮目相看,看来这人要是见风转舵,那也是本能的反应。
“我年幼无知,要是闯下什么祸事,也是很寻常的事情。大斡耳朵不比此地,那里行的是军法,况且蒙古人对我们汉人可没那么青眼有加。”赵诚道。
“公子说笑了,既然如此,公子为什么还要去?”王敬诚反问道,他的一双眼睛盯着赵诚看,似乎是说什么也瞒不了他。
“那是大汗有令,我不得不去。”赵诚反驳道,“难道你们想让我抗旨,并让我不得好死?你们的心,大大滴坏!”
“公子言重了,公子少年,却也敢一个与屈出律周旋,并且全身而退。那赤兔马凶暴异常,公子不也是照样收服了他。公子此行虽有凶险,其实全在你自身,若是你无意去冒犯大汗,又怎会有祸事?”王敬诚笑着道。他脸上的表情令赵诚很不爽。
“公子放心,我等都是你的仆人,所以忠心事主,也是我等的本份,绝不会做与我们身份不符的事情!”刘翼见赵诚还故意推托,也十分不爽。
“既然如此,我就带上你们三人去会会那蒙古的大汗!”赵诚见这三人承认自己的角色,也不再故意推托。
何进见赵诚就等这么一句话,心里不得不承认赵诚实在是有些厚颜无耻,他堂堂七尺男儿,如今真成了这个少年的家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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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①:【札撒】《蒙古秘史》说,1206年成吉思汗建国时就命令他母亲的养子之一失吉忽都忽着手制定青册,这是古代蒙古帝国正式成文法的开始。扎撒,又作“扎撒”;就是根据蒙古人内部的一些“规矩”、“体例”、“道理”以及贵族包括可汗等统治阶级的言论和命令,当作“法令”、“军法”。
……(本卷结束) ……
第二卷 不儿罕山下
第一章 行路难
终于要离开阿勒坛山了。
梁诗若紧紧地拉着赵诚的的腰带,脸上含着泪水,让赵诚于心不忍。
“若若,快放手!”赵诚安慰道,“等我在大斡耳朵安顿下来,我就派人来接你,我保证不会超过一年。”
“呜呜……”梁诗若只知道哭哭啼啼。
“姑娘,主人此去大斡耳朵,行程三千里,路上太过艰难,若是耽误了行程,到了冬天就难以成行了。”管家耶律文山劝道,“若是大汗不高兴了,那就麻烦了。”
“哥哥,你要发誓,不准骗我!”梁诗若止住眼泪,撅着小嘴说道。
“我赵诚可以向天发誓,在一年之内定当和梁诗若团聚!”赵诚拍着胸脯道。梁诗若悲伤之下有些疏忽了,因为赵诚并没有说若是违誓了,会如何如何。
赵诚趁势矫健跃上了赤兔马,像一位出征的勇士一般潇洒。他居高临下地对耶律文山道:“管家,我的家就交给你了,你要善待我的仆人,照顾好我的牲畜。我的妹妹你要当公主一样尊敬,若是有一样不太令我满意,我定严惩不贷!”
“主人请放心,我耶律文山是个言而有信之人,祝愿主人此行顺风如意。”耶律文山保证道。
赵诚转向忽图勒老人,老人立在日见萧瑟的秋风中,显得苍老无比,赵诚怀疑这一别恐怕无缘再相见。
“不儿罕,你就放心去吧,我会帮助你的管家照顾好你的财产和牧场。雏鹰总要展翅高飞,幼虎也总要寻求属于自己的领地,不要回头。”忽图勒老人挥了挥手,言语中有说不尽的悲伤。
他的孙子曲律和莫日根正在和他们的父亲和母亲,挥泪作别。赵诚抬头眺望这片他生活过无垠的草原、丘陵与树木,心中无比的惆怅,唯有那雄浑的阿勒坛山沉默不语,用威严的目光注视着这群将要远行的人们。
“这是我成长的地方,也许此生再也不能回到此处。我愿发誓,除非我身死异乡,若再回到此处,当带十万大军!”赵诚在心中暗暗发誓。
“出发!”赵诚喝道。王敬诚、刘翼和何进,还有曲律兄弟俩都上了各自的马,挥手作别。
赵诚再一次注视了这一片土地,他最后向梁诗若投出深深的一瞥,一切皆在不言中。他双腿一夹赤兔马的腹部,那赤兔马越从而出,一马当先向前冲去,拴在后面的乌骓马亦步亦趋地跟在后面。王敬诚等人却是每人配备了三匹马,弓箭、干粮和野营器具。
看着赵诚等人的背影,忽图勒老人喃喃自语道:“雏鹰还是选择了远走高飞,若是再见到时,定会是一只雄鹰,只怕是凶险难卜啊!”
梁诗若登上了高处,眺望赵诚等人渐行渐远的背影,眼泪如脱线的风筝不停地往下流,众人也受她的感染,随着她的动作向赵诚等人挥舞着手臂。赵诚等人似乎也感觉到,回头挥手回应着,那曲律兄弟俩此时早已没有了平生第一出远门的兴奋,心中俱都无限的伤感。
当送行的人们消失不见了的时候,赵诚等一行人沿着阿勒坛山东北麓向东前行,行了数日,便是一片星罗棋布的湖区,这里便是后世被称为科多布地区。湖泊的四周是荒凉单调的碎石滩,这些湖泊大多数都是由发源于阿勒坛山的众多小河汇聚而成,还有一些面积较小的草原夹杂在中间,树木也很少,只是在靠近山谷与河岸上有一些难以成林的桦树与杨树而已。高大的树身映衬着荒凉的背景,显得越发孤单和稀疏。
越过湖区,溯扎不罕河东行,这是一条发源于杭爱山,却终于阿勒坛山东南余脉大湖区的一条大河。在它的南面就是被史书称为“瀚海”的戈壁与沙漠了。这片戈壁的西北角前凸而出,楔入了杭爱山东部尾段与阿勒坛山东部尾段之间,因其被两山所夹,势呈湾状,故而得名“荒凉沙湾”。在这片荒漠之中,有几条依靠杭爱山春季融雪为源的季节性河流从中穿过,它们大多自北向南几乎并排而行,在沙漠的深处自动消失,沿途只有一些稀疏的耐碱耐旱的沙柳子、苦艾、铁线莲以及狼毒草,余者就只有一片以沙砾、细沙和粘土混合而成的坚硬、平坦、一望无际的地面。
这片沙漠东起兴安岭,北抵蒙古大草原三河源之地,南抵阴山,西至阿勒坛山,西南至天山,东西长五六千里,连同阿勒坛山、天山、阴山和兴安岭,成了天然的屏障,将北方的草原与其它文明大国隔离开来。千百年来,南方的汉人,天山以南的各族,阿勒坛山以西的各个国家和民族,因为这片由沙漠与高山的阻挡,而无法真正将自己的势力延伸到蒙古草原。而蒙古草原上成长起来的游牧民族,无论是匈奴、鲜卑、突厥还是如今的蒙古人,却一次又一次地穿越这片沙漠,掠夺着人口和财富。
在这片看似荒凉的沙漠之中,还活跃着另一个特殊的群体,那就是活跃于各国各族之间的商队了,他们在沙漠中开辟了数条商道,通常是沿着沙漠中的一些干涸的河流前行。在这些大部分时间都是干涸的河床之上,他们可以轻易地找到马和骆驼食用的草料,在某些地方,只要肯挖掘,都会发现地底之下其实也蕴含着大量的水。
赵诚等一行人就行走在这样的荒凉之地,白天来自北方的秋风刮起之时,大地便笼罩在一片昏黄之中,空气中的微小尘埃让人呼吸不畅,到了夜晚,气温骤低,寒冷如铁,不得不围着火堆宿营。众人之中,王敬诚等三人虽走过这条路,但是他们只敢循着沙漠的北缘而行。
在这片人迹罕至的戈壁之中,每隔一段距离就有一个驿站,蒙古人称为“站赤”。这是蒙古人用来快速传递消息命令的所在,通常会准备一些换用的马匹、酒食和草料,这也是蒙古人学自文明世界的成果之一。这些个驿站成了赵诚等人不至于迷路和获取食物的保证,也保证了他们能够快速地前行。
那曲律兄弟俩虽然离家之时,心头十分悲伤,到底还是小孩子的习气,心情倒是愈来愈兴奋,浑然不顾旅途的辛劳。赵诚从来没有像这样整天骑在马上,而且连续骑这么长时间,每天双腿和屁股都麻木了,他让众人慢慢赶路,行了半个月才逐渐适应下来。王敬诚和刘翼这两位书生颇硬气得很,咬牙坚持着,这骑术倒是提高了不少,这也让赵诚刮目相看。
当杭爱山被他们甩在身后的时候,地面植被逐渐变得丰盈的时候,众人都知道,他们已经将最艰难的行程甩在了身后。这里属于斡耳寒河(今鄂尔浑河)的南岸,这里直到蒙古发祥三河源之土兀剌河(今土拉河)南,名叫“撒阿里之野”,即“驴背草原”。之所以叫驴背草原,是因为这里有无数起伏的丘陵,远远看上去就像是驴背。这里的草原,土质多少,草浅短,即使是夏天,也是半枯黄,多是适应半荒漠气候的植被。
此时已经是深秋之季,天愈来愈寒冷,大地一片枯黄,无情的秋风带来了北方的寒流,也带来了冬的问候。秋天是丰收的季节,他们在此处遇到了几批秋猎的蒙古人,因为有成吉思汗颁发的身份证明,倒也相安无事。看到那些蒙古人欢天喜地的样子,赵诚和王敬诚等几个汉人并没有一丝的喜悦。
越往东走,水草逐渐丰美起来,至少在这个季节看上去是这样的。这里已经是蒙古的核心地带了,是成吉思汗及其后妃直接掌控的兀鲁思。赵诚等人一路上遇到了更多的人,包括军队。
第二章 鹿死谁手㈠
赵诚等人穿越驴背草原,折向东北,抵达到了土兀拉河上游南岸的所在。
土兀拉河南岸是一个由广袤的山林所环绕的丰美的牧场,那浓密的山林远远地看去,黑压压得给人以压抑的感觉,因此这里有一个很形象的名字——黑林。这里曾是克烈人的汗帐所在,克烈部曾经强盛一时,他们是突厥人的后裔,他们最后一个首领,人们称他为王罕。因为金国皇帝曾经封他为王,而他本人却已经有汗的称号,所以称王罕(王汗),蒙古人讹音为汪罕(汪汗)。而他的本名却叫脱斡邻勒,这个名字在突厥语中是一种飞禽的意思,这种飞禽据说“跟鹰相似,嘴和爪子坚硬似钢,一次能击落、捕杀二三百只鸟雀”,并且“有的身首分异,有的翅膀撕裂、腿折断”。这就是王罕本名的真实含义,他本人也是这样一个贪婪残忍之人,他的叔叔、兄弟被他几乎杀光了。
不过这样的一个人,却是铁木真成长与强大过程中不可或缺的人物,甚至是关键性的人物,甚至可以说,没有王罕,铁木真恐怕至多是一个小部落的首领。王罕曾经在跟自己叔叔争夺汗位时,想寻找外援,但没人愿意帮助,只有铁木真之父也速该施了援手,所以他跟也速该结为安答,并且保证一定要报答与他。铁木真没读过政治学,不过他将远交近攻这一套玩得无比娴熟,正是依靠这个强大的外部力量,他镇压了内部的反抗,也灭掉了外部的强悍对手——蔑儿乞、塔塔儿、泰赤乌等等。铁木真也曾很尊敬地称王罕为“汗父”。
正如屈出律的父亲,乃蛮部首领太阳汗所说的那样,“天无二日,地无二汗”,王罕与铁木真这对父子也最终成了不共戴天之敌,利益永远是第一位的。就如铁木真处死自己的安答札木合一样。
在天山以南的畏兀儿人的传说中,他们的祖先也曾在此繁衍和强大,那是汉人史书上的回鹘帝国。如今这片丰饶的牧场与山林,只有唯一的主人,那就是蒙古人。
赵诚等人一致决定在这里休整几天,因为他们都累坏了。众人找了一处扎起了帐蓬,已是初冬的季节,鹿、野兔、野驴和黄羊等动物正在做最后的过冬准备,那地势稍高人迹罕至的密林中甚至北方森林才有的珍贵的驯鹿,赵诚和曲律兄弟准备去打猎,好好改善一下生活。
这一路行来,他们跨越数千里高山、湖泊、草原与戈壁,只顾着赶路,很少有机会能像今天这样正式地打猎,只有到了携带的食物匮乏的时候,才不得不猎取一些野兽充饥。眼见行程过了大半,剩下的路程可以说是一路坦荡,他们也就放松了下来。现在看来他们是自由的,所以才更珍惜这个机会,眼看着天一天天地变得寒冷,北方的寒流将会带来冰雪。
三人将马拴在一处密林的入口,让何进看着。何进的箭法可以说是自从跟着赵诚,才开始学起的,本来也想跟着去打猎,但是赵诚认为他跟着绝对是一个累赘,不管他的反对,让他留在此处看守着马匹。
行至林中不久,莫日根首先发现一只正在林中觅食的鹿,他眼疾手快,飞快地一箭将那只母鹿射中,曲律和赵诚也分别补射了一箭,那只鹿立刻倒在地上。正当三人正走近鹿旁,检查战利品的时候,蓦的一个响亮的声音却让三人毫无准备地吓了一跳:
“喂,你们三个小子,为何射我先发现的鹿?”
赵诚等三人向左边望去,见一棵粗壮的白桦树后转出了一个蒙古少年,穿着一身黑貂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