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出来是个法官。一种严肃的气派布满了他的全身,叫我不寒而栗。残酷的、不公正的上帝呀!罪恶竟总是令美德望而生畏!我借着客厅里照耀的灯光把带我来的两个男人看清楚了,他们至多二十五岁至三十岁的样子。一个叫做拉罗斯,好像年长些,是个深肤色的漂亮小伙子,大力士般的体格;另一个年轻一点,像个女人,一头栗色的秀发,大大的黑眼睛,身高至少五尺六寸,画中人儿似的,美丽的肤色世所罕见,大家叫他朱利安。至于圣弗洛朗嘛,您已经认识他了,面相和性情都粗暴,但不失其英俊。
“都关上了吗?”圣弗洛朗向朱利安问。
“是的,先生,”年轻人回答,“所有的下人都按照您的吩咐在寻欢作乐。只有看门的人在值班,他会小心不让任何人进来的。”
这几句话使我全明白了,我浑身发抖。但是,面对四个男人,我又能怎样呢?
“我的朋友们,请坐在那里吧,”卡尔多维尔一边亲吻那两个年轻人,一边说,“需要时我就会使用你们。”
“泰瑞丝,”这时,圣弗洛朗指着卡尔多维尔对我说,“这位就是我们的法官,就是决定你的命运的人。我们仔细研究了你的案子,我们觉得你的罪行的性质使通融十分困难。”
淑女的眼泪(30)
“有四十二个证人不利于她,”坐在朱利安膝盖上的卡尔多维尔说,同时吻着朱利安的嘴巴,手指头在这个年轻人身上进行着最下流的触摸。“我们很长时间没有判处过罪行这么确凿的人死刑了!”
“什么,我,我的罪行确凿?”
卡尔多维尔站起身来,走过来,厚颜无耻地对着我的嘴唇说:“什么确凿不确凿!要是你不彻底心甘情愿,不乖乖顺从,立即送过来满足我们要求你干的一切,那你就会立刻被当做妓女施以火刑!”
“又是这样的卑鄙无耻!”我大声叫喊,“唉,怎么,清白无辜的人只有供人淫乐,才能逃脱坏人设下的圈套?”
“这是规矩,”圣弗洛朗接着说,“弱者必须满足强者的欲望,再不,就得沦为强者邪恶的刀下之鬼。你自己的经历就说明了这一点,泰瑞丝,你还是顺从了吧!”
与此同时,这个淫棍迅速掀起我的裙子,我吓得直往后退,一边恐惧地推开他。不料,我退着退着就落入了卡尔多维尔的怀抱。他抓住我的双手,于是,我毫无反抗能力地供他的朋友袭击。
他们一边扒去我的衣服,一边叫喊:“还反抗,还反抗!这婊子以为反抗得了!”每扒去一件衣服都伴随着一阵拳打脚踢。
一旦我处于他们希望的状态之后,他们就各坐一张扶手椅中,两张椅子圈成一个圆,他们把我这个可怜的人放在中间的空地上,开始恣意审视,这两个淫棍的邪恶嗜好差不多是一般无二的。
玩了一两个钟头,正式进攻方才开始。仍然一个接一个上,四个人把我摧残得晕了过去,等我醒来,已是深夜。
恣情纵欲之后,他们也让我喘息片刻功夫。我稍稍休息之后,残酷的游戏重新开始。我实在疼痛难忍,又疲备不堪,但是令我惊讶的是,他们治好我的伤口的时间比把我弄伤的时间还要短,并且没有留下一点痕迹。于是,淫戏又从头再来。这样,我死去活来,直到拂晓。
把我送回监狱的途中,我再次成为那两个无耻的仆人罪恶的淫乱的受害者。我们终于进了监狱,狱吏迎接我们,就他一个人在那儿,没有别人看见我回来。
他把我送回囚室,对我说:“泰瑞丝,你去睡会儿吧。不论你打算对谁说你今天夜里出过监狱,请你记住我都会揭穿你的谎言,这种无用的指控救不了你。”
只剩下我一人的时候,我暗暗想道,我还舍不得这个世界么?我难道还害怕抛弃这尽是恶魔的人间吗?唉,但愿上帝此刻就来以他觉得恰当的任何方式把我撕扯出这个世界,我绝不再抱怨!生于这许多凶恶猛兽中间的受苦人惟一的慰藉,就是希望能尽早脱离他们。
第二天,我什么也听不进去,下定决心把我托付给上帝,我不愿吃任何东西,就这么半死不活地待着。第三天,卡尔多维尔来审问我。看到这个淫棍那么镇静自若地来执行司法权力,我禁不住浑身颤抖。他,他是人间渣滓,他,违背他标榜的这种正义的一切权力,他刚刚如此残酷地利用了我的无辜和厄运。不管我怎样为自己申辩,这个坏蛋都有本领把我的辩解变成罪行,等到对我的控告全部按照这个一心满足私欲的法官的意思成立之后,他居然还恬不知耻地问我认识不认识圣弗洛朗先生,我回答说认识。
“好吧,”卡尔多维尔说,“这就足够了,你承认认识的这位圣弗洛朗先生也对你有透彻的认识,他作证说见过你在一群匪徒中间,是你第一个偷了他的钱和钱包。你的同伙打算饶了他的性命,你却劝他们把他干掉,但是,他后来还是成功地逃脱了。这位圣弗洛朗先生还说,几年之后他在里昂又遇见你,在你的一再要求之下,在你说你现在已经改邪归正的情况之下,他允许你到他家里去向他致意。结果,正当他开导你,正当他要求你走正道的时候,你却厚颜无耻、罪恶透顶,利用他做好事的机会,偷走了他放在壁炉台子上的一只表和一百路易……”
“恶魔,”我大声叫着,“我相信公正的上帝,他会对你的罪行复仇的,他一定会证实我的无辜,他会让你因无耻地滥用职权而后悔的!”
卡尔多维尔拉拉铃,吩咐狱吏把我带回牢房,因为我被绝望和内疚所困扰,已经无法继续讯问下去了。不过,审问已经很完整了,因为我已承认了我的全部罪行。这个魔鬼若无其事地出去了!但愿雷电把他劈死!
我的案子在仇恨、报复和淫欲的操纵之下进展顺利,我很快就被判决并被押解到巴黎去复核。就在这致我死命的旅程中,我尽管无辜受害,却被当做最卑贱的罪犯押解,种种辛酸痛苦的思虑涌上心头,我的心完全碎了。我自问,我到底降生在哪一颗倒霉的星宿之下,以致我只要产生了一点正直的情感,命运就把我立即投入苦难的海洋!我崇拜其公正无私的、英明的上帝怎么可能在惩罚我的道德的同时,又让我目睹那些以罪恶粉碎我的人登上荣耀的顶峰呢!
我小的时候,一个放高利贷的家伙打算教唆我去偷盗,我拒绝了,他却发了财。我落入了一伙强盗的手中,我救了一个男人的命,还把他带出了牢笼,他给我的报答却是强奸了我。我来到一个荒淫的老爷家中,因为我不愿意毒死他的婶子,他就放出恶狗把我咬得遍体鳞伤。从那里我到了一个外科医生家里,此人乱伦而且杀人,我试图使他的阴谋不能得逞,他便给我打上罪犯的烙印。他应是恶贯满盈,却大走鸿运,我倒不得不沦为乞丐。我想接近圣体,我想虔诚地恳求至高无上的主,他却给了我这么多的不幸。我希望在庄严肃穆的圣殿里、在我们最神圣的教义中净化自己的灵魂,那圣殿却变成了我蒙受耻辱的血污的场所,那欺骗了我、玷污了我的恶魔却爬上了他那个教会的最高峰,我却再次跌入苦难的深渊。我试图将一个女人从她疯狂的丈夫身边解救出来,这个惨无人道的丈夫却让我一滴一滴地流血,想把我置于死地。我想减轻一个穷人的痛苦,她却抢了我的钱。我救助了一个晕倒的男人,他却忘恩负义,强迫我推转盘,把我当做牲口,还把我吊起来取乐。他处处走运,我却因为被迫为他工作而差点死在绞架上。一个卑鄙的女人想引诱我干坏事,我就再次丧失了可怜的一点点钱财,仅仅是为了保住她要杀害的人的财产。一个心地善良的男人打算娶我以补偿我遭受的所有不幸。然而他的愿望还没有实现,就死在了我的怀里。为了抢救一个并非我自己的婴儿,我冲进了熊熊的大火之中,几乎丧命,母亲却控告我,对我提出刑事诉讼。我落在了我最凶恶的死敌的手里,她却要把我强行带到一个以砍掉人头刺激情欲的男人家里去。我躲开了这个恶魔的利刃,却落入了特弥斯的利剑之下。我救了一个男人的命,还保住了他的财产,便寻求他的保护,他却把我骗到他家里去,对我横加凌辱,还把决定案件结果的法官引来,他俩玩弄了我,践踏了我,要加速我的灭亡。我即将被处死,他们却始终是命运的宠儿。
淑女的眼泪(31)
人们就是这样迫使我经受苦难的,与人们危险地交往就是这样教训了我,我的被不幸激怒的、因屈辱和非正义而忿忿不平的灵魂只希望能粉碎这些禁锢,这又何足为奇呢?
不幸的姑娘结束讲述,说道,夫人,实在抱歉,请多多原谅我这样以种种淫秽的描述亵渎听闻,一句话,这样絮絮叨叨,滥用了您的耐心。也许我用这些肮脏的故事冒犯了上帝,我揭开了我的伤疤,我搅扰了您的安宁。永别了,夫人,永别了。星星升起来了,卫兵们在叫我了,就让我去承受厄运吧!我再也无所畏惧,死亡只是了结我的苦难。日子过得无忧无虑、幸运的人才会害怕这最后的时刻。然而,受尽苦难的人吸取的只是蛇蝎的毒液,东倒西歪的脚步踩着的只是荆棘,见着阳光照耀,就像迷路的旅人颤抖地看着电闪雷鸣一样。残酷的坎坷命运使她丧失了父母、朋友、财产、保护和救助,人间对她只剩下眼泪作为饮料,磨难作为吃食,这样的人看见死亡到来时毫不畏惧,她甚至把死亡当作可靠的港口而希望它的到来。在那里,她在上帝的怀抱中将重新得到宁静,公正的上帝是不会听任在人世间被玷污的清白在另一世界得不到补偿的。
正直的科韦勒先生听了这个故事之后深深地被感动了。至于洛桑热夫人嘛,我们说过,尽管她年轻时有过重大的错误,但同情心并未泯灭,她听着听着,几乎晕了过去。
“小姐,”她对鞠斯汀娜说,“听了您的这番讲述,谁都不能不对您表示最大的关怀。但是,我得承认,有一种我解释不清的感情不可克制地吸引我趋向于您,使我把您的苦难当作自己的苦难。您没有告诉我您的真名实姓,还隐瞒了您的出身,我请求您说出您的秘密。请不要以为我是出于好奇才请您这样做的。……伟大的上帝啊!我怀疑的事情是真的吗?……噢,泰瑞丝!您是不是鞠斯汀娜?……您是不是我的妹妹?”
“鞠斯汀娜!夫人,多奇怪的名字!”
“她现在也是您这样的年纪……”
不幸的女囚投入洛桑热夫人的怀抱,叫道:“鞠丽埃特!我面前的就是你吗?是你,我的姐姐! 啊!我就是死了,也不至于这样悲伤了,因为我可以再亲吻你一次了!
姐妹二人紧紧地拥抱在一起,只听见她们的抽泣,表达她们激动的只有她们的眼泪。
科韦勒先生也禁不住潸然泪下,他感到不能不对这件事情表示极大的关注。他到另一个房间里,给司法大臣写了一封信。他用热情洋溢的笔触描述了可怜的鞠斯汀娜(我们还是称她为泰瑞丝吧)的悲惨命运,他保证她是无辜的,请求在案件得到澄清以前,不把她关进监狱,就让她在他的城堡里安身,保证只要这位主管司法的部长一声吩咐,就立即叫她出庭受审。他还向押解犯人的两个人亮出自己的身分,把信交给他们去递交,并保证看管好女囚。他们遵命办理,把泰瑞丝交给了他,便乘车走了。
“过来吧,你这实在不幸的姑娘,”科韦勒对洛桑热夫人那身世堪哀的妹妹说,“请过来,一切即将改变。从此以后,你的美德再也不会总是得不到回报,你受之于自然的高尚灵魂今后再也不会总是获得脚镣手铐。跟我们走吧,今后您的事就由我来负责好了……”
接着,科韦勒先生用几句话解释了他刚刚做的事情。
“可敬的、亲爱的人啊!”洛桑热夫人扑上去,投身于情人的脚下,叫道,“这是您一生中做得最美好的一件事情。就是应该由深刻了解人心、深刻懂得法律精神的人来为无辜受压迫者报仇雪恨!她在这里,先生,她是您的囚徒了。去吧,泰瑞丝,去吧,马上跑过去,飞奔过去跪在这位公正的保护人脚下,他不会像其他的人那样抛弃你。啊!先生,我非常珍惜咱们之间的爱情关系,现在由于我对您感到最温馨的敬重,从而使我更加珍视它!”
这两个女人一一搂抱这位如此慷慨的朋友的膝盖,并且在上面洒满了泪水。
不多时,他们就抵达了城堡。在那里,科韦勒先生和洛桑热夫人争先恐后地让泰瑞丝立即解脱过度的不幸,享受最优裕的生活。他们欣喜异常地让她享受最丰盛的美味佳肴,让她睡在最舒适的床上,他们还让她在家里发号施令。总之,他们给予了两个心地善良的人可能具有的全部关怀与体贴。他们还请人给她好好治疗了多日,要她洗澡,给她打扮,增添她的美貌,她成了这对情侣崇拜的偶像,两人比赛着看谁最先使她忘记以往的苦难。经过一位高明的外科医生的精心医治,残暴的罗登留下的可耻的烙印终于消除掉了。一切都在响应泰瑞丝的两位恩人的照顾:这可爱的姑娘的额头上再也看不见苦难的痕迹,美惠女神恢复了她的魅力。洁白如玉的脸颊上原来的苍白渐渐消逝,重新浮上了她这个年龄的红润色彩,而这本已被过于悲伤摧毁了。多年以来从她的唇边被抹去的微笑终于在快乐的庇护下又重新绽开了。从宫廷一再传来好消息,因为科韦勒先生已经把整个法国调动起来,他重新鼓起塞先生的热诚,与他携手共同拯救泰瑞丝遭受的苦难,努力把她早该享有的安宁还给她。国王的诏书终于来了,他取消了针对泰瑞丝的一切不公正的诉讼,还她正直公民的身分,叫王国的所有法庭噤声,不许再败坏她的名誉,同时还从没收多菲内的伪币制造者的钱财中拿出一些作为她的年金。本来打算逮捕卡尔多维尔和圣弗洛朗,但正如所有迫害泰瑞丝的恶人命不该绝,反倒走运一样,卡尔多维尔在他的罪行还没有揭发出来之前,已经被任命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