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时左永邦是在她任前台的小公司开会,开完会后,自己公司老板低头哈腰地恭送着左永邦出门。左永邦西装革履,成熟得体地微笑着。
走出门,突然又反转回来,看着米琪……
当时米琪还在低头看漫画,就听到头顶一声优雅成熟的笑声。
“小姐,一会儿有空吗?”
米琪看着左永邦,头顶仿佛有一束光射下来。
就这样,米琪辞去了工作,目前以刷卡为生。
酒过三巡,顾小白、左永邦已经酒酣,在一边畅谈着,而罗书全和米琪面对面坐着气氛冷淡。
“来来!我们现在来做一个选择题。”顾小白对诸位说,“第一位是个美女,非常漂亮,但是说话很白痴,白痴得你恨不得掐死她。”
米琪正在往嘴巴里送叉子,突然顿住。
“不是说你,你继续吃呀。”顾小白对米琪说。
米琪咬牙切齿地吞进去。
“再一个,才女,读过很多书,讲话有趣,出口成章,有文化,但是长得一塌糊涂。你们选哪个?”
顾小白看罗书全和左永邦。
“我哪个都不选。”罗书全说。
“必须选。”
罗书全还没说话,米琪突然抬头,“哦,照你这么说,世界上就没长得又漂亮又有才的女人了?”
话中充满攻击意味,顾小白毫不示弱,立刻反击。
“有啊。你见过吗?”
“……”
“这种可能性接近于零的事情,我从来不去想。就像中彩票500万一样,概率上是存在的,但接近于零。”
米琪一时想不出辩驳的话,边上左永邦暼了她一眼,米琪只好默默低下头不作声。
“好吧,”顾小白又说,“那我修正一下我的问题。在一座孤岛上,只有你和另外两个女人。一个美女,但是说话很白痴,根本没法沟通;另一个长得跟孤岛上的怪兽一样,但是说话很有趣。你选哪个?”
“我跳海。”罗书全干脆地说。
顾小白看左永邦,“你呢?”
左永邦苦笑,“我可不可以也跳?”
“不可以,你必须留在岛上。”
“那我只能这样,”左永邦想了想说,“我选择美女,然后指望着生下一个长得又能看又能讲话的小孩子。这样我可以跟小孩子讲话。”
顾小白呆呆地看着左永邦,佩服得五体投地。愣了一会儿,他不依不饶地说:“那我再修正一下我的问题,你在孤岛上,但是你被结扎了,有两个女人……”
左永邦和顾小白聊得巨HIGH,边上米琪一个人默默地吃着,罗书全不时关切地帮她递东西。
米琪抬起头,尴尬地朝罗书全笑了笑。
吃完饭,顾小白、罗书全和左永邦他们告别,两人一路无话。顾小白还在惊叹左永邦的超人思维,恨不得拜他为师。罗书全则被刚才的情景颤动了心中不知道哪一根弦,也默默不语。两人回到大楼,进罗书全家门前,顾小白转过头,带着一脸崇拜。
“我觉得这个左永邦可以啊,很可以交朋友。有气质,有风度,有钱,最重要的是,他比我们年纪都大。”
“废话潇潇都是他女儿了,不过你想说什么?”
“比我们大就是比我们有资历呗,经验,手段,心智都比我们成熟,碰到我们觉得难的问题,我们可以请教他。”
望着顾小白兴致勃勃的神情,罗书全难以启齿,但似乎又必须说。
好像有什么压在喉头,不吐不快似的……
“你不觉得……”罗书全皱着眉头看着顾小白,“他对那个米琪很不在乎吗?”
“啊?”顾小白呆呆地看着他,“我从来不留意别人的女朋友。”
罗书全突然脸色僵住,看了一眼顾小白后,头也不回地开自己门进屋,砰地关上。
门外顾小白愣了一会儿,开始砸门。
“你有毛病啊!!”
第二天一大早,顾小白就精神振奋地起床——平时这是他开始睡的时间。顾小白发誓逛遍全上海的书店,也要把那本书刨出来。然而,整整半天过去,已到了下午,在每一个书店遭遇的情景都是一样的。
“不好意思,我问一下,有没有一本书叫……”
柜台前,顾小白撑着手,楚楚动人地对着书店服务员微笑,掏出纸条开始念:“《纯粹现象学和现象学哲学的观念》。”
“什么?”
“纯粹……现象学……和……现象学……哲学……的……观念。”
“什么?”
“再见。”
每一个书店都是一模一样的经历,不同的营业员,同样茫然的表情,同样把头摇得像拨浪鼓一样的频率。
顾小白的信心几乎被全部击毁,望着清单上最后一个书店,就在自己面前。如果这个书店还没有的话,恨不得自己写一本——为了美女垂青,这样的事情他也可以做得出来。
看着书店招牌,顾小白面无人色地一步步迈进去。
推开门,又是同样的柜台。
“请问您需要点什么?”营业员问。
顾小白掏出张纸,对服务员摇摇手,示意不要出声,然后对着纸念:“我们在天上的父啊,愿人都尊你的名为圣,愿你的国降临……救我们脱离凶恶,因为过度,权柄,荣耀,全是你的,直到永远,阿门……”
“你在干吗?”
“祷告。”
“……”
“请问你有没有一本书,叫——《纯粹现象学和现象学哲学的观念》?”
“没有。”营业员干脆地说。
顾小白默默抬起头,看着天。
“你也喜欢这本书?”突然旁边一个女声响起来。
顾小白连忙转过脸,边上不知何时站着一个瘦小女孩。女孩抱着书,戴着黑框眼镜,其貌不扬,欣喜地看着他。
“啊?”
顾小白呆呆地看着她。
“太好了,我还以为就我一个人在看这本书呢!”
女孩激动的神情好像找到了此生的灵魂伴侣。
顾小白精神恍惚地回到家,一路上都在犹豫要不要加入基督教,心情又是忐忑又是激动,兼怀书店邂逅后的遭遇,简直有些精神错乱。他没有进自己家门,而是一脚踹开了罗书全家的大门。罗书全正在和某人打着电话,看到顾小白,猛地放下电话。
神情有些尴尬。
“怎……怎么了?”
“你在干什么?”顾小白警觉地问,好像自己擅闯民宅从来不是问题。
“没什么呀。”罗书全无辜地看他,“你怎么啦?”
“显灵啦!”
顾小白把刚才的事情说给他听……
那个女孩儿说她有这本书,顾小白说他很想读,女孩低下头羞涩了一下,说她可以借给他看。随后他们俩一起走出书店,为了不使这个邂逅太过突兀,他们还在边上的咖啡馆聊了一会儿天。内容涉及哲学、美学、建筑、音乐,顾小白很久没和人聊得那么酣畅淋漓。
一个美好的下午过去了,分别前,女孩答应他一回家就把那本传说中的生僻书快递给他。
刚说完,罗书全的电话响了,他接起电话,应付了几句,然后转过头,纳闷地看着顾小白。
“怎么回事?有快递说有东西递给我,现在上来。”
“对啊对啊,就是我的书。”望着罗书全不解的表情,顾小白解释道。
“因为我看那个女孩看我的眼神不太对劲,唔……所以为了安全起见,我留了你的手机和你这里的住址。”
所以我现在过来是来收快件的。
打发走快递后,顾小白像拆圣诞老人的礼物一样撕开包裹,里面除了传说中的那本书外,还附着几张稿纸。
“那一刻,我升起风马,不为祈福,只为守候你的到来——”顾小白深情地念着稿纸上的诗句,“那一天,闭目在经殿香雾中,蓦然听见,你诵经的真言。那一月,我摇动所有的经筒,不为超度,只为触摸你的指尖……”
“这是什么?”
罗书全正在翻那本汉字全看得懂,集结在一起就什么都看不明白的书,听到这,转头问。
“她说寄给我书的同时再附点她喜欢的小诗什么的,让我品评一下。”顾小白赞叹不已,“看看,人家这文笔……”
“我怎么觉得哪儿听到过。”
是网上流传的不知道谁写的诗。
“我怎么觉着这是给你的情诗啊?”罗书全接过,像文物鉴定专家般看了一会儿,下结论。
“还好……”顾小白目瞪口呆地看着他,“我留的也是你的名字……”
“你好,很高兴认识你……我叫罗书全。”
出于动物防御本能,顾小白第一时间就报出了罗书全的名字。
就在罗书全双眼充血,几乎要扑上来撕咬的蓄力期,顾小白一把扯过书和稿纸,连蹦带跳地逃回了自己家,还没进家门,就看到了那个让他几乎心脏停跳的美女演员小秦,以一种本人即是风景的姿态静静地站在他家门口。
那一瞬间,连周围的空气都稀薄起来。
顾小白远远望着她,一步步走近。
造物主是多么神奇。
“顾老师。”
“进……进来吧。”
得到书的下落后,顾小白就第一时间打电话给她,说可以快递给她,但是电话里她坚持说要上门来取,顾小白拗不过,给了她地址。
但是没有想到这么快。
“你不知道我找这里找得多辛苦……”小秦一边走进顾小白家一边抱怨,“出租车司机先是不知道这条路,然后绕来绕去绕来绕去,我下了车,还走错门洞……”
“所以说快递给你就好了……”
“这样才显得我比较有诚意啊,来之不易的东西都是珍贵的,是吧?”
她看着他,眼神清澈,但又焕发出异样的光芒。
又要,被定身了……
顾小白连忙晃了晃身子。
“你……你想喝点什么?”
“气泡矿泉水就好了。”
“没有这种东西。”
“喔……那随便吧。”
她开始迈动脚步,在顾小白的客厅里浏览起来。
书架上全是玩具。
“原来编剧的家里是这样的啊,我还以为全是书呢……”
看到那个《终结者》的玩偶就伸手去拿。
顾小白想要阻止,已经来不及了——好不容易摆放好的阵型一经变动,轰隆隆倒了一地。
小秦站在玩具的废墟上,牵动嘴角。
“他们是不是不欢迎我啊?”
“没事,我去帮你拿书。”
明明心疼得想要马上把她杀了分尸,顾小白却只能强颜欢笑,一边深呼吸一边给她拿书。
《纯粹现象学和现象学哲学的观念》。
自己怎么会选了这么一本倒霉书?
拿起来刚要走的时候,适才的画面突然莫名地涌现在眼前。
“其实我觉得这种书看了和不看也没什么区别。”
咖啡馆里,黑框眼镜的女孩对他这么说。
“嗯?为什么?”
“因为哲学属于上层建筑,但我们是活在喜怒哀乐生老病死中的。如果人在常态下看看哲学书还有点意思,搞搞脑子,但碰到喜怒哀乐生老病死这种事情,什么知识都没用。”
“对对,这就是马斯洛的需求说。”顾小白激动地附和,“而且人的大脑分左右脑,左脑控制理智,右脑负责情绪,这两边是分开的,理智再清楚,情绪这种东西还是无法控制。”
“但是我终生都在寻找我的灵魂伴侣,那一个不论身在地球的哪一个角落,时空的哪一个节点,都能和我心心相印,心有灵犀的那个人。”
我……也是……
纵然多么渴望美色,我还是希望这个世界上有一个人能彻底了解我,明白我,懂得我……
——真正的我是怎么样的。
“不好意思……”顾小白放下手里那本显而易见的书,转过头。“那本书我忘了放在哪里了,找不到了。”
“哦,没事。”小秦显得满不在乎。
“没事?”
“问题是……” 小秦笑得很好看,向顾小白步步逼近,“那你怎么补偿我呢?”
顾小白步步后退,突然有些惶恐起来,“你你不是说来之不易的东西才比较珍贵吗?”
“是啊,我是说你啊……”
他还没有准备,已经被对方贴上来,重重地靠在书架上。
那嘴唇吻到嘴边。
所有还屹立着的玩具全部崩溃,纷纷掉落在地上。
连同那几张稿纸。
“那一月,我摇动所有的经筒,不为超度,只为触摸你的指尖……”
晚上,左永邦在家,接到顾小白的电话,说有急事要来拜访,左永邦给了地址。没多久,顾小白就上了门,把刚才的事情诉说了一遍后,开始自顾自地在沙发上痛心疾首地检讨起来。
“这是全世界所有男人都会犯的错啊!!”顾小白沉痛地说。
“你想开点,没人要你去自首,问题是你现在怎么办呢?”
“我要知道我还来找你干吗?你家装修得那么冰冷,一点也不好玩。我刚才和她接吻的一个很大原因也是因为这样她就可以不用再说话了。”顾小白睁大无辜的双眼,“但是我总不见得永远在和她接吻吧?”
“说不定人家也是和你玩玩的呢?”
“没必要啊,我又不是导演,潜规则我没好处啊。”
“那你可以帮她多写点戏啊。”
“那倒也是……”顾小白陷入沉思。
“你在想什么?”
“我在想写什么情节可以把她写死……”
“好了好了你别装了,也别那么极端。”左永邦站起身,给自己倒了杯酒,“反正现在就是你面临着……在孤岛上二选一的问题了是吧?”
“聪明!”
“问题是你不在孤岛上啊!”
“嗯?”
望着顾小白呆呆的眼神,左永邦刚要进一步解释,电话响起来,左永邦走过去接了电话。
“好了,你别闹了,感冒又不是什么大病……明天再说吧,吃两片药就睡吧。啊?小白在我这儿呢,就这样,拜拜。”
应该是米琪的电话。
左永邦挂了电话,回到座位上,“问题是现在谁也不是你的女朋友,谁也没逼你选谁做你的女朋友,双方又都不知道对方的存在,局面对你来说有百利无一害啊。”左永邦不解地望着他,“干吗把自己逼到非要二选一的地步呢?反正你现在除了在家写东西和在外面闲逛也没别的事。就都先交往看看啊,答案会自动浮现出来的……”
顾小白得圣人指点,豁然开朗。是啊,谁也没逼自己非和对方交往不可,干吗非要二选一?大概是从小到大选择惯了,不懂得兼容并蓄的道理。
有时候并不是你在选择事情,而是事情在选择你。
就像左永邦说的,“答案会自动浮现出来的。”
顾小白兴高采烈地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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