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朝伪君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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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朝伪君子- 第15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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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次吏部的办事效率很快,而且在事先没有沟通的情况下与秦堪配合得非常默契,立马准了秦堪的这道公函,刘健和谢迁致仕之后,内阁首辅

是李东阳,人老成精的李东阳一见吏部送来的公文,顿时便明白是秦堪在背后搞风搞雨,于是使了个小计支开了焦芳,文华殿里与杨廷和商议了几句,二人同时在公文上批蓝照准。

有了皇帝的旨意,内阁两位大学士的准许和吏部的大印,王守仁贬谪贵州龙场一事板上钉钉了。

当天夜里,城郊秦府的大门前行来一乘官轿,老态龙钟的礼部左侍郎王华在家仆的搀扶下走出轿子,看着秦府门前那一对幽暗昏黄的大灯笼和紧闭的大门,王华抿了抿唇,沉默无声地面朝秦府大门跪下,恭敬而虔诚地磕了三个头,起身离去。

王华离去没过多久,秦府大门前又驶来一辆马车,几位妇孺和小孩下了马车,在秦府门前站成一排,也朝秦府大门跪下,恭敬地磕了三个响头,沉默地离去。

这几位妇孺和孩子是已死在陈安杖下的南京户部给事中戴铣的家眷,陈安被锦衣卫打成了活死人,仇怨已了,大恩未报,家眷们用这种沉默的方式向秦堪表达谢意。

善恶恩怨皆有报,冥冥中自有一双眼睛注视着世间每一桩善恶,等待着合适的时机一一报还。

※※※

同样的夜里,司礼监里阴云密布。由卝炫卝书卝网卝整卝理

刘瑾穿着蟒袍坐在白烛前,昏暗的灯光里,那份由内阁李东阳杨廷和签署照准,吏部盖了大印的公文刺得刘瑾两眼眯成了一条缝。

浓浓的阴霾布满了刘瑾那张苍老却狰狞的面孔,公文上的每一个字都仿佛幻化成了一根根尖利的针,扎得刘瑾的心头滴血。

忍了多年的屈辱终于有朝一日掌了内廷大权,这是他刘瑾用毕生的委屈和自贱换来的权力,如今竟被秦堪生生再次践踏……

刷刷几下,那份公文被刘瑾撕成了碎片,在司礼监空旷的屋子里片片飘落。一阵夜风吹来,屋内的烛光无力地摇曳,最后熄灭。

“秦堪!你安敢如此对杂家!”

黑暗里,回荡着刘瑾极度愤怒的低声嘶吼。

第279章 城外送别

恩与怨是同时存在的。

几番犹豫后的秦堪终于出了手,救了王守仁,为那素不相识的戴铣报了仇,施恩的同时也不可避免地跟刘瑾结下了深怨。

这是意料之中的结果,秦堪出手之前便已料到,既然已出了手,落子无悔。

第二日清晨,天刚蒙蒙亮,一辆马车在几名青衣青帽仆人的围侍下,静静地出了京师朝阳门,往西而去。

马车里铺满了厚厚的褥子,满身伤痕的王守仁趴在褥子上,不时紧蹙眉头低低呻吟一声。

掀开马车帘子,王守仁忍着痛看着渐行渐远的京师巍峨城楼,忽然咧开嘴笑了,身上的伤隐隐抽痛,王守仁笑得直吸凉气,却仍在笑着。

城隍判官已在生死簿上写下的名字,却不得不将它划去,人生最畅快之事,莫过于跨越生死轮回。

昨日锦衣卫把他救醒后,王守仁脑中便隐隐有一种豁然贯通的感觉,很强烈,那种即通而未通的通透之念如同一张薄纸,只等着合适的机缘将它轻轻捅破。

这种感觉比逃出生天更爽快,王守仁此刻正享受着这种感觉。

马车慢慢悠悠地走在官道上,赶车的车夫是王家的老仆,练了一辈子的车把式此刻却犹为小心,昨夜锦衣卫秦指挥使已请了大夫仔细瞧过伤,也给他敷了药,大夫说十记廷杖已伤了筋骨,若再挨几下必然丧命,饶是如此,王守仁的伤势也要养歇三个多月方可痊愈。

※※※

马车行至城外十里亭时忽然停下了,王守仁掀开车帘,却见官道四周站满了侍卫,一位白衣儒衫的年轻人正坐在亭内悠然地自斟自饮。

“秦堪!”马车里趴着的王守仁眼睛亮了。

十里亭内,秦堪远远地朝他扬了扬手中的酒盏,笑道:“有酒有肉有知己,可惜某人受伤喝不得酒,没这口福了。”

王守仁哈哈大笑道:“只要有酒,王某连死都不怕,岂忌区区小伤?还是那句话,秦堪,你若不给我酒喝,我便不认你这知己了。”

秦堪眼含笑意,却故意重重叹气道:“不给酒便不认我,这哪是知己,分明是酒肉朋友……”

“若无酒喝,谈何知己?”

王守仁被家仆搀扶着一步一步艰难地走进亭内,亭内的石桌上已摆好了酒杯,还有两坛散发着泥土香味的酒坛。

见到酒坛,王守仁两眼一亮,抱起一个坛子拍去坛口的泥封,然后仰头便灌。

秦堪见他这副喝相不由喃喃叹道:“这哪是什么圣人,分明是个酒鬼,我是不是救错人了?”

牛饮了好几大口,王守仁放下酒坛瞪着眼睛盯着秦堪:“这可是偷来的酒?”

秦堪笑着叹气道:“我那手下不争气,听说我今早要送人,晚上带人潜入了那位百户家的后院,又挖了两坛十八年的女儿红……”

王守仁忍着笑接道:“然后原地又埋了两坛陈醋进去?”

秦堪面带赧然之色道:“这回我那手下干得有点出格儿,他说陈醋味道不正,于是在坛子里撒了一泡尿埋了进去……”

王守仁憋了许久,终于憋不住了,破口仰天大笑。

秦堪也笑道:“这手下太龌龊了,我已狠狠责罚过他……”

“你,你是如何责罚他的?”王守仁笑得直喘大气。

“我命令他,在那位可怜而倒霉的百户嫁女宴上一定要喝个痛快,不管挖出的酒坛子里是醋还是尿,必须要喝得一滴不剩,不醉不归。”

“哈哈哈哈……你比你那手下更龌龊。”

王守仁笑了许久,又抱起酒坛狠狠灌了一大口酒,擦着嘴角的酒渍长叹道:“真奇怪,为何偷来的酒总觉得特别美味?以后犯了酒瘾我岂不是要做贼?若被我那老父知晓,说不得又是几记大耳光扇来。”

秦堪眨眨眼,笑道:“要不要我给你想个法子?”

“说来听听。”

“此去贵州落下脚后,你不妨买几坛好酒,偷偷埋在邻居家的后院里,等你犯酒瘾时便翻进他家后院把酒挖出来,挖自己买的酒,自然算不得偷的,但你又享受了偷酒的乐趣,那时喝下的酒一定也很美味。”

“此计大妙,秦堪,你怎么能想出如此绝妙的法子?莫非你天生做贼的?”

秦堪板着脸正色道:“胡说!我明明是锦衣卫指挥使。”

接着秦堪噗嗤一笑,道:“……顺便教别人如何做贼。”

二人相视大笑,王守仁情绪有些激动,喝酒又快又急,没过多久苍白的脸上便泛起几分酡红,分明有些醉意了。

仰头灌完酒坛里的最后一口酒,王守仁哈哈笑了两声,然后将酒坛一摔,整了整衣冠,面朝秦堪跪下,深深拜了三拜。

秦堪扶起了他,叹道:“我只不过请你喝了两次酒,你若心里过意不去,请我喝两回就够了,何必行此大礼?”

王守仁注视着秦堪,深深道:“我欠你的,不仅两顿酒,你给了我更多,秦堪,话不多说,来日必有报。”

秦堪朝他拱了拱手,道:“山高水远不堪行,王兄一路保重。”

王守仁眼中泛起了泪花,哽咽道:“王某不惧山高水远,我所惧者,今后身边再无知己请我喝酒了……”

※※※

送君千里,终须一别。

马车已等了许久,拉车的马儿不耐烦的打着响鼻,蹄子时而刨着地。

王守仁醉意醺然地上了马车,不知想起了什么,忽然扭头看着秦堪道:“有个事情我心里一直存着疑惑,我知你为救我煞费心思,逃过刘瑾的廷杖自然好说,但我被贬谪出京却有何说法?昨夜我问过家人,他们皆避而不说,你可知缘故?”

秦堪噗嗤一笑,狠狠一拍马臀,马儿低嘶一声,朝官道小跑而去。

“我给你安的罪名是嫖妓不给钱,王兄对不住了,你这辈子会被青楼妓女们鄙视至死,以后若想嫖妓先付银子再办事吧。”秦堪朝着远去的马车大笑道。

马车里传来王守仁大声地笑骂,载着这位未来的圣人渐行渐远。

注视着远去的马车,秦堪收了笑容,忽然朝马车方向长长一揖。

莫愁前路无知己,天下谁人不识君。

王阳明,贵州龙场是你此生的转折,也是汉家文明的升华,我在京师静候你超凡入圣,扬名天下。

第280章 昔日盟友

目送王守仁远去,秦堪在官道边久久不语。

李二站在他身后,看着这位自打南京开始便一直跟随的老上司,他深思的样子令人由衷地生出一种敬畏,任何危机在他面前似乎总能想到法子化险为夷,对李二来说,秦堪是真正的大人物,不显山不露水,然而朝廷上到皇帝下到文武百官,谁也不再敢拿他不当一回事了,他发出的声音,正被天下人驻足恭听。

李二眼里的秦堪是深不可测的,正如对王守仁这件事情的处理,秦堪的决定似乎并不容易理解。

远处,王守仁的马车已消失不见,秦堪微笑着回过头,看到身后目露迷惑之色的李二,秦堪不由轻笑道:“有什么问题吗?”

李二迟疑了一下,道:“有。”

“说来听听。”

“秦帅……救不救王守仁是秦帅这般大人物的考虑,属下不懂,属下最不可理解的是,昨日午门明明可以直接救出王守仁,为何秦帅非要等到他受了十记廷杖后再出手救人 ?'…'”

秦堪笑道:“有句孩童都能背诵的话,‘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我要让王守仁先受十记廷杖便是这个缘故。”

李二愈发困惑了,他没读过书,是典型的粗鄙武夫,这句话对他来说太深奥,想了想,终于一拍大腿,恍然大悟道:“属下明白了,不打不长记性对吗?”

秦堪愣了愣,接着苦笑道:“如果你非要这样理解也可以。”

李二不由有些得意,他觉得自己是个很有灵性的人,而且有大智慧。

“秦帅既已保下了王守仁的性命,再保他的官职也不难,为何秦帅却非要寻个嫖妓不给钱的借口,把他贬到贵州龙场当驿丞?”

秦堪微笑瞧着他:“你觉得不可理解?”

李二挠头笑道:“属下只觉得这事儿挺蹊跷的,明明做了一桩善事,却……却没法让人家念秦帅您的好……”

秦帅叹了口气道:“我做这件事,并不是为了让他念我的好,王守仁得罪了刘瑾,如果还留在京师为官,他肯定活不过今年冬天,不论是为了剪除异己也好,为了与我赌这口气也好,刘瑾不会让王守仁活下去的。”

李二恍然道:“原来这便是您把王守仁贬谪到贵州龙场的原因……”

秦堪笑了笑,这其实只是原因之一,还有一个原因他没说出来。

历史上王阳明真正悟道,一脚跨入圣贤的门槛,正是在贵州龙场驿,秦堪来到这世上或许改变了不少事情,然而这一件事,秦堪并不想改变它,甚至用自己的方式让它原样重现于历史。没有贵州龙场,便没有圣贤王阳明,没有受廷杖,被贬谪,让他的人生遭受痛苦和打击,也没有日后的圣贤王阳明。

这一世里,秦堪只希望按着上一世的轨迹,亲手打造出一个千古圣贤。

马车已远去,秦堪能做的都做了。

——或许还差一件事。

“李二。”

“属下在。”

“回头我让北镇抚司给你一道调令,调集锦衣卫内的肃敌技击高手百名,让他们马上尾随王守仁南下贵州,刘瑾吃了这个闷亏必然不肯善罢甘休,王守仁这一路上肯定有人刺杀于他,你派人将他路途上的障碍和钉子剪除。我要让王守仁活着走到贵州龙场,一根汗毛都不能少。”

“是!”

李二匆匆领命而去。

不知何时开始,已经有无数人开始服从并奔走于秦堪的意志,甘心为他所驱使,为他的一个命令而赴汤蹈火。

※※※

王守仁的麻烦被秦堪接手了,他优哉游哉乘着马车南下,一路上还有百名高手护卫着他,只等着攒经验值升满级,留下刘瑾这个大BOSS交给秦堪处理。

一想到自己和王守仁之间待遇的巨大落差,秦堪总觉得嫖妓不给钱这个借口太苍白无力,不该这么便宜他的,应该给他一个奸污八旬老太太的罪名才能让人心理平衡……

回到城里,秦堪径自去了皇宫。

乾清宫外的白玉雕栏边,秦堪遇到了一个他最不愿遇到的人。

刘瑾似乎算到秦堪会进宫,一副等候多时的架势,穿着暗黄蟒袍,袖着手站在殿外,目光如刀锋般在秦堪身上剜来剜去,不住嘿嘿冷笑。

秦堪苦笑,拱了拱手道:“刘公公,多日不见了。”

刘瑾身子一侧,避开了秦堪的礼,冷冷道:“秦帅客气了,杂家只不过是个阉人,怎敢当秦帅之礼?”

“刘公公谦虚了,如今刘公公在宫里红得发紫,不但执掌内廷,而且也领了西厂节制东厂和锦衣卫,下官怎敢不以礼相见?”

秦堪这番温和的话令刘瑾面色稍缓,刘瑾如今得罪外廷不少文官,自掌司礼监以来引得天怒人怨,唯一所恃者,无非朱厚照的宠信而已,然而刘瑾也清楚,秦堪在陛下面前的宠信不比他低,满朝文武勋贵里,刘瑾唯独只感觉在秦堪面前似乎毫无优势可言。

这正是刘瑾对秦堪忌恨却又不得不忌惮的地方。

叹了口气,刘瑾终于决定忍下满肚子的怒火,大家的身份已高到这般层面,为了某件事大吵或大打出手,未免都失了仪态和面子。刘瑾好不容易坐到今日这般地位,他绝不容许自己干出任何一件与大明内相身份不相宜的事情。

“秦帅呀,杂家一直真心拿您当朋友的,咱们都是东宫里出来的老人,陛下登基,咱们都有从龙之功,当初王岳这个老杂碎联手内外廷向陛下威逼,甚至调集了勇士营入宫欲将我等剪除,多亏了秦帅那晚当机立断,立斩御马监掌印宁瑾,夺得勇士营兵权,并且转守为攻,我们这些人才逃出了生天,秦帅,说真话,杂家心里一直记着这份恩情呢。”

秦堪淡淡一笑道:“些许小事不必再提,我那时也只为保命而已。”

刘瑾重重叹了口气,道:“经历了这件事后,杂家心里一直觉得咱们是共患难的朋友,在朝中应该如一块铁板一般坚不可破,可结果呢,秦帅你不但没有与杂家守望相助,遥相呼应,反而给杂家暗里使绊子,出阴招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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