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丰是数理基科班的,但却奇迹般地选了生物系的微生物实验课,据程丰说是,本来只是看着这个课挺热门抢手的,便试试看能不能选上,本来是没报什么希望,谁知选课时人品爆发竟选上了,既然那么好运地选上了,退掉岂不可惜?
于是,程丰就来到了这个只有他一个外系生的课。
大半个学期过去,没有人注意到程丰,程丰也没有注意到其他人,前后当然都包括可可。实验时人人穿着实验服,清一色的白大褂,管你身材婀娜、穿衣品位出众,白大褂下人人平等。
那次实验课做菌种培养,要在实验后的第二天看菌的生长情况,而且要拍照标记。
那天很普通,非节日无庆典,甚至日历表上都查不到任何重大事件发生过的痕迹,天没有很蓝,阳光也没有很灿烂,北京的天气一如既往的干燥,可可的嘴里甚至都起了口腔溃疡,做实验的时候总是不由自主地用舌尖去舔下颌内壁的小泡。
“同学,你拍完后,借你的相机用一下行吗?”
可可正对着五颜六色奇形怪状的菌落拍的不亦乐乎,突然有声音从上方传来。
“恩?”可可抬头,面前站着一个大块头,初步目测身高在180以上,一米五八的可可仰头看他,竟然想到了“瞻仰”这个词,可可想,他十有八九想的是另一个词“鸟瞰”。
可是大块头却长着一张娃娃脸,大大的眼睛眨巴着盯着可可,真是让人无法拒绝,“好的,我马上就拍好了。”然后,可可转过头暗自偷笑。这人长得真是不太和谐啊!
可可对程丰的第一印象:这个男生眼睛真大,睫毛真长。
程丰对可可的第一印象:这个女生偷笑的样子像只仓鼠。
后来,为了把可可相机里的照片传给程丰,两人加了QQ。
我想,腾讯公司为帝国人民的感情生活做了极大的贡献,两个完全陌生的人在QQ聊天的一来一往中会快速熟悉起来。这年头虽然已经不流行网恋了,但QQ聊天依然盛行。
这个世上没有太多的一见钟情,笔者私认为那是很肤浅的东西,“一见”见的不过是外貌衣着,由外而内的感情总是不如由内而外的感情来的长久。
在可可和程丰的QQ聊天记录达600多页,一起吃饭n次,一起自习n天(这是必须的,话说这又是T大不成文的惯例之一了,男生要想追女生,一定要和她一起自习,还有如果一个男生对女生说“我想和你一起自习“,其实就是变相地示爱。)后的某一天晚上,程丰给可可打电话。
可可一个人站在阳台上,那晚的月亮很圆,在云中穿梭,若隐若现,可可想,六楼的月亮,你要飞往哪里去?
不知道扯了多久,久到可可的脚开始发麻,眼皮开始下垂。
程丰:我睡不着。
可可:想什么呢?
程丰:因为你不是我的。
可可:那你现在可以安心睡了。
所有人都说,可可,你的爱情开始得真浪漫。可可百口莫辩,其实那天实在是困的不行了,可那个死程丰非得拉着她聊天,为了能早点去见周公,迷糊中说了那句话,谁知从此上贼船啊!虽然这条贼船上环境不错待遇不错还可以免费旅游。
“实验做得怎么样了?”程丰打好饭,把筷子递给可可。自从和可可交往,程丰就担任起了可可的全职保姆,三餐全包,车接车送,人人都艳羡可可找了个绝世好男。
可可看了一眼桌上的菜:“你怎么买这么油的菜啊,大热天的,怎么吃啊?”本就心烦意乱的她,口气不免冲了一些。
“你又没说你要什么菜?行了,快吃吧。”程丰自顾自地吃起来,一会还要上课,哪还顾上那么多。
看到程丰竟然自己吃起来,可可顿时火大:“我不吃了。”拎起包转身就走。
“你——”程丰站起来欲去追,却又颓然坐下,面对可可离去的背影,苦笑一声。这已经不知是第几次了,我们到底什么时候才能学会长大?
可可很生气,后果很严重,某个人要不安宁了。
“我就半个小时的午休时间,你就放我回去吧!”四方打着哈欠双眼迷离地说道。
可可拉住四方:“四方,陪我聊聊好吗?”随后一脸哀怨地看着四方,大大的眼睛蓄满了泪水。
“怎么了?”四方有点慌了,一向开朗的可可竟然哭了。
“他现在越来越不在乎我了,到现在还不给我打电话。”可可的泪水终于滑落,大颗大颗地落在石桌上。
四方递过纸巾:“到底怎么回事,你好好说。”
“今天做实验的时候我不小心做错了一步,导致全部都得从头做,我同组的人对我发脾气,可我心里也难受啊。吃饭的时候,程丰买的菜我不想吃,心情不好说话重了点,可程丰也不安慰我,一气之下我就跑掉了,可他到现在也没给我打电话。”可可絮絮叨叨地说着。
四方算是听明白了,不就是今天刘大小姐心情不好,可偏偏男友没有体谅她的坏心情。不过令她诧异的是——
“每天都是程丰给你打饭?”
“恩,这有什么,很多男友朋友都是这样。”可可抽泣着,毫不在意地说道。
如果大学恋爱会是这样,四方想,我不要也罢。
“人为什么要谈恋爱?”四方看着可可,一脸认真。
“为了爱啊。”可可停下抽泣。
“爱又是什么?”
“爱就是存在于人与人之间的一种感觉,它看不到摸不着,但它来临的时候,你一定能感觉到。”此刻的可可俨然又变成了一个爱情专家。
“如果爱是感觉,那么岂不是很快就会消失?”
“不会,两个人互相了解互相包容,让产生爱的感觉的那根神经永远不松弛,相亲相爱,直到海枯石烂。”说完,可可独自沉醉在自己的美好爱情想象中。
四方猛地拍了可可肩膀:“就是嘛,要互相包容,相亲相爱,你既然知道,为什么不这样做?真是个小孩子。”
“也许是当局者迷吧,也许是自己已经习惯了被别人照顾,习惯了所有人都顺从自己,不想长大啊!”可可苦笑道。
“没有人能拒绝长大,没有人能抵抗岁月,再说,长大也不是不好的事情啊,就象我现在这样嘛。”四方安慰可可说。
“也许吧。”可可深吸一口气,突然语气轻松,“切,你以为你长大了啊,也不过是个小屁孩。”
“我很自主很独立,我不用人照顾也可以活得很好,我不像你一样迷动漫迷韩剧,我早就长大了。”
“长大是门太深奥的学问,也许,我们都还需要时间,需要时间去长大。”
你,准备好了吗?时间在问。
程丰的电话带来了可可的破涕而笑,也拯救了四方昏睡的神经。不知道程丰说了什么甜言蜜语,反正爱哭可可又变成开朗可可了。
“嘿嘿,嘿嘿。”可可放下电话后就一直笑。
“有什么好笑呢?你家程丰给你灌了什么蜜糖?”
“我家小丰子说晚上给我从家里带他妈妈做的西湖醋鱼,哎呀,真想念那滋味!”馋嘴可可开始目光迷离,显然已经陷入想象。程丰家就在北京,自从认识可可后,就经常从家里带饭来,谁让程丰妈妈手艺一级棒,而程丰又爱极了可可吃到美食满足的神情,就像小仓鼠吃到坚果一样的表情。
四方无语,爱情里哪有什么公平可言,总要有一个人付出多一些。大人们的爱情又何尝不是这样?
“一二一,一二一”教官在队伍前方掷地有声。
闷热的午后,穿着厚重的军装,走在炙热的柏油路,豆大的汗珠从发迹滑落,流经脸颊、下颌、脖子,转眼消失在领口。每个人拖着重步,全身松垮着,对于前方,没有期待,因为那并不是个让人向往的地方——军训操练地。
“打起精神来,这点热就受不了了。”教官停下对着大家大吼,他是钢做的吗?声音一如既往的洪亮,身躯一如既往的挺拔。“你们不是小孩子了,这点苦要吃的,吃过苦,才能长大。想长大的都给我挺直腰板!前进!一二一,一二一……”那声音已渐沙哑,却有一种穿破人心的力量。
所有人都挺直腰板,迈出坚定的步伐,前方虽然可怕,但是我们不会逃避,勇敢并不是不害怕,而是明知道害怕却还要义无反顾,因为,我们都要长大。
四方对自己说:长大,也许真的是很漫长的过程。而自己,还需要时间。
许量怀对自己说:长大,真的是很艰难啊。
俞远川对自己说:切,这点苦谁吃不得。可是,长大有什么好?
谁都有秘密之俞远川篇
“扣扣”俞远川停住,看了看门牌“颜景教授”,抬手敲门。
“请进。”
“俞远川?”桌后一个年过40的中年女子停下手中的笔,抬头看着面前这个男孩子。他还穿着军训时的军装,满身褶皱,裤脚还粘着土,显然是刚刚经过一番严酷的训练,纵使如此,仍掩饰不住男孩英挺的外貌,和那双桀骜不驯的眼睛。
“对,我是俞远川,颜老师好。”俞远川一身笔直地站在桌前。
“是不是站军姿站成惯性了?”颜老师收起书,“坐吧,我可不是教官哦。”
俞远川挠挠头,收起紧绷的身子,转身坐下,坐下时不小心碰到了上午练匍匐前进时腿上磨破的伤口,疼得他忍不住咧嘴,然后又用手重重地捶了一下。
看着俞远川如此孩子气的动作,颜景脸上露出玩味的笑。
手中的学籍档案上写着,俞远川,21岁,以S省理科第十名的成绩考入T大,亲人一栏只填了奶奶,65岁,退休教师。非常简单的档案,颜老师知道事实远非这么简单。俞远川以高于一般新生三岁的年龄考入T大,父母或许离世或许离婚,拥有这些非常人所有的经历的孩子怎么会简单?
颜老师想起中午辅导员小周给她说的那番话:据我观察和很多同学反映,俞远川非常狂傲,不爱搭理人,不懂得道歉,在男生中人缘非常不好,不过女生还挺追捧他的。
很狂傲吗?也许事实并不是这样。这个21岁的大一新生的身上,一定发生过我们永远也猜不到的故事。
“军训怎么样?很累吧?”在进入正题前,颜老师决定先了解一下这个桀骜不驯的俞远川。
“不算很累。”俞远川安静地坐在那,平静地回答,没有诚惶诚恐没有矫揉造作。
颜老师相信这个男孩子并没有说谎,对他来说,军训这点累也许真不算什么。
“和同学相处的怎么样?”
“一般。”俞远川依然一脸平静,似乎并不知道别人对他的评论不好。
这个孩子并不在乎别人对他的看法啊!颜老师几不可闻地叹了口气。
“那你对未来的大学生活有没有什么打算?”
“未来?”俞远川平静地脸上现出一丝迷茫,又迅速恢复平静,“还没想好。”变化的如此迅速,颜景甚至怀疑那一丝迷茫是自己的幻觉。
和俞远川聊了一段时间,颜栋迟迟不知如何提起今天的正题——助学金,她知道面前的男孩是怎样一个骄傲并且桀骜不驯的孩子,让他去接受别人的帮助会是种多大的难堪。
看了看表,半个小时已经过去了,她迟疑着开了口:“听说你家庭经济状况不太好,你看,这学期要不要申请助学金?”
那么骄傲的男孩子低下了头。
颜景心里一阵难过,做了多年班主任,每年都要找一些家庭经济困难的学生谈话,正当花季的年龄却背负着一个破落的家庭,虽然接受助学金并不是件丢脸的事,毕竟每个人都有需要帮助的时候,可颜景知道,那些孩子心里一定不好受,得需要多大的勇气和无奈才能伸出接受施舍的手,纵使依然挺直着身躯?
俞远川抬头,眼神依然桀骜不驯:“老师,我要申请助学金。”
“好的,小伙子,要加油哦。”
俞远川骑车奔驰在回去的路上,烈日当空,毫不怜惜地噬咬着每一寸肌肤,不疼,怎么会疼?经历过被烈日拷过整个炎夏的疼,这点疼算什么?想起再也找不到的那个人,想起卧病在床的奶奶,想起那曾经暗无天日的生活,俞远川死死地咬住嘴唇,牙齿穿过皮肤噬到肌肉嗅到血腥,堵住了内心要大喊的冲动。
这里不是那个叫做家的破落的小院,这里不是尘土飞扬的建筑工地,这里不是可以肆意妄为的网络,这里,这里是被粉饰过的太平盛世。不想被围观,不想收到异样的注视,只能,忍,忍住撕毁这个世界的欲望。
2008年9月6号的那天,如果你正好经过主干道,你一定会记住那个男生,那么的猛烈,那么的不甘,那么的迷茫,好想,好想身下的车子生出了翅膀。
有女生的地方就有是非,而这是非的主角向来是男生。
军训休息期间,关晓月拉着四方和旁边几个女生坐成一堆。晓月是个非常热情的人,自从那天之后,每次吃饭聊天都要拉上四方,四方也渐渐适应了晓月她们漫无边际的聊天方式(奇*书*网。整*理*提*供),偶尔也会说上几句,也许自认长大的缘故吧,总是给人少年老成的感觉,晓月她们给四方起了个外号“老四方”。
“谁还知道俞远川的信息,赶快说来听听。”晓月抛下话题。
“我说晓月,你不会是看上人家俞远川了吧!”有女生调侃。容不得大家不八卦,晓月整天“俞远川”不离口,什么他今天眼神好酷,站军姿很帅,或他今天看了我一眼云云。
“去你的,是又怎么样?”晓月扬起姣好的面容自信的说道。
“我昨天刚听外系一个俞远川的老乡说,俞远川没有父母了,跟他奶奶一块过,好像,”女生为难地看了晓月一眼,“家境不太好哎。”
女生们突然都沉默了,显然都被这条信息震惊了,脸上现出不同的表情,有怀疑,有同情,更多的是惋惜,这么英俊个性的男生,再有一个显赫的家庭,该是多么完美的事情!终究,白马王子只存在于童话故事中。
四方的心情是复杂的,那么桀骜不驯的男生并没有一个桀骜不驯的家庭,心的某一处开始软软的,似乎看到了俞远川骄傲坚硬的外壳下那颗同样柔软脆弱渴望人呵护的心,四方突然觉得这样的俞远川才是真实的熟悉的,莫名地觉得熟悉,明明不过相识数日。
“哎呀,换个话题,你们想在大学谈恋爱吗?”晓月打破沉寂。
“想。”大胆的女生毫不犹豫地说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