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普天之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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普天之下- 第9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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像你铁穆这样来自遥远西方的突厥人,我们将不会因为他的种族而歧视他,所谓胡人这个词在我眼里跟汉人是同名词,普天之下的民族都应该和睦相处,而那些反对我们的人将成为我们共同的敌人,我们将是一个人!”
    “这听上去很诱人,能成为这样国家的一份子应该是件很荣幸的事。”铁穆道,“不过,在下还是有些怀疑,这样的国家能否真正的存在?”
    赵诚和王敬诚、刘翼相视一笑,他们三人对帖木儿的疑问不置可否。萧不离是契丹人后裔不假,卫慕是党项人后裔也不假,不过这两人身上却看不出他们原本的民族出身,他们看上去更像是汉人,至少从语言上来讲是这样的。就拿这位时时不忘复国的突厥人帖木儿来说,今天有了自己的汉式名字,而且他本人还没有任何表示反对的意思。
    正如铁穆对赵诚的“远大目标”表示怀疑一样,赵诚也仅是将这当作是一个目标而已,他深知他的路还很长,甚至为此付出血的代价而一无所得。不过,他认为自己身处这个深刻变化的时代之中,壮志也好,野心也好,总要做一点什么,方才不会白走了这世上一遭。
    “诸位,万里长城我们只走了第一步,路还很长!”赵诚看着如层峦叠嶂般的绵绵长城,一语双关地说道,“今日,我想赋词一首,送于诸位共勉!”
    西风烈,
    长空雁叫霜晨月。
    霜晨月,
    马蹄声碎,羌笛声咽。
    雄关漫道真如铁,
    而今迈步从头越。
    从头越,
    苍山如海,残阳如血。
    玉门关前,赵诚缓缓诵着自己的新“作”的一首词,他宏亮的嗓音在这古老关阙之间回响着,仿佛惊醒了沉睡千百年的巨人一般,直冲云宵。而听者无论是听得懂还是半懂不懂,都沉浸在雄关古道与漫天黄沙及悠长的驼铃声交织在一起的苍凉气氛之中,赵诚心腹们的心中却又多了一份对未来的渴望。
    赵诚一声令下,属下健儿策着怒马,挺起了自己的胸膛,挟带着春末瑟瑟的风沙,从玉门关鱼贯而入,奔向了沙州的方向。他们惊飞了一大片玉门关前芦苇荡中白色的飞鸟,打破了这个古老雄关的宁静和天地间的平衡。
    注:这是引自于**的一首词《忆秦娥娄山关》,改了两个字,“喇叭”改为“羌笛”。
第十章 东返之路
           过了玉门关,就是沙州。
    玉门关的南边也有一个关口,因地处玉门关南边,南为阳,所以叫阳关。这两个关隘一南一北扼守在丝绸之路上,经沙州无论是内地通往西域,还是西域进入关内,自古就是兵家必争之地。
    中原王朝控制这里的最近的一次,还要追溯到唐末。因为“安史之乱”,一度辉煌的大唐帝国内外交疲,吐蕃人乘机进攻河西,占领了凉州、甘州、肃州等地,唯有沙州将士誓死抵抗1年之久。唐朝末年本地人张议潮乘吐蕃王朝发生内乱,聚众起义,赶走吐蕃贵族,一举光复沙州。又经过10多年的战争,全部收复河西、河湟等地,大中五年(851年),张议潮率沙、瓜、伊、西等十一州归入唐朝。这样,唐朝的西部疆域,河西走廊和陇东、关中又连成一片。
    但由于唐朝国力衰退,对边疆已鞭长莫及。当地汉人实力有限,因而陇右、河西的土地又陆续被吐蕃和回鹘夺去,只有瓜、沙二州始终为张氏所据,孤悬于中原之外。以后曹氏政权取代张氏政权,将汉人政权维持了130多年,直到北宋时才灭于崛起的党项西夏。
    唯有不变的是,沙州城外东南五十里的鸣沙山下的莫高窟中,精美的佛教艺术仍然绚丽多彩,佛教是各族各政权的共同信仰。虽然看上去,它也因为年久失修,有些破败了。
    唐朝诗人王维曾写诗曰:劝君更尽一杯酒,西出阳关无故人。赵诚可没有参观佛教艺术的心思,没有一观鸣沙山与月牙泉的兴致,更没有大诗人王维的离愁别绪。因为他正忙着“收复”自己的第一座城池。沙州这座城市已经掌握在蒙古人的手中将近一年了,然而蒙古人并没有停留,掳掠了人口继续前进。一路烧杀。西夏人穿凿土石躲避锋镝,幸免者百不存一二。但又由于误了农时,从战争中残存下来地居民又不得不面临饥饿的威胁,他们可以躲避了刀剑的砍杀,却不得不为了填饱肚皮而流离失所。
    党河水从祁连山脉西段流下,这是沙州地母亲河流,滋润着一大片不小地绿洲。但是由于无人伺弄,三三两两的溃兵、流寇及旱灾与疫病。让绿洲上一片荒芜。沙地之上,到处可以捡到来自遥远古代的破烂钱币、饰物和陶片,折射着光线的金属碎片和砾石闪耀着古老文明的底蕴,那上面分明也闪烁着死亡与鲜血的历史。
    赵诚将自己一路上收集的两千各族百姓安置在沙州城中,立即派人四处游动,尽可能将所有外面散居的百姓聚集起来,发放粮食,让这些人看到了希望。而他也不忘丢下一支百人队在此驻扎和安慰。接收地方民政,特别是所有有文字地东西………历史上因为蒙古人没有给西夏修史,导致许多材料没有保存下来,后世无数人付出努力,破解残存的番汉文字。然而仍对西夏了解仍然甚少,还比不上对更遥远的西域的了解。他并以维护地方治安的名义,让百人队巡防四处。而他本人不敢停留,掉头朝东,顺着这条狭窄的河西走廊。马不停蹄地朝下一个目标。
    河西走廊。之所以被称为走廊,是因为它夹在南山(祁连山和阿尔金山)和北山(马鬃山、合黎山和龙首山)间。南北最窄处数十里,最宽处数百里,因位于黄河以西,故称河西走廊。赵诚带着载着大批粮食的驼队,从沙州出发,一路向东沿着无数士兵、僧侣、商人曾走过的古道,先后过瓜州、肃州、甘州直到凉州城下,这四州通常被称为“河西四郡”,每一州都是因为发源于祁连山地珍贵的河水而存在。这对于一个十年九旱的西夏来说,河西却是个宝地,绿州上有水源可以浇灌庄稼,而靠近山区的草场却又是可以用来放牧。
    然而如今已经荒废了,本来繁荣的绿洲到处都是战火地遗迹,尤其是赵诚路过的肃州,全城只活下出身于西夏的蒙古部将昔里钤的亲族一百零六户,其他全被屠杀,整座城市空荡荡的,如同一座死城。而在**之前地却是天灾,去年河西诸州也遭受罕见草木旱黄之灾,农牧民们损失惨重,牛羊都无处就食。
    “大人,我们这样太慢了,得先把百姓安置了。”王敬诚指了指身后地饥民道。这些饥民像是发现了一个大救星一般,一路上拖家带口,跟着赵诚的队伍向东移动,如滚雪球一般,越来越多,他们害怕赵诚这些人离开之后,就没有粮食吃。
    “幼时求学,听人谈起宋国熙宁年间王安石变法地典故,王荆公的新法本来是出于富国强兵的目的,然而却成了猛于虎的苛政,当年宋国又恰逢大旱,结果是民不聊生,纷纷逃荒。有一个名叫郑侠的人画了一张千里流民图密报给神宗皇帝,让深居大内的皇帝为此食不知其味,辗转反侧,所谓新法被勒令废止。如今,我等从玉门关一路行来千里有余,所见所闻比那千里流民图生动多了,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苦的却总是百姓。”刘翼若有所悟地叹道,“书上说的不过是别人写的,只有亲眼见了,才知道这个天下远比我们想像的更加让人憎恨。”
    老天爷的确是最“公正”的,他对人间所有的人都是一律同仁,不会因为是侵略者而惩罚侵略者,不会因为是国衰主弱而另眼相看,也不会因为百姓的困苦而降下同情之心。老天爷给该死的人与不该死的人同样多的灾祸与甘霖。结果是,那些土里刨食的人成了唯一的受害者,而老天爷总是在或大或小的神庙中免费享受着人间敬奉的香火。
    赵诚没有接刘翼的话,他跳下了马,徐不放赶紧将地图平摊在一块光洁的石头上,左右心腹聚拢在他地周围。
    “灵武(指灵州)去年十一月已被蒙军攻下,春天时成吉思汗带着大部分人马攻河湟。夏主唯一的后路已经被截断,成吉思汗只留下少部分人攻夏都中兴府,这就是说。夏主就是能突围也没有地方可去。更何况已经被围多日了,夏国亡国已为时不久矣。我们应立即将人手分派出去。”王敬诚用马鞭梢指着地图道,“除河西各郡我等已经到过之外,另外需立即派人星夜赶赴夏、石、银、宥、盐、洪、韦、韦、灵等州,收集百姓,设济民点,以安抚百姓。”
    “银、夏恐怕已经没有派人去的必要,早就在蒙古军地掌握之中两年之久。”赵诚道。他担心人手和物资不足,“还有那些与金国接壤地地方,本就四战之地。”
    “您是管民官,至少您应该派人去接管民政吧?”王敬诚又分析道,“西夏百姓恐怕早已经十不存二三,耶律楚材又有书信说,西夏从光定十三年(1223)至今连着五年大旱,如此一来。即使是太平年间,恐怕只要是活着的西夏人都需要到处找粮食吃。而当前我们最缺的就是粮食,我们屯集在畏兀儿的粮食运力又不足,毕竟路途太远,耗费却不少于十之二
    赵诚瞧了瞧身后已经空了大半的驼队。又看了看跟在身后饥民,对徐不放命令道:“不放,你将这些流民以十为制编队,挑出其中精壮之人,发放路引。派人引导他们随着驼队出玉门关。去畏兀儿运粮,告诉他们。只要肯出力气就有粮食吃。剩下老弱病残,就地安置在凉州城外,每一队都要选出一个领头人,告诉他们若是不听从指挥,格杀勿论!”
    徐不放二话没说领命去了,不久赵诚就听到身后传来骚动声和哭泣声,那些饥民拖儿带女,担心从此就成为永别,试图抗拒编队分组。那徐不放骑在马上,牛一样的嗓门大声地斥责着,甚至不惜用鞭子抽打,一片慌乱之后才稳住情形。
    赵诚不管身后的发生的事情,装作没听到,又对萧不离道:“现在只有你地千人队还是完整的,你们以百人队为小股,星夜急驰,赶赴所有的西夏城池,接管当地的民政。我愿与民约定四条,其一,我将保证所有人都会有粮食吃;其二,所有人都必须向最近的大城集合就食,否则将得不到粮食;其三,冬天时,我会重新分派土地与牧场,也会发放种子和种畜交于他们;其四,任何不听你们命令的人,到处流窜的,甚至沦为盗贼的,格杀勿论!”
    “大人这第一条与第三条说地有些大了,我们哪里有那么多粮食啊。”刘翼道,“就是够了今年,并且就算是一切顺利,田地里要有所产出,最起码也要等到明年秋天才收到粮食,这可不是小数目啊。”
    “尽人事,听天命吧。”赵诚气恼地说道,“先走这一步,将人心安定下来,然后我们再想办法弄粮食,我希望粮食最好能从天上掉下来。”
    左右想笑,却怎么也笑不出来。赵诚又转头吩咐“天下铺”的一名伙计,立即骑快马去伊州(哈密),催促那些答应送粮食的商人们快一点。
    “我们现在去哪?”何进问道。
    “我们直趋贺兰山下!”赵诚道。
    贺兰之山五百里,极目长空高插天。这说的是五百里贺兰山的雄伟壮丽,这座南北走向地大山,在历史上是游牧民族通往中原地带的重要屏障,被誉为“朔方之保障,沙漠之咽喉”。众多的谷口平时是贸易交通要道,战时就是兵家必争之地。唐代诗人王维有诗写道:“贺兰山下阵如云,羽榭交驰日夕闻。”岳飞《满江红》有“架长车,踏破贺兰山阙”的名句。它将北方的沙漠顽强地挡在了身后,庇护着它脚下地宁夏平原,让这一片南靠黄河北靠大山地冲积平原成了西夏立国以来的根基之地。
    然而在纪元1227年夏天地六月,赵诚风尘仆仆地从万里之遥的西域,来到这座仰慕已久的大山面前之时,老天爷给了他一个下马威。
    因为西夏突然发生了一次强烈的地震,一时间地动山摇,天崩地裂。众人大惊失色,好一阵混乱。
    “**!”赵诚难得地爆着粗口。
    “这真是雪上加灾、祸不单行啊!”王敬诚举目望去,冲着被蒙古军重重包围的中兴府的所在地…………兴州城(即今银川)喃喃道。
    “真没天理了,老天都不站在西夏人一边!”徐不放粗着嗓子嚷道。地震突然发生前,他的坐骑受惊,让他吃了苦头。
    注:河湟在兰州以西黄河上游地区,即黄河从青藏高原冲下抵达兰州前的流域,因有河州与湟州而得名,或是因有黄河及其支流湟水而得名。河州,即今甘肃临夏;湟州,在古籍中又作乐州,在今青海乐都。
    另外,关于西夏的一些自然地理、风物、特产、气候、社会、民族、风俗、语言、政治、官制、兵制及其它内部情况,如无特别指出,主要参考杨蕤《西夏地理研究》和史金波《西夏社会》等专著。
第十一章 长缨在手㈠
           西夏中兴府从这一年的一月被蒙军围困以来,已经度过了艰难的六个月了。
    中兴府内已经箭尽粮绝了,军民疲惫不堪,在战争前蜂拥而入造成城内人口激增的百姓,吃光了城内一切可以裹腹的东西。当然若是皇宫中还藏有粮食舍不得拿出来,就是另一回事了。起初蒙军连克河西诸郡后,夏主李德旺见蒙军气势锐不可当,不知所措地惊惧而死,史称献宗,群臣拥戴他的侄子李成了皇帝。
    军事重镇灵州沦陷之后,中兴府就陷入了被包围的境地,右丞相高良惠“内镇百官,外励将士”,与军民日夜拒守,不久积劳成疾而亡。如今这个夏天发生的这场大地震不仅震塌了城市内无数的房屋,也带来了瘟疫,更重要的是,它震塌了上至末代皇帝下至平民百姓心中最后的防线。
    赵诚来到中兴城外的时候,成吉思汗帐前千户察罕正从城内出来,他的身边跟着一位似乎是西夏使者模样的人,带着黄金佛及童男女、驼马、金银器,备九九之礼去晋见成吉思汗。
    察罕是位地道的西夏党项人,不过从年少时起他就效忠于蒙古,成了怯薛军中的一员,令人疑惑的是,他的父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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