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这肮脏世界,自己装什么八风不动,退一步海阔天空、忍一时风平浪静全他娘是软弱男人忽悠自己的扯淡言辞。
肖冰拍桌子站起,转身要离去,杨采薇方寸大乱,焦急道:“肖冰。。。。你冷静点,老一辈不想因小辈的争斗撕破脸,我。。。啸吟。。。唐家祺保你一条命不容易,你不出事就有东山再起。。。报仇雪恨的机会,宁秀儿。。。欧阳思青不会白死,现在舍身拼命确实够爷们,可值吗?肖冰。。。。求你了。。。别辜负我们的期望。”
肖冰慢慢回头,布满血丝的双眼满含泪水,凝视杨采薇,凄苦一笑,道:“采薇,答应我。。。。尽量把我那些兄弟们从局子里捞出来,秀儿走了。。。。思青走了。。。。我苟且偷生猪狗不如,这世上没什么再值得我留恋。”
肖冰头也不回走出咖啡馆,杨采薇怔在原地,隔着玻璃窗凝望渐渐模糊的健硕背影,镜片后的美眸隐现泪光,名动北京城的杨家女人失声呢喃:“肖冰。。。我呢,我就不值得你留恋?”
欧阳思青偏执认定英雄救美不狗血,杨采薇期待有个男人为她冲冠一怒。
离开咖啡馆,肖冰走入一条僻静小街道,摸出手机给远在北京的木狼打电话,几声忙音,电话接通,肖冰深深吸口气,压抑心中悲愤,认真道:“木狼答应姐夫,好好在部队干,老宁家一定要出个将军,如果你没做到。。。你就是宁家的罪人,对不起你姐姐,姐夫做鬼也看不起你。”
电话那边,木狼沉吟许久,轻轻嗯了一声,肖冰点头笑了,很欣慰,仿佛木狼已穿上笔挺的将军装出现他面前,挂断电话又打出几个电话,很少开口求人的硬汉拜托老首长侯国庆尽心尽力照顾木狼。
秀儿已经走了,冲冠一怒为红颜的报复,是有死无生的最后抗争,很快木狼会失去所有亲人,孤儿所承受的凄苦,肖冰比谁都清楚,哪里忍心木狼无依无靠孤苦伶仃的活着,安顿好木狼,又联系刘大发几人。
傍晚时分,南城区一家两层楼的小馆子门可罗雀,这家门面不大不小的馆子处境很尴尬,对面工地的民工囊中羞涩,赚的都是辛苦钱,花百十来块吃顿饭,属实太奢侈,压根不敢进这家饭店的门,包工头、有钱人、机关单位的公务员却看不上这儿。
三辆豪华小车破天荒停在饭店门前,两辆稳重的银灰色宝马,一辆硬派黑色奔驰越野车,车门响动,三辆车只下来三个男人,早已笑脸相迎的老板娘难免有点失望,可笑容依旧灿烂,这么三辆好车停在门口,看着舒心呀。
刘大发、陈刚、尚华没心情理会老板娘的阿谀奉承,快步进门,上二楼,进了三合板隔成的雅间,雅间玻璃窗前,肖冰背对三人,望着马路对面连成一片的几处工地,南城区五大胡同已成为历史。
懵懂岁月,十来岁的肖冰曾拍胸脯对张倩发誓要将五大胡同变成宁和市最漂亮的地方,熬过挫折,挺过艰辛,昔日大人们认为近乎荒诞的孩子梦想快要实现,肖冰却憋着一腔子悲愤之情。
儿时梦想实现了,给谁看,自己东山再起只手遮天了,为谁跋扈,为谁雄,肖冰苦笑,流露催人泪下的辛酸和落寞,右手拇指食指捏着烟嘴,猛抽两口,亲眼目睹坤爷离世、李老九穷途末路,亲送逼走王朝阳,如今轮到自己。
佛家箴言,种什么因,得什么果,老江湖常说出来混的,迟早要还,自己得到很多,风光过、跋扈过,也曾呼风唤雨,该还了,英雄末路。。。枭雄末路。。。。自己算什么?肖冰仰脸吐出烟雾,暗道“就让别人嘲笑自己是个为女人殉情的傻子吧!”
“冰子,放宽心,公安厅经侦大队虽然冻结咱们华天账户,我们几个这两年存了点钱,维持公司运作一年不成问题,浦诚的宋总也暗示过。。。。只要冰子你缺钱。。。。他无条件帮忙,我老刘不信公安部整咱们一年。”刘大发安慰肖冰,华天被指涉黑,接踵而至的各项调查令脾气随和的老刘窝火不已。
肖冰慢慢转身,看着三人,华天集团是他们跟随他一点一点拼出来的,他挤出一丝笑意,道:“我死了,华天就留给你们三个,今晚最后一次陪你们一醉方休。”
“冰子,你要忍啊,大风大浪闯过来了,如今这点困难算什么,秀儿是好姑娘。。。值得你付出一切,但你想想她要活着。。。。会让你干傻事?我做半辈子小买卖,以前眼红有钱人一掷千金,开好车住洋房,这两年我刘大发也能一掷千金,也能开好车住豪宅,都是冰子你给我的,我感激你,你要作践自己的小命,我不同意,除非我死在你前面,很多人说我奸。。。说我利欲心重,可我刘发达的心也是肉长的,懂什么是情义。”刘发达眼窝含泪劝说肖冰。
肖冰心里感动,沉默许久道:“老哥,我不可能回头,别为难我。。。。咱们痛痛快快喝酒。。。行吗?”
刘大发与肖冰对视,最终无奈叹息,老泪纵横,高喊:“服务员,拿最烈的白酒。”
第2卷 第362章 是非成败转头空(十九)
服务员端上宁和酒厂产的六十二度烧刀子,正儿八经的烈酒,草原牧民严冬里暖肚子的玩意,不适应北方烈酒的南方人消受不了,一杯入喉,胃里翻江倒海不说,多半要晕头转向,其实北京红星二锅头的度数不比宁和烧刀子差,只是宁和人除了几大品牌酒,更多时候习惯喝本地酒,支持本地产业,所以九十年代中期濒临倒闭的宁和酒厂一直苟延残喘到如今。
刘大发异常激动,捏着能放一两酒的白瓷杯,与肖冰连干三杯,擦抹泪水的同时哽咽道:“冰子,这辈子认识你,是我老刘的福分,阴你的人真他妈的瞎了眼,这世上还剩几个像你这样的爷们,如果日后有报仇的机会,我老刘倾家荡产在所不惜。”
陈刚和尚华一个劲儿点头,没结识肖冰前,三人都认为尽心尽力给朋友办点事,狐朋狗友犯事自己不落井下石,亲近人逢喜事自己真心实意锦上添花,而非阴阳怪气的泛酸水,已难能可贵问心无愧,为人两肋插刀冲在前边当枪子、当刀子,是傻子干的傻事,跟了肖冰慢慢晓得情义这玩意多么重要,多么揪扯人心。
世态是炎凉,情义却没泯灭。
老刘绝非装模作样,在机关单位厮混几年的陈刚同样真情流露,尚华入华天的门最迟,可也是个仗义的男人,正所谓用人不疑疑人不用,肖冰视几人为心腹,当然了解他们,他不说话,斟满酒,陪好兄弟们大口喝酒,酒逢知己千杯少,人生得意须尽欢,即使不得意,也要喝个酣畅淋漓。
四人喝下三瓶宁和烧刀子,老刘、陈刚、尚华已醉眼朦胧,皇图霸业笑谈中,不剩今宵一场醉,感受悲凉气氛,往喉咙灌烈酒,醉的快。然而肖冰异常清醒,老朋友趴伏桌面,语无伦次咒骂阴人整人的王八蛋,他唤来服务员结账,再通知几个老朋友的家人来饭馆接人,酒桌边将人灌醉,不闻不问扬长而去,这类酒肉朋友猪狗不如,多一个,无异于多一分危险。
老朋友们的家人赶到前的几分钟,肖冰悄然离去。恸哭六军俱缟素,冲冠一怒为红颜,背负汉奸之名的吴三桂为红颜发怒,有千军万马做资本,冷冷清清的街头,昏黄灯光中,肖冰孤身一人,渐行渐远。
他绕着被工程机械推平的五大胡同走一圈,然后蹲在马路牙子上抽完一支烟,深深望了眼养育他成长的地方,宁和曾经的“贫民区”,不管日后怎样翻天覆地,他看不见了,这一刻,他觉得自己体会到教官何长青大开杀戒前的心境,很想给远在美国的张倩打个电话,最终压下这念头,张倩是可怜女孩,希望她永远留在美国,不要再回宁和,省的知道自己死讯,为个已死之人伤心落泪。
“滚滚长江东逝水,浪花淘尽英雄。。。。是非成败转头空。。。。”肖冰情不自禁低吟,挣扎攀爬最终换的一场空,失去爱人情人,难道一心向上的小人物就不能善始善终?肖冰满怀一腔悲情离开儿时的“乐土”。
深夜,肖冰找了家代售移动电话卡的IP话吧,买了张带资费的新卡,旧手机号早被公安监听,如果公安部门乐意,还可以动用高科技设备,通过手机信号进行定点跟踪,九十年代俄罗斯车臣分离主义领袖杜达耶夫就因为手机信号暴露,俄军电磁制导导弹追踪信号源,炸死了叱咤风云的牛人。
共和国最神秘的第五部队造就的精英,哪会忽略这点细节,抢人手机还肆无忌惮打电话的货色,全是接近傻×的蠢货,肖冰换了手机卡,乘出租回到都市华庭,打开自家车库,陆虎越野车虎车完好无损。
陆虎车后备箱底部是经过改装的夹层,肖冰从夹层内取出一个方方正正的盒子,关好后备箱,坐进车里,揭开盒盖,里边放着一支12。7毫米口径的金色沙漠之鹰,世界上口径最大的手枪,一颗子弹足能撂倒一头成年大象,盒子底部铺满黄澄澄的子弹,欧阳思青知道肖冰喜欢霸道的沙漠之鹰,转辗好几道关系搞来这支金色限量版大口径沙漠之鹰。
“思青,我会用你送我的枪,替你报仇,还会用这枪结束这辈子,去陪你和秀儿。”肖冰抚摸冰冷枪身,粗犷英挺的面庞透着浓郁哀伤,脑子里只有秀儿和欧阳思青,慢慢闭眼,泪珠滴下,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时。
一夜无眠,第二天清早,陆虎车冲出都市华庭,直奔通往北京的高速公路,接近高速公路入口,报仇心切的肖冰看到一辆军用迷彩越野车,同时看到了靠着车门抽烟的男人,兰州军区夜老虎大队的“虎王”。
陆虎紧靠路边停稳,肖冰下车,看着面无表情的俊子,问:“是拦我报仇,还是陪我去死?”
“你说呢?”俊子吐出几个烟圈,一瞬不瞬盯着肖冰,在中南海跟人干架,在人民大会堂用酒瓶子砸人,他遗传了傅家好勇斗狠的优良血统,将门无犬子,而他更是北京四九城大院子弟里唯恐天下不乱的狠茬子。
肖冰从俊子眼神里读出了共生死的决绝,倔强的拜把子兄弟是要陪他去赴死,他摇头苦笑,“俊子,我不想再连累无辜人,连累兄弟,你能不能让我安安心心大开杀戒,然后安安心心下地狱。”
“和我说这些浪费唾沫。。。。”俊子瞥了眼肖冰,扔掉烟屁股,近乎粗俗的吐了口唾沫,从后腰枪套摸出九二式手枪,塞给拜把子兄弟,拍胸脯道:“要么。。。。开枪干死我,你自个去北京找江旭尧,要么把枪还我,咱俩一块去,杨采薇。。。方啸吟。。。唐家祺顾虑多,我没啥顾虑,只要家里老爷子能吃能喝,能拍桌子骂人,北京城就没人敢打傅家的主意,捅破天,挨枪子。。。陪兄弟掉脑袋。。。我乐意!”
肖冰无言以对,这份兄弟情怎么还?
俊子见肖冰犹豫,继续道:“冰子,你一向爽利,不是拖拖拉拉的孬种,当我是兄弟,咱们一块轰轰烈烈掀翻北京城,怕我拖你后腿,干脆点扣扳机。”
“好,我当你是兄弟,咱们走!”
肖冰将九二式手枪还给俊子,两个血性男人相视而笑,摸过枪、杀过人的一双右手紧握,这份兄弟情义,重逾泰山,豪迈笑声传出去很远,两人上车,陆虎和猎豹一前一后,驶入高速公路。
黄沙百战血染衣,不报此仇终不还,肖冰凝望前方的眼神坚定无比。
第2卷 第363章 是非成败转头空(二十)
建国门并不属于老北京城内九外七中的老城门,翻阅古都历史,五坛十六城门是曾经帝王之都的标志性建筑,根本没有建国门的影子,抗战期间它是被日军扒开的豁口,后来取名为建国门,共和国成立后,这个“豁口”深受外国人青睐,使馆区、涉外酒店、涉外商店几乎全集中这里。
然而建国门的辉煌历史,肖冰不感兴趣,开车从建国门经过,特意惦念老教官何长青,当年亲手送何长青上路时有点不明白参加过老山战役的军中硬汉熬过残酷战争,为何无法经受生活的摧残,现在肖冰懂了,现实生活的残酷有时甚于战争的残酷,亲人逝去,自己无能为力,这种痛远比肉体的伤痛来的陆虎、猎豹停在路边,肖冰下车朝紧挨大街的小公园走去,因为奥运会的临近,北京城翻天覆地变化着,这个小公园没被推平,没盖外形抢眼的华丽大楼博得老外赞叹,倒让肖冰意外,这些年中国人的城市发展观念像极了某些名导演推向世界的“大片”,处处迎合西方人的口味,丧失民族个性。
公园那一小片松林内,几个老人拎鸟笼溜达,悠哉无比,典型的老北京人,与大富大贵不沾边,但肯定是衣食无忧,真正的老北京大富大贵的人不多,多数靠上代人留的土地房子过小康日子,再者首都的福利政策较好,一张北京市户口能获得很多实惠,这几点养成了北京人骨子里的倨傲。
北京人倨傲也好,平易近人也罢,与肖冰无关,他大步走入松林,凭着刻骨铭心的记忆找到一颗松树,粗糙树干仍残留暗红血色,记录了零三年震动北京城的枪战,老A前任教官何长青用一支八一杠震慑数百军警。
树干上的血痕,便是那经历南疆战火硝烟的刚强男人所留,兄弟。。。送我上路。。。。朴实无华的言辞没有抱怨、没有沮丧、没有故作的从容,平平淡淡一句话豪气冲天,老A的汉子死也死的硬气,死的顶天立地,肖冰没觉着名留青史多么伟大,也不觉着杀人泄愤算遗臭万年,对老教官的敬意未曾少一丝一毫,是何长青教会他用枪,也是何长青教会他野外生存的方式,生死线上挣扎徘徊,如打不死的小强坚挺到今日,全拜何长青所赐,他轻轻抚摸染血的树干,苦笑,笑容充满愤恨,透着一丝愤世嫉俗的沧桑悲凉。
“老何。。。。兄弟想你,不用多久兄弟会下去看你,你当年常说男儿当杀人。。。。大丈夫要轰轰烈烈的死,你都做到了,我不会给你丢脸,咱也在北京城轰轰烈烈干一回,然后轰轰烈烈去死。”肖冰轻声呢喃,点燃一支烟,倒立树下,老教官走的豪迈,他也非窝囊废,偌大北京城千多万人,会记住他的名字。
俊子静立松林边,默默看向肖冰,清楚铁哥们的事迹,他面色如常,热血已沸腾,今天陪着好兄弟痛快杀一场,这年月为兄弟两肋插刀确实很傻,可他愿意干这傻事儿,和肖冰这种纯粹的血性爷们共赴黄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