断续春风- 第23部分

＂我这竟是空漂了，一分本儿没出，竟拿了这么多钱去！＂凌波对李小秋笑道。

＂这也是咱俩运气，不然，让你垫本儿，也不是没有可能的。＂李小秋说道。

＂如此，我也就却之不恭，受之有愧了。＂凌波笑着将钱收了起来。

＂这钱若是赚得有愧，恐怕老天爷也不答应了。＂李小秋突然谓叹道：＂人家大过年的在家里逍遥自在，咱们俩却是风里雨里，没有一天消停，你没看到村里那些大姑娘，小媳妇看咱俩的眼神，竟似充满怜悯和同情呢！＂

凌波默然点头，确实，这钱看似虽多，却是他和李小秋两人起早摸黑，一分一分地挣下的，其中的辛苦和辛酸处，自是不足为外人道也。

＂你对这笔钱，有什打算？＂李小秋问道。

＂我想买一台尺寸小一点的电视机。＂凌波想起上次凌雪到陈老师家看电视发生的事情，对李小秋说道：＂我经常不在家，两个妹妹挺无聊的，经常到别人家看电视也不太方便，所以早就想买一台了，只是没有多余的钱，现今有了这四百多块钱，可就刚好了。＂

＂四百块前买一台普通的黑白电视机倒也够了。＂李小秋点点头，想了想，他对凌波说到：＂现在市面上已经流行彩色电视机了，依我看，你竟别买新的黑白机，余下的钱，等日后彩色机降价了，再添些去买一台新的彩色电视机不迟。我有一表哥，是开电器维修铺的，他铺里就有一些处理的黑白机，只要保养维修得好，看个三五年是没问题的，我家那台电视机，就是从他铺子里买来的，才花了两百块钱。｀

＂这就更好了，只要能看，新机和旧机原也没多大区别。＂凌波大喜道，随即埋怨李小秋：＂有这等好事，你怎的不早告诉我呢？＂

＂我哪知道你现今已然阔了呢？＂李小秋笑道。

随后，两人便一起来到他表哥的电器维修铺，李小秋向他说明情况，他表哥指着铺子里正开着的一台十八吋的黑白电视机对两人说道：＂那是我刚弄好的，你们试看一番之后再过来说话。＂

两人走到那台电视机前，调试测看了起来，无论影像，还是声音，竟也和新机没多大区别，各个频道的接受信号也都还可以，凡是龙江市能收看到的电视节目，这台机子也全部都能收看到。

＂蛮好的，就这台了。＂凌波对李小秋说道。

李小秋走到他表哥面前，认真地问道：＂你实说，这台机子能看多长时间？有没有什么大的毛病？＂

＂能看多长时间？你回家把机子砸了，或是被雷打了，也怨我么？＂他表哥笑道：＂实话告诉你吧，这台机子的显像管，还是我前两天从一台日本进口机上取下的，正常情况下，和新机差不了一年，再说，我是吃这碗饭的，若有质量问题，你尽管抱来修理就是了，我还敢收你的钱吗？＂

＂这话不错。＂李小秋笑道：＂那你说它到底值多少钱呢？＂

＂这显像管是日本进口的，市面上的价格是350元，如今用了一年还不到。＂他表哥说道：＂若是别人，低于这个价格是问也不要问，如今既是你的兄弟，给180块钱得了，这可全是材料费了，连一分钱也没多算你的，若不是那显像管是从别的机子偷下的，这价格说出去还不被同行打死？＂

李小秋和凌波都笑了起来，付过钱，两人找了个空箱装上，捆绑在凌波自行车的后座上，李小秋也不骑车，径直在后面扶着，一并往凌波的住处去了。

凌霜和凌雪呆在屋子里，正下着五子棋解闷儿，忽见凌波和李小秋抬了一架电视机走了进来，两人的惊喜自是不消细说，将电视机摆放在里屋的桌子上，凌波和李小秋拉起天线，便调试开了，不一会，一个频道的电视节目便清晰地显现了出来，凌雪见了，不禁喜悦地叫了起来，调试完毕后，李小秋见没有什么问题，便也就回去了。

这天晚上，三兄妹守在电视机前，兴奋地观看电视节目，看到两个妹妹喜悦难抑的神情，凌波也觉得心怀大开，仿佛这二十天的辛苦和劳累，全都消失的无影无踪了。三人一直看到下半夜，直到龙江市的十余个电视频道都已显出雪花或是再见的字样，凌雪方才恋恋不舍地关掉了电视。

第二天，凌波依葫芦画瓢，又花了七十块钱，在李小秋表哥的铺子里买了一台录音机回来，听着街面上最流行的歌曲，姐妹俩自是又大大惊喜了一番，她们怎么也没想到，两人只是去朱家湾过了个年，哥哥竟然就这般阔绰了起来，仿佛一夜之间，这个家就已进入现代化了。

过完元宵，凌波又开始上工了，三人各归其职，又恢复了往日的生活秩序。

自从家里有了电视机，生活气氛自是与往日大不一样，不过，凌波却也因此多了一种烦恼，那就是，两个妹妹竟从此迷上了看电视，每回一放学，凌雪总要先打开电视，兴致勃勃地观看起来，凌霜跟着她一起，有时连饭也忘记做了，尤其是晚上播出的各种香港电视连续剧，两姐妹直看得心醉神迷，定要凌波催促再三，方才依依不舍地关掉电视，做起作业来，那凌雪作业少，自己飞快做完之后，便不断地催促着凌霜，弄得凌霜心猿意马，总也静不下心来，有时凌雪情急之下，竟也不再理会她，径直打开电视看了起来，那凌霜一便做着作业，一边也兴致盎然地观看起来，凌波见了大急，直言恫吓了几回，情形方才好些，只是时间一久，凌雪见他色厉内荏，也就不以为意，依旧顺着性子观看起来。凌波见自己无能为力，不得已，便将姑妈请将了出来，经得凌敏一番劝说，那情形方才有所好转。

这天，工地浇铸混泥土，凌波直做到晚上七点方才收了工，当他疲惫地回到家里，却看见秦晚烟和凌霜姐妹俩正围坐在外屋的小饭桌旁，兴奋地议论着什么。

＂什么事，这等高兴？＂凌波问道。

＂晚烟姐说星期天带我们去郊游，就是你常说的碧落山栖云寺呢。＂凌雪眉开眼笑地说道。

龙江市西郊的碧落山栖云寺是一座千年古刹，历来游客众多，香火极盛，是龙江市颇负盛名的一处风景名胜。凌波曾多次向凌霜姐妹俩提起过，并允诺一定带她们游玩一趟，谁知这半年来，自己一直忙着，竟忘了这档子事，今见凌雪提起，心中愧疚之余，不免又高兴了起来。

＂这敢情好！只是又辛苦你晚烟姐了。＂凌波嘴里对凌雪说道，眼睛却充满笑意地望着秦晚烟。

＂现今春暖花开，你也别一味埋头苦干。＂秦晚烟对凌波说道：＂不如你星期天也和我们一起去，放松放松一下。＂

＂我也想这样。＂凌波摇头笑道：＂只是这两天工地忙。连老板都亲自上了，实在脱不开身子。＂

凌霜见凌波回来，急忙从锅里取出饭菜，摆好碗筷，看看时间不早，便又和凌雪进屋功课去了。

凌波洗罢脸，在小饭桌旁坐下，慢慢地吃了起来，正吃着，偶然一抬头，却看见秦晚烟坐在一旁，正睁着一双美丽的眼睛，怔怔地忘着他。

＂过了年，你仿佛愈发的超逸漂亮了。＂凌波看着她，笑道。

＂只恐依旧新月竹声似当年。＂秦晚烟脸一红，轻轻别过头去，低声说道。

凌波笑了笑，又继续吃了起来。

吃罢饭，收拾过碗筷，两人坐在饭桌旁，秦晚烟突然从书包里取出两盒泰国燕窝来。

＂这是我方才经过店铺的时候，给你买的。＂秦晚烟将这两盒东西递给凌波，轻声说道。

凌波知晓这泰国燕窝是一种名贵的滋补品，急忙推辞了起来。

＂这可使不得！＂他对秦晚烟说道：＂你一个学生家，哪来的这么多钱呢？＂

＂你自放心，我身上的余钱，比你想象的还多呢。＂秦晚烟笑道：＂你先吃两盒试试，若有效果，我往后还买了来。＂

＂这却不行，平白无辜的，我怎能受用这么好的东西呢？＂凌波摇头推辞道：＂你快拿了回去，或是退了，或是孝敬你的爸妈吧。＂

＂我家都是养尊处优之人，吃了也是白吃。＂秦晚烟笑道：＂若说正经能受用的，却是非你莫属了。＂

＂既便这样，却也还是不行。＂凌波坚决摇头道：＂这般名贵之物，我委实是消受不起，你还是带了回去吧。＂

＂难道咱们之间的交情，就不值当这两盒燕窝吗＂秦晚烟却也摇头说道：＂你若再推辞，我竟将家里的千年老参也拿了来，看你如何区处？＂

＂这就更使不得了。＂凌波急道：＂你家里的东西，是我能够收受的么？你千万别行此傻事，让我夜里也睡不着觉儿！＂

＂那这两盒东西你吃不吃？＂秦晚烟定眼看着他。

＂我吃，我吃。＂凌波无奈地说道：＂不过，只此一回，咱们下不为例，好吗？＂

＂你先吃过了再说。＂秦晚烟笑道：＂若我欢喜，自然还有好东西孝敬于你。＂

送完秦晚烟，凌波回到家里，面对这两盒燕窝，他心里着实犯起难来。这般名贵之物，若是他人，他是断然不会收受的，可是秦晚烟相赠，他又委实不忍拂了她的好意。如今收将下来，却又该怎生区处呢？若是自己吃，没的平白浪费了这两样好东西，若是给两个妹妹吃，年幼之人恐也不太适合吃这种东西，正犹豫间，他忽然想起舅妈许秀兰来，她体弱多病，正适合吃这种东西，于是，凌波便将这两盒燕窝收拾了起来，预备着暑假的时候，让两个妹妹带到朱家湾去，同时心里暗暗告诫自己，以后千万不能再收受秦晚烟如此名贵的馈赠了。

星期天，秦晚烟和凌霜姐妹自去碧落山栖云寺游玩了一番，几天之后，当凌波看到她们那天游玩的照片时，内心不禁又感叹了一回，自从两个妹妹来到城里，自己还从未给两个妹妹留过影，如今这个遗憾，却还是让秦晚烟给弥补了，望着照片上两个妹妹清扬婉兮，巧笑倩兮的形象，凌波心里实对秦晚烟充满了一种说不出的感激。

虽然是高三下半学期了，再过几个月，就要面临严峻的高考，但秦晚烟依旧借着晚自习的名义，几乎天天来到凌波的小屋，在这里功课，复习，做作业，那神情举止，竟像是在自己家里一般，而且时不时带一些好吃的东西给他们三兄妹，凌波好言相劝了几回，可秦晚烟仍是我行我素，置若罔闻。两人虽然生活轨迹各异，但彼此之间的交往，却比往日在校园读书时，更要来得亲密相厚。

这天晚上，凌波送秦晚烟回家，两人并肩走在那条也不知走了多少遍的林荫道上，天空不知何时，竟飘起了一种轻柔如柳絮般的雨丝，这雨如烟如雾，缠缠绵绵，颇有一川烟雨，满城风絮，梅子黄时雨的意味。两人没带伞，轻笼着雨丝，却只缓慢而又安详地走着，仿佛都沉迷于这个春夜所独具的一种洁净和温暖之中。

＂这也算是春夜喜雨了。＂秦晚烟突然对凌波微笑道：＂杜甫诗云：随风潜入夜，润物细无声，这雨岂止润物无声，直可洗涤心尘，消除俗虑了，不知你有何感想？＂

＂恍恍然如处仙境。＂凌波看了一眼濛濛烟雨中更觉清丽典雅的秦晚烟，笑道。

＂我却忧心忡忡。＂秦晚烟抬头望了望满天的烟雨，说道。

＂为何？＂凌波含笑问道。

＂我担心以后再也见不着，今夜这般令人心喜的好雨了。＂秦晚烟回过头，看着凌波笑道。

＂境由心生，只要你常怀喜悦，像今夜这般的好雨，定会时时落在你的心上。＂凌波看着秦晚烟，认真地说道。

＂这也得有你在身边才好。＂秦晚烟看着凌波，竟也认真地说道。

凌波突然无语，怔怔地望着秦晚烟，有一种异样的感觉如这满天的雨丝一般，缠缠绵绵的就缠住了他的心田。

＂走吧。＂秦晚烟见凌波呆呆怔怔的，不觉拉了拉他，轻笑道：＂这雨虽然轻绵，可也不致缠了你的脚步，耽了你的口舌，怎的就泥塑了一样呢？＂

凌波笑了笑，两人又继续朝前走去。那雨，却愈发的空濛悠绵了，仿佛定要遗下一片温馨，万千梦境，和世人一起消受这江南三月的深致缠绵。

第十二章

十二

如同四月灿灿的阳光，龙江市广播电视局局长沈苹最近的心情也可用春风得意，舒畅开怀来形容。自己事业稳定，工作业绩突出，是龙江市少有的几个正局级女干部。而丈夫秦正杰更是年富力强，仕途顺利，在上个月的市人代会上，刚刚当选了龙江市的市长。让她开心和自豪的，还有他们的独生女儿秦晚烟。女儿秦晚烟美丽娴静，多才多艺，学习成绩也极好，是学校一名优秀的学生干部和三好学生，深得她和丈夫的欢心和宠爱，可以说，这是一个让许多人羡慕的异常美满幸福的家庭了，沈苹对此也心满意足，愉悦之极，尤其是一想起女儿今年夏天就要参加高考，即将成为一名优秀的女大学生，一份欣喜甜蜜之情就禁不住涌上她的心头，让她欢喜开怀不已。

而唯一让她略感不爽的只是家里的保姆张阿姨因家中有事，请假半个月回乡下农村去了，这张阿姨沉默寡言，手脚却极是利索，是一位难得的好保姆，家中一应杂务平日全仰杖她维持打理，如今她突然离去，倒让沈苹有点措手不及，应付不过来了，别的犹可勉强解决，但两三天之后，那家里的卫生问题便突出地显现了出来。

这天，却正是星期四，由于星期天还要到外地开会，不得已，沈苹只好自己放了一天假，特意待在家里搞起卫生来，收拾完客厅的自己的卧室之后，沈苹来到了女儿秦晚烟的房间。

除了写字台上的各种书籍和学习资料略显零乱之外，整个屋子倒也整洁干净，沈苹走到写字台前，正想整理桌上的东西，突然发现写字台左侧抽屉的锁眼上，竟插着一把钥匙，想必是女儿早上匆忙，忘记锁上了，沈苹随手一拉，那抽屉竟被拉出了一大半，触目之处便是两本淡绿色的日记本，望着那两本日记本，不知为何，沈苹的心跳突然加速了起来，她素知女儿有记日记的习惯，而本着信任尊重的原则，自己从未就日记的事询问过她，更遑论翻看她的日记了，因此，她实不知女儿日记里记载的都是什么内容，沈苹望着那两本日记怔了一下，却还是拉上抽屉，整理起写字台的东西来。整理完写字台，沈苹却又下意识地望着那个抽屉，思索了片刻，她最终还是拉开抽屉，取出那两本日记本来，她实在想知道，她十八岁的即将面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