市,但他的内心却在拼命地想像自己的安答不儿罕的模样。
令他气恼的是,他可以清晰地忆起幼时在阿勒坛山下的一切事情,记得赵诚曾跟多少个蒙古少年打过架,输过多少少,后来又赢了多少次,再后来又拒绝过多少次邀斗,他也可以想起赵诚曾经跟他说过的每一句让他如今觉得十分明智的话语,可是,无论如何他也记不清赵诚的模样,就好像人们在讲诉传奇故事时,可以将传奇人物的事迹说得活龙活现,但在现实之中也许根本就不曾有过这样人物。
赵诚得到了消息,连忙从公署赶了回来,还在前院之中,就急切地高声呼道:“莫日根、莫日根,我的安答在哪里?”
莫日根转身向门外迎去,见花团锦簇的前院的小径之间,一个英挺的身影踏着轻盈矫健的步伐向他走了过来。
“这就是我的安答。”莫日根盯着那位来人越来越近的脸膛,七年前的关于这张脸的所有印象刹那间纷至沓来,尤其是这张脸上那熟悉的笑意,他心中却想道,“这副笑容能让亲近的人如沐春风,不过对于另外一些人来说却是意味着危险。”
注:大白高国这是西夏人自己的正式国名,通常又称“白高大夏国”,或简称“大夏”,“白高”据考证与党项民族的起源有直接关系。“西夏”,是宋、辽、金时,三朝对党项政权比较随意的称呼,并且一直延续到后世,成为比正式国名更为普遍的称呼。西夏皇帝给中原政权上表时,又自称“夏国”。另外,西夏还自称“番国”。
第四章 远离撒马儿干㈡
赵诚给了莫日根一个热烈的拥抱,对方却不很热烈。
“怎么?不敢与我相认了?”赵诚见莫日根有些迟疑,诧异地问道。
“不,不,我只是七年未见过你,觉得有些……”莫日根道。
“呵呵,生份?确实有些生份了!”赵诚的脸色变了变,装作毫不在意地笑了笑,“你难得来我这撒马儿干,我要陪你好好地游玩一番。”
“不了,不儿罕,我是奉命而来!”莫日根顿了顿,补充道,“术赤殿下命我请你与他见一面。”
“术赤殿下?”赵诚吃了一惊,“你是从也儿的石河术赤殿下的封地而来?”
“是的,殿下病了,他想见你一面!”莫日根道。
“真的病了?”赵诚惊讶地说道,见莫日根脸上的表情局促,解释道,“我的意思是说,听到这个消息真令人感到难过。”
成吉思汗东返时,术赤几次称病拒绝与成吉思汗会合,从莫日根的表情看,所谓借口的传闻看来并非空穴来风,只是这次真的病倒了。术赤不仅是病了,而且病得不轻,以致于莫日根催促赵诚立刻收拾一下,随他见术赤。赵诚心中疑惑,在这个时候术赤召自己去,不知是什么缘故。
赵诚皱了皱头。心中有了个很大的问号,他当夜就将家事与公事交待了一番,第二天就跃上赤兔马,踏上了北去地路途。一路上莫日根很少说话。就是说话也是言简意赅,似乎跟他的哥哥曲律两人对换了一下,他不在是那个在赵诚印象中阿勒坛山下的那个好动爱说话的少年了,正如赵诚自己一样也在改变。
拔都听到手下人报告,连忙亲自来迎接赵诚。
“拔都殿下,多年未见,您一向可好?”赵诚一见面就笑着打招呼,连马都没有下。
“不儿罕。你还是那个样子,见到我们孛儿只斤氏地子孙,根本就不当一回事!”拔都半真半假地说道。
拔都也不是赵诚印象中的有些懵懂的小王子了,他已经长大**,眉宇间多了几份冷静与威严的神色。正如与赵诚有了距离感的莫日根一样。无论少年时的感情如何,长大**之后,人与人之间就有了身份与地位的上下之分,人们在不知不觉之中守护着自己的所谓尊严与礼仪。
赵诚连忙下马行了个大礼,拔都却笑着道:“呵呵,让你行个礼,还真是不容易啊。不过你是我爷爷地大臣,我可不敢当啊!”
拔都既想显示一下自己的身份的尊贵,又想表现出自己的亲近之意,结果弄得有些不伦不类。赵诚心中暗骂。嘴上却打着哈哈:
“不知您的父亲召我来,有何吩咐?”
提到术赤,大概是想到了术赤地病情。拔都的脸上的笑意瞬间凝固了:“这是我父亲的意思,他既然大老远地叫你来,自然是有话要对你说,身为儿子,我不敢胡乱猜测。”
赵诚随着拔都往术赤的大帐走去。刚走到帐前。赵诚便闻到帐内飘散出一股浓烈的草药气味,有蒙古姗蛮巫师一边手舞足蹈一边念念有词地作着法事。
“父亲。不儿罕来了。”拔都走进帐内的深处,恭敬地禀告道。
“哦,快让他进来。”里面传来一声苍老无力地声音。
赵诚走进了帐内,里面的光线十分地昏暗,让从阳光明媚的外面走进帐内的赵诚一时看不清帐内地物什,大概是这座大帐的主人的病情对光线过于敏感。只见拔都和他地十三个同母异母兄弟正围在一个半躺在厚厚软榻之上的老人身旁。
“不儿罕参见大殿下。”赵诚行礼道。
“免礼!”术赤抬了抬手。
赵诚抬头稍打量了一下术赤,术赤年纪并不大,还不到五十,但重病在身的他看起来,却更像一个老人,他的生命已经到了最后的时光,虽然没有太多地活力,不过精神还算不错。
术赤又挥了挥手,示意自己地儿子们都出去,拔都踌躇了一下,还是跟在他的兄弟们地身后走出了大帐,术赤的眼神随着拔都的背影移动,直到拔都消失在帐门之外。
“不儿罕,你说我的儿子当中,谁最出色?”术赤忽然问道。
“回殿下,当然是您的次子拔都殿下最出色了,这是大家都知道的事情。”赵诚回答道。
“那你说,拔都与贵由、蒙哥这些同辈人相比,哪一个更出色一些?”术赤又追问道。
“这个……”赵诚心中一懔,“每个人的看法都不同,当年在怯绿连河畔,我与拔都殿下相处甚欢,也最谈得来,所以在我看来拔都自然是最出色的了。”
“呵呵!”术赤勉强笑了一笑,却引来了一阵剧烈的咳嗽。
“老了,我这一次真的老了。”术赤抬起头来,盯着高高的帐顶,喃喃地念道。
“殿下……”赵诚想找句安慰的话,却被术赤打断了:“不,这一次我真的迈不过去了,春天时我就病了,时好时坏,现在我都卧床不起了,走不出毡帐了。看到你们这样年轻人,我不得不承认这个事实。”
“不知殿下召我来,有何事要对我吩咐?”赵诚问道。
“不儿罕,你相信伟大的长生青天真地存在吗?”术赤又突然问道,让赵诚摸不着头脑。
“我只是凡夫俗子。神灵的事情,我怎么能知道呢?长生天或者别的什么神灵,应该存在吧?”赵诚回答道。
“二十年前的一个夜晚,你突然出现在我父汗地帐内。这就是长生天的神奇的力量。”术赤道,“这是千真万确的事情,所以说像个来历不明之人,正如我一样。”
“殿下妄言了!您是成吉思汗的长子,您身上流着成吉思汗的血。”赵诚纠正道,“孛儿只斤氏是您的姓氏!”
“孛儿只斤氏?”术赤冷笑,在这光线昏暗的帐内,令人毛骨悚然。他地面孔变得狰狞起来,扭曲得让赵诚心生寒意,“是的,我姓孛儿只斤氏,多么高贵多么令人尊敬的姓氏啊!为此。从懂事起,我拼命地练习箭法,为得是让自己配这个姓氏;后来打仗了,每当有事我总是要求领军冲锋在前,只希望让我的父亲满意,哪怕他能当众夸奖我一句;我拼命地维护自己身为成吉思汗长子的身份,哪怕弟弟们在背后说我坏话。可是我得到了什么?”
赵诚不敢应声,默默地听着。
“察合台说地对,我不过是一个野种罢了,我有什么资格排在他的前面?”术赤又道。他说到此处时,情绪激动,胸口剧烈地起伏着。以致于他的话时断时续,吐字不清。
“他说的是蠢话,成吉思汗七年前不也是当众承认您是他真正的长子了吗?当时我也在场啊。”赵诚小心翼翼地说道。
“不儿罕,你与我一样,都是来历不明之人。”术赤陷入了身份的迷茫之中。要是以前。他可不会这么说,至少口中不会这么说。“我召你来,是有一个秘密要告诉你。”
“若是秘密,殿下还是不要告诉吧?我可不想因此招来杀身之祸!”赵诚拒绝道。
术赤却说道:“不,这个秘密只有我一个人知道,而且是跟你有关,我若是死了,这个天底下就再也没有人知道这个秘密。你不想知道吗?”
赵诚大奇,不会是关于不儿罕圣山之巅的神奇事情吧?
只听术赤自言自语道:“当年你突然出现在这父汗的帐内,这让我父汗吓了一跳,当年的大姗蛮阔阔出说要杀了你,我父汗很害怕,怕招来长生天的愤怒。于是我母亲就建议将你送到不儿罕圣山自生自灭。他们要让你这个来历不明之人死,而我这个来历不明之人偏要让你活。可笑地是,居然人人都相信我编的谎言,哈哈!”
术赤不知从何处得到的力量,狂笑起来,苍白地脸色也瞬间红润了起来,像是一个受过委屈之人在报复之后的痛快之感一般。赵诚心中大感震惊,术赤当年编的所谓苍狼哺乳之说,不知骗过多少人,最后就连赵诚也相信了此事…………要不然自己怎么会来到这个时代?赵诚也把这种神秘的力量归结于天。
“原来如此,不儿罕不知如何感谢殿下的活命之恩!”赵诚诚恳地说道。
“我地大限不久了,估计也活不到明年夏天了。我告诉你这个秘密,只是希望你知道,我术赤对你有活命之恩,将来我地儿子拔都若是有事需要你的帮助,你必须尽全力相助。”术赤道,“我术赤不想对汗位有什么非份之想,父汗说地对,天大地大,何处不能建立自己的功勋,我的儿子们将会将我的封地向更远的方向扩展。但我决不容许有人对我的子孙的封地指手画脚,他们做他们的汗,我们做我们的汗!”
“殿下的意思是说,让我辅佐拔都治理好您的封地?”赵诚问道。
“不,你是我父汗的臣子,我听说窝阔台也很看重你。所以你留在东方对拔都的助力更大。不过,你要发誓决不能做对拔都不利的事情。”术赤说道。
赵诚脸上浮现出诚恳的神情,举起右手发誓,心说发誓有什么用?术赤满意地点了点头,却又说了一句让赵诚无比愤怒的话:
“听说你已经大婚了,将来你若是有了儿子,就放到拔都这里来寄养!”
第五章 远离撒马儿干㈢
术赤的提议让赵诚对他仅有的一丝好感,消失的无影无踪。
尽管赵诚心中无比的愤怒,却也没有公开地拒绝,因为他虽然很“努力”,但还没有儿子,二是将来的事情,有谁能料得到呢?这正是所谓的“质子”要求,这是蒙古人御下的办法之一,无论是怯薛军的组成,还是中原汉军各级首领,就连西夏的皇帝,都被要求“享受”这一待遇。而这也是赵诚十分厌恶的事情之一。
经过这一番较为秘密的谈话,赵诚恨不得插上一对翅膀,立刻飞回到撒马儿干去。当他回到撒马儿干时,已经是深秋,在路上他就收到了王敬诚派人送来的消息:赵诚将被调往贺兰山下。
赵诚过中国门时,特意打量了一下这个古老而又崭新的城门:说它古老,因为这座城门的每一块砖石都曾见证着历史与沧桑;说它崭新,因为它是在被蒙古人拆了之后,用原有的石料重新建成的,经过了凤凰涅般地浴火重生。不朽的中国门见证了这座城门之下的所有的历史。
“主人,我们真的要离开河中府,去东方日出之地吗?”徐不放在身边嚷嚷道,他嗓门大,让有些伤感的赵诚回过神来。
在过去的无数个日日夜夜里,赵诚都曾想过回到他心目中的家园去,只是如今让他离开这片他曾倾注过心血的西域土地,让他无比的留恋。
“怎么?你不想去?”赵诚反问道。
“不,我只是有些好奇。”徐不放道,“从小时候起。就无数次听人谈起桃花石国桃花石人,在我的心目中那里应该是一个无比广大无比富裕,有许多新奇物件地国度。那是我们祖先生活的地方。”
“那只是过去。如今跟我们这河中府相比,差得太远了。”赵诚道,“没有战争,才是上天对我们最好的恩赐。”
“可是要不是通过战争,又怎能让敌人屈服呢?”徐不放却道,“又怎能得到安居乐业的机会呢?”
这话出自神经大条的徐不放之口。让赵诚大感意外。
“你害怕吗?”赵诚问道。
“兄弟们都等不及了!”徐不放瞪着撒马儿干城,像是答非所问。
当赵诚的身影出现在撒马干城内的时候,城内的人们纷纷涌上前来,打听着赵诚将被调离地消息是否是真的,当他们从赵诚的口中得到最确切的消息。失望与不舍的情绪笼罩在他们地心头。
“桃花石总督就要走了,不知道下一任总督是个什么样的人?”有人议论道,担心的表情溢于言表。
“想当年桃花石总督年纪还太年轻,却救人无数,这些年来,不知做过多少善事。如今他要被调走了,真有些舍不得,他对我们的恩惠我们永远也不能报答得了。”也有人议论道。
这个城市的居民一个浪头接着一个浪头迎了上来,又在徐不放等人的驱赶下。一个浪头接一个浪头地退到街道的两边,冲着赵诚高声问候。赵诚骑在赤兔马上,频频地举手示意,他的内心无比的骄傲,他甚至忘了族类之分,忘了自己地外表特征,将自己看作是撒马儿干的一份子…………他以前一直将自己看作这个城市的过客。
宗教裁判官瓦希德丁站在清真寺高高的台阶上。他的目光越过密密麻麻的人群,看着赵诚骑着高头大马从人群之中艰难穿行而过,深秋的倾斜地阳光投射在赵诚的身上,拉起了一个长长的身影。蓦然间。瓦希德丁觉得赵诚仿佛一尊巨大的雕像,他不经意间瞥向自己地眼神竟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