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断续春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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断续春风- 第1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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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小子也太不地道了。"张老秃抽着烟,不悦地看着他:"你借便借了,又何必告诉你姑妈呢?莫非是怕我向你催讨不成?"

"不告诉她不行,不然,这么一大笔钱,她还以为我是上银行抢来的呢。"凌波说道。

"可见你小子办事糊涂了。"张老秃笑道:"你既已瞒着你姑妈借了钱,如今又拿着你姑妈的钱来还债,这不是脱裤子放屁吗?"

"我也不想这么做,可是我姑妈却必要我前来归还,说是世道艰难,你赚上几个钱也不容易的。"凌波解释道。

"我既已借出去了。哪有马上就归还的道理?这不是看不起我张老秃吗?"张老秃怒道:"告诉你姑妈,这钱我偏是借定了,你小子借也得借,不借也得借!"

"这恐怕不好向她交待。"凌波为难地说道。

"你小子吃我一记窝心脚,就好向她交待了。"张老秃看着凌波,怒喝了一声:"还不快收了钱,给我滚回去!"

凌波无奈,只得悻悻地走回人群中,虽然挨了张老秃一顿骂,可他心里却也暗暗高兴,依着他的本意,这钱与其用着姑妈的,倒还不如欠着张老秃的,待得日后慢慢积攒还上他就是了,如今事态发展,恰也暗合了他的心意。

中午收工回家,姑妈早已领着凌雪回来了,此刻正在炉上炒着菜,而凌霜也已回到家里,一问,果然是自己坐公车回来的。

吃饭的时候,凌雪突然得意地宣布,从家里到胜利小学的路径,她已完全熟悉,以后可以不用姑妈往来接送了。凌波一听,倒也惊怔了一下,从这里到胜利小学,隔着两条街的距离,中间还有四,五处转角,如果步行,得有二,三十分钟的路程,原以为她必得熟悉几天,才能自己上学,谁知这才走了两趟,她竟已熟悉了。

"你吹牛的吧?"凌霜看着妹妹笑道。

"她倒没吹牛,灵气着呢。"凌敏笑道:"方才放学回家的时候,她便要走在前面,说是由她带路,我自不信,谁知他竟就一步不差地把我领回来了。"

"这么说,你明天就不用前来接送她了,让凌雪自己走,也好锻炼她一下。"凌波对姑妈说道。

"她倒没问题,我还过来给你们烧菜煮饭。"凌敏说道。

"这就更不用了。"凌波笑道:"莫说我可以应付,凌霜往日在舅舅家,却也经常煮饭烧菜,现今已是一个惯熟的好手了,那手艺竟是比我好要强上几分呢。"

"是吗?"凌敏慈爱地看着凌霜,笑道:"明日你演练演练,也让姑妈尝尝你的手艺。"

第二天,凌敏果然从炉上退了下来,袖手旁看着凌霜摆弄午饭,却见她果然轻车熟路,麻溜异常,而且烧制的菜肴竟也可口好吃,她赞不绝口之际,这才完全放下心来,又接送了凌雪几回,烧了几天菜,在凌波兄妹的再三要求下,凌敏方才不再天天过来,任由他们兄妹自行料理去了,当然,这已是后话了。

却说这天吃完午饭,凌波将那一千元钱取出,重新交还给了凌敏,并把上午和张老秃的谈话告诉了她。

"我是不敢再归还给他了,说不定他当真会给我一记窝心脚呢!"凌波说道。

凌敏想不到世上居然还有这种人,还钱给他非但不收,却还要大骂着请人吃窝心脚,当真是匪夷所思,任是她想破脑袋,也想不出个所以然来,不禁又是好气又是好笑。

"既如此,这钱你且收了回去,我日后再慢慢归还他就是了,如有困难,我再开口向你讨要不迟。"凌波说道。

凌敏想想,这当真是一件无可理喻之事,这种江湖行径,绝非自己简单的头脑所能理解,只得将钱收了起来,心想:"且让你们胡闹去,看什么时候方才做个了断!"

晚上,两个妹妹做完功课,他细细地检查了一遍,却也还行,看看到了九点,也就吩咐她们睡觉去了,他自己也在外间床上躺下,由于劳累,刚看了一页武侠小说,便已沉沉睡去了。

第二天早上,他依旧5:30分起床,买菜,做饭,打发两个妹妹出门后,他便也骑着自行车上工地去了。

这天,他依旧给张师傅打下手,砌第三层楼房的砖墙,上午还好,一半阴一半阳的位置,太阳虽然炽热,却也还抵挡得住,可是到了下午,太阳转了一个角度,竟直直地照射在无遮无拦的工地上,肆无忌惮地烧炙着两人的身体,凌波虽然戴着一顶草帽,却仍然感觉到酷热难耐,浑身焦灼得比干活还要难受,,一动便是一身的汗。到了后面,仿佛连汗也没有了,但身上的衣服仍是湿漉漉地贴在后背上,说不出的难受,干到了下午三点半,张师傅突然停了下来。

"咱们歇会儿,抽一根烟再说吧。"张师傅拭了拭满脸的热汗,对凌波说道。饶是他身经百战,但黝黑沉静的脸上却还是露出了一种困顿疲乏之色。

凌波无言,脱下头上如蒸笼一般的草帽,火热的太阳一下子便照射在他满是汗水的脸上,可他却也并不觉得特别的难受,相反,反倒有一种摆脱桎梏般的轻松感,虽然他早已萎顿得说不出一句话来。

"今天的太阳好象特别的毒,再做下去非中暑不可。"张师傅看了凌波一眼,仿佛自言自语地说道。

"七月流火!"凌波有点晕沉的脑袋突然蹦出这几个字来,那一刻,他发觉自己当真理解这四个字的妙处了,而附近的几位师傅和李小秋,阿信等人,也纷纷停了下来。

"秀才,秀才!"

正当大伙儿准备下楼,到底层的阴凉处歇息的时候,楼下干活的瘦猴却直着嗓子大喊了起来。

凌波正在下楼,也没气力应他,刚随着众人走下楼梯,瘦猴却已从外面的空地冲了进来。

"外面有人找你呢!怎的也不应一声?"他气喘喘嘘嘘地对凌波说道。

"谁?"凌波倒讶异了,这么大热的天,有谁会上这儿来找他呢,况且知道他在这儿干活的也没几个。

"自己过去看看吧,挺漂亮的。"瘦猴指着外面的空地,激动地说道。

凌波犹犹疑疑地走到外面的空地,只见前方不远处,在靠近一堆钢筋的地方,竟静静伫立着一位白衣胜雪,清丽脱俗的少女,只见她秀发垂肩,星眸宛转,一张雪白端庄的脸庞已被太阳灼得微微泛红,她手拿一顶雪白的遮阳帽,悄然独立在脏污零乱的工地之中,竟是说不出的端庄绰约,美丽动人。

一见着她,凌波顿时便惊怔住了,一棵心也剧烈的跳动了起来,来人竟是他的老同学,原高二班的学习委员秦晚烟。

"这么大热的天,你怎么找到这儿来了?难道不用上学了吗?"凌波不禁走近她,强笑着说道。

"你却又是怎么会到这儿了?!"秦晚烟却看着他,大声问道,眼圈儿一下子便红了起来。

"这事一言难尽,回头我再告诉你,现今天热,你赶紧回去吧!"凌波对她说道,看了看她手上的遮阳帽,又看了看她被太阳直灼着的脸庞,随即又补了一句:"这么毒的太阳,有帽子也不戴,你成心要晒成黑郁金香啊。"

"你且告诉我,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儿?!"秦晚烟却急声说道:"我上午碰到欧阳,他遮遮掩掩地说你休学了,却又不肯透露原因,午饭之后,我找到你姑妈家,她说你已经搬出去了,现今在这个工地做活,所以我就来了,你现今一定要告诉我,这究竟是为什么?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她激动地说道,到最后,声音竟都有些呜咽了。凌波想不到这骄阳似火的午后,她竟顶着烈日酷暑,四处打听自己的踪迹,不觉眼睛也热辣了起来,仿佛有一种想要流泪的冲动。

"这样吧,你现今先回去,咱们晚上再见面,到时我再告诉你详情,好吗?"凌波看着秦晚烟,大声说道,他只觉得工地上太阳灼热炙烫,再待一会,秦晚烟非熔化了不可。

秦晚烟盯视着凌波,迟疑了一会,方才点了点头,望着凌波一身脏污汗湿的旧军装,和他那关切焦灼的眼神,她的眼圈儿不禁又红了起来。

"晚上七点半,我在望江亭等你,咱们去野渡横舟说话。"秦晚烟说道。

"没问题,我也正想找你聊了呢。"凌波笑道:"你现今快走吧,再不走,就成干花儿了。"

秦晚烟笑了笑,又迟疑了一会,方才转身离去了。

"你戴上帽子!"凌波在她身后喊了一声,看见秦晚烟果然戴上,他才转身回到楼房里。

这时,工人们全都聚在底层的阴暗处,正纷纷喝着绿豆汤,咬着馒头儿,凌波走到一个大桶前,舀了一茶缸绿豆汤,大口大口地喝了起来,喝过之后,他又从一个大篮子里取过一个馒头,一边咬着,一边找了一个空地坐了下来,正一个人慢慢嚼着,李小秋端着一大碗咸腌萝卜条儿走了过来。

"多吃些咸菜,汗流得多,得补充些盐分。"李小秋把碗放在凌波的面前。抓起一根萝卜条儿,用里的咬了起来。

凌波也抓起一根,放进了嘴里,却只觉得满口咸苦,说不出的难咽,但他知道不吃不行,汗流得太多了,确实需要补充盐分,而狠吃萝卜条儿,则是工人们最普通,最常用的方法。

瘦猴也笑嘻嘻地坐了过来,抓起一条萝卜条儿往嘴里送。

"秀才,你的艳福不浅啊,方才找你的小妞儿是谁?风姿摇曳的,端的齐整漂亮!"

凌波第一次觉得瘦猴说话粗陋不堪,着实另人恶心,只是最后一句,还算让他听着受用些,弥补了前面的粗糙。

"我一多年的同学。"凌波想起刚才烈日下的情景,不觉郁声说道。

"怪不得你书读得好,原来却是有美女相陪!"瘦猴哈哈大笑了起来。"有句成语,叫做红什么香来的?"

这话愈发的让人恶心了,凌波看着瘦猴,突然也哈哈大笑了起来,可心里着实恨不得给他一记窝心脚,但他知道瘦猴并没有恶意,不过是打打趣,寻个开心而已,工地上的人都是这么讲话的,只是不知道为什么他今天听着感觉特别刺耳恶心罢了。

"你是想说红袖添香吧?"凌波看着他,笑道:"我漂亮的女同学极多,改日也介绍几个给你认识认识,让你也添添香!"

"你就别糟蹋她们了,什么红袖添香?红袖添砖还差不多!"瘦猴却叹息一声,自嘲地说道,神情居然有些颓废沮丧的意味。

看着瘦猴,凌波和李小秋都不觉笑了起来,凌波突然觉得瘦猴看起来也没那么恶心和讨人嫌了。

傍晚收工之后,凌波买了一个西瓜,浸泡在一个盛水的塑料桶里,预备着晚上吃,吃过饭后,他冲了个凉水澡,重新换过一件白色的衬衫,想了想,他又从床底的鞋盒里取出一双皮鞋,仔细地拭擦了一番。

"你却是要出门?"一旁的凌雪见了奇怪,不觉笑问道。

"正是。"凌波穿上皮鞋,微笑地说道:"赶赴一个重要的约会,轻慢了不好!"

望江亭坐落在龙江绕城而过的一个转角上,这里位置突兀,三面临水,实观赏江景的最佳位置,建亭至今已有数百年的历史了,可谓是龙江市的一处名胜,游客历来众多,尤其以夏日黄昏为最。

凌波站在临江路通往望江亭入口处的一棵古树下,一边和一位卖凉粉的老汉闲聊,一边打量着街上往来的人群,站了一会,那老汉指着摊点边的一条小凳子,示意凌波坐下说话,凌波道声谢便坐了下来,却又掏出五角钱买了一碗凉粉,慢慢地吃了起来。吃过凉粉,又等了一会,方才看到秦晚烟从西边街上走了过来,他急忙站起,迎了上去。

却只见秦晚烟白衣绿裙,仍旧一番淡雅装束,两人也不进亭,直沿着临江路往东走,不久,便已来动一处河汊口,这里是市区一条内河流入龙江的交汇处,原是龙江旧城的一处小码头,后来荒废了,可是数十株垂柳和一,两洼青草地却保留了下来,初中的时候,凌波,欧阳云飞和秦晚烟三人经常在此游玩。一年,草长莺飞之时,春水漫涨之际,曾有二,三只小舟停泊于此,颇有一种春潮带雨晚来急,野渡无人舟自横的意境,因此,三人便称此处为野渡横舟。后来城市规划,竟将此处扩建成了一座公园,名叫小碧潭,园名虽也好听,但凌波三人还是习惯称此处为野渡横舟,颇有点怀旧的意味。

两人走进园内,穿过花丛小径,在江边那数十株垂柳间的一处石椅坐了下来,两人曾经在此游玩过无数次,可今日之情景,却又大迥于往日,因此两人坐下之后,突然间都没了言语。

秦晚烟上午闻听凌波突然休学了,心中感觉实可用石破天惊四字来形容,可课间时短,欧阳云飞又吞吞吐吐,她竟不明其中究竟,心中焦灼实是难以描述,待得午间放学,她却又寻不到欧阳云飞,无法问询于他。午饭之后,她再也忍耐不住,径直找到了凌波姑妈的家里,向她打听凌波的情况,谁知他姑妈却只一味的垂泪,不肯告诉她其中的真相,她探得凌波在工地打工的地址后,回到学校,却已快到上课的时间了,她便又临时委托一名同学代为请假,自己则又走出校园,经过一番周折之后,方才寻着了凌波。谁知他竟是一身尘土,满脸汗污地出现在她的面前,当时她心中的感觉,实是难以用任何言语来形容,及至回家,她仍是心潮起伏,惊痛莫明。方才在望江亭边见面,看见他白衣如雪,神情闲淡,一付从容适意的模样,仿佛又回复到了往日校园的形象,她心里方才好受些,现在见他坐在自己的身边,眼神明亮,笑容温柔,已是一付老同学相处时的旧模样了,她心中稍慰之余,但下午在建筑工地见到他的情形,仍是清晰地浮现在她的脑海里,使得她依旧情不能已,一双眼睛不由自主的便又红了起来。

"你知道我们相处多久了吗?"秦晚烟看着凌波,突然红着眼睛问道。

"小学五年同桌,初一到高一四年同窗,算上今天,正好是十年零一天。"凌波笑道。

"你既然知晓,为何休学这等大事,却还要隐瞒于我?"秦晚烟看着这位她相处了整整十年的同学,泪水直在眼眶里打转。

"我实有不得已的苦衷。"凌波轻声说道:"我原也无意隐瞒于你,只是怕你过早知道,徒增焦虑难受而已,我本打算忙过这段时间之后,再找个时间告诉你的。"

"你这么做,岂不是让我更加的焦虑难受么?,亏你还说你我十年的交情呢!"秦晚烟怨声说道。

凌波望着她的神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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