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龙夺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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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龙夺嫡- 第70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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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皇阿玛圣明,儿臣以为此案确实应彻查到底,三弟既是天家子弟,行下了这等大逆不道之举,自该由宗人府牵头严查,看内里是否还有牵涉其中之鼠辈!”

    诚德帝这么一表态,弘晴可就怒了,顺着诚德帝的话头便发挥了一把,隐约间似有将此案往大里查处了去之意,当即便令诚德帝脸色为之一变,没旁的,牵涉在其中的可不止鼠辈,还有诚德帝自己,真要让老十六那个愣小子往深里查了去,他诚德帝怕是里子面子都得丢了个干净,而这,显然不是诚德帝所乐见之局面,问题是弘晴所言乃是正理,诚德帝一时间还真就找不到不准的理儿,也就只能是尴尬地愣在了当场。

    “陛下,臣弟以为仁亲王所言虽是有理,然,此案复杂,实不止是三阿哥一人之过也,纵使要将其交宗人府处置,也终归须得查明了真相方可,臣弟不才,愿自请彻查此案,还请陛下恩准。”

    四爷之所以急急忙忙地进宫面圣,一者么,是要投诚德帝之所好,以为即将到来的大变故争取些先机,二来么,便是想着看能否浑水摸鱼上一把,保不保得住三阿哥倒是无所谓,能顺势收编三阿哥的势力方才是四爷心底里的真实期盼,正因为此,四爷自是乐得在诚德帝为难之际出头搅局上一番。

    “皇阿玛,儿臣以为四叔此言差矣,四叔既非军机大臣,又非宗人府宗正,欲主审这等谋逆大案,资格尚缺,难孚众望,故,儿臣以为不妥之至,纵使定要深究此案之始末,那儿臣举荐十六叔为之,必可稽明真相无虞,还请皇阿玛明断!”

    四爷倒是好算计,然则弘晴又岂可能让其得意了去,也不等诚德帝有所表示,便已是亢声驳斥了其一番,言语间当真就没半点的客气可言。

    “这……,唔,那就依晴儿所言办了去也罢,来人,传庄亲王来见!”

    诚德帝倒是想支持四爷,可一察觉到弘晴身上蒸腾而起的浓烈杀气,心不由地便虚了,唯恐真将弘晴逼反了去,自不敢再任性行事,也就只能是不甚情愿地准了弘晴之所请。

    “皇阿玛,儿臣冤枉啊,儿臣确是奉旨行事,您不能……”

    一听诚德帝这般下令,三阿哥登时便急了,没旁的,只要到了宗人府,他三阿哥可就真的完蛋了,再也不会有半点的出头之可能,情急之下,那还顾得上为诚德帝保密,张嘴便要道出真相。

    “来人,拖下去,押送宗人府!”

    诚德帝既是已起了牺牲三阿哥之心思,自然不会再听其喊冤,更不想让其说出甚更为不堪的话语来,也不等三阿哥将话说完,便已是声色俱厉地断喝了一嗓子。

    “喳!”

    李德全早就看三阿哥不顺眼了,这一听诚德帝放了话,自是乐得赶紧应了诺,指挥着几名小太监一拥而上,不管不顾地便将三阿哥架了起来,蛮横地拖出了寝宫,径直押往宗人府去了……

    “先生,不好了,三爷已被移交宗人府了,先生,您赶紧拿个主意罢,先生……”

    三阿哥府的后花园中,一身白衣的陆纯彦正襟端坐在临水的亭子间中,双手轻拨间,一曲《渔歌唱晚》和着袅袅的香烟悠然而响,远远望去,当真有若画中仙般,自有一种飘渺之意境,遗憾的是飘渺终归是不能持久的,这不,就在曲声悠扬间,却见一名身着侍卫服饰的汉子一路狂奔而来,就连大气都不顾得喘上一口,隔着大老远便已是惶急地嚷嚷了起来。

    “锵……”

    饶是那名侍卫呼喝得山响,陆纯彦也不曾睁开微闭着的双眼,依旧抚琴不止,奈何心绪已乱,手下也就没了轻重,但听一声脆响过后,一根琴弦已是就此崩断了去。

    “辛苦遭逢起一经,干戈寥落四周星。山河破碎风飘絮,身世沉浮。惶恐滩头说惶恐,零丁洋里叹零丁。人生自古谁无死,留取丹心照汗青!好诗,好意境,呵呵,想我陆纯彦自幼寒窗苦读,习得屠龙之术,本待辅佐明君,奈何造化弄人,时也,命也,呵呵……,哈哈哈……”

    琴弦既断,琴曲自也就弹不下去了,陆纯彦终于睁开了双眼,不过么,却并未去理会那名慌张至极的侍卫,而是拿起搁在面前几子上的一个小酒壶,一仰头,狂灌了一气,末了,将已空了的酒壶往身后的池塘里便抛了去,趁着酒性便吟了首文天祥的《过零丁洋》,又感慨了几句之后,便即仰头哈哈大笑了起来,只是笑声未落,大股大股的黑血已是止不住地从其口鼻里狂涌而出,头一昏,陆纯彦那单薄的身子只略微摇晃了几下,便已是重重地砸在了古琴上,一代绝顶智者就这么黯然而逝了去……

    “王爷回来了。”

    雍亲王府的内院书房中,了因和尚正在低声地向邬思道禀着事,突然间一阵拖沓的脚步声响起中,就见四爷已是面如沉水般地从屏风后头转了出来,一见及此,邬思道自不敢失了礼数,忙笑着寒暄了一句道。

    “嗯……”

    四爷的心情显然相当之不好,此无他,兔死狐悲,物伤其类耳,面对着邬思道的招呼,四爷也就只是闷闷地吭了一声,拖着脚便走到了几子旁,已撩衣袍的下摆,就此跌坐了下来。

    “王爷,请过目。”

    邬思道多精明的个人,不用去问,也能猜得出四爷心情不好的缘由之所在,但却并未急着出言开解于其,而是淡然地笑了笑,伸手从几子上拿起了一份折子,双手捧着,递交到了四爷的面前。

    “这,这是……,先生,这东西怎么来的?”

    四爷原本只是漫不尽心地接过了折子,可略一翻阅,眼神瞬间便凌厉了起来,面色大变不已地便惊呼了一嗓子。

    “好叫王爷得知,是三阿哥府上那位陆先生派人送了来的,王爷看这么份礼物还能将就罢?”

    邬思道淡然地笑了笑,一派风轻云淡状地便解释了一句道。

    “哦?那他人呢?”

    四爷到底不是寻常人物,先前虽是惊愕不已,可很快便已是回过了神来,并未再多去端详那本折子,而是先问起了陆纯彦的下落,显然是有着收其为用之打算。

    “若是邬某料得不差的话,这会儿那位陆先生应该已是自尽了的。”

    四爷这么句问话一出,邬思道立马便猜到了四爷的想头,不过么,却并未点破,而是苦涩地摇了摇头,叹息了一声。

    “死了?这……”

    邬思道这么个判断一出,四爷不由地便愣在了当场。

    “嘿,陆先生一生只忠于八爷,之所以投靠三阿哥,不过是想利用于其罢了,而今,三阿哥既已再无幸免之可能,陆先生的光复大计也就没了指望,他除了以死酬谢八爷之信重外,哪还有甚旁的选择。”

    邬思道苦笑了一声,声线低沉地便作出了解释。

    “啧,可惜了啊,一代智者,就这么去了,唉……”

    四爷原就聪慧过人,邬思道只这么一解释,他便已是有了明悟,没旁的,于陆纯彦来说,时间已经不够了,他再也没有可能去扶持旁的阿哥,自然也就失去了让八爷重起之可能——无论是弘晴上位,还是四爷得手,双方都不可能让八爷再次出头,此一条,四爷心中自也是有数得很,这会儿除了感慨上一嗓子之外,也自没甚旁的话好说了的。

    “成则为王败则寇,自古以来,无非如此罢了,四爷若是不强自努力,陆先生之今日,或许便是邬某之将来罢。”

    随着三阿哥的倒台,弘晴上位已是再难有大的阻碍,于四爷一方来说,形势已是大坏了去,对此,邬思道显然是有着清醒之认识的,自不愿四爷将心思全都花在了无必要的感慨上,这便出言狠狠地刺了四爷一把。

    “嗯,先生教训得是,小王自当竭力避免这等可能,而今,有了这么些事物相助,小王也就多了几分的信心,可惜了,若是能再早上数月时间,输赢还真难逆料,至于眼下么,小王也只能希望老三能多支撑些时日了的。”

    四爷伸手拍了拍先前搁在几子上的那份折子,语气幽怨地便叹息了起来。

    “事在人为罢,不管今上何时龙归大海,王爷该着手的,都须得赶紧着手了,至于这么份折子上所载,也须得有所取舍,取其精粹,至于那些无用之徒,就不必去理会了,个中之奥妙想必王爷是心中有数的,邬某也就不多言了。”

    四爷所言倒是实情,问题是这等可能性几乎不存——陆纯彦效忠的对象乃是八爷,在失去希望之前,又怎可能会将这等重要之底牌交给四爷,至于而今么,之所以给了四爷,也不见得是对四爷有多看重,无外乎是要借着四爷的手向弘晴复仇罢了,以邬思道的睿智,又怎可能会看不透此点,只不过是懒得说破罢了,也就只是泛泛地应对了一番了事……

第1076章 陪朕走一程

    诚德六年九月二十七日,三阿哥假传圣旨,欲构陷弘晴,并勾连西直门守将嘞古颜,举兵谋逆,被弘晴当场拿获,持之入宫面圣,帝闻之,怒,着发落宗人府深究,三日后,庄亲王上本曰真相已明,三阿哥诸不法事皆已查实,建议免去其贝勒之爵位,并圈于府中,帝允之,然,却是驳回了庄亲王深挖党附三阿哥之朝臣的奏请,言称不欲行株连之举,事遂做定论,诸多朝臣据此上本,美言诚德帝宽宏,实仁厚明君也,帝悦之。

    诚德六年十月初九,帝龙体初愈,乘兴赏月,又感风寒,再次卧病于床,呕血数升,时昏时醒,渐有不治之迹象,朝中风声陡然转紧,政务上,因着有弘晴出面主持大局之故,倒也尚不致有所差池,一切都还算顺遂,只是平静的表面下,却已是暗潮汹汹不已,流言蜚语漫天飞舞,原隶三阿哥之朝臣大多惶惶不可终日,因之而转投四爷者不在少数,以致于四爷的实力猛然暴涨,于朝野间盘根错节,羽翼丰满之余,气候已是渐成。

    世人皆以为诚德帝将死,然则其命硬,尽管昏迷的时间多,清醒的时间少,愣是拖过了年关,依旧不曾咽下最后一口气,不仅如此,于诚德七年二月初一居然彻底清醒了过来,喊着要吃肉羹汤,大吃了几碗之后,精神似乎更好了几分,又着人去将弘晴唤了来。

    “儿臣叩见皇阿玛。”

    身为监国亲王,弘晴这些日子以来,一直都在军机处办理着政务,待得接到了诚德帝的召见之口谕,自是不敢有丝毫的耽搁,紧赶着便到了乾清宫的寝室中,方才一转过屏风,入眼便见诚德帝身着整齐的朝服,面色红润无比地端坐在榻上,看似精神抖擞已极,然则弘晴的心却是猛然一沉,没旁的,这么些年来,弘晴可是送走了不少的老人,自是一眼便看出诚德帝这等突如其来的旺盛精神不过是回光返照之相罢了,一想到诚德帝将死,弘晴的心情当真是复杂到了极点,但却不敢带到脸上来,而是疾步抢到了御前,紧赶着便是一个大礼参拜不迭。

    “晴儿不必多礼,平身罢。”

    诚德帝的心情显然不错,但见其面带微笑地虚抬了下手,很是和煦地便叫了起。

    “谢皇阿玛隆恩,儿臣……”

    这一见诚德帝如此温和相待,弘晴心中的酸楚之意不由自主地便狂涌了起来,眼角一热,泪水已是止不住地便流淌而下,一时间竟自无法全礼。

    “傻孩子,哭个甚,朕不是好好的么?来,起来,让朕好生瞅瞅。”

    诚德帝并非愚钝之辈,到了眼下这般田地,又怎会不清楚自己的时日已是无多了的,这一见弘晴伤感若此,心中也自不好受,不过么,他却显然不想在此际探讨自个儿的生死,也就故作镇定地笑了笑,很是和煦地安抚了弘晴一句道。

    “是,儿臣遵旨!”

    弘晴胡乱地抹了把眼泪,就此站了起来,神情凝重地垂手立在了诚德帝的面前。

    “嗯,晴儿啊,这些日子以来,朕一直卧病在床,朝堂全都是靠尔在支撑着,当真辛苦你了。”

    望着弘晴那张英挺的脸庞,诚德帝的眼角也已是湿润了起来,很是感慨地便夸奖了弘晴一番。

    “能为皇阿玛效力,实儿臣之幸也,断不敢辞也,今,皇阿玛龙体已然大好,朝臣们可都期盼着您能亲自主持大局了,皇阿玛万不可累着了,儿臣自在此处,还请皇阿玛多多卧床休息才是。”

    明知道诚德帝必然已是不免了,可弘晴却不敢说破,也就只能是挑着好听的话来说,这也算是为人子的孝道罢了,却也属常理耳。

    “呵呵,晴儿倒是一片好心,然,朕自家的身体自家清楚,罢了,不说这个了,来,扶着朕,陪朕到外头走上一程。”

    诚德帝此际显然不想听那些无甚营养的安慰话儿,只想与弘晴私下里谈上一谈,这便效忠招了招手,示意弘晴前来扶持上一把。

    “皇阿玛,您小心些,儿臣扶您。”

    诚德帝既已自知不免,弘晴也就不想再多说那么些虚言,这便抢上了前去,伸手扶住了诚德帝的胳膊,微微一用力,已是将诚德帝搀扶了起来,父子俩肩并肩地便往寝宫外行了去,一见及此,李德全自不敢稍有怠慢,忙领着一众宫女太监们远远地跟在了后头。

    “晴儿啊,你实话实说,皇阿玛这一生是不是不堪得很?”

    时值日头偏西,彩霞满天,景色无疑很美,可惜却已是近了黄昏,久不见阳光的诚德帝几乎是贪婪地盯着天边的彩霞看了良久,而后方才自失地一笑,无甚顾忌地便发问了一句道。

    “皇阿玛,您怎能这么想,不止是儿臣,便是满天下百姓都知晓皇阿玛文公武略无不过人,短短数年时间,荡平边患,又励精图治,以致我大清国势蒸蒸日上,国库丰盈,百姓安居乐业,此大治之事也,汉之文景稍逊武略,唐太宗则差了文治之功,便是尧舜也不过如此罢。”

    实话来说,诚德帝这一生实在算不得成功,倒不是他太过无能,而是弘晴太过妖孽,也太过强势,这才导致了诚德帝悲剧一般的帝王生涯,对此,弘晴心知肚明得很,却断然不会说出口来,也就只是可着劲地挑着好听的来说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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