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还记得周心悦刚怀孕那会儿,他带她去看刚刚买的别墅,还是个毛坯,他把钱全都买这块地皮了,根本没有装修的资金。
他拉着她去二楼参观他的规划,她说得像打广告:“老公,装修不好,甲醛对孩子不好,我们就住毛坯,原生态,更健康!”
他点头:“我不雇人,自己刷,老八说明天就去把涂料拉回来。”
“刷什么墙?我觉得白墙最好看。”
他又点头:“嗯,你看到这一排屋子了没?都是咱儿子的,我统统刷成蓝色。”
“……岑君西!你到底有没有听我说话!”
“哎呀糟了!厨房的瓷砖还在外面堆着,这帮人真欠揍,给我卸下来就不管了!赶明儿见了打一顿。”
“岑君西你又想打人?!”
“老婆我错了!”
周心悦瞪他,而他早就奔下楼梯,朝外面跑,都跑出门外了又毛手毛脚的跑回来,站在楼梯下面,在她肚子上狠狠亲上一口:“儿子,跟妈妈一块看你爸干活!”然后他又跑了,把那些漂亮的瓷砖一页一页往厨房搬,一板一眼的和水泥,往墙上贴。
有的瓷砖上还画着漂亮的花纹,他每帖几页就换上一页印花的。那样的认真、用心,像中了头彩,贴瓷砖的时候都哼着歌,满脑子都是孩子降生以后的画面……那时候怎样也想不到,一直到孩子流产,他都没把整幢房子装修起来。
他靠着椅子背,鼻息喷出长长的烟雾,仰起脸,觉得整个世界都天旋地转了。
下车的时候越发的晕了,他走了两步没站稳,程浩上来扶,却被他推开。他自己摇摇晃晃的进门,换鞋,去冰箱里面拿了瓶汽水打开,坐在椅子上喝了两口,抬起头,看见周心悦站在楼梯口。
她穿着月白色的真丝绣花睡衣,脚上趿着拖鞋,盯着他问:“你喝多了?”
他没理她,她走下来,看到馒头摇着尾巴蹭上来,讨好的伸出前爪来拍他的脚背。
馒头是岑君西捡回来的一只流浪狗,后来才发现是条柯基犬,他把狗抱回来的时候,它被汽车压断了前腿,也不知道饿了多少天,趴在客厅里呜呜咽咽的用爪子刨着软木地板。佣人端上晚饭,是岑君西最喜欢吃馒头,他慢条斯理的掏着馒头瓤吃,最后把馒头皮里面填了些笋丝鸡扔到地上,那狗就抱着馒头大啃起来。
那么一条小土狗,四条小腿又粗又短,浑身上下像在泥潭里打过滚,一点也不可爱,她很不喜欢,问他:“你什么时候把它送去收容站?”他喝了一勺笋汤,有些漫不经心:“谁说我要把它送走?”
“那要不要取个名字?”
他指了指桌子上的盘子,“就叫馒头。”
馒头呜呜噜噜的发出亲热的声音,而岑君西今天是真喝多了,都没有心情哄它,只是低下身揉了揉它的头,头重脚轻的上楼去了。
她不放心,只得跟着他。
走廊上铺了一层波斯的绒毯,他已经换了棉拖,脚步落在上面发出很轻的扑扑声,声音紊乱,没有一点规律。
周心悦想上去扶他,却被他闪开了,他看了她一眼,没有说一句话,顺手把领带扯了扔给她,沿着走廊朝尽头的房间走。他脚下虚浮,走得歪歪扭扭,最后直接撞到墙上去了,靠着墙直喘气。
周心悦本来不想跟一个醉鬼纠缠,可看岑君西一直往走廊头上走,不得不拉住他。这次他没推开她,反而拉住她的手,笑起来:“老婆,你起来啦。”
他一身酒味,也不知道喝了多少,她皱着眉头,只是把他往走廊另一头的主卧拉:“回去睡觉,你喝多了。”
“我没喝多,那帮孙子才被我灌多了……”他跟她拔河一样,又往另一头走,拽的她向前站不稳,他涎着脸吻上来:“不信你闻闻。”
酒气熏天,她都懒得跟他讲话,推了他一把,他脚下一个踉跄,继续沿着走廊走,晕乎乎的找人:“楠楠?楠楠……你在哪儿呢?”
房间一间一间的被打开,他每进一扇门就去摸灯,里面全都是装修精美的婴儿房,粉色的蓝色的,他通通找了一个遍,人越来越焦躁,最后只好转过身来,求助她:“老婆,南南呢?我女儿呢?”
她觉得头疼,却没法在这个时候告诉他,他们的女儿流产了。
当年他站在这个走廊里跟她规划,这个房间干什么,那个房间干什么,他长手一挥,威风凛凛。
“我早就想好了,咱们生四个孩子!东西南北,西和北都占了,咱们就叫南!老大儿子,叫岑君南,老二儿子,叫岑西南,老三女儿,叫岑心楠,木字旁那个,老四女儿,叫岑悦楠!”
她掰着手指头:“俊男、西南、心南……越南?”
他疑心她不同意,于是赶紧说:“你要是不乐意,老大就叫悦南,那也好说!”
“不是耶,”她很郁闷:“你怎么知道老大是儿子?”
他得意洋洋:“计划生育计划生育,像我这么优秀的种子,再计划一下,那还不是种啥得啥!”
她没好气的戳了他一指头:“你务农的啊!”
他没脾气的搂着她笑:“我打工的,专门挣钱养你们。”
她扑哧一声笑得开心。
19Chapter 19(整改后)
岑君西靠在门框上站了半天,见她不回话,又倒回头来找,来来回回好几趟都找不到,只好坐在地毯上,托着腮苦思冥想。
他要想好久,久到她以为他都睡着了,他才想起来他们的女儿流产了。雪白的瓷盘,一团血肉模糊,医生捧了来给他看,亲口告诉他是个女婴,孩子没了。
那么残忍的一幕,至今都血腥的让他反胃,他一瞬间汗毛都竖起来了,浑身上下一阵战栗,站起来就往卫生间跑。
他鼻息粗重,扑到马桶上便是一阵撕心裂肺的呕吐,吐到什么都吐不出来了,才伸手打开淋浴的开关。
未调节的花洒冷水浇落下来,瞬间将他打湿,他两腿发沉,咕咚一声跪下来。这一跪让他全身都失了重心,摔倒之后头撞到墙上,发出沉闷的撞击声。他似乎摔蒙了,却有毅力跪着,跪了一会儿便摸索墙壁上的瓷砖,然后开始撞墙。
他嘴唇龛动,听不清喃喃的说什么,只是不停的撞,一下、两下、三下……撞得她心惊胆战,最后程浩都冲上来了,上去拖他,而他挣脱开,勃然大怒的冲他吼:“滚——!”
程浩回头看了周心悦一眼,走到床上拿了一个枕头塞到岑君西和墙壁之间,然后把周心悦推进房,随手关上门。
岑君西头撞得鲜血直流,染在白色的枕头上开成血花,一朵连着一朵,他不再撞了,而是摇摇晃晃的爬起,从浴室走出来。
房间只开了一盏落地灯,灯光不甚明亮,有一大半房间都沉浸在无声的黑暗里。周心悦站在门前,不敢走也走不得,幽暗的光线反射着一点冷淡的光辉,映着他浑身**的,叫人看了难受。
他衬衣浸了水,半透明的材质帖在身上,额头有个口子鲜血直流,血水淌过他的眼睛,清疏而又纤长的睫毛上都挂了一点血珠,他透过血珠看她,瞳仁一片的暗沉。
他突然上前,她吓得一步后退,撞在门上发出“咚”的一声响,而他只是伸出一只滴水的手,轻轻摩挲着她的脸颊。
他距离她很近,能看得清他每一根睫毛。其实岑君西在一些地方上跟沈静北很像,可是气质上却截然不同,沈静北很温和,而岑君西每每靠近都有一种凛冽的气息。
她被他压迫的抬不起头来,他却缓缓的开口说:“对不起……是我错,对不起。”
她被他的眼神刺得心头一痛,声音发酸,好半天才说出几个字:“你也不容易。”
他抬起两只胳膊,支在墙上将她固定在手臂间,吻轻轻落下来,一点一点,微小的啃噬在她的发间、额头、耳垂……是从未有过的温柔。
他发尖上的冷水和着鲜血滴在她脸上,微凉的带着他的体温,叫她想起来上大学的时候,他也曾经这样吻她。
那时候周末总喜欢去爬山,而父亲是个极刚正的人,从不受人恩惠,同属**,周家连一辆私家车都没有,所以他们外出的时候都是挤公交。周末,车上人多,很挤,没有座位的时候,岑君西两只手搭在车把手上,就这样把她圈在臂膀里,却总是趁着刹车的时候堂而皇之的吻她,只是蜻蜓点水般的一吻而过,然后装作满不高兴的皱皱眉头:“这车怎么这么挤?”
那个时候的自己最怕什么呢?最怕死。怕岑君西死,怕自己死,怕时光匆匆,可眨眼间就到了现在,现在又怕什么呢?
岑君西吻了她很长一段时间,他身上永远有一种温和的皂角香气,那种气息似乎是天生的,即使是被刚才的淋浴浇过,那种味道淡了,却还是一丝一丝,嗅在鼻间有沁凉的芳香。
过了很久,他才长臂横过她的双肩,将她一拥入怀,然后在臂弯里打了一个横,把她径直抛上床。
她穿着宽大的睡衣,他两下就剥干净,扣住她的纤腰,把她一个翻身就压制在身下,伸手解开她胸衣的带子。
暗沉的灯光下她趴在深蓝色的床单上,光滑的像一尾鱼,活脱脱的跳动着在他要下不安分的挣扎,强烈刺激着他的身体感官。他对她太狠,狠到永远不需要预热,大喇喇的钳制,然后弓身跨上去让两个人贴合紧密,毫无预警的冲撞进出。
痛,太痛了,什么都是痛的,身体是痛的,眼神是痛的,心也是痛的,她又下了炼狱,只剩下烧灼,煎熬和吞噬。
他最喜欢让她从天堂直接摔入地狱,她看不到他的脸,也不愿意看,他那一丝好闻的气息和他粗鲁的动作反反复复的折磨着她的神经,她觉得自己要疯了,拼命地揪住一个枕头塞进嘴里,只是想忍住呜呜噜噜的哀嚎,没想到竟然露出床头上的那把枪。
岑君西谨慎,总在枕头底下藏枪,而这把枪一直被枕头盖着。两只枕头,刚才被程浩抽走了一只,另一只被她压在身下,这才露出枪来。
岑君西还在无休无止的需索,她忍受着难以启齿的痛楚,看着那把枪,似乎看到了父亲,父亲昏迷前说的最后一句话是:“心悦,打死他。”
滔天的煎熬吞噬了她仅存的理智,她突然向前扑,这个近似疯狂的举动让在她身体里肆虐的岑君西身体发僵,闷哼一声,毫无预警的伏在床上,而她已经握住那把枪,一个迅雷般的转身,精准的将黑洞洞的枪口对上他。
岑君西喘息着抬头望着她,眼睛里血丝密布是红色的,眼眶充血是红色的,额头上的血滑过眼角,亦是红色的。他整个人像一头野兽,带着嗜血的气息。
她端着枪,姿势标准正确,咔嚓一声将子弹上膛——她是军人世家,开枪对她来说没有一丝阻碍。她吼:“别过来!”
他毫无惧意,只是带着了然的冷笑,从床上爬向她,缓慢又缓慢。
周心悦觉得他像死神,带着死亡的气息一点一滴的逼近,她近乎失声的惊喊:“别过来!我开枪了!”
而他依然不为所撼,主动上前撞上枪口,让她的枪顶在自己的胸口上,声音凛冽的微微沙哑:“开枪,你只管照这儿开,一枪打死我,你也解脱了。”
周心悦没有勇气开枪,是真的没有,她确信她刚才那一点勇气在他撞上来那一刻散了,灰飞烟灭。现在的她跪在床上,持枪的手剧烈颤抖,以至于不得不两手托枪来稳住。
岑君西一边顶着枪膛一边嗤笑着抬手,他冰冷的手指卡住她的脖子,声音游弋的传来:“你早就想打死我了是吧?可是你忍心吗?你和你爸的命都是用我的命换回来的,毕竟是我的女人呢,何况我们还有过一个孩子……”
“岑君西你闭嘴!”她已经崩溃,为什么他永远要提醒她!
“你愧疚了?”他古怪的笑着:“你也觉得你欠那孩子一条人命了?没关系,你们周家人手下的人命不比我少呢,你爸爸开枪打死我那么多弟兄的时候,怎么不见你愧疚?来吧,不差我这一条。”他手上加了劲儿,像藤条一样缠在她脖子上,往前一拉,她被狠狠地拽到了跟前。
“岑君西,你不许侮辱我爸爸……你不配……”她呼吸已经受阻,泪水瞬间迷蒙了双眸,握枪的手已经松了。
岑君西“啊啊啊”的笑了两声,一个若有若无的酒窝浮现在唇畔,笑容诡异,而下一秒他突然脸色一变,血红的眼睛瞬间燃起火焰,冷厉的额角都泛起青筋,挥手打掉了她的枪。他狠狠地一拽将她翻身压在身下,手指越收越紧,目眦尽裂的痛喊出声:“爸爸!爸爸爸爸!你也爱你的爸爸为什么要杀了我女儿?!为什么剥夺我做爸爸的权利?!”
周心悦被他压在身下,头埋在枕头里,已经闷得两眼昏黑,却不服软的喊:“因为你该死!因为你不配!”她知道他最恨什么,所以她不打算放过他:“你人脏!跟你的钱一样脏!我跟沈静北生一百个一万个,也不会——”
她说不下去了,她觉得此刻的肺像海绵,已经被攥到了最紧,紧的一点空气都进不来,她闭上眼睛等待死亡。
可是岑君西不放过她,他是真的发怒了,他发怒的时候是个十足的小人,通常只动手不动口,瞳孔急剧的收缩,松开掐住她的手,疯狂的揉搓着半昏迷的她,唯有剩下凶悍的掠夺和惩罚。
她缓过气来,一息尚存,又是重复:“你脏,你不配……”
他已经丧失理智,不再管她的鬼话连篇,按住她的身子狠狠地一挺,她叫了一声,终于晕过去,不再说话了。
不知过了多久,岑君西才喘息的倒在她身旁,如同死过一回,脑海里掠过无数的画面。她笑得,她哭得,她求他别开枪的,她……他不愿再想下去了,双手还锁着她的腰际,汗义浸湿的床单还裹着他们的身躯。他抵在枕上连声音都变得微弱不堪,喃喃的说着什么,也昏睡了过去。
耳畔的轰鸣渐渐消失,周心悦一点一点的清醒过来,直挺挺地趴在床上,听清了他的低喃,在夜空如同划过的一颗流星,他说:“你杀了我吧,开枪,狠狠心……”
眼泪落下来,噗地一声在黑暗中轻轻散开,她说:“岑君西,你放心。”
20Chapter 20(整改后)
岑君西很快睡着了,只有一个枕头,他又没睡相,睡着的时候总是躁动不安,非要锁着她。他身上有血气、烟气和酒气,是男人特有的味道,黏着她让她心烦。
他喝了酒,身上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