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公。
于是正在一伙年轻人一起借酒浇愁愁更愁,抽刀断水水更流的时候,方四民儿子好朋友的女朋友眼前一亮。
“方XX,我有办法给你父亲报仇,为你讨回一个公道!”
后面的事,就可想而知了。
一个满腹悲苦的浪子,一个义薄云天的女人,一个一心拍马屁泡妞的妓者(妈的,又打错了。怎么回事?更正,是记者)一起用力,把见惯了大风大浪的三哥弄的是焦头烂额,狼狈不堪。
那个记者还真的去了三哥岩场,并且是在九镇的几个政府部门的官员陪同下去的。
堂堂省城大报记者过来下体民情,九镇几个芝麻官敢不陪吗?
也还真的让他查出了一些事,他发现了三哥的岩场导致了以下几种严重的后果:
植被破坏严重,土壤破坏严重,水土流失严重,生物量减少。
最为关键的是,三哥好像还有一个什么开采证还是什么之类的证没有办妥,再加上刚刚死掉的方四民这件事。
这一下就有意思了,三哥由年青企业家一下子就变成了满手鲜血,唯利是图,毫无良心,祸国殃民的妖孽,典型的周扒皮式人物。
当时就受到了那几个前几天还在一起喝酒打牌的朋友的当场严厉指责,甚至那几位铁面无私,一身正气的朋友还当着记者的面拍案而起,封了三哥的岩场,勒令整顿。
如果事情真的只是到了这样一步的话,那就也还算好的。大不了记者一走,几个朋友再互相给给面子就差不多了。
可惜的是,这些还不够,事情还没有完。
回到省城之后,那个记者就在报纸上发表了这么一篇文章《利欲熏心——论XX市私人岩场开采的七宗罪》。
于是乎,事情弄大发了!三哥嗨大了!
于是乎,三哥急憔悴了,官员又有收入了。
于是乎,记者马匹拍好了,男性魅力展示了,方四民儿子的同学的那个女人也跟他了。
于是乎,我和三哥的麻烦也来了。
八十八
八十八
听三哥说完了这一切,我开始明白到三哥的处境了。
在中国,怕就怕两个字:典型!
很多事,你丧尽天良没有关系,你利欲熏心也没有关系,反正大家都这么做。但是如果你被当做典型来抓了那就真的非常麻烦了,比如三鹿,比如北川县政府购买的豪华车。
而三哥正在向着典型这条非常危险的道路上走去,幕后的推手就是方四民的儿子和他的朋友们。
所以,我不知道该怎么去安慰面前这个满脸憔悴,垂头丧气的男人。在我的心目中,他一直都是威猛的,无敌的。但是现在的他却是满脸胡渣,血红的双眼,一付潦倒颓废的样子。
他不是个好人,这点我了解,就像我也知道我自己不是一个好人一样的了解。
但是这件事我不认为他有多大的错,当然错的也不是方四民的儿子。(错在哪里呢,大家去想吧)
他努力了一辈子,好不容易刚开始触碰到他想要的那些东西,所以他是一定不能允许自己失败的。
如果他失败了,我相信他会很残酷的毁掉自己,同时他也会更残酷的毁掉很多人。
我当时下了一个决定——我要尽自己的能力去帮他,就像当初他帮我一样。
但是我没有想到的是,他提出了一个完全超越我能力之外的要求。
我边给三哥的酒杯里添上了一杯白酒,边说道:
“三哥,那事情现在这个样子了,你准备怎么做?我最近往省城的大学去的比较多,你要是想的话,我可以去帮你办了方四民的儿子和那个记者!”
三哥最近一年多的时间,已经基本上没有参与江湖上的事了,事情比较小,他就会叫阿标,缺牙齿几个人去办了;事情难一点,他会叫我;更大的事,他也没有自己出过面,最多就是明哥和牯牛,癫子他们。
“那个记者动不得,现在绝对动不得。那个小杂种(方四民儿子)现在也不是动的时候,老子先让他多得瑟几天。慢慢来,我会要收拾他的。”
三哥说这个话的时候,咬合肌又一次咬紧了,一个字一个字的慢慢从牙齿缝里面挤了出来,放佛还带着丝丝的冷气。
三哥的这个表情我很久不见了,但是只要见到他的这个样子,我就能想象到方四民儿子今后的麻烦一定不会比三哥小。
“那你现在怎么办?那个证办好了吗?来,先来搞一口!”我一边敬着三哥酒,一边问道。
“不好办,本来差不多就要下来了。现在那些狗杂种,都他妈B的打落水狗,看着老子出事了,就故意拖了。老子刚刚中午就是去求他们去哒,归根到底还是要钱。他妈了个B!”
“那几个什么几吧污染呢?”
“那根本就不是事。我也问了,你只要随便在哪里开矿,那几个什么鸡巴污染就是一定的,就算是国家开的也一样。这就是他妈B 摆明了整我。晓得吧?”三哥越说越气,一口把酒喝了下去。
我又默默的给他倒了一杯,也不知道说什么好。
“小钦,说真的,我找你也是想和你谈个事。我想要你帮个忙!”两个人默默坐了一下,三哥开口了。
“三哥,你说。”
“我而今要钱,要摆平这件事就要钱。我现在也没有太多的现钱在身上,都套进去了。所以,我想找你帮我想办法转一点钱!”
我一下子愣住了。
八十九
八十九
我接到三哥要我一起吃饭的电话时,我就想过三哥会要帮他办事。比如他不方便去办方四民儿子和那个记者,要我去帮他跑一趟之类的。我也想过现在敏感时期如果我去办这两个人也许会引发很大的麻烦。
但是我吃的就是这行饭,老大说了,你不能不听。所以,我是做好了心理准备的。
但是我真的没有想过三哥会找我借钱。因为,如果你现在想问九镇的流子里面哪个最有钱?
你去问一百个人,回答都是一样——义色!
我知道三哥的钱七七八八都投到公路招标的那个标段和岩场去了,在外面也欠了些钱。但是我没有想到他居然会找我借,我的这点钱能管用吗?
但是我马上反映过来了:
“三哥,你想要好多?”
“……”三哥说出了一个数字,原谅我不能在这里写出来。但是我可以告诉大家一点,这笔钱对于当时的我和现在的大多数朋友来说,都是一笔绝对不能算少的数字。
“三哥,那只怕有些吃亏啊,我不和你说假话,我真的拿不出那么多钱!”我呆了半天才回答说。
“我不是找你借,我晓得你没有。”三哥有些似笑非笑的望着我说道。
我开始还没有反映过来,不是找我借,那我还怎么帮你转钱啊?但是也就是一两秒,我也就开窍了。
樊主任!三哥想要找的是樊主任!
而之前,在公路招标的时候,为了虹桥水泥厂,三哥就已经从樊主任手里贷过一笔款。
所以,现在他要我帮他向樊主任借。
“三哥,你是说你想找樊主任搞贷款?”我其实基本上已经肯定了三哥的意思,但是我还是抱着一线希望的说道。
“嗯!”三哥边夹了块鱼放到了嘴里,边嚼边好整以暇的看着我点了点头。
我一下子瘫在了位置上,两眼失神的看着面前的酒菜。实际上,我的脑袋里在急速的旋转:我该怎么给三哥说呢?这又怎么才能说得清?
所有人都知道,我现在在帮樊主任和信用社做事,和樊主任的关系极为亲近,所有人也都看到了我最近几个月的突然阔气。
于是,在所有人的眼中,我放佛就变成了樊主任本人,一个代表着金钱的人,包括三哥。
只不过我自己是知道的,我不是樊主任,也许我和他的关系确实不错。但是充其量我也只是一个打工仔,一个很有钱的老板的打工仔,虽然这个打工仔可能会要比一般的打工仔光鲜,可惜到底也就是个打工仔而已。
那么,这么大一笔数目的钱,一个打工仔是绝对做不了主的。而让我更做不了主的地方就是三哥本身就已经欠了信用社的贷款,和他找我的目的。
地球人都知道樊主任放的贷款就是高利贷,非常高利息的高利贷。而三哥找我的意思很明白,就是希望靠的我关系来求樊主任,可以不出这个利息。
可惜他不知道,樊主任虽然不是跑社会的,但是他能年纪轻轻混到这个位置,他的原则他的心计也许比哪个流子都要厉害,官场胜过江湖百倍啊!
举例来说,我记得有一次,就连樊主任的小舅子——周哥的亲姨妹子找樊主任贷款,都是利息照给不误。
樊主任当时就说了一句话:做事就是做事,哪个都不能坏了行情!
九十
九十
“三哥,樊主任的钱,利息高的狠类,找他借划不来啊!”我还愚蠢的抱着最后一点希望,希望三哥可以收回这个让我极度为难的主意。
三哥没有说话,慢慢地把两只脚搭在了斜前方的一个凳子上,只是有些奇怪的斜瞟着我半天之后,才开口:
“小钦,如果我还要出高利贷,那我还找你干什么?我吃多了啊?”
三哥当时的表情让我知道了,这个钱我不借也要借。借了是应该的,不借是不义道!
至于怎么借,借不借得到,这是我自己的问题!
“好吧,我明天去找找樊主任。”我知道再多说也没有用了,那又何必再啰嗦。
“尽快!我现在赶着急用!”
“嗯!”我当时非常的郁闷,所以也没有心情答话,装着夹菜,从鼻孔里哼了一个字出来。
“麻烦你哒!不好意思啊!”三哥估计看出了我的不高兴,所以语气有些缓和的说道。
“不碍事,应该的!”我也不冷不淡的说道。
我现在很后悔我当时的语气。当时的我还太年轻,还不懂得一个道理:既然有些事,你非做不可,那么何不连面子上也做足呢?
不过也许是因为,当时我的心里还是把三哥当做从小的那个三哥,所以我把情绪表露在了脸上。
于是,我的这种沉不住气,喜怒形于色,就引发了下面一段我至今不忘的对话。
当时我说完之后,我看着三哥的脸色也沉下去了,我知道他一定是觉得我不义道,为他做事不情不愿。
但是当时的我因为想到之后不知道应该怎么去求樊主任才行,又还不得不去,还一定要成功等等这些问题郁积在我的心里。
所以,我也很不开心,脸色也不太好看,当然我也就也没有去刻意的缓解这种有些不对的气氛。
两个人就这样默默的坐着,美味的饭菜也在沉默里慢慢变冷。终于,三哥一只手放在了他旁边桌子上的那本《寻秦记》上翻了两翻,开口了:
“小钦,你而今天天做什么?我没事就是看看这本《寻秦记》,黄易写的好啊。尤其是人和人之间的事,写的真的好!”
“呵呵。我看过。”我不知道三哥突然说这个是什么意思,也就随口答了一句。
“其实,看这本书的时候,我就想起我们两个。你猜是为什么?”
“不晓得。你说沙。”
“我看到项少龙和小盘,我就想起我们两个。”
“啊?”
刚开始我也没有领悟到三哥的意思,所有发出了有些惊讶的语气。但是,三哥没有回答,只是像开始一样,非常奇怪的表情看着我。
一股怒火不由自主的从我的心里猛的一下串了上来,在我的整个胸腔熊熊燃烧。
因为我明白了三哥的意思。
《寻秦记》里面,项少龙对于小盘亦师亦父,一手辅助小盘成为统一六合的始皇帝——嬴政。而小盘最后却为了自己的野心和现实而翻脸对付起了项少龙。
三哥把我比作小盘!!!!!
三哥的心里觉得我最终会要对付他,会要翻脸无情,会要忘恩负义!
当时我的鼻子,一阵发酸,眼泪一下就涌上了眼眶里面,我装着低头从口袋里拿烟,再点上的时间,死死的忍着不让眼泪流出来,绝对不能在三哥的面前流出来!
羞辱,委屈和愤怒几种情绪纠结在我的胸膛里面,就像是一块石头一样的压着我,让我有些喘不过气!也永远的横亘在了我和三哥之间。
这是我第一次开始恨三哥!
九十一
九十一
不记得那天的后续是怎么样了,我和三哥是怎么在那种尴尬,奇怪的气氛之中结束那顿晚饭的。
我只记得,那天我们两个人都很不开心,我感觉堵得慌,有股气憋在心里,却不知道该怎么出,找谁出。
回到九镇之后,我没有把这件事告诉小二爷,险儿他们。我知道告诉了他们之后事情也还是要办,毕竟三哥还是我们的大哥,只是会让这件不得不去办的事情更加的平添波折。
再后来,我一个人悄悄的找到樊主任,好说歹说终于用一个星期的时间帮三哥向樊主任借到了贷款,贷款的利息雷打不动,分文照付,不过是由我来付。
那天,樊主任在把贷款给我的时候说了一句话:
“小胡,做事不是你这么做的。你这样搞永远成不了大事。你记着,这是唯一一次。下次,无论谁,付多少利息,你都不用找我开口了!”
我没有回答,因为我知道究竟还有没有下次,这不是我能保证的;我更加知道如果万一有了下次,我还是得要这么做,直到我丢掉了樊主任手上的这碗饭,我才能清静。
最后,我又犯了一个错。我没有亲自去给三哥送钱,而是打发胡玮,要他去帮我把钱送到了三哥那里。而三哥借过钱的时候居然对胡玮说,给我开个借条。
胡玮客气了两句,但是三哥执意要开。于是,当胡玮把三哥的那个借条递给我的时候,惊呆的我痛骂了无辜的胡玮一顿,再大醉了一场。
这张借条让我完全明白了现在的我和三哥之间成为了什么样的关系。
我们再也回不去了,一切都如春梦一场,人方醒,梦无痕!
三哥岩场的事件没有多久也就摆平了,证办下来了,污染检查也合格了。三哥还托一个朋友的朋友把那个记者再请到了我们市,陪着一起玩了两天。
两天的时间已经足够发生太多的变化了,三哥用一种最管用也最庸俗的方法让那个正义的记者发生了变化,完全相反的变化。
于是,报纸上再出了一条新闻《善莫大焉——XX市政府的严格执法和矿场主的妥善改整!》
原来,记者就像妓女,也是可以用钱摆平的!
原来,正义可以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