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六七年的云若兮,浑身上下透着一股子雍容华贵的气质,与当年离开张家村时截然不同。
“栓住啊,你来了,还认识你云姨不?”看到本家侄子进来后,张二婶连忙替他介绍。
张拴柱向前走了两步,恭恭敬敬的给从椅子上站起来的云若兮鞠躬:“云姨好,我是小时候偷你家屋后石榴的栓住。”
云若兮还没有说什么呢,从一旁饭屋(冀南乡下方言,就是厨房的意思,在农村中,饭屋都在院东边一个独立的屋子)里走出来的楚天台笑呵呵的打招呼了:“吆,栓住来了,呵呵,听你二婶说你出息了,成了咱村的村长了?”
假如楚天台这句话要是放在昨天说的话,张村长肯定会仰着下巴的谦虚道:“呵呵,什么村长不村长的,还不是老少爷们支持咱?”
但现在,在亲眼看到市委副秘书长都没资格进来后,张拴柱要摆出这幅嘴脸,那他可就真是个棒槌了,连忙咳嗽了一声,再次给楚天台行礼:“楚叔叔,瞧您这话说的,我这当晚辈的真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别说了,那个谁……”楚天台笑着摆摆手,对着孙斌犹豫了一下:“孙斌来着吧?你招呼大家坐下,我们中午就在这儿凑合一顿算了。”
“好叻,大叔您就放心,这是俺会好好办的。小三、于老大,你们几个把外面车上的东西都搬进来。”面对市区领导都有领导派头的孙斌,在楚天台吩咐他做事后,马上比孙子还要听话,赶紧的答应了一声,吩咐几个手去外面搬下车上的东西。
孙斌等人这次来张家村,车上拉着的全是全国各地的小吃(在来之前,周舒涵就吩咐他买这些东西过来,为的就是方便客人,毕竟乡下没啥好饭店,而楚家老人也不会去镇上的饭店),听到楚天台吩咐后,赶紧带人出去忙活了。
“我也去帮忙……”张拴柱可是有眼里价的人,他刚想跟着出去帮忙,但却被楚扬拉住了,拽到小方桌前:“栓住哥你坐,我们这么多年不见了,今天可得好好的喝一杯。妈,你和二姨也坐在这儿?”
抱着孩子的云若兮摆摆手:“咱们这儿男女不同席(冀南乡下风俗习惯,家里来人了,女主人不能和男客人坐一桌),你们几个聊你们的,等会儿我和初晴她们几个一起吃。”
张拴柱坐下后,双手根本不知道往那儿放,只是瞅着云若兮怀中的孩子,问挨着他坐下的楚扬:“小扬,那是你儿子?”
楚扬点点头,摸过茶壶替张拴柱满上一杯水;“是啊,怎么样,够胖的吧?”
“嗯,嗯,这小子和你小时候长得差不多。”看到楚扬还是和多年前那样对自己后,张拴柱也慢慢的不再紧张了,接过他递过来的一颗烟点上后问:“这次云姨回来后,是不是就不走了?”
给楚天台满水的楚扬回答:“呵呵,差不多吧,其实我感觉我妈还是住在这儿踏实些。”
张拴柱深有感触的说;“是啊,是啊,咱老百姓……嘿嘿,我是说我,我去市区姐姐家做客,总感觉不如在咱家自在,其实现在城市里有什么好的啊,除了人多、车多,就是楼房多了,哪儿有咱家的空气新鲜?哎,对了,你媳妇儿呢,我怎么没有看到呢?”
楚扬还没有来得及说什么呢,一个让张拴柱眼珠子一疼的美女军官,就从北屋门口走了出来,手里还拿着一块潮湿的白毛巾,对云若兮说:“妈,等会儿让小扬扯上一根晾衣服的绳子,可以晒晒毛巾啥的。”
咕噔咽了一口吐沫后,张拴柱才挪开眼神,低声问楚扬:“这、这就是弟妹?”
楚扬笑着点点头,也没有说话。
“兄弟,你真是了不起,竟然娶了个美女军官!”张拴柱由衷的对着楚扬挑起大拇指,话音未落,又一个留着齐耳短发的美女,从屋子里走了出来:“妈,我觉得咱家马扎不够坐的了,是不是让孙斌他们去镇上买几个?一会儿人来的可能更多。”
妈?这个怎么又叫云姨妈?
张拴柱俩眼珠子望着这个身材高挑的短发美女,好像是在做梦似的呻。吟了一下:“兄弟,这、这个又是谁?”
楚某人端起茶杯喝了一口水,得意的说;“也是我老婆啊。”
要不是马扎的水平面超低,张拴柱真得从上面摔下来:“啥、啥啥?这、这个也是你老婆?兄弟啊,你别唬哥们好不好?”
楚扬叹了口气:“唉,我有必要哄你啊?”
这家伙肯定是在哄我……张拴柱的这个念头还在脑海中打转呢,又有三个女人鱼贯的从屋子里走了出来,个个都是那种靓的让他眼珠子发疼的美女,虽说其中一个大热天还戴着个帽子,脸色苍白的也很吓人,但这并不能掩盖她那花儿一样的容颜。
只是,这几个妞儿倒没有喊云若兮‘妈’,可就是瞎子也能看出,她们在凑到跟前时的殷勤脸色,是多么渴望也喊一声妈。
就在张拴柱发呆时,孙斌带着王小三等人,抱着十几个箱子走了进来:“大叔,外面来了很多老乡,要不要把他们都请进来?”
刚才市委领导来了,都没有捞着进门,那些老少爷们怎么可能会被允许进来呢……好像在做梦的张拴柱,听到孙斌喊出这句话后,刚想站起来出去劝大家闪人,但楚天台却笑呵呵的向门口走去了:“打开大门,让大家都进来坐!”
“好叻,大家里面请啦!”好像是店小二那样,孙斌拖了个长腔,快步跑向了门口。
不大的工夫,几十个抱着孩子、扛着锄头的张家村村民,就呼啦啦的拥了进来,有男有女,有老有少,还有几只摇头摆尾的小狗,一个个眼里都带着羡慕的神色,站在院子里,望着那站在屋子门口排成一溜的妞儿们,好像是在看西洋景。
幸亏云家的院子还够大,要不然肯定会拥挤的。
衣锦还乡。
衣锦不还乡,就是锦衣夜行,哪怕你在外面混的再好,但也不会找到那种在自家老家人面前的自豪感。
在看到村里人全部这样神色后,抱着孩子的云若兮,想起了这个词,顿时眼睛就有些湿润了:要是爸妈还活着,能够看到眼前这一幕,该多好?
要说楚扬那些妞儿们也够懂事的,别看她们在城里的时候,一个个都狂傲的鼻孔朝天的,但在看到云若兮站起来要招呼大家后,就连最不擅交际的商离歌,都飞快的从屋里拿出一袋子大白兔奶糖,递给那些孩子……
云家的女儿出息了,云家的女儿衣锦还乡了!
虽说早就看出云家已经不再是当年那个独门独户的云家、更有着连城里领导都有着待理不理的狂傲资本,但张家村的这些老少爷们们,却不在乎这些,对他们来说,就算云家女婿成了国家主席,这和他们也没多大关系,照样该说啥就说啥。
一开始,在看到那些穿着廉价衣服的村民们,围着楚天台两口子在那儿说东说西时,张拴柱还是有些担心的。
1345淳朴的乡情!(第一更!)
张拴柱在村民们围着楚天台两口子说话时,还是有些担心的。
毕竟这些老实巴交的村民们不会说话,要是万一一个说不着,惹恼了云家的人咋办?
不过,张拴柱随后就发现是自己多想了,因为楚天台两口子,对这种最质朴的热情很享受,脸上始终带着真诚的笑意,就连他们的小孙子,都哭着喊着的,要下来和小哥哥屁股后面的小狗玩儿……
“栓住哥,你不用多想什么,其实我妈经常念叨要回家,她觉得在这儿才能无拘无束的。”楚扬看出张拴柱心中的顾忌,笑着说了一句后,转身对孙斌喊道:“斌子啊,你和小三他们,赶紧的去镇上买些桌椅来,今天中午让老少爷们们在这儿乐呵乐呵!”
“是!”刚放下手中的孙斌,现在很自觉的就成了云家的大管家,干脆的大声答应了一句,刚想招呼于老大他们出门,张拴柱就从马扎上站了起来,拍着胸脯一脸不愿意的说:“兄弟啊,你这样说的话可就不对了啊,在咱自己家里要是缺什么桌子椅子盘子碟子的,哪儿有出去买的道理?借!懂不?缺少这些东西得去四邻八舍的去借!这样代表着人丁旺盛的意思!这事儿你别管了,我来安排就行……大勇小勇,你们几个跟着我出去借东西!”
“好叻!”七八个年轻一点的村民,随即哄声答应了一声,转身飞一般的跑出去了。
……
也许我早就该提议让爸妈回家住了,只有这样他们才会感觉到轻松。
围着放满各色小吃的桌子,望着和一个半截老头子在那儿大声猜拳的楚天台、与几个中老年妇女笑吟吟说着什么的云若兮,楚扬觉得这种纯朴的民间生活,才是最适合父母的,因为这儿除了纯朴之外就是纯朴,脸上根本不用戴着虚伪的面具。
又和大勇干了一杯五粮液后,楚扬脸蛋红扑扑的对张拴柱说:“栓住哥,我有点事儿想求你。”
此时喝的有些高了的张拴柱,听楚扬这样说后,还没有说什么呢,又把胸脯拍的啪啪响了:“兄、兄弟,你这样说话就见外了!咱、咱们虽然不是亲兄弟,可谁让咱们和大勇他们,是一起光着屁股、逮老鼠、套兔子长大的呢?什么求不求的,别和我来这套!干脆点,有什么事儿,你尽管说,哥们做不到的事儿,还有这么多的老少爷们们不是?老少爷们们,你们说我张拴柱说的对不对?啊,对不对!”
“对!小扬你有什么事儿就直接说,大家乡里乡亲的,没什么求不求的,只要大家伙能帮得上,你尽管说!”满满十几小方桌的村民们,都纷纷的站了起来。
“大家都坐下,都坐下。事儿成不成,我在这儿都感谢大家了。”
楚扬看出这些村民真没把自家当外人,心里就有些感动的举着酒杯,等大家都坐下后才说:“其实我也就是征求一下大家的意见。我妈和我爸出去时,不是这儿还有一亩八分地的口粮地吗?呵呵,大家别误会啊,我并没有想把地给要回来的意思,我就是琢磨着吧,请大家看在我爸妈年龄大了想在家常住的份上,村里能不能把那一亩多地换到我家院子门前,我想在这块地上栽上几棵树,没事的时候可以在外面乘凉啥的。大家请放心,不管这块多是谁的,我都会按照每年每亩一万块钱,做为补贴……”
不等楚扬说完,张拴柱和乡亲们就不愿意了:“小扬你也太见外了,什么钱不钱的,不就是置换一下地嘛,没说的,反正村里有很富裕的土地,我们村就能作主多批给你十亩地,只要你不在上面修房子、打地面的,就不算是占用耕地。”
“好,那我就在这儿谢谢大家了,但占着谁的地,我该拿钱还是拿钱的,以后我不在家时,还得请各位叔叔婶婶的,常来陪着我爸妈说说话呢。”楚扬说着,高高的举着酒杯对大家说:“来,客气话我也不说了,这杯酒就算是我敬大家的了!”
楚扬的话音刚落,坐在屋子门口那一桌上的五六个女人们,也端着酒杯的站起来,齐声说道:“谢谢大家帮我们照顾老人了!”
这小子到底有几个媳妇儿啊……满院子几十口人,在楞了一下后,随即哄然答应,一起举杯、拿筷子。
……
快乐的时光,总是会在不知不觉中弹指而过。
张家村老云家的大宴宾客,在日头西落的时候,总算是结束了。
虽说菜都是些小菜,但烟酒好呀,就连翠花都喝了大半斤的五粮液,在离开时还顺走了一包中华烟。
乡民们在离开时,小伙子们把借来的桌椅都带走了,那些手脚麻利的小媳妇们,不由分说的把院子里的卫生又给打扫了一遍,弄得孙斌等人都不知道干啥了。
更重要的是,等乡亲们都走了后,云若兮才发现在北屋门口的几个纸箱子里,发现了一些老百姓自家养的小母鸡、青菜、鸡蛋等农产品,这都是大家偷偷留下的,带着老百姓最淳朴的感情。
就算是楚扬酒量大,但他今天喝的明显有些高了,只有在秦朝的搀扶下才能勉强站住,醉眼惺忪的冲着孙斌摆摆手:“斌子,你、你过来!”
“扬哥!”做为楚扬的绝对心腹,在顾明闯、胡力有事没来的情况下,孙斌今天可不敢向楚扬这样放开量的喝,自始至终都保持着绝对的清醒。
“你、你先带人回、回制药厂吧,以后没、没事时,常回来看看,有些话我就不说了,反正你懂得。”
孙斌点头如捣蒜的:“扬哥,你放心吧,这些话不用你刻意的嘱咐,我也知道该怎么办的。”
楚扬低着头的摆摆手:“好、好吧,你先回、回去,今晚我就在这儿住下了。”
孙斌答应了一声,带着王小三等人,离开了云家。
“小扬,你看着安排一下吧,你爸爸喝多了,早就去东屋里休息了,我得去看看。”云若兮今天因为开心,也喝了一杯白酒,风韵不减当年的脸儿红扑扑的:“孩子的事儿,你就不用管了,明天一早,你爸爸就得去市局上班了。”
楚天台这次陪着云若兮回到张家村,当然不能整天陪着她在家看孩子了,所以就把关系转到了冀南市公安局。
至于老楚在公安局会担任什么角色,这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他在冀南得有个工作干,不会再有在京华时的那种自卑感。
在关系调过来之前,为了减少一些不必要的麻烦,楚天台的身份只有市里少数领导知道,就连局长梁馨,都不一定记得楚天台长什么样了(当初林静娴被蒋公瑾挟持时,梁馨曾经在深夜的领秀城别墅见过他一面,但却不知道他叫什么名字),这也是刚才市委副秘书长来家时,老楚没有出去的原因。
想想也是,今天这些来乡下的领导,都是冲着楚三太子(楚三太子的老娘荣归故里,这还是李副市长从梁馨那儿得到的消息)的金面来的,假如看到楚天台是他老爸,那还不得把他当做祖宗供着呀?
这可不是楚天台想看到的,他就想像个普通人那样的活着。
有时候,能够像普通人那样生活,也是一种奢侈的愿望。
听到云若兮这样吩咐后,楚扬醉醺醺的摆了摆手,然后走到院子里的自来水水槽下,不顾秦朝等人的小声埋怨,就把脑袋伸进了水龙头下面,用凉水尽情的呲了起来。
冰冷的凉水,让脑子发晕的楚扬多少有了些清醒,他又张开嘴巴的喝了几口后,这才接过秦朝递过来的毛巾,在脑袋上胡乱擦了一