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先是陈雄,她要跟他一刀两断。他们之间不能再这么继续下去了,她要亲自结束这个错误。她依然爱着易郁,尽管在此之前她并没有意识到易郁对她来说到底有多重要,但是经过这些天的遭遇,她越来越认识到易郁尽管生性懦弱,但是他心地善良。他是在用他最大努力的在爱着她,在支撑着这个家。或许现在认识到也不算太晚。
冷簪决心已定,她拿出手机,给陈雄发了一条短信:接到这条短信,不必回复,也不要打电话来。我们之间结束了,没有原因,这是不能改变的决定!
发完短信,她删除了与陈雄有关的一切信息,包括陈雄的电话号码,然后她关掉了手机电源。她甚至立即想到了换一个工作,有一个商贸公司的人事部主管是她的同学,她可以去那里试试看。
像是完成了一件重大的决策,她喝下了一大口白兰地,顿时感觉身上一阵轻松,一些纠缠在她内心的负担终于被她一把扯断,然后丢进了污秽的阴沟里
然后下来就是那双无所不在眼睛,如果自己与陈雄一刀两断了,不管那个躲在暗处的人是谁,都不用再怕他了,他已经不能威胁到她和她的家庭了。她相信,那个温柔一刀所能切断的只能是她从前所犯下的错误,而不是她与易郁的关系。她决定从此不上网,即使上网也不再用从前那个网名,更不会再去那间见鬼的聊天室。这样那个自称是网络幽魂的温柔一刀就没办法再找到自己,至于他那双无所不在的眼睛,看到的都不再是不可见人的秘密,她不用再怕他了!
最后是那双莫名其妙出现的红拖鞋。不管这双拖鞋是哪里来的,也不管它的主人是谁,它们要干什么,冷簪只知道,那个八十五平米的房子是她的家,是她和易郁的家!他们向银行贷了二十多万买下的家!不能就这么轻易的被吓倒了,她要从那个鬼怪的拖鞋那里夺回属于自己的家!
然而怎么对付它呢?
那双不知道从哪里钻出来的红拖鞋究竟是怎么到了自己的家里呢?是有人在捣鬼?还是真的有鬼?如果是有人在捣鬼,那么是谁在捣鬼?家里面只有两个人,不是她自己,那么剩下的就只有易郁了。冷簪觉得这个想法太可怕了,怎么会是易郁呢?冷簪宁愿相信是鬼也不愿意怀疑易郁。
可是为什么就不能是易郁呢?既然自己可以欺骗易郁,与陈雄在一起,那么易郁为什么就不能用这双红拖鞋来警告自己呢?不,如果是易郁的话,那为什么他的表情那么自然,看不出来一丝一毫的伪装。另外,这不像是易郁做事的风格。易郁或许有些阴柔,但绝不阴险,这是而不可能是易郁做的。
如果是鬼,那么这鬼为什么要找上自己呢?冷簪不记得自己得罪过什么人,更不记得自己的罪过什么死去的人。突然,一只青白僵硬的手爪出现在她的脑子里。难道是她?陈雄的老婆?她认为自己抢走了她的丈夫,所以在她跳楼自杀之后的那天晚上她就穿着那双红色缎面拖鞋来到了自己家里,她是来找她算账的!冷簪的后背泛起一片冷汗,她感觉后面有一个人正在小口小口的往她的后脖颈吹气,她猛然回头,背后没人。
不管那双红拖鞋是怎么来的,也不管作怪的是人是鬼,冷簪决定都要搞个水落石出。如果那双红拖鞋再次出现在她面前,她要把它剪烂,撕碎,烧成灰!她绝不允许这双鬼怪的拖鞋来破坏她剩余的幸福。
冷簪目光坚定地走出酒吧,挥手招来一辆计程车,钻进车里。可是还没等冷簪说话,前面坐的那个司机就说道:“明珠花园?对吗?”
冷簪心里一惊,她从座椅后面看着背对着她的出租车司机,但是她看不到他的脸,她问道:“你怎么知道我要去明珠花园?”
那个司机笑了,他还是不回头,他说:“因为我前几天拉过你,你从黑森林门口上车,直接到明珠花园小区,我这人没别的本事,就是记忆力特别的好,几天内拉过的客人我都能认出来,像你这样一位漂亮的小姐,那我更是不会认错的。”
冷簪仍然觉得不踏实,她觉得这个司机很可疑,他记住她的家庭住址干什么?她紧紧盯着他的后脑勺,在那张看不见的脸上是不是也隐藏着一双窥探的眼睛?果然,冷簪在后视镜的镜片上看到了那双眼睛,他正在用余光瞟着冷簪,那眼神飘忽不定,似乎藏着些什么。冷簪对他说:“我不去明珠花园,我去老街口。”冷簪不能让这个可疑的人一直送她到家门口。
司机不明所以的哦了一声,说:“我以为你家住在明珠花园呢,怎么你不住在明珠花园吗?”
冷簪说道:“我不住明珠花园,上次去是去看一个朋友。”那个司机笑了,他说:“好的,知道了。”但是显然他不相信她。
车子停在了老街口,冷簪付钱下车,嘭的关上了车门,然后注视着这辆出租车慢慢离开她的视线。她缓步向前,夜色正浓,老街口一带行人稀少,显得格外冷清。老街口离明珠花园大约一站地多一点,冷簪打算溜达回去,顺便醒醒酒。
冷簪独自走在空落落的大街上,高跟鞋的尖跟嗒嗒地发出一串脆响,像是一串描绘寂寞的鼓点。蓦然,冷簪感到背后似乎有人在跟踪着她,那人狡猾的将脚步声隐藏在她的脚步声里,使她的脚步声增加了一丝复杂的声音。冷簪回头看去,大街上空无一人。但是被人盯着的感觉还在,有几个黑黝黝的路口,像是几张不怀好意的大嘴巴,利齿全都隐藏在黑暗里。
冷簪加快了脚步,身后也传来一阵噼噼啪啪的声音,冷簪慌乱起来,她开始奔跑,高跟鞋叮叮的在路面上碰撞着,终于冷簪看到了明珠花园大门口的灯光。
当她气喘吁吁的快步走进明珠花园的大门时,那个夜间保安站在原地,一双眼睛里暗藏着东西,那东西清清楚楚,是刀。但是冷簪不怕他。冷簪一面平息着由于奔跑而起伏的胸口,一面冰冷而镇定的望了那个保安一眼,那保安立即扭过脸去,冷簪在心里笑了,她很明确自己要做什么。
冷簪打开家门,家里没有易郁,也没有那双红拖鞋。她打开家里所有的灯,屋里一片明亮,鬼魅无处藏身。冷簪在屋子里四处寻找着蛛丝马迹,衣橱里,鞋柜里,杂物箱里,阳台上,窗台下,卫生间,到处都没有那双红拖鞋的踪迹。突然,冷簪翻出了她与易郁的结婚照。那本厚实的装订精美的婚纱影集压在大立柜里已经两年了。这两年里冷簪从来都没有翻看过着本影集,她突然想看看两年前的自己,以及两年前的易郁。
她将影集搬到客厅茶几上,一页一页的翻看起来。新娘娇媚,新郎挺拔,每一张照片都饱含着幸福和对未来的憧憬。那个时候的冷簪比现在略微消瘦一些,而易郁却比现在显得有朝气。从什么时候起,易郁变得没有生气了呢?冷簪轻轻抚摸着照片上易郁的脸,从恋爱到结婚,再到现在已经七年了。她一点点地看着易郁慢慢产生变化,而从来也没意识到自己的变化,自己现在变成什么样了呢?
冷簪想起来,还有一张光盘,记录着他们结婚时的情景。她从影集盒的夹层里找到那张光盘,打开VCD,将光盘放进去,一串鞭炮声响起来,随后是喜庆的唢呐,身穿婚纱的冷簪和一身西服的易郁出现在电视机里,冷簪默默地看着,回忆着往日的幸福时光。婚礼按照步骤一步步进行着,电视机里的人笑着,冷簪也跟着笑,这时候情节进行到夫妻对拜的环节。冷簪记得易郁的那些同学在这个环节可没少折腾他们。
突然,画面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片雪花点,难道是光盘放的时间太久,坏掉了吗?冷簪正要起身,画面又有了。但是画面出现的是一双脚,一个穿着白色睡裙的女人的脚。那脚上踢里踏拉正穿着那双红色的拖鞋!镜头只照着这个女人的一双脚,她穿着那双红拖鞋在屋子里走来走去,发出一串踢踏……踢踏的声响。
“不!”冷簪惨叫一声,难怪四处都找不到它,原来它竟然躲进了自己的婚礼纪录光盘里!不!她绝不允许这个怪物去玷污她的婚礼,冷簪关掉VCD,取出光盘用力一掰,光盘啪得被掰成了碎片,冷簪将光盘碎片丢在地上,用力的踩着。她要把那个鬼怪的拖鞋和幽灵一样的女人永远封存在这张破损的光盘里。
就在这时,门开了,易郁站在门口惊异的望着冷簪。冷簪不等他说话,一下子扑到他的怀里,嘤嘤的哭泣起来,她是女人,她有权利趴在丈夫的怀里哭。易郁温柔的拍着她的后背说:“好啦好啦,都怪我不好,没能在家里陪你,不哭了,乖………………”那语气像是在哄一个小孩子,可是冷簪听在心里很舒服。
但是她不知道怎么跟易郁说刚才发生的事儿,她不想让易郁认为自己疑神疑鬼,但是不管怎么说,那个鬼拖鞋跟那个鬼女人一起被她掰碎了,而代价是她的婚礼纪录也随之一起消失了。
月凉如水,今晚就连月亮都不再是那种淡淡的红色,看来自己已经战胜了那个盘踞自己在家里的那个鬼魅。易郁睡在自己身旁,赤裸的身体,白而消瘦。年轻的脸庞上露出了满足的微笑,发出轻轻的鼾声。有多久没有仔细看过丈夫的裸体了呢?冷簪记不清楚。刚刚结束不久的欢愉令她全身酥软无力,有多久不曾有这样的感觉了呢?易郁今晚表现的异常“勇猛”,那种久违了的身心的交融瞬间穿透了冷簪的心,他们沉浸在着欢乐的余波中,随着呼吸起伏的微波荡漾着。
夏虫依旧息玲玲,时钟依旧嘀嗒,只是那双鬼怪的拖鞋不会再出现在自己的家里。月光也恢复了往日的银白,梦很轻盈的覆盖下来,像一层轻纱。微风荡漾,一种早已忘却了的家的感觉重新回到了这里。
朦胧之中,冷簪感到一个阴影挡住了月光,她睡眼惺忪的朝窗外望去,只见一个身穿白色睡裙的女人站在窗子外面的窗台上,她脚穿着红色的拖鞋,披散着一头乌黑的长发,身子像噩梦一样飘忽,而她的脸是一片模糊。冷簪感到那个女人正在冷冷的看着她,那个女人身子晃了一下,像是想要从窗户外面爬进来,冷簪只觉得头皮一阵发麻了,太阳穴剧烈的跳动着,巨大的恐怖袭击过来,她禁不住惊声尖叫了起来。
她的叫声惊醒了熟睡的易郁,易郁一翻身坐起来,抱住魂飞魄散的冷簪,问道:“怎么啦?怎么啦?出什么事儿啦?”
冷簪几乎说不出话来,她用手指着窗户外面,结结巴巴地说:“窗户,窗户外面有,有个人………………”可是当她的手指指像窗户的时候,微风吹拂着窗纱,银白的月光洒在窗台上。此外,什么也没有。那个女人的影子消失了。
易郁站起身来,打开纱窗,将头探出窗外,看了看,然后又关好了纱窗,对冷簪道:“你一定是又做噩梦了吧,窗外哪里有人啊。咱们住得可是七楼,谁能爬的上来啊。”
冷簪道:“不,我没有做噩梦,那个不是人,而是一个女鬼!我刚才明明看见她了。她穿着白色的睡裙和红色的拖鞋,她想要从窗户外面钻进来!”
易郁有些忧虑的看着冷簪说道:“哪里来的鬼啊!我看多半是你白天跑去问咱屋子的来历时候,你的心理受到了影响,所以才会产生幻觉。不信,你自己到窗户这边来看看,到底有没有你说的那个女鬼。不如这样吧,明天我陪你去看心理医生吧。”
“不,我不去看心理医生!我没神经病!”冷簪相信自己刚才确实是看到了站在窗户外面的那个女人,但是她无法证实给易郁看。
“好好好,没人说你有病。”易郁哄着她说:“其实看心理医生只是缓解一下你的负面情绪,并非是说你就有精神问题。你最近是不是工作上压力太大了?你要是不愿意去看心理医生,那我们就不去。我看我们不如请几天假,我陪你出去散散心,你看怎么样?”说完轻轻搂着冷簪。
冷簪知道易郁一向都很迁就自己,她说:“这样也好,等你这阵子忙过去再说吧。”她犹豫了一下,对易郁说:“我想辞职,休整一段时间之后,再重新换一个工作,你看怎么样?”
易郁微微一愣,道:“怎么突然想起来辞职了?工作不顺心吗?这事儿你自己决定吧,做得不开心那就换一家,我是相信你的能力的。”
冷簪点点头,温存的抱住了易郁。她突然想到:那个无声无息的站在自己家窗外的女鬼会不会是陈雄的老婆?她是不是要报复自己,所以跑来跟自己抢丈夫的?难道说她的目标是易郁?冷簪抱着易郁的手臂不由自主地收紧了。
一大清早,一封辞职信就摆在了匆匆赶到公司处理事务的陈雄办公桌上。陈雄冷静的看着站在面前的冷簪说道:“有这个必要吗?”
冷簪避开他眼睛的逼视,将目光转移到办公桌上的信封上说:“有,我认为有。”
“那好吧,你去财务结算一下工资,我会打电话,叫他们给你多发三个月的薪水。”陈雄似乎还有一丝不甘心,他继续说道:“可以解释一下,为什么吗?我说的是包括昨天晚上你发的那条短信在内。”
“没什么可解释的,”冷簪低着的头慢慢抬起来,看着陈雄的眼睛说道:“游戏结束了,仅此而已。”她停顿了一下,又说:“但是我希望,我们还可以是普通意义上的朋友,只是我们不会再有任何形式的交往了,我希望你会赞同我的观点。”
陈雄笑了,像是一头把猎物逼到了死角的野兽,他说:“我觉得你至少应该先征求一下我的意见,再作决定。”
冷簪的心往下一沉,她知道,面前的这个男人如果真的想要纠缠她,她是很难摆脱得掉的。她相信他有这个能力。但是出乎冷簪意料的,陈雄挥了挥手,说:“算啦,你去吧。”陈雄并非是心甘情愿放掉冷簪,他妻子的亲属已经在他家里闹翻了天,好在他妻子跳楼之前并没有留下什么谴责他的遗书,否则他就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