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朝伪君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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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朝伪君子- 第34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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帅帐内只有朱厚照一人,连日的行军对他这个身娇体贵的皇帝来说,显然也不是轻松的事,大军扎下营盘他便进帐睡着了。

听到侍卫们的禀告后,秦堪耐心地在帅帐外等了半个时辰,直到夜幕降临时,朱厚照才醒来。

侍卫请秦堪入帐,秦堪进去便发现朱厚照正在埋头大吃。

一大碗糙米饭,再加一碗飘着几丝油花和碎肉末儿的肉汤,便是朱厚照晚餐的全部。

从离京出征的那天起,朱厚照的伙食便一直是这个标准,他说将士们吃什么,他就吃什么,只要他碗里比普通军士多一小块肉,军心便失去了。

一个失了军心,失去将士拥戴的主帅,是绝不可能打胜仗的。

皇帝都做到这般地步了,下面的将军和勋贵们自然更不敢逾矩,老老实实跟着吃糙米饭,喝着比涮锅水强不了多少的所谓肉汤,包括秦堪在内。

见秦堪进了帅帐,埋头往嘴里刨饭的朱厚照朝他随意扬扬手,示意他坐下,然后吩咐侍卫也给秦堪上了一份糙米饭和肉汤。

老实说,这些年的锦衣玉食养刁了秦堪的嘴,对眼前这东西实在难以下咽,但是该做的样子还是要做的,秦堪苦笑着叹了口气,却没动筷子。

朱厚照一碗饭刨得差不多了,抬头好奇看了他一眼:“你怎么不吃?”

“陛下,臣不饿,臣打算等会儿和陛下一起吃……”

朱厚照哈哈一笑,打了个长嗝儿:“跟朕一起吃可就要等到下一顿了,没瞧见朕刚刚吃饱了么?”

秦堪也笑:“陛下,你一定还会再吃一碗的……”

“为何?”

“陛下,主将与将士们同甘共苦,同吃同住,这是一军主帅得其军心的必要手段,但欲得其军心,有些事情必须做在明处,比如说同吃同住,就必须大张旗鼓,做得大明大亮,最好让所有将士都瞧见陛下究竟吃的是什么,是不是真的和他们毫无差别,如若是,将士们心怀感动,必为陛下效死……”

朱厚照愣了一下,重重道:“将士们吃什么,朕也跟着吃什么,绝无差别,你这些日子不也瞧见了么?”

“陛下,臣瞧见了,将士们瞧见了吗?你每日躲在帅帐内进食,说句小人之言,谁知道陛下在大帐内吃的是糙米饭还是享受着奢华盛宴?”

朱厚照睁大了眼睛,脸色一阵青一阵白,眼珠子死死瞪着秦堪,良久,朱厚照黯然一叹,声音都带着浓浓的苦涩和悲愤。

“来人,……再给朕端碗糙米饭和肉汤来,端到外面将士们的营帐内,朕和将士们同食。”

恨恨地跺了跺脚,朱厚照瞪着秦堪:“你怎么不早说?”

“臣以为陛下喜欢吃饱撑着的感觉……”

朱厚照瞪着秦堪良久,最后索然叹道:“秦堪啊,你这辈子少干几件缺德坑人的事会死吗?”

秦堪笑道:“当然不会死,但臣一定活得不快乐。”

※※※

皇帝陛下亲至将士营帐中,端着大碗与将士们同吃同喝,一碗糙米饭吃得喷喷香,一边吃一边与营中将士们畅聊,营中将士诚惶诚恐又感激涕零,能与皇帝同帐吃饭的殊荣,令将士们激动得手脚没处放,既拘谨又感恩,一顿饭吃得大家都不自在,却又吃得群情激奋,感恩戴德。

这顿饭的目的达到了,于是朱厚照捧着浑圆的肚皮,堆着一脸和煦的笑容,脸颊不停抽搐,脚步微微踉跄回了帅帐。

进了帅帐朱厚照便很没形象地往软榻上一倒,重重叹气:“朕只觉得今日将一辈子能吃的饭都吃了,大军主帅果然不好当啊,朕越来越佩服那些千古名将了……”

秦堪满脸崇敬地看着朱厚照:“陛下是个实在人呐,臣万万没想到陛下竟实在到这般地步,若换了臣是主将,臣只会端着饭碗到处串门,这个营帐跟将士聊聊天,当着大家的面扒两口饭,再换到另一个营帐,继续扒两口,大伙儿要看的是主帅吃的什么,其实并不在乎主帅会不会把它吃干净……”

朱厚照猛地坐起身,如傻似呆地盯着秦堪,悲愤得想哭:“你……你怎么不早说!”

秦堪无辜地眨眨眼:“臣还是刚才的想法,以为陛下喜欢吃饱了撑着的感觉……”

朱厚照嘴唇嚅动几下,秦堪估计他想骂娘,不过自小家教太好,不知怎么骂。

一阵寂静之后,朱厚照长长叹了口气:“秦堪啊,以后再遇着这种事,你索性什么都别说,让朕活活蠢死吧。你还有事吗?没事退下,朕想冷静一下……”

“臣有事。”

“快说,说完快退下,让朕好好冷静。”

秦堪直起身,正色道:“想必陛下也得到了锦衣卫密报,王守仁率一万残卒坚守九江,然则终究寡不敌众,九江失守即在眼前……”

朱厚照叹道:“朕也为此事担着心呢,不管怎么说,王守仁只凭一万残卒坚守九江城半月,生生挡住了朱宸濠十万大军,纵然九江失守,王守仁亦有功无过,朕不但不怪他,还得重重赏他。”

秦堪沉声道:“陛下,臣今日就是想向陛下谏言,九江城破已在旦夕,不如令王守仁主动弃城,我朝廷王师已至安庆,安庆离九江不过数百里,大军朝夕可至,陛下乃大军主帅,目光应放眼全局,不必强谋一域,更不必在意一城一地之得失……”

朱厚照神情凝重:“你的意思是?”

秦堪转身几步走到帅帐内一张硕大的行军地图前,在地图上的“安庆府”和“南昌府”之间来回划了一个大圈。

“陛下,歼灭叛军的主战场非九江,而是安庆或南昌,这两处地方才是王师平灭叛乱的关键战场!”

朱厚照犹疑许久,不解道:“主战场是安庆尚好说,为何南昌亦在其中?南昌是朱宸濠的老巢,但朱宸濠麾下反军已全部开拔至九江,所谓开弓没有回头箭,他怎会回师守南昌?”

秦堪笑道:“臣以为,安庆之战是王师和朱宸濠的第一战,但是安庆地处南直隶和江西交界,地理上山林河流众多,既不易守亦不易攻,所以这一战不太可能全歼反军,反军大挫后必回师南昌……”

秦堪的声音忽然变得很轻:“反军守的不是南昌城,陛下别忘了,南昌旁还有一个鄱阳湖,朱宸濠麾下的水军可不弱呢,臣可断言,最后决战不在地上,而在水上。”

第606章 再见唐寅

最后决战之地在鄱阳湖,事实上这并不是秦堪开的金手指,前世只是个公司业务副总,对史书纵有涉猎亦不过浅尝辄止,宁王朱宸濠什么时候兵败,在哪里兵败,秦堪哪会知道得那么清楚?

只是这些年来秦堪指挥过几场战事,对敌人的动作能够事先做出判断,况且摸着良心说,宁王朱宸濠这种货色也算不上什么惊天动地泣鬼神的天才人物,他的下一步能打出个什么窝囊样子,秦堪基本猜得八九不离十。

放弃九江,布重兵于安庆,等待朱宸濠挥兵来攻,这无疑是个很干脆的办法,朱宸濠既然起兵造反,那么夺取南京是他唯一的选择,欲夺取南京,他只能先取安庆,与安庆的战略地位相比,九江只能算是一块可有可无的鸡肋。

王守仁也清楚这一点,他之所以仍在坚守九江,是因为他自信暂时还能守得住,他要给朝廷平叛王师争取时间,朱宸濠一日未破九江,便意味着朝廷王师多一日行军集结的时间,意味着王师击败朱宸濠的把握更多了一分。

这是默契,属于秦堪和王守仁两人之间的默契。

秦堪的建议朱厚照从来都是非常重视的,当即便擂鼓聚将,诸武将和勋贵们入了帅帐,众人围在地图前推演商议许久,纷纷认为放弃九江的决策是有道理的,于是朱厚照下旨,明日拔营迅速到达安庆,并在安庆城外扎下连营。同时下旨给九江坚守的王守仁,令他可寻机放弃九江城,挥兵北上与王师会合或南下转入敌后,自由他随机定夺。

圣旨出营,再次奔赴九江,这次的圣旨显然不那么昏庸了。

第二日清晨,大军拔营启程,直奔安庆。

安庆的地理位置非常重要,它位于南直隶和江西的交界处,是京都南京的最后一道屏障。历朝历代的战争,只要攻破安庆,南京便是囊中之物,无一例外。真实的历史上,数百年后满清曾国藩麾下湘军征剿太平天国,曾国藩胞弟曾国荃几番血战,终克安庆。湘军蜂拥进入安庆城的那一刻,曾国荃流泪仰天狂吼曰:“贼破矣!”

这句“贼破矣”可不是指破了安庆,而是曾国荃认为安庆既破,攻陷太平天国都城南京已是毫无悬念的事了,由此可见安庆的地理位置何其重要。

幸好如今安庆仍牢牢掌握在朝廷手中,朱宸濠起兵后,原本的计划是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从南昌一路闪电突破,以最快的速度攻破安庆,占领南京,由此夺得大明的半壁江山,无奈现实太过骨感,同时朱宸濠也太高估了自己和麾下两位谋士的智商,战事从一开始便没能按他的计划发展,朱厚照都从北方京师千里迢迢赶到安庆了,而他的造反大军仍被王守仁死死拖在九江,原本占到的一着先机被他生生浪费。

所以说,不论做人还是做事,都要对自己有一个清醒理智的认识,就算自己没有这个认识,至少也得请一两个有这种认识的人随时在身边提醒自己是个蠢货,别干出格的事,更别干超出智商范围而且玩命的事,蠢并不丢人,干出的事情把旁观者蠢哭而自己浑然不觉,自我感觉非常良好,这才叫丢人,而且这种人的寿命通常不长,很少有活到寿终正寝的。

※※※

大军到达安庆后,在安庆南城外扎营,兵马连营十数里,白茫茫的一眼望不到尽头。

营盘还未扎妥,安庆知府张文锦,安庆卫所都督杨锐便率全城文官武将出城迎圣驾。

朱厚照身着铠甲,秦堪隐隐落后朱厚照两步,走到满地跪拜的官员和武将身前,朱厚照笑吟吟地命众人平身,还没来得及说话,朱厚照和秦堪的眼睛便徒然睁大。

“下流奸贼!怎么是你?”

“唐兄,你怎么在这儿?”

二人一齐出声,眼睛却定定看着官员武将后面孤零零站着的唐寅。

唐寅穿着一身颇为破旧的长衫,身形愈显瘦削,站在众官员身后面露苦笑。

朱厚照的脸色却不大好看,双手不自觉地护住了裆部,显然唐寅曾经那一招抓龙鸡手令他印象非常深刻。

满城官员武将愕然的目光下,秦堪和朱厚照互视了一眼,接着秦堪快步上前,将唐寅拉到一个偏僻的角落。

“唐兄,你怎么会在安庆?锦衣卫月前禀报,说你被宁王绑了票,后来不知所踪,我还以为宁王把你撕票了呢,你是怎么逃出来的?”

一连串的问题令唐寅应接不暇,最后唐寅黯然一叹:“此生再见到秦贤弟,恍如隔世啊!唐某这几个月来的遭遇,委实一言难尽……”

“那就从头开始说,没关系,宁王还没打到安庆,我有很多时间。”

唐寅抬头注视着秦堪,冷不丁道:“我有了一个妹妹……”

秦堪一愣,失笑道:“没头没脑的,说这个做什么?你一直有很多妹妹好不好?”

“不,是亲妹妹!我……”唐寅仰头一叹,道:“我失散多年的亲妹妹。”

秦堪愈发迷惑了:“这跟你逃出宁王府有关系吗?”

“有,是她把我救出了宁王府,还带我钻进深山老林躲开宁王追兵……”

“然后呢?”

唐寅苦涩叹气:“然后,……我就中了一种天下无人能解的奇毒,如果我不想死的话,就只能选择命里多一个亲妹妹。”

秦堪大吃一惊:“这什么妹妹,出手竟如此狠毒!”

“你还没问我这个亲妹妹叫什么名字呢……”

“她叫什么?”

唐寅抬头盯着他,一字一字道:“她叫……唐子禾。”

秦堪身躯猛然一震,眼睛当即睁得如铜铃一般,脑中一片嗡嗡作响。

听到这个熟悉的名字,他什么都明白了。

唐寅看着震惊不已的秦堪,忽然笑了,若有深意道:“听到这个名字,你有什么想说的?”

秦堪呆怔许久,伸手拍了拍唐寅的肩,叹道:“以后我若骂你‘操你妹’之类的粗话,你不会生气吧?”

唐寅拱拱手,笑道:“当然不会,你没骂错。”

顿了顿,唐寅接着笑道:“以后我若惹唐子禾生气,她指着我的鼻子骂‘操你妹夫’之类的,我也不会生气……”

第607章 兵行险着

秦堪的脸色有些惊愕,也有些难看。

他没想到唐子禾竟会将唐寅救出来,白莲教妖女果然不是活雷锋,搂草不忘打兔子,救人也不能白救,总要榨取任何一分可以利用的价值。

唐寅被她救出宁王府,也不知是他的幸或不幸。

秦堪脸色阴晴不定,唐寅却凑过来,压低了声音道:“这个唐子禾……该不会是霸州造反被平后朝廷官府追缉的唐子禾吧?”

秦堪很坦然地点头:“没错,就是她。”

唐寅苦涩一笑:“我也觉得奇怪,都说你对敌人残酷无情,从无遗漏,为何这个唐子禾却一次两次从你指缝里溜走,原来你和她早已情系一线,英雄总难得过美人关啊。”

秦堪盯着唐寅笑道:“莫名其妙认下这么一个亲妹妹,你害怕吗?”

“怕!”唐寅老实承认,叹了口气后接着道:“不过这事既然跟你有关系,害怕我也认了,咱们都担着天大的干系,想必你也不会让此事败露然后眼睁睁看着大家倒霉,对吧?”

秦堪扭头朝朱厚照方向瞧了一眼,然后笑道:“放心,此事我会做得天衣无缝,你只需守口如瓶便是。”

唐寅苦笑叹道:“好吧,谁叫我欠下她的救命之恩呢,这位唐姑娘可真老实不客气,人还没逃出宁王兵马的追捕呢,就开始挟恩图报了……”

一张苦瓜脸凑近秦堪,唐寅怆然道:“来日秦贤弟能否帮唐某求个情?既然大家都是一家人了,就不必在我身上下毒了吧?她跟我说过,你只差一乘轿子纳她入门了,这事你不能不负责呀。”

秦堪尴尬地揉着鼻子。

这事儿就说不清楚了,理论上来说,确实只差一乘轿子纳进门,不过唐子禾未免也太不矫情了,记忆里,似乎没跟她谈婚论嫁过呀……

“唐子禾她人呢?”秦堪不自禁地扭着身子四顾环视,试图在人群中找到那双熟悉的幽怨的眸子。

“早走了,数日前把我送到安庆城便离开了,说什么还有债没还完……”唐寅迷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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