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行- 第85部分

叶云舅舅开始打电话，听语气似乎是打给叶云的父亲。

“是的是的，搞定了……放心吧，等吴涛转走以后，叶云一定能好好学习的……嗯，有我在这里，没人敢找他麻烦……嗯，那就这样，你把吴涛的转学手续办一下吧。”

挂了电话，叶云舅舅慈祥地和我说：“行了，回去等消息吧，一个星期之内肯定搞定。”

我站起来，准备往外走。

“那个……吴涛啊。”叶云舅舅突然又把我叫住了。

“嗯？”我转过头来。

“反正你要转到市七中了，这段时间能不能在家呆着？”

我明白了，他们已经一刻也留我不得。不过坦白来讲，叶云舅舅明明可以命令我，也可以用更粗暴的方式，甚至一开始就能毫不留情的把我开除。可是他和我商量，和我好言好语的说话，甚至说出“拜托了”这三个字，我也没有什么可以挑剔的了。

“好。”我点了点头，转身拉开门准备出去。

可就在拉门的刹那，我愣住了。门外站着叶云，叶云的脸色十分难看，我不知道他什么时候就在这了，也不知道他刚才听到了多少。叶云舅舅也看到了叶云，他“哎”了一声，显得非常惊讶。叶云走了进来，抬头对他舅舅说道：“意思就是，我俩必须分开对吧？”

叶云舅舅没有说话，但是意思已经相当明显。

叶云叹了口气，说道：“别让他走了，我走吧。”

“嗯？”叶云舅舅皱着眉头。

我也讶异地看着叶云。

叶云说：“意思一样啊，不是怕我跟他学坏么，我走就是了，去什么学校都行。”

“你确定？”叶云舅舅的眉眼之间闪过一丝喜悦。显然，是让叶云继续留在县一中，还是转去更好的学校，根本不用做什么艰难的选择吧？

“确定。”叶云坐下来，却没有看我一眼。

叶云舅舅打了个电话，还是打给叶云他爸的。打完以后，说道：“那吴涛不用走了。”

“好。”叶云站起来：“我什么时候走？”

“现在。”叶云舅舅说：“相信你爸的能力，等你赶到市一中的时候，手续已经完全办好了。”

叶云笑了笑：“真是效率，那我走了。”

叶云出了门去，和我擦肩而过，却没看我一眼，也没叫我一起走。我就站在门口，整个人都有点傻傻的。叶云舅舅又打了几个电话，好像在吩咐人把叶云的档案送到市里去。打完电话以后，他一抬头，才发现我。

“哎，你怎么还在啊？”叶云舅舅说：“回去吧，叶云既然要走，你就不用转学了，留在县一中吧。还有，以后别老打架，严重了还是一样要把你开除的。”

我才回过身来，点点头出了门去。走在路上，脑袋还是木木的，就像行尸走肉一样。回到教室，叶云不在，可能上厕所去了？就坐下来等他。一直等到上课，他还没有回来，旁边一直空落落的。前面的冯新雅还转过头来问我：“叶云呢？”在他们眼里，我俩一向都是同进同出的，突然有一个不在了还挺奇怪。我摇摇头，表示不知道。

我觉得纳闷，不会已经走了吧？可他的书还没拿呢，抽屉里还有他的文具、书包，还有一些漫画、小说之类，综合起来也算价格不菲，不会就这么放弃了吧？应该不会的，我就继续等着。可是等了一上午，叶云也没有回来。中午放学，黄晓雯和东子叫我吃饭，同样问我叶云到哪去了。我赌气地说：“我不知道，我又不是他爹，你们问我干嘛？”

东子和黄晓雯面面相觑，以为我俩生气了，谁也没敢说话。东子给叶云打了个电话，结果叶云没有接。我们仨去吃了个饭，平常吃完饭还要去网吧玩，但是今天也没什么心情了，各回各的宿舍休息去了。我一个人躺在宿舍里，糊里糊涂的睡了一会儿，下午又去上课。上课的时候，终于没忍住，给叶云打了个电话，一样是嘟了好几声没人接。

我就给他发了个短信：“你干嘛要走？”

过了一会儿，叶云发来短信：“你留下吧，你的朋友都在这，我去哪也能混。”

这一霎那，我的眼睛有点湿润了，鼻子也酸酸的。叶云了解我，知道我这个人不太擅长和别人交往，可是性格又非常的执拗和孤傲，肯定少不了和人发生摩擦，就算能够结交到朋友也得很久以后，在这之前势必会活的非常艰难和困苦。而在县一中，我有东子，有黄晓雯，还有庞华他们，终归是安稳许多的。叶云的苦心，我一下就全明白了。

我没有再给叶云回短信，一个人浑浑噩噩的度过了整个下午。我极力克制自己的思想，没有过多的去想叶云，而是认真的看书和做题。晚上吃饭的时候，黄晓雯和东子打了我最爱吃的土豆烧牛肉。然后黄晓雯说：“吴涛，你和叶云是不是吵架了？和我们说说呗，还能开导开导你们呢。都是朋友，吵完了就好了。”

我乐呵呵地说：“你这话说的，好像我和叶云搞对象似的。我俩没有吵架，叶云那个性格和谁吵得起来啊？”

黄晓雯说：“那他是去哪了？”

我很轻松地说：“他转学了，去市一中了，人往高处走嘛。”

黄晓雯和东子足足愣了好大一会儿。东子突然骂道：“这个龟孙王八蛋，走也不和我们说上一声？好歹吃上一顿离别宴啊，走的这么匆忙是干什么呢？”

说完以后，大家沉默了好大一会儿。我说：“他爸让他赶紧过去，所以才来不及告别的，可能也是不想把气氛搞的太过伤感吧。”

东子拿出手机，骂骂咧咧地说：“伤感什么啊，又不是死了，转个学而已嘛，以后又不是见不上了。不行，我非得打电话骂他一顿不可。”然后就拨号，可是却传来关机的声音。

“靠！”东子骂了起来：“这逼，是不想请咱们吃饭吧？哼哼，以为这样就能躲过？等周末的时候，咱们到市里找他去！”

在这一点上，东子相当豁达，我和黄晓雯都笑了起来，齐声答应这个主意，决定周末的时候到市里找他，一定要狠狠宰他一顿，专挑贵的来吃。

晚上回到宿舍，推门的一刹那，其实还有点期待的。结果宿舍空空如也，只有我一个人。我把门关上，和往常一样刷牙洗脚，来来回回地走了好几趟，宿舍一直非常安静。我尽量使自己忙碌一些，可是洗涮完毕之后也没什么可忙的了。于是我立刻把灯关了，脱了衣服躺在床上睡觉，尽量让自己不要去想，不要去想。

可我半夜还是醒了。我条件反射地回过头去，对面的床上空空如也，那里再也不会躺着一个人了。窗外的月光倾洒进来，也不知现在几点了，但是门外有轻微的脚步声，我的心跟着悬了一阵，却听到其他宿舍的门开了，原来是其他班上的学生起夜。

我呼了口气，望着黑黝黝的天花板，耳边只有自己的呼吸，突然有种前所未有的孤单。

第137章　看你怎么得瑟

半夜一醒，怎么也睡不着了。我打开灯——这间宿舍二十四小时不断电，坐在叶云的床上抽了支烟，红旗渠的味道果然不如中华啊。我一掀叶云的枕头，下面还放着半盒中华，便摸出一根来抽，可是抽的却不是滋味，总觉得有点苦。我又低头看了看，叶云的拖鞋、脸盆、行李箱都还在床底下放着，还有一些各种各样的家伙事，镐把、钢管、砍刀、凳子腿。我把行李箱拖出来，拉开拉链看了看，装的都是叶云的换洗衣服，随便一件都是上千的名牌，除此之外还塞着两条中华，真不敢相信叶云就这么走了。

第二天早晨，我一如既往的在半上午醒来，起床穿衣洗簌刷牙上厕所一气呵成，最后孤单一人迎着渐渐明媚的春光朝着教学楼而去。来到班上，老师正在讲课，最后一排角落的位置依然空落落的。我做出一脸无所谓的模样，半眯着眼睛回到自己座位，老师见怪不怪的继续讲课，前面的冯新雅转过头来小声说：“叶云怎么还没来啊？”

“哦，转学了。”我满不在乎地回答。我得尽快熟悉这句话，接下来的几天肯定会经常说出这几个字，叶云的朋友可是相当多呢。

冯新雅做出惊讶的表情，然后慢慢地转过了头去。我拿出书来，比照着老师的讲课内容翻开页数。下课以后，黄晓雯拿着书走过来，说：“以后我陪你坐吧。”然后就坐到我旁边了。我也没拒绝，但是冯新雅扭过头来瞅了黄晓雯一眼。黄晓雯指着她说：“三八，你再瞅我一眼试试？”冯新雅没敢搭腔，毕竟黄晓雯是个标准的女混混。黄晓雯又骂了几句，冯新雅也装作没有听到。我感觉黄晓雯也是心里不高兴，借着这个机会撒气呢。

叶云走了，至少还有黄晓雯和我一样不开心。

黄晓雯陪我坐了一上午，也聊了一上午，讲各自以前的事，她说她以前在初中多么风光，老肥他们见了她只有低三下四的份儿；我说我以前在初中多么难堪，除了一个女生哥们以外再无其他朋友，后来还是慢慢混成了年级的老大。放学以后，我告诉庞华，让他通知其他兄弟中午到宿舍开会。吃了饭回到宿舍，东子也带着他的几个兄弟来了，狭小的宿舍塞了二十个人还是有点挤的。这么多的人，打打闹闹的，可我还是觉得孤单。

我说：“叶云转学了，你们都知道了吧？”

大家都点点头，谁也没说什么。我继续说：“前些日子，咱们和老肥他们彻底闹翻了，而且是把他们四人打了个遍。我总觉得，他们不会善罢甘休，所以还是提醒大家注意，有什么事尽快电话联系。”叶云虽然走了，可是生活还得继续，该怎么做还得怎么做。

我不是个善于长篇大论的人，要说的事几句话就说完了，说完以后就陷入冷场，大家走也不是，坐也不是，显得有点尴尬。如果叶云在的话，肯定能搞热气氛，大家嘻嘻哈哈的，什么事也好办了。我试着开了个玩笑：“你们一定要小心啊，尤其是拉屎的时候更要小心，屁股还没擦呢就被人家堵了多丢人啊。”

大家一片“嗯嗯”的声音，有的还严肃地点着头，显然把我说的话当真了。东子还补道：“涛哥说的没错，不光是拉屎的时候要小心，还有吃饭的时候也要小心，被人把头扣在饭盆里就不好了。对了对了，洗澡的时候也要小心，衣服也没穿怎么打的过人家？”

大家继续“嗯嗯”的点头，连我都有点迷茫了，东子是认真的，还是在开玩笑？

这场会议开的不咸不淡，大家最终还是慢慢的散了。叶云不在，果然还是少了什么，以往的欢乐气氛也没有了。我甚至有点害怕，觉得自己没有足够的能力让大家团结起来。

担心的事情终于还是发生了。一天下午，我正在教室看书，两个兄弟过来找我，都是灰头土脸的，说是在厕所被老肥给打了。我一点都不意外，知道这一天迟早要来，便立刻叫了东子和庞华，又把其他的兄弟召集过来，浩浩荡荡的冲向老肥他们班。老肥也早有准备，连互相嘲讽也不用，双方一见面就打上了。教室里一片鸡飞狗跳，我抓了个凳子往老肥身上抡，东子则在老肥身后死死卡着他的脖子。我们人多，迅速占了上风。但是不到一会儿，又是一阵呜呜的喧闹，二炮竟然带着人进来了，和老肥的人一起围攻我们。

我心里一沉，不怕他们一个一个来，就怕他们团结到一起来。二炮冲过来，一脚就踹到我的背上。我闪了一个趔趄，差点栽倒在地上。东子急了，放开老肥去打二炮，结果老肥又从背后踹了东子一脚。我回过身想帮东子，结果又有两个学生扑过来，一左一右的抓住我的两条胳膊，二炮则在前面踹我肚子，踹了我足足十几脚，从教室前面踹到教室后面，还骂：“就你也能当我们老大？老子早他妈看你不顺眼了，和东子那个傻逼一起去死吧。”

东子也惨，被四五个学生围着打，躺在地上起也起不来。我觉得不对啊，就算老肥和二炮的人加起来也没这么多啊。再围观左右，愕然发现羊孩和飞镖也在，教室里挤了六七十号人在乱哄哄的打，我们的人显然已经落入下风，但是都强撑着没有逃，也是以前立下的规矩，没喊撤退以前绝对不能走。我想，自己完蛋啦，不能让兄弟们跟着完蛋。

我就喊：“撤退吧，都撤。”大家才往外跑，有几个还过来帮我，把抓着我胳膊的那俩学生打跑了。得到自由以后，我猛地扑过去，把二炮扑倒在地，一拳接着一拳，根本不给他喘息的机会。打了七八拳，我又被人踹倒了，毕竟他们的人多。二炮骑在我身上，如法炮制的一拳接着一拳，打的我七荤八素几欲昏迷。

不知过了多久，突然有人喊到：“保卫科的来啦！”

教室里一片鸡飞狗跳，大批大批的学生往外跑，本班的学生也不动手了。我坐起来，看见老肥他们都在旁边站着。走廊传来王峰用扩音喇叭说话的声音：“不许再打架了，都回自己教室去……”我摸了摸嘴唇，一圈的血，不知是鼻子里的还是嘴巴里的。我站起来，朝着东子走过去。东子还趴在地上，我摇了摇他，问：“怎么样了？”

东子也坐起来，那才叫一个惨，脸上到处都是肿块，眼睛都快睁不开了。

“没事。”东子说着，撑着地站起来，结果闪了一下差点摔倒。我赶紧扶住他，又搀着他的肩膀，在老肥他们的注视之下，一步一步的往外挪。快到门口的时候，老肥说：“这还没完呢，咱们接下来再慢慢玩哈。”

我转过头问：“你想怎么样？”

老肥说：“不想怎么样，就是想证明，我们才是年级老大，你俩只不过是个傀儡。”

我才明白老肥的真实用意，根本就不是为了报仇，就是想当老大呢。在这之前，高一虽然不服我的人很多，但我却是年级公认的老大，横着走出去都没人敢拦，名字甚至传到高二、高三去了。老肥他们虽然也出了不少力，但是名气比起我来实在差远了，而且他还认为我是个草包，要不是因为东子才懒得帮我。现在东子也落势了，他们更有了造反的理由。所以，就算我们不打他，他也迟早会找我们的事，以此来证明他才是真正的老大。

我冷笑一声：“老大这位子，你还真做不了，不信咱们就走着瞧。”

老肥的脸色一下变得很难看。

我搀着东子出了教室，东子嘿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