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老蒋,难得朱斌肯开口主动干点正经事,怎么好上来就泼冷水呢?尽管你跟蒋光头同姓不同宗,又是一个刚正不阿的人,可屁股适当的坐歪点,权变一些,不是不行啊!
蒋百里一辈子浮沉宦海,又是聪明绝顶的当世一流人才,曹翰那点掩饰不住的小心思他一眼就看明白,当即毫不客气的喝道:“小曹!这个时候,你就不要乱出主意!国之大事,生死之地!一旦坏了名声为他人所乘,汉臣即便能夺下大权,也必将声名狼藉!孰轻孰重,你分不清么?!”
一直以来,蒋百里对这个分明顶着帝王心术传人的家伙就有点不信任,但凡这种传统教育出来的家伙,骨子里的帝王将相牌位是绝不会倒掉的。而曹翰这一脉,只要有机会能捧一个人登上至高无上的权位,成就从龙之功,白衣卿相,他们才不会在乎什么国家大局,天下大任。一将功成万骨枯,在他们眼里都是可以付出的代价。
就跟当年的杨度一样,袁世凯登基称帝,其中必定有他的功劳在,后来辗转各派之间。到死都不肯消停。便是明证。
不能说这些人不好,他们一个个学富五车贯通古今中外,时事通达权变敏捷,都是一等一的辅佐之才。可惜啊,才能都不能用在正道上。问题是,想要成大事,身边还不能缺了这种人,让蒋百里觉得非常苦恼。
但这个时候。他决不允许曹翰横生枝节,添油加醋。
朱斌跟一帮老油条混了七八年,又在这个数千年未有之大时代里浸染翻腾,给层出不穷的绝世人才生生给练了无数回,再不长记性那也太对不起他那超过常人十倍开发度的大脑了。
稍微一想就明白怎么个意思,噗哧一下笑起来,指着斗牛似的相互瞪眼的两个高参道:“你们想到哪里去了?我不是要逼着老蒋退位,他那个劳心劳肺还不落好的交椅,我没兴趣。谁爱要谁要。只要不挡着我做事,不给我添麻烦拖后腿,我管那上面是一条狗还是一头猪!”
两位当世人杰登时闹了个大红脸,曹翰那小心肝好似从万丈悬崖上跌下来,忽悠一下子落了空。差点失手把茶壶给丢了。
蒋百里却席上眉头,急忙点头:“那就好!那就好!我总算没有看走眼!只不过,你有事令人通传一声便可,何必亲自上庐山?”他已经顾不上追究朱斌贬损的用词。
朱斌轻轻一拍椅子扶手。叹道:“马上要跟日本人开战了,不提前跟老蒋通个气。好好商量商量,难道还要像现在一样,一盘散沙尔虞我诈,互相掣肘的弄下去?老子没那闲工夫劳民伤财的跟他们玩这种把戏。必须要在开战之前形成彻底的统一军事指挥系统,和全盘的作战方略,更不能由着他那猪一样的指挥水平乱搞!”
“唔!如此说来,还真得好生商谈一下!委员长可不会轻易的交出百万大军的指挥权!那是他的根本所在啊!”
蒋百里的脸色再次凝重,曹翰也不得不暂时收起失望,转而迅速的思忖起对策。嗯,还不算太差,虽然不是马上要登顶,先抓过军事大权来,也不错,权当是行百里者半九十,怎么也是走出至关重要的一步了,路线最重要。
“是啊!想让委员长放权不管,那不太可能,他的学生将军处处掌控,参差不齐,断然不想消耗在国战之中,省的以后没法收拾。这个话,只怕没那么容易说通。”
曹翰对老蒋研究的太深了,朱斌这个想法,甚至跟直接抢地位没什么区别。
朱斌两手一摊,满不在乎的道:“容易不容易,我不想考虑,局势已经容不得我们思前想后,我更没兴趣空耗时间来等。这件事,没得商量。只不过换别人去说,老蒋一定会扯皮推诿拖延时间,所以干脆点,我亲自去直接敲定。”
霸道,蛮不讲理,似乎一切都在掌握中,目空一切,说得就是朱斌眼下的表现。
曹翰最是喜欢他这作风,因为手中有足够强大的力量保证他能这么干,还能成功,别人还没法反抗,这才是能成大事者应有的素质。
蒋百里则无奈的苦笑,他最不希望内斗过火导致不可收拾,朱斌如此强硬的话,委员长那光棍脾气一旦被激发了,两人说不定会当场打起来。当然,结果不用猜,跟朱斌比起来,委员长那干巴精瘦的身板就是战斗力不满五的渣渣。
“那么,若是委员长不同意呢?你又如何打算?”
必须得搞明白这件事,否则蒋百里绝对不放心让这厮杀到庐山去,万一一个不留神把老蒋弄死了,非天下大乱不可。朱斌的破坏力已经突破天际了,他是没法估算的。
曹翰对这个问题也非常关心,因为了解,所以知道,这俩货碰一块铁定没有好结果,都是死硬脾气不肯服输的主儿,面临的又是绝无仅有的军事大权之争,不可避免要搞的火花四溅。
朱斌压根没当回事似的,大咧咧一摆手:“我一定说服他同意。”
蒋百里有种捂脸的冲动,这算什么回答啊!他心中立刻升起非常不妙的感觉。闹不好,自己这帮高参得准备收拾烂摊子了!
言出如风,说干就干。当天,他要亲自前往庐山面见老蒋的公文就直接发到了侍从室,速度之快。令人发指。
糟糕的是。这件事根本就没有保密,公文才到地头,全国上下该知道的人都知道了,一时间。不少人把眼珠子瞪得溜圆,等着看一场好戏。
也有不少心忧国事的人生怕这俩真打起来,急忙通电劝告,甚至亲自动身前往光明之城,但哪里还来得及?朱斌一向是不想看的不看。不想听的不听,确认公文到了,他的专机也已经起飞,在八架战斗机的护航下直飞过去。
初夏刚来,老蒋循例到庐山避暑,顺便接待一些各国友人,朱斌冷不丁提出来的公文,让他措手不及。待到了解清楚了内情后,当场气的把茶杯摔的粉粉碎。枯瘦的手指头哆嗦着,指点北方呵斥道:“娘西皮!他朱汉臣当我是什么人,想见就能见的?还有没有规矩!?”
朱斌想来干什么,老蒋还没有想明白呢,但首先这程序就不对。直接触及了他的逆鳞。
骨子里,委员长阁下是个正统的儒家门生,信耶稣那是为了给西方人看的,平日里早晚的功课都是静坐养气。雷打不动。同样的,对于帝王将相这回事。他看的非常之重,又因为出身不咋地,得来的位置非常之艰难,几十年来一直不停的为此争斗不休,到现在也没有尘埃落定,心中非常提放,更在意上下尊卑的表面功夫。
自从他1932年初彻底端正位置后,对于觐见的程序规定不比皇帝差太多,无论是学生还是国府大员,那必须得事先申请,通过侍从室的许可之后,才能在规定的时间,小心翼翼的来参见,时间还不能长,说话也得小心。面见之后,回去还得摆出一副光宗耀祖的姿态,这要是握过手,起码十天半个月是不能洗的。万一委员长高兴,赐下只言片纸,那都能当传家宝供着。
老实说,委员长的书法还是相当不错的,纵然比不上被他赶到陕北山沟里去的那个绝世大才,距离民国第一书法家于右任也差不少,可论出身,在这个位置上,也相当有收藏价值。
规矩定下来,这些年少有人敢违反,除了宋子文这个舅子很不爽他这一套外,其他人老老实实遵守不越雷池一步。委员长的尊崇,那是要保证滴。
可朱斌这家伙偏偏不肯循规蹈矩,那公文简直就是上级领导准备下来视察工作的通知,说一声“我要来跟你见面,谈点事情”,客套话看着都十足虚伪,更是一副平起平坐的姿态,感情跟不服不忿的老资格阎锡山,或者李宗仁他们一个调调,这太不像话了!你小子还不是多亏委员长亲手提拔才有了今天!?
老一辈的人,对表面文章看得十分之重。在情在理,朱斌也是个晚辈,虽然没有师生之谊,好歹也君臣一场啊,表面上,你不还是中央封的官么?做一做样子有多难?何况手底下还有那么多当世一流的高参?!
老蒋气的呼呼直喘,嘴唇发白,背着双手在屋里来回的转圈。邓文仪两眼看着脚尖,一声不吭,看过公文他就知道会发生这种情景。老实说,他心中难免愤怒,一般人相见委员长,哪个不得跟自己好言好语的捧着,这个朱汉臣,太不上道,直接让人把公文塞到怀里来,还不准推拒……简直欺人太甚啊!
关键时刻,还是夫人给力,一脸明媚从容的笑意从外面走进来,保养极好的手轻轻搭在老将的胳膊上,语带嗔怪的韵味款款而言:“达令,你失态了!朱汉臣这小子是故意的呢!”
老蒋一辈子算计人,各种心术精通,当即明白过来,一拍额头叫道:“哎呀!夫人一言惊醒梦中人,不错不错,是我想左了!”
朱斌如此行事分明是故意的,他的公文就是要摆明立场,第一,跟委员长阁下取一个平起平坐的身份,方便接下来的谈判;第二,故意装作不通事务,导致自己气急而失了方寸,必然会作出错误判断……这是兵法行事!
“好小子,果然成功并非侥幸!便是你手底下能人出的主意,我也认可!且看看,你到底想要弄出些什么花样!”
老蒋顿时精神抖擞起来!这么些年了,国内还真少有人能在权谋上跟他别别苗头,大部分也不敢,地位不同,了解的也太透。今天朱斌冒出来,却是给了他一个大大的惊喜,同样的也刺激了他多年沉寂的斗志,好,这一次,便放开手脚,跟你这后生小辈好好的斗上一场!
果然家有贤妻男人不遭横事,取到一个比自己还能干的老婆果然如虎添翼!老蒋不禁握紧了宋夫人的手,欣慰的叹道:“夫人的智慧果然天下无双!一眼堪破了那小子的鬼蜮伎俩!得妻如此,夫复何求!”
宋夫人温婉的淡淡一笑,好像什么都没做似的,依旧扶着他慢慢回去坐下,然后陪在一旁娴静的道:“这些年你身在险峰,汪兆铭李德林那些人看似花样百出,其实根本难脱窠臼,毫无成功的机会。反倒是这些后起之秀,另开格局,才令人防不胜防。”
邓文仪在一旁暗暗松了口气,心中佩服万分。要说当世的女性,类似夫人这般有不逊最杰出男儿的才情,有囊括天下的胸襟,有纵横捭阖的手段,却总是在表面上把老蒋放在前面,不夺他的风采,时刻保持清醒的头脑,这得多高的智慧才做得到?
只此一句话就给老蒋解了围还开了窍,还不居功,不落面子,水平高的,没话说。
老蒋自然心知肚明,自己找了这个老婆那是捡了天字第一号便宜,心中快慰,不爽一扫而光,神采飞扬的对邓文仪道:“雪冰!你去安排一下,好生接待那朱汉臣来此,顺便让辞修、春风他们也一起来,看看这小子到底打得什么算盘!”
第588章 扩军备战之上庐山(三)
朱斌的专机几乎踩着老蒋安排的鼓点儿准时降落,似乎一点都不担心会被拒绝接见,不过当他昂首挺胸的从舷梯上下来时,以最快速度赶来的陈诚早已把迎接国宾才使用的礼宾乐队布置好了,红地毯一直铺到脚底下。
效率之高,让朱斌颇为惊讶,心中暗想:“不错啊!看来老蒋的脑袋还没有迷糊掉。不过想看我的笑话么?未免太小瞧人!”
果然,当他魁梧昂藏的身影出现在机舱门口时,军乐队立刻奏响海军进行曲,激扬的军乐把空荡荡的机场霎时间填的满满当当,两排目不斜视一般高大英俊的卫士组成的阵势,更是体现出世界第一流大国应有的礼仪风范。只不过,用来接待一个名义上是分疆裂土的军阀头子……这是不是有点滑稽?
朱斌可以确定一点,起码被新闻界知道了的话,一定会各种物议沸腾,一边倒的批评自己基本是跑不了的。谁能说老蒋不懂规矩?用国宾之礼招待一方诸侯?更多可能认为是被朱斌强势的姿态给逼出来的无奈。
只不过,作为名义上的一国元首,就算你心中再怎么不爽,居然用这种手段来给下马威,心胸不嫌太狭窄了一些吗?
鄙夷的抽了抽嘴角,朱斌脸上涌起淡淡的微笑,坦然在各种异样目光的注视下缓缓下了舷梯,先跟陈诚一本正经的互敬军礼,而后蒲扇大小的手张开,一把攥住对方那小了三圈的小手用力一握,再使劲摇了三下,咧着嘴嘿嘿笑道:“劳动辞修兄亲自迎接,朱某何以克当啊!”
陈诚又一次痛恨自己的身材实在太矮小了些,比一般人已经不足,比起狗熊一般健壮高大的朱斌,更显得他短小精悍……。偏偏朱斌浑身往外释放的王八之气横七竖八,怎么看都像这厮的陪衬,这让身为堂堂政治部长、庐山军官训练团教育长、军政部常务次长的他情何以堪啊!
当然。朱斌保持本有的姿态那是理所当然,这厮要是故意的弯腰下来迁就自己,那才真正是上杆子打脸欺负人了。
陈诚也知道委员长弄出这一手来给朱斌不爽,自己一定得顶包,朱斌发飙他也得接着。不过看起来。似乎还算稳妥?
从熊掌中抽出差点给捏碎的右手,陈诚强忍着骂娘的冲动,腮帮子生硬的聚起笑容,道:“朱参谋总长难得有机会来庐山面见委员长。不隆重一些怎么行?仓促之间也无其他安排,还请汉臣兄不要介怀。”
一句话里几个称呼来回变,果然不是肯吃亏的主儿。
朱斌抬眼随意一扫军乐队和整齐如林的帅小伙们,特别在他们白手套里把持的自家产半自动步枪上稍作停留,微笑着点点头:“这就蛮好!我这人不怎么讲究表面文章。辞修兄有心了。咱们还是不要让委员长久等的好,时间那么宝贵,一秒钟就有几十万国民生死存亡的大事要决定呢。”
“好!汉臣兄果然爽快!来来,这边请!”
陈诚乐得不跟他扯淡,果断离得远远地头前一让,两人顺着红地毯大步走到尽头,拉开一辆国产的长城牌加长防弹轿车坐进去,前呼后拥的在警卫队保护下,风尘仆仆直奔庐山官邸。
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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