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喳!”
弘晴既是这般吩咐,李敏行自不敢稍有耽搁,紧赶着应了一声,便即就此退出了房去,不多会,又已是陪着勒席恒从外头行了进来。
“下官叩见王爷!”
一见到端坐在文案后头的弘晴,勒席恒立马紧走数步,抢到了文案前,规规矩矩地便是一个大礼参拜不迭。
“勒侍郎不必拘礼,来,且坐下说,枫凌,上茶,拿本王珍藏的那罐雨前龙井来。”
勒席恒方才刚跪下,弘晴便已起了身,绕出了文案,很是客气地伸手一扶,将勒席恒扶了起来,满脸笑容地便将其往会客处让了去,与此同时,也没忘了唤新从小串子胡同挑将出来的小书童枫凌去泡茶敬客。
“王爷客气了,下官实不敢当,且就站着回话便是了。”
弘晴倒是客气无比,可勒席恒却并不买账,没旁的,他此番就是来逼迫弘晴的,自是不怎么愿跟弘晴多套近乎,平板着的脸上一丝笑容都没有,就更别说啥受宠若惊的表现了,回话也自硬气得很。
“不急,不急,先喝上回茶,有甚事一体说了去也不迟么。”
弘晴比勒库恒高出了整整一个头,只一按,便已是不容分说地将勒席恒摁在了椅子上,笑嘻嘻地劝解了一番。
“那就多谢王爷盛情了。”
勒席恒不过一文官耳,哪能经得住弘晴的力道,没奈何,也只能是就此落了座,然则嘴角边却是露出了丝若隐若现的阴冷笑意,显然并不打算给弘晴有甚“腐蚀”的机会。
“来,喝茶,喝茶,这可是本王珍藏了许久的上好茶叶,若不是勒大人来了,本王自己都舍不得多用的。”
弘晴压根儿就没管勒席恒是怎个表情,笑嘻嘻地便瞎扯了一大通。
“茶确是好茶,然下官却是无心多饮,概因近来部中乱议纷纷,讷言索贿之事已是再拖不得,还请王爷早做决断,迟恐生变。”
勒席恒就是来打脸的,茶是喝了,也觉得好,不过么,却并不打算承弘晴的情,仅仅只是略品了一小口,便即将茶碗随手搁在了身旁的几子上,一本正经地便出言逼迫了弘晴一把。
“嗯……,勒侍郎觉得一定要彻查到底么?”
勒席恒此言一出,弘晴似乎被激怒了,脸色当即便有些个不好相看了起来,不悦地一皱眉,长出了口气,阴冷地发问道。
“确当如此!”
勒席恒浑然不为弘晴身上迸发出来的煞气所动,**地便顶了一句道。
“那好,就审上一审也好,勒大人只管去通知各司处主事以上之官员一体到大堂议事,任何人不得缺席,本王自去请张相前来坐镇,如此总该成了罢,嗯?”
弘晴显然是真的怒了,冷然地瞪了勒席恒一眼,语气生硬无比地便给出了答复。
“王爷说的是,下官这就去办。”
勒席恒浑然不在意弘晴的怒火,霍然而起,躬身应了诺,一转身,便自顾自地扬长而去了。
好个贼子,有你哭的时候!
弘晴目光阴冷地目送勒席恒出了房,暗自冷笑了一声,也没再在办公室里多逗留,起了身,缓步便出了门,直接去了对门的张廷玉办公室。
“张相。”
弘晴乃是帮办王爷的身份,虽说在中枢是位列张廷玉之后,可在吏部么,却是刚好相反,当然了,弘晴素来尊重张廷玉,向以师礼待之,纵使能直接进张廷玉的办公室,弘晴也从来不曾这么做过,每回都是等外头的戈什哈通禀过之后,方才行进张廷玉的办公室,然则今日却是例外,不等值守的戈什哈有所表示,弘晴已是阴沉着脸地行了进去,入眼便见张廷玉正疑惑地抬起了头来,弘晴倒是没急着说个缘由,而是恭谦地先行拱手见了礼。
“哟,王爷来了,您请坐。”
张廷玉如今虽已是位极人臣,乃是老爷子面前最听用的心腹大臣,可待人处世却依旧保持着恭谦的态度,哪怕弘晴一向以师礼待其,他也不敢以师自居,每回弘晴来,他都是亲自到门口相迎的,这会儿见弘晴突然自己行了进来,面色似乎不甚好相看,心里头还真就不免有些惊异的,不过么,却并未带到脸上,而是紧赶着起了身,恭谦地还了个礼,而后,又一摆手,要将弘晴往会客处引了去。
“坐就不必了,小王此来是专程来请张相升堂的。”
弘晴并未走向会客处,而是面色肃然地发出了邀请。
“升堂?所为何事?”
一听弘晴这般说法,张廷玉不由地便是一愣,狐疑地追问了一句道。
“好叫张相知晓,三日前,勒侍郎拿了几本折子来找小王,说是杭州知府唐尧等人上本弹劾文选清吏司员外郎讷言索贿,涉及金额多达三千两银子,要小王表个态,本来呢,小王打算今儿个与张相先行协商一二的,却不想勒侍郎一大早便到了小王处,说是部里乱议者众,须得急审个分明,嘿,小王无奈,也只好来请张相一并升个堂,索性将案子审上一审也就是了。”
弘晴阴冷地笑了笑,无甚顾忌地便将前因后果尽皆道了出来,语调虽尚算平缓,可内里却明显透着股浓烈的怨气,登时便令张廷玉的眉头微皱了起来。
“如此,也好,那就审上一审罢。”
张廷玉在吏部任尚书已有近十年之久,虽一向慎言慎行,可手下却是不凡心腹之辈,自是早就听说了勒席恒等人私下里捣鼓出来的那些污烂事儿,只不过他并不打算插手其中,而是想看看弘晴到底会如何应对,在其看来,弘晴应该会采取私下了结此事的手法,却没想到弘晴居然采用的是庭审这等最激烈的手段,心中自不免为之一凛,还真就怕弘晴会大闹吏部的,自不敢真让弘晴放手大开杀戒,只略一犹豫,便即答应了弘晴的提议。
“那好,张相,请!”
张廷玉话音一落,弘晴便即一摆手,催请了一句道。
“王爷,请!”
张廷玉无奈地摇了下头,比划了个请的手势之后,默默无言地便向外行了去,弘晴见状,也没甚多的言语,仅仅只是阴冷地一笑,抬脚便跟了上去……
第722章 借力打力(二)
也不知道究竟是因着有弘晴与张廷玉两大巨头坐镇之缘由,还是勒席恒办事效率高之故,总之,弘晴与张廷玉到了大堂不多会,该来与会的诸般官吏们全都赶了来,见礼一毕,左、右侍郎尽皆落了座,其余人等则按品阶分两列而站,大堂里挤挤挨挨地都是人,但却安静得很,谁都不敢在此际胡乱开口的。
“张相,可以开始了罢?”
弘晴乃是帮办王爷,自然是得坐在靠左边的主位上,不过么,却并未擅专,而是客气地朝着坐在身旁的张廷玉拱了拱手,语调淡然地请示了一句道。
“王爷客气了,您请。”
张廷玉本就是个慎言慎行之人,自然不会跟弘晴去争夺审案的主动权,这一听弘晴如此问法,顺水推舟地便应了一声。
“嗯,那好。”
弘晴也没甚矫情,客气了一句之后,便即面色一肃,拿起搁在文案一角的惊堂木便是重重一拍,声线阴冷地断喝了一声:“将讷言给本王押上来!”
“威……武……”
弘晴此令一下,自有侍候在侧的吏部衙役们高声应诺而去,与此同时,呼威之声也跟着大起了,只是吏部衙役们到底不是吃堂审这碗饭的,尽管呼得极为的卖力,可声势却着实算不得大,也就一业余水平罢了。
“下官叩见王爷,叩见张大人。”
那两名前去押解讷言上堂的衙役显然是知晓其与弘晴之间的关系,并未对其动粗,所谓的押解其实也就只是做个样子罢了,更不曾将讷言踢倒在堂上,而是任由其自己上前见了礼。
“讷言!”
弘晴压根儿就没理会讷言的请安,拿起惊堂木,又是重重一拍,声色俱厉地便断喝了一嗓子。
“下官在。”
尽管早已是得了弘晴的提点,可讷言到底是不曾经历过这等被审讯的阵势,心慌得很,脸色煞白不说,满头满脑门的汗水更是有若泉水般狂淌不止,那小样子要说多狼狈,便有多狼狈。
“本王问你,杭州知府唐尧、庐州知府钱顺长、洛阳知府彦庆、黄州知州科宁皆上本弹劾尔索贿,可属实否?”
弘晴并未因讷言的狼狈状而有丝毫的心软,面色阴沉地又接着喝问了一句道。
“下官,下官,啊,下官别有内情禀报。”
讷言的心理素质实在是不怎么过硬,明明弘晴早都已交待得分明无比了,这厮也都应承得爽利无比,可真到了公堂之上,却是浑然忘了个精光,好在总算是没笨到家,支支吾吾了好一阵子之后,终于想起了应答之话语,这便赶忙高声嚷嚷了一嗓子。
“讲!”
这一见讷言这般不经事,弘晴实在是很有些哭笑不得,偏偏这当口上还真就没法去提点于其,只能是无奈地等着,好在总算没白等,待得讷言支吾出了所以然之际,弘晴紧绷着的心弦方才算是一松,不过么,却并未表现出来,而是冷厉地又断喝了一声。
“回王爷的话,下官虽是有收了银子,可此乃我吏部之惯例,并非是下官一人如此啊,王爷,下官冤枉啊。”
讷言回过了神来之后,倒是来了些精神,喊冤的话语倒也算是说得个顺溜。
“旁人是旁人的事,本王只问你可曾收了唐尧等人的银子,嗯?”
弘晴要的便是讷言此语,不过么,却并未采纳其之喊冤的理由,而是冷声往下追问了一句道。
“这个,这个……,啊,下官确是收了的。”
讷言结结巴巴了好一阵子之后,终于是丧气地承认了受贿的事实。
“收了多少?说!”
弘晴拿起了惊堂木,重重地又是一拍,冷厉地断喝道。
“这……,啊,下官说便是了,下官收了唐尧八百两银子、钱顺长八百两、彦庆七百两、科宁也是七百两,这都是我文选司之惯例啊,下官并未多收,也不曾帮他们谋官,只是照例签署了考绩结果而已,下官实不曾以权谋私啊。”
讷言很明显地迟疑了一下之后,最终还是咬紧牙关,按着弘晴事先交待的言语认了罪。
“哼!”
弘晴重重地冷哼了一声,但却并未就此下个判决,而是侧脸望向了眉头微皱的张廷玉,一拱手,很是恭谦地请示道:“张相,您看这案子当如何判?”
“王爷且请自行定夺便好,下官别无异议。”
张廷玉到了这会儿还是没能搞懂弘晴的葫芦里究竟卖的是啥药来着,自是不愿轻易表态,这便谨慎地又将皮球踢回到了弘晴的脚下。
“那好,小王便僭越了。”
对于张廷玉的谨小慎微,弘晴自是早就心中有数,这会儿见其不肯轻易表态,倒也没强求,仅仅只是客气了一句之后,便即拿起惊堂木,猛地一拍,高声断喝道:“来啊,将讷言革去顶戴花翎!”
“嗡……”
弘晴这么一声断喝,满堂官吏们尽皆哗然了起来,不少原本打算借讷言一事打击弘晴的八爷党徒们全都傻了眼,愣是搞不懂弘晴为何会对自家大舅子下如此之狠手,一时间哄乱之声立马便响成了一片。
“啪!”
这一见下头诸多官员们闹得不成体统,弘晴可就有些不耐了,再次猛拍了下惊堂木,而后冷然地环视了一下众人,视线最终落到了满脸惶恐之色的讷言身上,眉头一挑,声线阴寒地开口道:“讷言,尔收受贿赂,数额巨大,着革去本职,没收不当所得三千两银子,并加罚三千两,尔可认罪?”
“下官认罚。”
既是已得了弘晴承诺,能去“八旗商号”任职,每年还要二十余万两的银子可拿,讷言对于当不当这个员外郎,早已是不在意了的,这会儿认罪起来,自也就干脆得很。
“那就好,明日尔自己到纳捐处交了银子,拿收据到算房验过,还不退下!“
弘晴这回没再请示张廷玉,也没给在一旁陪审的勒席恒等人发表意见的机会,已是冷厉地断喝了一声,将讷言驱除出了大堂。
“嗯……”
这一见弘晴如此专断,勒席恒的脸皮立马便抽搐了起来,有心出头反对么,偏生一时半会又找不到甚正当的理由,没旁的,弘晴这等判决已经算是不轻了的,于律法也无相抵触之处,勒席恒也就只能是长出了口大气了事。
“张相,此案虽已审结,然,事却兀自未了,似讷言这等微末之官都能在一年间收受三千两银子,若真有所谓的惯例在,还真不知其他人等又能收了多少,似此等所谓的惯例若是不加以革除,弊端丛生之下,社稷难免有倾覆之危啊,您说呢?”
讷言已然退下,众官员们也都无甚异议,可弘晴却并不打算就这么收场了事,但见其朝着张廷玉又是一拱手,满脸诚恳状地述说了一番。
“王爷所虑甚是,此弊端确是不能不除,且不知王爷可有甚良策否?”
听得弘晴这般说法,张廷玉终于是知晓了弘晴要作甚,心弦立马便是一紧,只是在这等大是大非面前,张廷玉虽不愿公然得罪吏部诸多同僚们,可却也不能不明确表态上一番,不过么,他却是不想就此事谋划一二,而是将问题推回给了弘晴。
“张相问得好,这几日来,小王一直在思索此事,倒也算是有了些所得,或能根除这等弊端,只是还须得张相联署了令谕方好。”
弘晴并无丝毫的谦让之意,自信地一笑,已是摆出了打算就此发表禁令之架势,只是并未急着说出根底,而是反过来将了张廷玉一军。
“愿闻其详。”
张廷玉本想置身事外,没旁的,这可不是简简单单的部务整顿,而是弘晴要着手对付勒席恒等人了,此乃诸阿哥之争,张廷玉自是不愿牵涉其中,奈何弘晴压根儿就没给他留下腾挪的余地,就算再不愿,他也只能顺着弘晴的意愿走了,谁让他是吏部尚书来着。
“小王此处有个章程,还请张相过目,若是别无异议,趁着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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